“你说建国是你唯一的家人，让我也成为你的家人，好不好？”
许如愿现在很清醒，但她却不敢让自己太清醒，谭季楼的话在她脑海里一遍遍回荡，吵得她一点都睡不着，她需要去透透气，去江边。
天边泛起鱼肚白，江风瑟瑟，早作的货船缓缓驶过江面，身后，路过几个晨跑的人，没人在意这两个尚未日出就在江畔公园静坐的傻子。
两个人并排坐着，看江水流个没完。小雪过后，空气越发干寒，每吸一口气许如愿都觉得不舒服，身体累得想散架，心里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不需要家人，谭季楼。”
她终于转头看他一眼，眼底蒙着一层水汽，“我想要的不是那个。”
谭季楼的眉头一皱，嘴唇紧闭，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明明还没有日出呢。他的目光，掠过她水波似的双眸，掠过她的睫毛，最后又到她的嘴唇上，看了一会儿，他轻吸起一口气，以一种不顾一切的口气说道：“我爱你，许如愿。”
我爱你。
远处的轮船鸣笛，晨跑的精英男士接打着蓝牙电话走过，风吹过，地上的枯叶呲啦一声响。许如愿笑了一下，伸手掰过他的头，起身，吻了上去。
“愿愿，你……”谭季楼微张着嘴，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她听到他蓬勃如雷的心跳声，绯红从他的脖子蔓延至他的脸颊，他看起来整个人都快沸腾了。
还真是个连嘴都没亲过的老处男呢。
她早就想这么做了。
“谭季楼，我想离婚，不是因为我不爱你。”
“你爱我？”谭季楼眼底瞬间亮起来。许如愿轻笑了笑，没理会他的误解，再次捧起他的脸，望着他明亮的双眸，微笑着问：“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不平等的，你明白吗？”
“你怎么确定，你现在对我的感觉，不是你膨胀的男人责任心和爱护弱势带给你的错觉？”
“不是的！”他喉结动了动，几乎像被逼急了：“早在和你结婚之前，我就已经喜欢上了你，现在......已经胜过喜欢。”
许如愿摇了摇头，嘴角却带着笑，“可比起你的爱，我更想要属于我的自由。”说罢，又低头在他嘴唇上落下一个轻吻。
她头也不回地跑了，几乎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就像那时候她拼命地想赶上自己的结婚登记一样。她不记得自己跑了多久才到家，她不敢有任何念头，她怕自己只要一思考就会后悔刚才的决定。
砰！
关上家门的那一刻，她几乎瘫倒在地上，她大口喘着气，后悔快要将她窒息。
模糊视线落到了不远处的地毯上，聚焦，她看到了差点害死建国的那块巧克力，脑海中，却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你说建国是你唯一的家人，让我也成为你的家人，好不好？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来，许如愿捂住耳朵，可门外那个低沉又熟悉的声音还是隔着门传了进来。
“愿愿，是我。你可以不要我，但给我个机会把话说完，好不好？”
她闭了闭眼，半晌还是爬起来把门拉开一条缝。
谭季楼站在门口，外套还沾着外面没散尽的寒气，手里捏着一张东西，许如愿认出了那张照片。“我没别的意思，至少......让我把这件事情解释清楚吧。”
他把照片递过来，正是那张她不小心看到过的毕业照，他拍的。
“很抱歉没答应来参加你的毕业典礼，那段时候我生病了，病得......还算不轻吧，我怕吓到你，也怕你的同学会因此对你有看法，所以才拒绝了你的邀请。”
“那你怎么又来了？”
“可能是想死前再看你一眼吧，”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些许发抖：“后来偶然在陈则初那里看到了你的抖音视频，才发现原来你一直在那里分享你自己的生活，这跟你告诉我的可以说是完全不一样。”
“谭季楼，你，你居然偷偷关注我的抖音？”许如愿从沙发上蹦了起来，这个世界上还能有什么比被谭季楼赛博视奸更社死的事？离不离婚的事先放一边，“你不会还在我粉丝群潜水吧？”
谭季楼给了她一个不置可否的微笑，继续道：“视频里有关你的生活深深吸引了我，也带给我想要活下去的希望，是你治好了我的病。你说我对你图谋不轨，我想是的，但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从那之后到回国前，我对你只有欣赏，而当你真实地出现在我生活里，我才知道，那种感觉叫爱。”
谭季楼将手里的照片放到了茶几上，“我要说的就这么多，叨扰了，你早点休息。”
“等等。”许如愿在背后叫住他，“你那时候得了什么病？”
“小病而已，都过去了。”
“你不告诉我，我就去问陈则初，他不说，我就去问叶初蘅，问，问......”她的声音开始颤抖。又是这样，什么只顾着自己高兴，他那时候病的那么重，还在赚钱还她刷的卡。她差点，又要失去一个重要的人。
“重度抑郁伴随焦虑症状。”
他的语气是那样的平淡，平淡到像是只在朗读一个百度词条，仿佛那些切身的痛苦都没有在他身上发生过一样。
“别转过来！”许如愿大喊一声，抹掉了自己差点要掉下来的眼泪，“离婚协议带了吗？”
谭季楼愣了愣，很快回：“在楼上，我书房保险箱里……怎么了？”
“现在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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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六元666的粉丝群-
【许六元666】：@全体成员
【许六元666】：我和蓝悦正式签约啦，以后会有更好的作品呈现给大家，这是我的小助理@鸭鸭吖，以后会是咱们群的管理员哟～
【鸭鸭吖】：大家好呀，以后叫我鸭鸭就好呀，有什么想看的视频题材，欢迎随时和我交流呀～
【老坛杉菜】：欢迎欢迎～
（全员欢迎小助理中......）
【性感母蟑螂】：那签了公司，以后是不是要恰饭了？
【许六元666】：恰是要恰滴[笑哭]
【许六元666】：但还是老规矩！我的赞助分成会和我视频的播放收益一起，继续用许6元666粉丝的名义支持公益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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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谭季楼让许如愿找工作这件事不是坏事。跟打不打赌没关系，她确实该长大，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了。
周一上午，许如愿准时踩点九点半，推开蓝悦二楼会议室的门，正式和总监萌萌为她组建的团队见面。
超强的团队阵容让她傻眼，甚至心虚：团队一共五人。和签约时谈好的一样，萌萌是她的经纪人，主要负责账号运营和商务对接。编导小雪是给飞黄写过很多百万播放量脚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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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金牌编导，摄影师王星星和剪辑师刘雨之前在水果台某部王牌综艺里供过职。就连小助理鸭鸭也是临杭大学传媒系毕业的985高材生。
从进门到现在，许如愿只有一个想法，这么豪华的团队配置，她配吗？
带着一种小作坊下料就是猛的诡异合理性，会议室里六个人开始了许6元666团队的历史第一次碰头会。
开头的十分钟许如愿还带着新鲜劲全身关注，但随着话题的逐渐专业化，她的心思就逐渐飘到了另一边：她的新“离婚协议”。
昨天，她当着谭季楼的面划掉了离婚协议四个字，反手改成了她的恋爱考核：一个月考察期，元旦验收，起步五十分，满一百分留下，没满就一拍两散，离婚。
【谭花花】：到公司了？
【许6元】：嗯嗯，在开会啦
【谭花花】：认真开会吧，不打扰了。
（对方正在输入中......）
“6元，下期视频我们定这个主题OK吗？”萌萌拿笔敲了敲她的桌子。
许如愿猛然回神，如梦初醒，开会的内容她早就不在听了，只好虚笑着应道：“我都行，没问题。”
萌萌和编导小雪对视一眼，也没拆穿她没听，随便打了个哈哈就继续推进会议。看到大家初次见面就对她的账号如此负责，许如愿良心十分不安，下定决心把手机一扣，再次全身心投入到讨论中。
碰头会直到中午十二点多才结束，萌萌邀请她一起吃个午餐再走，但早起加开会已经透支了她全部的精气神，她实在只想赶紧回家补个觉。
边在团队群里发大额红包，边从蓝悦洋房的小门里走出来，一抬头，便发现马路对面熟悉的身影。
梧桐树下，一辆黑色大G停得安安静静，挡风玻璃上落了枯叶。靠车门站着个人，整齐梳好的油头被风吹出几丝败类气质，却又让端肃的商务西装正好中和。
谭季楼看见她出来的瞬间，背脊像被什么点了一下，立刻站直，表情肉眼可见地舒展开来。
许如愿心里“扑通”一声，裹着羊绒大衣小跑向他，惊喜道：“你现在不应该在公司吗？”
谭季楼接过她手里的包，另一只手拉开车门，指尖无意擦过她的手背：“想回家午休，顺路来接你。”
撒谎。
许如愿努了努嘴，拉着他的领带审视几秒，配合着“哦~”了一声，随后钻进副驾驶。
车里暖气柔柔的，她闻到一股清淡的香气，忍不住侧头看他：“你买了新的车载香薰？”不是她送的檀香味了。
谭季楼轻咳了一声，“没有。”
没有就没有，许如愿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她实在是有点困了，伴着清新柔和的暖气，她又不知不觉在谭季楼车上睡着了。
从蓝悦租的洋房到翡翠一号，足足二十三分钟车程，根本谈不上什么顺路，不过许如愿一路好眠。
多年副驾打盹的经验已经让她练就到站秒醒的神通。车刚在车位挺稳，许如愿就醒了，她刚要开门下车，谭季楼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愿愿，等一下。”
他在她的注视下按下了开后备箱的按钮，神神秘秘的。“干嘛呀……”她有点没理解，她很少看到谭季楼紧张的样子，或者说，她根本不知道谭季楼紧张是什么样子，只是他红红的耳廓有点感染到她的情绪。
“一起去后备箱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