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林玉回过神,微微张着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你好好接待我阿娘,我……明日再亲自去照顾阿娘。”
燕飞应下来,转身就走,林玉拦下她,“等等。”
“……务必留住阿娘,就说我忙完一定会去找她。”
“是。”燕飞走了,林玉却久久收不回目光。
“三弟妹,该走了。”杜廉无声无息地走到林玉身边,低声道。
林玉腾出一只手拭去眼角的眼泪,语气疲惫轻声道:“走吧。”
林玉不舍地转身最后一次望向那口密不透风的棺材,她的眼中眨眼之间满是冷意,旁人看着以为是心死的绝望。
只有林玉自己知道,她此刻欣喜若狂。
滴滴答答——
唢呐声在大街上窜来窜去,时而大时而小,街尾的一只绿色眼睛的黑猫正窝在人家后门的台阶上蜷缩成团酣睡,听见唢呐声黑猫浑身抖动,睡梦中惊醒腾地起身炸毛。
冲着丧葬队伍狂叫,那圆溜溜反射绿光的眼睛似惊恐似发怒地凝视林玉,以及林玉身边那个穿着寿衣的杜影。
杜影听见叫声,看见那只黑猫,抬手用食指抵在唇前对它做了一个禁音的手势。
嘘。
“啧啧啧,才这么年轻。”天越发亮了,街上行人开始多起来,有人看见领头抱灵牌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妇人,便都知道她死了丈夫成了寡妇。
“听说是错案。”
“啊!错案。那真是太冤枉了。”
“小声点,官府的事情别在大街上说。”
街上人越来越多,有些人认出是杜家的队伍就开始低声议论起来,议论者都是男人。那些姑娘妇人远远望见领头等等是个年轻女子就都避之不及,掉头就走。
林玉一张脸白过水粉,唇上那淡淡的粉也没了,整个人像棺材铺门前放的纸娃娃。
最大的不同就是林玉有眼睛,那些纸娃娃都没有——棺材铺老板给他们画了个眼眶之后就停下来了。
林玉丢魂地走着,前边的路她都知道都走过,可是这次路为什么在左右摆动,两边的行人嘴巴咂咂没有停下来过,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扭曲的,林玉抱紧灵牌,空空无神的双眼在害怕。
具体怕什么,林玉也说不清。
她自小就受不了被人盯着,也受不了走进人群。
人,对于林玉来说一种很可怕的生物。
好不容易走到风水先生算好的地方,棺材被抬进一个地洞,这块陵墓一开始是给老太君准备的,谁知道半路孙子先走了,事出意外来不及新建,便让杜影葬在这。
林玉看看周围,后边有一片竹林,记得杜影像寻常文人墨客一样也喜欢竹子。
“你会喜欢这吧,当初给祖母选地方你也参与了,所以就一直待在这别乱跑。”林玉自言自语的毛病愈发严重了,她盯着那片竹子很久很久。
久到杜影已经安葬好,杜廉将带来的纸钱让人都烧干净,丧葬队伍准备回去……
林玉在熊熊烈火中惊醒,身上一哆嗦,怀里的灵牌差点掉下来。
这次是真的不会再见了。
“早死早超生下辈子你多积德专一点……”林玉的眼睛一直盯着火烧纸钱,眼睛被浓烟熏得又辣又痛,她小声接着说:“不准给我托梦不准来找我……反正你也不会来找我。”
又伫立了一会儿,林玉才慢慢腾腾跟着丧葬队伍回去,她的眼睛熏得实在是太疼了,还有点花,路都快看不见了。
林玉也不说,眯着眼睛走得磕磕绊绊,不出意外的,下山时候摔了,差点磕到眼睛。
最后林玉是被一个老婆子背下山的,到了山脚坐车回去。
回去之后大夫来给林玉看眼睛。
“大夫,她的眼睛可能治好?”连妈妈在一旁守着,问道。
“没大事,我开些药洗洗就好,这几天少吃荤腥多休息,不出七天就能恢复如初了。”大夫胸有成竹,对自己的医术很有自信。
听见大夫这样说,连妈妈松了口气,老太君不用太担心了。
“您慢走。”连妈妈送大夫出去,路上塞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给大夫。
大夫笑笑拒绝,“你家夫人的事我都说了,是个可怜人,这多出来的钱我不收。”
“什么可怜人?”连妈妈一头雾水,外边传了些什么她不太清楚,这几天杜家上下都忙到飞起。
“杜三郎错案冤死,杜夫人伤心疯了日日寻死,这些外边都传开了。况且凌晨的时候杜夫人亲自为杜三郎扶棺,换作一般人可都是能躲就躲的,杜家不是还有两个儿郎吗。”大夫是个有事就说的性子,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反正他只相信自己看见的。
“杜夫人是个有魄力的人,这钱我断断不能收!”他强硬道。
连妈妈哎一声不再硬塞,送走大夫后她得快些出去打听打听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要知道这两年杜影和林玉这对怨偶可是在京城出了名的,怎么会有人传他们琴瑟和鸣,梁祝之缘,真是怪了。
林玉看过大夫之后就一直在睡,那种黏腻的感觉又来了,浑身热得要死,头上缠着的纱布显得十分累赘。林玉睡梦中胡乱地扯下来,额头上的伤口暴露在空气里。
伤口的位置接近左眼,伤口部分结痂了,所以在浑身发烫的情况下很痒。
林玉迷迷糊糊伸手去挠,有一只若隐若现的大手想要抓住她,但是手穿了过去,抓不住。
他只能看着林玉抓挠伤口,结痂被扣掉,鲜血又扑腾扑腾冒出来。
林玉扭着身子,她想把身上多余的衣物褪去,一边脱一边在嘴里喃喃自语:“好热好想喝水好热……好烦……”
林玉愁眉双锁,眼睛皱着,浑身的衣物乱七八糟,头又还在流血。
“林玉。”
林玉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她好像热糊涂了听见杜影的声音。
“死都死了怎么还来折磨我。”林玉看不清任何东西,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她也不知道,真的就跟瞎了一样。
这种看不见的感觉更让林玉惊慌,她对着空气说话多是些别缠着我之类的话。
……林玉安静下来才发现,周围万籁俱静。
她摸了一下头,湿哒哒的,还混着一股血锈味。一时间分不清楚是血还是汗。
“真是要疯了。”林玉自己都感觉到了精神不太对劲。
林玉躺回去,浑身黏黏的,但是好困,是不是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但愿如此。
“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别再纠缠我了。”林玉疲倦地合上眼,声音不大不小,至少在屋子里的都能听见。
“……”
没有回应,空气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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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死寂。
林玉翻身朝着里边,静静躺了一会儿,忽的将双耳捂住,她可不想再听见杜影的声音。
晦气晦气晦气!!
杜影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忧郁,原本是坐在床沿上,听见林玉说这些话便起来蹲在床尾。
第二日林夫人来看望林玉,她进门前在门口整理好几次衣领,一直问羊妈妈自己看上去怎么样。
羊妈妈看着心酸酸的,夫人已经有四年没见过二娘。在听见女婿死的消息第一件事竟然不是震惊而是高兴。
因为夫人有了二娘必须见她的理由。
“夫人今日看上去很好,二娘见了一定欢喜。”后半句羊妈妈凑得近了些小声说。
这怎么说也是死了人,说高兴这种话有点不合时宜。
林夫人点点头,深呼吸做好准备然后推门进去。
吱呀呀--
林夫人从推开门开始眼眶就红了,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只有这个女儿林玉了。
只有她了……
林夫人走到里屋。
林玉听见动静起来,燕飞不是才出去吗?又回来了?
一阵熟悉的馨香在屋里慢慢散开,林玉心下一震,她记得母亲素来喜爱熏香,这清淡的香味总是让人很舒心。
林玉迅速从床上起来,她怎么能把阿娘在府上这件事给忘了!
“阿娘……”林玉颤巍巍喊了一声,心胀着疼起来,头皮开始略略发麻,吸着鼻子又叫了一声阿娘。
“阿娘!”林玉鞋也不穿,走没两步就扑通跪下来,边哭边喊阿娘,“孩儿不孝,让阿娘受苦了……孩儿不孝,孩儿不孝……”
愧疚亏欠之感如同惊涛骇浪拍打在林玉身上,潮水褪去,湿漉漉的水又变成思念,从里到外裹着林玉。
林夫人被林玉狼狈的样子‘吓’着了,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宝贝,尽心呵护的美玉,怎么就变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
林夫人怔愣片刻,听着林玉呜呜呜的哭声,她蹲下来,双手捧着林玉哭得稀里哗啦的脸,泪水是热的,她的玉裂了,“孩子,你吃了多少苦?为什么不回来找母亲给你做主啊?”
母女两人相顾无言,泪千行,抱头痛哭。
羊妈妈很有眼力见地将门关上,独自守在门口。
“傻孩子,你这些年过得是不是不好?”林夫人给林玉擦着眼泪,将她扶到床上去。
“阿娘,我,我怕你担心,我没脸回去见你。”林玉看不清楚母亲的脸,只是隐隐约约看见了几条从前没有的皱纹,还有四行眼泪。
“你怎么这么傻?你什么都不说才让我担心。”林夫人鬓发略有银发,她年纪不过四十,神态却苍老如同五十老妇。
林夫人有些庆幸林玉的眼睛暂时看不见,不然会哭得更伤心。
林玉抓着母亲的手,她在见母亲之前设想了好多话要与母亲说,但是母亲坐在她面前的时候,林玉反倒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林夫人摸摸林玉的脸蛋,十六出嫁,四年不归,现已经是二十的美妇人……“早知道当初就该拦着你,不如把你嫁给你那个表哥。”
“孩儿错了,阿娘骂我吧。”林玉小声啜泣着。
杜影在一旁看着她们母女重逢心中感慨万千,欲有落泪之意,但是听到他们说这些顿时没了感动,只是冰凉凉看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