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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当时只道是寻常

作者:铮铮玉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雨后,下人兴许是雨前来修剪过院子里的杂草,杂草堆起来散发出来清冽的草木寒气,娄夺在干净的石子路旁都闻得到。


    那丑猫妖的一身皮肉就是这种草香,不过不冷,毕竟是活物,脸虽见不得人,化形后一身皮肤倒是温热滑腻,烘得很。


    淡淡的草木体香还有它平日爱用的幽幽梅香,不看脸时,倒是香得紧。


    牙也尖,嘴也利。


    妖力低,心机浅,蠢猫一只。


    耍来耍去也只有那些把戏。


    想跑,想都不要想。


    类,拥有上古异兽的血脉,谁人不觊觎,若是被那些自诩正义的仙门世家知道,指不定还不能如它如今这般,不剔骨抽血都是轻。炉鼎,它还如此丑陋,得亏如今稀有,要是以前,指不定还轮不到它人尽可夫。


    丑的都推入丹炉里炼丹。


    ——————


    半月后。


    上次哭得如此凄惨,娄夺得了闲再来,却见妖已经一副没心没肺,还在玉兰树下弄了个秋千。


    平整的草地被它挖得坑坑洼洼。


    只是一见它就一副血海深仇,凝着张黄绿交加的冷脸,饶是心情好也给瞧阴了。


    娄夺阴沉着脸看它拧过头,徒手在一个约莫两寸的坑里掘土,手爪子指缝里全是泥巴。


    娄夺居高临下,俯视着小慈,像看一个平庸至极的蝼蚁。


    “挖,要挖到何年何月才能挖到外面?”娄夺冷嘲热讽。


    “你当你是兔子,还会打洞?”


    “要真是兔子,这么久了,怎么还不给我一窝一窝地生崽?”


    娄夺说的话十分恶意,小慈本就脾气爆,自尊心盛,登时脸色难堪到了极点,但又是容易湿眼睛的体质。


    气急败坏地瞪着娄夺,眼里淬着浓烈的恨意。


    “生,我生你妹,我小慈要是怀了你死蚊子精的种,我就算用手也给你掐死它。”


    小慈从不是心慈手软的妖,它伤人,纵火,欺软怕硬,偷东西,打孩子……


    小慈几乎是嘶吼地喊,太激动甚至尝到嘴里的血腥味,混杂着空气里的土腥味,不知为何,它感觉有些想吐。


    小慈忍着难受的反应,和娄夺对峙。


    “掐死?”娄夺脸色阴沉地比夜晚的天色还阴,冷笑几声,“那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了。”


    “果然是野物,生性难驯。”


    下一瞬,一条狗链锁住小慈的脖子上,娄夺在坑边拖着小慈往上走。


    小慈扒拉着土,咬着牙抵抗,手指发红到指甲渐渐出了血。


    窒息的感觉要将小慈淹没。


    以前被打的时候也试过,没什么可怕的,小慈最后想。


    小慈晕了。


    在床榻上惊醒过来时,脖子上还是有异物感。


    小慈脸上蒙着被子,什么也看不见。


    身体的知觉渐渐苏醒。


    小慈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空落落的感觉再度出现。


    方才说的话不过是色厉内荏,小慈心知肚明。自己没有半点可选,它妖力低,也不够聪明,它改变不了什么。


    就如同它无法将人族通通杀光。


    夏季的被子是偏薄的,原先在这的是一张很厚的冬被,不过天气热,小慈也没当回事过,只是后来死蚊子妖来找它多了,才安排了婢子送合季的被子过来。


    薄被衾盖在脸上,亦是十分闷热,小慈好难受,压抑着哭声。


    小慈只能用力去抓它。


    不听话得很,背部被挠出了血,娄夺哧哧地笑了几声,脸色阴翳可怖,抓过小慈的双手。


    啪啦,清脆的手腕脱臼的声音同时响起。小慈痛得都懵了,感受到操控不了手指,整手心都耷拉,继而以为自己手断,爆发出悲怆的哭声。


    “啊—————”


    “啊———————”


    哭得尤为撕心裂肺,但血螻已经听过太多次了。这类猫喜恶分明,内心的那点想法全在脸上了。


    娄夺封了它的嘴。


    见它脸憋得通红,把被子扔了,残手甩到一侧,接下来类猫却半点也不敢挣扎。


    生怕把它腿也折了。


    小慈才多少岁,它真以为自己手断了,血螻折断后就离开了,也不再过问小慈的双手。


    小慈手折了反思过是不是因为自己说过的话,因为它那天说了有了它的孩子就掐死它,它生气了就折断了它的手。


    小慈开始有些后悔,怨自己不该如此说话。


    后来小慈穿起了它带给它那些有长长袖子的衣袍,遮住自己软绵绵,耷拉下来的手。


    没有手,小慈的生活处处不方便,得亏到了秋天,又准备到冬天。小慈以往无论冬夏都会每日洗一次澡。现如今,秋季,天气微凉,若是血螻不来,都是洗洗脸洗洗屁股,随意擦擦身子。


    头发可以拜托鼠妇婆帮它洗洗,它躺好。


    倒也过得下去。


    但小慈眼底的眸光自是黯沉了下去。


    手没了,土挖不了。几个废弃的土坑渐渐淋雨长草。


    秋千也拆了,小慈嫌碍眼。


    手废了,小慈想抓痒都没办法。


    娄夺来了。


    小慈在床上到处乱翻解痒的姿势不慎被看到。


    怎么有妖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怎么了?”娄夺问。


    “痒。”小慈背对着它说。


    “那里痒了?”


    “后背。”


    娄夺在小慈背部找地方,一边找一边问。


    “嗯,就是下面一点那里。”


    小慈轻舒了口气,应该是被蚊子叮了,前几日热,它撩起衣服睡,就被秋天的毒蚊子咬着了。


    血螻脱掉小慈的衣服,看见它绵软的肚皮似乎大了,用手圈了圈。


    “类猫,你胖了。”


    “你才胖了。”小慈不高兴道,往后退了退,不想让它摸自己肚子。


    娄夺仔细地瞧,这类猫因为修为太浅,连最基本的化形都不精。上半身细细条,到了腰部到髋的时候,就特别大。


    像个梨子似的。


    娄夺微眯起眼望白白净净,比梨肉还要白几分的软肚皮,上面好像真的肿起了,但它手断了,一直郁郁寡欢,不像是会大开食欲的样子。


    可能孩子都有了,娄夺丝毫不在意地想。


    夜里,小慈睡得沉,太累了连匀称的呼吸声都像是打呼。


    娄夺在人进来前,将榻上遮光的帘布也拉了下来。


    牵着小慈的手让大夫把脉。


    “脉象往来流利,如盘走珠,恭喜少主,是喜脉。”


    大夫看那手腕,只是脱臼,一摸,细瘦又软趴趴。


    医者仁心,没忍住多言了几句,“少主,若手部脱臼久不接,会诱发疼痛不说,还会习惯性脱臼。”


    大夫是镇上请的,是个新大夫。


    明明声音都抖了,却还是为病人说了出来。


    娄夺一双赤瞳,古井无波,手心随意掂量那只细瘦的手,从刚才说话,床上的呼吸声就低了很多,醒了还以为没有被发现。


    “无事,不用接,断了便断了。”


    感知到手里的身子似乎颤了一下,待大夫走后,娄夺掀开帷帘,看见榻上的类猫妖已经哭成了一只泪猫。


    黑亮的瞳孔泡在眼眶里,嘴巴大大地张开,像是难以置信世上竟有这样的妖,道,“你…你给我接回我的手。”


    “呜——啊—————我不要生小孩——啊————”方才的话,小慈也听到了。


    小慈到底年纪小,受到伤害时会放声大哭,哭笑都来得痛快,哭得撕心裂肺,酣畅淋漓,似是要将前十多年的苦痛都哭出来。


    “你去死—————死蚊子————你不得好死———你——”小慈哭得涕泗横流,腿脚像是疯了一样踹血螻。


    娄夺起先还能忍一忍,毕竟山精野怪,还能对它要求有多高,在毫无章法的腿脚准备踢到腹部时,血螻抓住发疯的类猫,狠狠抽了几巴掌。


    好痛,来得猝不及防,小慈想用手挡住,却无法,只能哭着用手臂挡着脸。


    “呃————啊—————”小慈嚎啕的哭声被吓停了,声音宛如幼童哭泣一般被吓得吸着鼻子一顿一顿。


    腿脚也不敢踹血螻,被打了以后蜷缩着就往床角躲。


    “别打我———别打我————”小慈害怕还会挥下来的巴掌,它脸都好痛,好肿了。


    “呃———呃————”小慈只流泪,蜷缩在角落里半点不敢动弹,被打怕不敢发疯了。


    不知过了多久,小慈伸开手臂,只有它自己,血螻已经走了。


    下了榻,小慈用面盆里的水照了照,脸皮又红又肿,映衬着黄绿色交杂的胎记,简直是面目全非。


    小慈看了几眼便看不下去了。


    方才袖子捂脸的时候揩到了嘴角的血,已经脏了。


    小慈看着袖子上已经干了血迹,散发出淡淡的的草木香,无甚在意地擦了擦嘴角的血。


    袖子布粗,擦到脸上的伤口,带来更痛的刺辣感,小慈呲了呲牙,眼泪跟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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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慈睚眦必报,肚子里还揣了一个孽种,心里早已经是恨得滴血,巴不得血螻下十九层地狱。


    小慈心焦,找了一个桌子,摩挲着尖锐的桌子角,先是轻轻地动在肚皮上,缓缓压了下去,等到了微微有痛感时,小慈却直接被弹开。


    原来不光锐器不能用,连桌角也不能,小慈一时犯了愁。


    小慈踉跄跑去外面的三阶台阶上,直接往下面的石路上面倒,可当小慈睁眼,一点痛也没有,被空气接住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法术。小慈后知后觉,摸着自己已经微微鼓起的肚子,陷入了迷茫。


    就在外面坐到了夜深,小慈看着鼠妇婆蹒跚端来的粥食,热气腾腾。


    鼠妇婆瞅了一眼它已经紫红交加的脸,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管不了这么多,她只是个仆。


    放在小慈的旁边,就拄着拐杖离开了。


    当她拿着药酒过来看见纹丝不动的碗,忍不住叹了叹气,敲了敲门,把药酒放到门外,端着冷粥离开了。


    不一会,小慈推开了门。


    看见了屋外的药酒,眼睫微微湿润。


    “婆婆,你能帮帮我吗?”


    鼠妇婆耳目不好,没听见,小慈拖着长袖跑到鼠妇婆旁边,冲动地搭着她的手臂。


    “婆婆,你知道怎么才能离开这里吗?”小慈带着无助的哭腔问。


    鼠妇婆仰头看着它,它看起来还很年轻,才多大啊,怎么就这么不好运是个类妖。


    “我一老婆子,那帮得了你啊?”鼠妇婆自然不敢帮它。它走了,她必死无疑。


    小慈被拒绝以后,也没有再尝试,它是自尊心很强的,也极会看懂别人不愿的神态,呆立了一会,像小时候讨食不成,蹑手蹑脚地回到房里。


    小慈开始了绝食。


    饿得肚子都起火了,但是肚皮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死蚊子估计听鼠妇婆传话说它不吃东西,便来找它,果不其然,气得牙痒痒,手握紧了又松开。


    “不吃,既然不要命了,那明日就拖去炼丹炉炼了。”


    “反正一条烂命。”娄夺咬牙切齿道,雾色下,脸色冰冷异常。它向来心狠手辣,小慈有些害怕。


    走到矮桌子上,像原形的狸猫一样舔吃上面摆凉的饭菜。


    小慈自尊心作祟,以泪洗脸地吃完了所有饭。


    饿太久,又是冷的,刚吃完,小慈就闹了肚子。


    又拉又吐,昏昏沉沉了好久。


    恍惚间,闻到了一股很苦的味道,婢子跪在小慈榻边,轻声唤醒小慈。


    小慈往外望,就和血螻遥遥对视,蹙着眉,一身黑衣,宛如凶神恶煞,一双赤瞳是小慈醒来久久难以忘却的梦魇。


    婢子道:“主子,喝药了。”


    小慈动了动手,又放下。


    小慈尝了一口,苦涩在嘴里蔓延。它自有能力觅食以来,就没吃过这么苦的东西了。


    但这里没有小慈可以抱怨的倾诉者,而且血螻还在这里盯着,小慈只能耐着性子喝。


    婢子拿勺子一勺一勺地喂,小慈觉得如此实在太慢了,又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


    “姐姐,直接把碗递到我嘴边。”小慈道。


    婢子见状,把碗递到它嘴边,小慈又喊,“歪一些。”


    小慈嘴碰到温热的药水,来不及思考,就开始猛饮。


    一口气闷完,小慈苦得愁眉苦脸,龇牙咧嘴。


    喝完药,婢子又端了一碗粥食给小慈,小慈吃完了,肠胃舒服了很多,卧在床榻上很快呼呼入眠。


    婢子留下来,和鼠妇婆一起照顾小慈。


    小慈问过她名字,叫莲灯。


    是一只鲤鱼妖。


    小慈看着她有时会有些愧疚,因为它以前常常吃鲤鱼。


    它们类喜水,极通水性,自然吃鱼。


    想到吃鱼,小慈又想到在箕尾山的时光,想念自己的崖洞,不知道自己的洞穴有没有被占了,毕竟自己收拾得真的很好,又干燥又温暖。


    鸡鸭还有一些萝卜可能都被红狐吃光了。


    野百合估计都枯萎了。


    小慈趴在雕花的木窗栏上,望着窗外的玉兰,觉得十分拘束。它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自由自在的箕尾山,想和红狐打闹,想和脆蛇说说话,还想和竹妖吃顿饭……


    山野无拘无束的野百合,永远比庭苑的白玉兰好看,小慈想。


    山风是挡不住的,拂在脸上,发丝吹到脑后,恣意又自在。小慈回忆起在草坡上肆意蹦跑的时光,脚步是轻盈的,连空气都是香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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