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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拾肆

作者:开花番茄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你看。”程徽音指尖拂过药箱铜锁,侧目看向流盈,“该来的,纵非你我之由,亦会来。”遂抚平衣裙褶皱,徐徐踱步而出。


    所来通传之人,乃是宣王之近侍,王璋。


    她望着他手中的长杆灯笼摇摇晃晃,烛火宛若有气无力,怕是下一秒便要消了似的,倒与她此刻心境无疑。


    今番实在是心力交瘁,却是不得不绷着弦强撑应付。本欲叹出的那口气,及见宣王大帐,又生生咽了回去。


    “程姑娘,殿下军务未竟尚在议事,恐劳程姑娘稍候。况殿下今日心绪不佳,若有怠慢,还望姑娘海涵。”王璋鞠了鞠,辞恭而意锐。


    即便程徽音自是听得懂此话弦外之音,恐宣王已是知悉与三皇子一同赏花之事,今借题发挥,一则欲立威慑己,二则兼诫慎言慎行于御前。


    “王公公过虑了,小女在此静候便是。”程徽音俯身回礼,敛衽而答,面上带着盈盈笑意,看不出来半分不愿。


    王璋观其应对,颇为称意,而后才缓缓退去。


    春日夜寒露重,她出帐时未携氅衣,此时方觉春夜寒意凛冽。不知几时,但见天际飞鸟往还,士卒频添篝火,薪尽复燃。腿脚已然开始麻木,方欲动一动身。


    忽而——


    帐帘掀开,众将士缓缓自帐内而出,内侍弯腰恭请。


    “你瞧,本王都忘了,三小姐还在外候着,让佳人饮了好些风露。”宣王话中多有嘲讽,引得将士哄然。


    隔帐数十步,他目光如隼般锐利阴鸷,遥遥攫之。


    程徽音徐行,抬手掀帘。缓缓踱步走进帐中。暖香扑面,混杂一些酒气,她跪拜行礼。


    宣王看着眼前之人,斜倚在榻上,领口半敞,手指轻叩案台,“毋需多礼。本王今日传你,不过是要试一试你的骑射。听闻程都督武艺高强,其两子皆为豪杰。”


    “想来耳濡目染之下,三小姐亦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姿。今可否让本王一观,助一助酒兴?”闻言,美姬环侍,娇笑如莺。


    骤然,掌心被掐出月牙白痕,若强硬拒之,恐累及父兄。若是从之…则徒令贵人作贱她取乐。况且,此地距京城尚不过半,仍有千里……程徽音自知此劫躲无可躲。


    “若是臣女一箭可助殿下清欢,岂敢不从?”她不得不示弱,也只能示弱。说罢,便接过侍从手中的弓箭,而后轻声,“如此,臣女便献丑了。”


    帐帘缓缓掀开,宣王怀抱美姬随她一同出帐。她站于高台之上,营火明灭间,她身影单薄如纸,却又挺拔如竹。


    长弓在她手中挽成满月。夜风怒卷,发丝飘扬,广袖翻飞若垂天之云,黛蓝素缎裙裾,墨染山水宛如画卷倾天而来。


    谢明绪听闻王兄宣程徽音,忙不迭赶过来。遥立人后,恰见此幕,睹此风姿,忽而忆起傍晚与她同赏杏林,竟是面热心动,不能自已。


    咻——


    箭镞于暗夜之中闪着寒光,三矢接连破空而发,穿过漫漫军营,贯于百步之外靶心。通传士兵匆匆而来,鞠躬回禀:“三摄连鹄。”


    “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宣王拍手称快,“妙哉!”众臣将亦是赞不绝口,气氛将将热络起来。


    酒酣耳热之际,宣王忽揽身侧美姬,自其云鬓拔取金簪,高举示众:“佳人献技,岂可无赏?”


    他的手高擎,那枚金簪于掌心中熠熠生辉。方纔欢呼未落,顷刻寂然。


    程徽音立于原地未动,自高台之上遥遥看了眼宣王。程氏累世将门,他竟于众目睽睽之下,夺美姬之簪以赐她,此非折辱而何?


    况金簪乃闺阁私物,若当众授受,非但有损女子清誉,更辱程氏门楣。


    程徽音眼神暗了暗,走下高台,跪于面前,“宣王赏赐,臣女本不该拒绝…”


    拒绝二字将将出口,便听头顶乍起雷霆之怒,“拒绝?”


    啪——


    宣王怒而振袖掷簪,眼见金光凌厉破空,狠狠扎向程徽音面前,“程徽音,你肯伴三弟赏花,却不肯收授本王之赏。难不成你程家已成了三皇子之党?”


    此声巍巍,如虎啸深谷,众将士屏息,如临渊履冰。


    这罪名实在是牵强无理,指责更是荒谬绝伦。


    程徽音跪于阶前,然神色凛然,不惧霜威。闻大殿下斥责之辞,眉峰微蹙,朱唇轻启,声若清泉击石,“大殿下此言差矣,我朝素以法治而正天下。若以共赏繁花而诬结党,岂非诛心之论?”


    “臣女与三殿下实乃萍水相逢,偶遇而已。若是大殿下执意指摘程家结党营私,当奏明事实原因,呈于御案。待圣心裁决之后,自有公论。”


    “而非此时,欲以金簪,证我之罪。”她跪于阶下,亦是字字风雷,当仁不让。


    言罢,忽而夜风四起。宣王闻其言,心中暗惊,指抚腕间珠串,思及程府初见,未料其竟有此等胆识,实乃小觑之矣。


    乃挑眉诘问,目光狠戾,“程徽音,你说得倒是好听。”


    “臣女之父兄戍守边关,虽无从龙之功亦有尽瘁之诚。臣女即冠程姓,当不辱门楣。非但言辞说得好,行事亦当无愧于心。”


    “否则,远在边陲,何以得皇上垂青?”程徽音缓缓直起身子,虽是跪着,可气势却是丝毫不输。


    此话说得很重,弦外之意昭然,不过是假天威以警宣王。


    谢明绪立于人群之后,难怪今日王兄大摆宴席,原来是等候此时于众人面前项庄舞剑。


    他看着程徽音不卑不亢,面对强权威压,亦不慌不忙,方知书中所言“凌寒独自开”五字为何物。


    他徐徐而出,站于两人中间,昂首挑眉,“这便是王兄所言更甚之事?”


    宣王见三皇子现身,垂头把玩着腕上的珠串,一声嗤笑,“是,也不是。怎么?见她受辱,三弟可是心生怜悯?”


    他不等谢明绪回话,复又讥讽“你瞧瞧!程三小姐尚未及笄,还没娶进门,这倒是先巴巴护上了!”


    “宣王殿下此话不妥,臣女与三殿下素昧平生,何来婚嫁之约?臣女恳请宣王殿下收回此言!”程徽音伏地拜曰,声音平稳。


    “看来三小姐不知道?中宫书信中乃是说得何事?”闻之程徽音不知此事。宣王一下来了兴致,眉眼上挑。


    程徽音有些茫然,看向一旁的谢明绪,喃喃了一句,“殿下?”


    “中宫娘娘与令堂乃是旧识,一封手书欲以三弟迎娶程三小姐。”宣王顿了顿,而后一字一顿,“为,妻!”


    轻飘飘二字如图惊雷砸地,程徽音闻之顿时空泛耳鸣,头脑嗡嗡。


    难怪,下午时三皇子踟蹰难言,这背后竟是藏了这样一桩心事。蓦然思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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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日前与家人一别之景象,那一句“嫁了去”竟是一语成谶。


    程徽音身体打了晃,勉力支撑才不至于失了态。


    “王兄,与其执着于我与程家结党虚妄无稽之事喋喋不休,作无谓之文。倒不如先忧虑自身之安危。”


    谢明绪没有继续同他扯片汤话儿,究其本末,愈是与其争辩此事之有无,此等构陷之辞,徒增口舌之争,无凭无据,反易致此事于众口铄金之中坐实。


    倒不如跳出去,若欲解决一事,则另开一事。


    宣王双眉紧蹙,须臾冷笑,“本王何忧虑之有?”


    “看来王兄亦不知,父皇为何以急召你我匆匆归京。”谢明绪徐徐开口,声调悠然,不紧不慢,“自打春起,南直隶多暴雨,徐州至淮安河段溃堤,淹了近百条漕船。”


    “若我未记错,负责此段河道者,乃是去岁冬月,由您保举之中河副使张永韦罢?况,开年之前,方由朝廷拨款重加修缮。”话毕,他轻笑一声,抬眼看向上座的宣王,眼神阴寒。


    “王兄,您说这河堤,怎么就溃了呢?”


    “怎么可能!”宣王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吓得周身美姬惊呼,纷纷跪地。


    谢明绪则已回身,不过轻飘飘撂了一句,“王兄信与不信,此事皆已呈于御案之前。”而后便是看也不看他,兀自走到程徽音面前,柔声,“三小姐,请。”


    宣王此刻自是无暇再顾其他,程徽音敛衽行礼后,随谢明庭走出大帐。但见她眼前之人,身影巍峨,全然将自己笼罩于影中。


    方别未及一辰,再逢竟是是心境迥异,世事如此难以料及。她犹豫了片刻,仍是开了口,“三殿下。”


    谢明绪闻声驻足,然未转身相顾。


    “皇后娘娘的书信,当真是…”她遥遥望着他,却迟迟等不到他的回答。


    适逢月隐云翳,光影骤黯,天地间忽添几分朦胧之色。


    谢明绪心乱如麻,竟不知如何启齿,更遑论解释。他早该料想到的,料想到她决计不肯如此嫁入宫中。奈何事已至此,使他越发后悔。若黄昏之时,能坦诚相告…


    总好过,眼下宣之于王兄之口。


    他没有敢看她,喉结一棍,万般急切之词悉数哽于喉间,唯独漏了一句,“是。”


    轰隆——


    春雷滚滚,自连绵春山间轰然而至。


    程徽音立于原处,得到确凿之回应,她竟是不知如何要回。谢恩?她不想做违心之举。拒绝?恐累及程家一门。


    谢明绪缓缓转了过来,欲再启齿释疑。


    “三殿下不必…”万语凝噎,“不必解释了。”


    见她心如死灰的模样,谢明绪亦是心中酸楚难忍。不过短短数日,他眼睁睁看着她于家中明媚的模样越发阴翳,直至眼下,双目失神,整个人宛如木偶一般,尽失灵气。


    他深吸了一口气,亦是用尽最后一丝心力,缓缓开口,“母后曾言,此事能成,皆要看程姑娘的意思。”


    春雨滂沱,倾盆而下,天地间一片迷蒙。


    程徽音站在雨中看向谢明绪,生平从未有过如此狼狈之时。竟在此刻,面子里子皆被人撕了粉碎。她声冷如冰,跪于泥泞之中,不顾衣履沾污,重重叩了一首。


    “臣女,谢皇后与三殿下。”


    “隆恩浩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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