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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8章

作者:猫芒刺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薛瞻心跳漏了一拍。


    他眼眸微垂,去看那把油纸伞,将其接过来后,指腹不自觉在伞柄上摩挲。


    “元青,你照常去寻赵全,就说,借他簿书一看,要查什么你知道。”薛瞻许久才启声,他转身往墙角走,“元澄,跟着过来。”


    言罢,他抬眸看了砖瓦一眼,蓦然翻过墙头。


    元澄催促还在发愣的元青赶紧出门,忙跟着翻去了秦宅。


    小院里空空荡荡,又不大,如元澄这样身形高挑的男子要走完整间宅子,连半炷香的时间都不要。


    薛瞻却走得异常慢。


    他看向院子里那棵根部积满残叶的冬青树,秦檀的话又响在耳彻,“阿时,等你眼睛好了,我要你为我在冬青树下修一架秋千,我坐在秋千上,你就在身后推我,将我推得高高的。”


    他与秦檀的相识,是她蓄谋已久。


    那是他刚抵达扬州的第二个月,彼时他还有些接受不了自己双目失明的事实。


    他十四岁离家前往军营,隐瞒出身去了边关,在边关摸爬滚打到了十九岁回京,领了五城兵马司的职。


    汴京与他同龄之人都常言,他是个异类。


    与侯府长辈不和,于公事上冷厉无情,一双手不知沾了多少血。


    圣上命他做一把锋利的刀,制衡枢密院与皇城司,还有武将一派,他才得以坐上左军都督的位置。


    没有人不贪恋权势的味道,他亦是如此。


    是以他瞧不见任何东西时,他只能倚靠元青元澄二人。


    秦檀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是一个暮色四合的傍晚。


    她带着一身梨花香爬上了他的墙头。


    据元澄所述,她很俏皮,一双眼直勾勾盯着他的脸,裙下的腿还幽幽晃着。


    她问坐在廊下的他,要不要吃块饴糖。


    元青元澄起初防着她,知道她不过是个寻常女子后,就由着她近了他的身。


    即便他看不见,他也能通过元澄的描述,以及手下的触感,探索到她如春光般明媚的事实。


    他实在拒绝不了这样一朵娇花。


    所以他愿意扮作她喜爱的模样。


    后来,一日闲聊,秦檀直言当初看上了他的脸,便在心中纠结了许久,最后大着胆子爬上了他的墙头,向他这个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瞎子招手。


    二人之间,是她带来了曙光。


    薛瞻在冬青树下站了一会儿,又将视线落在虚掩着门的寝屋。


    扬州这几日夜里偶尔会起风,门上的细微灰尘被吹得干干净净,叫人恍惚间觉得这寝屋里还住了人。


    男人推开门,抬眼细细打量着寝屋里的一切。


    妆匣里的那些珠钗被他一一拿起来端详。


    元澄悻悻开口:“大人,秦小姐好像偏爱戴些小花在头上。”


    薛瞻:“嗯,那是绒花,她与我说过。”


    他将手中的钗环搁置在铜镜前,又伸手去探那几朵颜色不一的精致绒花,扫向其中一朵时,他微眯眼眸,将那朵荼蘼花拉近细看。


    ......他没记错的话,堂妹薛玉也有一朵这样的。


    自他回京后,薛玉就常爱没事就往他这边跑,有时便会说些琐碎之事。


    薛玉戴荼蘼花那日,曾与他炫耀说,汴京城东珍宝阁的掌柜为了叫生意更好,自创了几个绒花样式,别的首饰铺子卖玉兰海棠,他那只卖荼蘼。


    且这荼蘼花不多,薛玉亦抢了许久才抢到一朵。


    薛玉说,这荼蘼花只卖汴京女子。


    意识到这一点,薛瞻掐紧荼蘼花的花瓣,用力平缓着呼吸,“元澄,你可曾见过有谁来找过她?”


    元澄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好像是没有......”


    薛瞻转身往八宝柜的方向看,蓦地走过去将柜门拉开,颜色俏丽的衣裳立时出现在他眼前,恍惚间好像能幻想出她穿这些衣裙的模样有多好看。


    然此刻他脸色发沉,探出指尖抽了几件窄袖褂子出来后,没做多想便去翻衣襟处。


    果然见衣襟内绣了片牡丹花瓣。


    薛瞻握紧褂子,站在原地半晌都没说话。


    元澄不懂他这是何意,“大人,这......”


    薛瞻冷笑一声:“去将元青叫回来,不必查了。”


    汴京的雅事众多,男子尚且爱打扮,何况女子。


    他虽说是个武将,平日里与刀剑为伴,却也是在汴京长大的,自然也知汴京女子都爱用丝线在衣襟内绣花,单单为了一个‘雅’字罢了。


    荼蘼花,牡丹花瓣,大半年来从未有人来寻过她。


    光是这三件事,足以叫他相信秦檀不是扬州人了。


    既不是扬州人,那这秦檀二字,兴许也是假的。


    薛瞻忽然庆幸自己来这秦宅走了一遭,手中的荼蘼花柔软,他摩挲几下后便默不作声往外走,“你与那些婢女来往得多,可记得她们叫什么?”


    元澄茫然:“记是记得,可咱们不是要赵大人帮忙去寻秦小姐么,怎么又扯上婢女了?”


    薛瞻脚步不停,“立刻去寻元青,之后去趟扬州的牙行,查查那几个婢女是被何人买走的,若是姓秦,就使点银子,姓秦之家不少,问问牙行的老板,到底是哪一家。”


    “牙行老板若不肯说,就逼一逼。”


    元澄见他一言不发翻回了隔壁,心道他方才不是还好好的,怎的来了趟秦宅就跟吃了弹药似得。


    可薛瞻交代的事情他不敢不办,也忙跟着翻墙出去了。


    与元青再回来时,宅子里挂起了灯笼,临时请的打杂小厮被低气压震慑住,侯在角落里不敢抬头。


    薛瞻站在廊下阴影处,灯烛微光下,他的神情晦暗不明,“查到了?”


    得知一切后,元澄有些头皮发麻,“是......”


    男人把玩着手里的步摇,流苏垂在他的手背上,激起一阵痒意,“说吧。”


    悄悄抬眼窥探薛瞻的神色后,元澄这才小声道:“我与兄长去了牙行,真如大人所料,老板不肯说,兄长随便吓唬了她几下她就肯说了,牙行名单上白纸黑字记载,买下那几个婢女的秦家,不是这扬州城里任何一家姓秦的。”


    “而是嵊州秦家。”


    见薛瞻没甚么反应,他又继续道:“嵊州秦家是做丝织生意的,与扬州的好些商铺有来往,秦家在扬州也置了几处宅子......”


    “说重点。”薛瞻冷声打断了他。


    元青接话道:“嵊州秦家之所以生意做得大,还有个原因,他家姑爷十九年前高中进士,如今在汴京为官。”


    薛瞻:“姓什么?”


    元青抿唇,“是翰林院侍读学士,商大人。”


    他又道:“商秦两家都在嵊州扎根,秦家断不会大老远跑来扬州买婢女,可若是作为外祖一家,买几个婢女留在扬州伺候外孙女,倒是极有可能。”


    消息探查到这里,秦檀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元澄补充道:“我与兄长想着那几个婢女的身契都给了秦家,如今人都不见了,想必秦家将身契给了秦......商小姐,兄长提议去城门口再看看出城名单,果然在她不见那日查到了名字。”


    元澄不敢再看薛瞻的神情,只能垂头小声将名单上的记载内容说出来。


    “商月楹,汴京人士,回扬州探亲,出城时间......辰时正刻。”


    院子里静寂得出奇,良久,才听薛瞻启声,“知道了。”


    “不早了,早些歇息,明日随我去趟宋家。”


    元澄忙问:“大人眼睛才刚好,何不再多休息几日?老太太那边不急于这一时。”


    薛瞻不予理会,只兀自将门甩得震响,接连多日的担心害怕终于在这一刻被震得粉碎,咬着后槽牙溢出来的话也被劲风送进元澄元青耳朵里。


    “明日从宋家出来就回京。”


    “商月楹,够带劲的。”


    原以为她遇险,原来不过是他思虑太多。


    好心思,好谋划。


    为了不告而别,宁可做出戏来误导他。


    很好。


    他等着回京,亲自问问她。


    .


    汴京的年初就这样在鼓吹喧阗中过去了,外头华灯满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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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月楹在被褥里睡得昏天暗地。


    秦意过来时,商月楹正倚在门框边上抬头盯着月色发呆。


    月下寒风,她连件外氅都没披。


    “春桃怎么伺候的?”秦意蹙眉拿起外氅替她披上,“春桃人呢?伺候的那几个都去哪了?”


    商月楹收回视线,答道:“阿娘,我今早天不亮就起来被爹爹拉着拜了祖宗,精力可没那么好。”


    “我叫春桃她们都去补觉了。”


    施妈妈‘哎哟’一声笑了,“我的好小姐,满汴京可找不出第二个您这样好的主子了。”


    秦意语气嗔怪:“就你知道心疼婢女,明日你可还要早起。”


    她看向施妈妈,“去将春桃那懒丫头唤来。”


    施妈妈得了令,忙出门右拐往奴婢休息的耳房去了。


    “阿娘有什么事还非得同春桃说?”


    秦意轻抚她的脸颊,笑吟吟问:“明日元宵,宁夫人要登门拜访,都说商家女端庄娴淑,我是不是得叫春桃好好替你打扮一番,好叫宁夫人也开开眼呢?”


    商月楹心一惊,连瞌睡都彻底醒了,“明日就登门?那......”


    明日宁绪之也要来。


    春桃很快跟着施妈妈身后过来了,明显还睡眼惺忪着,见到秦意后倒是清醒了不少,忙福身行礼,“夫人。”


    秦意佯装愠怒,“如今是纵得你越来越懒了,竟敢将小姐一人丢在院子里!”


    春桃惊惶抬头,认错的话刚要脱口而出,又见秦意一改神色,笑眯眯道:“罢了,你是伺候惯了小姐的,就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明日家中有客登门,你是个心灵手巧的,务必将小姐打扮得花儿一般。”


    最后一句话她咬字极重,“听明白了么?”


    春桃自然是知道宁家看中商月楹一事的,见商月楹没有反对,她连连点头保证,定会费尽心思替商月楹装扮。


    见商月楹还在发愣,秦意微叹一声,索性将商月楹推回房,“行了,困了就去睡,今晚把觉睡够,明日瞧着就格外精神些。”


    秦意走后,春桃也揉了揉渐渐往下耷的眼皮,“小姐,那奴婢......”


    商月楹往被褥里一钻,随意摆了摆手,“去睡吧,替我将灯吹了。”


    整个寝屋陷入黑暗后,床上平躺着的人儿翻了几个身,听衣裳与被褥的摩挲声,是毫无睡意的。


    商月楹就着月色去看帐顶,半晌才吐出一句模糊不清的话来。


    “我要与人相看了,骗子。”


    隔日一早,春桃一改颓靡,神清气爽地将商月楹从被褥里拖了出来。


    伺候着商月楹洗漱完毕后,春桃就压着她坐在了妆台前。


    春桃手里握着梳篦替商月楹绾发,“小姐,前几日柳小姐登门时,奴婢跟着流萤学了一手新样式,要试试么?”


    商月楹从妆匣里翻出胭脂举在颊边对镜比着,“你如何顺手就如何来吧。”


    春桃得了准话立时兴致冲冲替她摆弄起来,待发髻被绾好,又往妆匣里摸了些蝴蝶软簪戴在商月楹发间。


    装扮妥当后,春桃就叫商月楹起身转一圈。


    商月楹依言伸手转了圈,“美么?不用再坐回去了吧?我屁股都坐麻了。”


    春桃嬉笑道:“小姐今日是大家闺秀,言行举止需端着,对粗鲁之语要嗤之以鼻。”


    商月楹瞥她一眼,“哦。”


    “小姐,咱们能去前厅了罢?”春桃兴冲冲凑近,“夫人应该在前厅等着了!”


    商月楹晃着脑袋上的琳琅头饰,道:“走吧,客人登门,是该提前去候着的。”


    宁夫人与宁绪之果然来得早。


    一进前厅,宁夫人就满脸惊喜地捧着商月楹的手,“好妹妹,我就说月楹生得与你比较像,你看看这小脸俏得,我只恨没有女儿命了!”


    她说得痛快,仿佛是没瞧见商月楹微僵的神色,见她垂着头一副恬静乖顺的模样,她愈发心生喜爱,稍稍侧身就将自家儿子露了出来。


    “月楹,这是我家不成器的儿子,唤绪之,字容回,你若是不嫌弃,可以唤他绪之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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