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所谓友人我最好的朋友
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也还是会被这突如其来的哀怨声给吓一跳,一行人就像被按下暂停键,停下脚步伫立原地。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结,安静到瘆人,女孩子的声音如同叫魂,一遍遍重复着:“岩井老师……我恨你……”
“究竟是人是鬼,一探便知。”
时透月拿出RPG游戏中勇者般的气势,一马当先冲到美术教室门前,“歘”地一下用力把门打开。
是人,而且是个长得很可爱的女孩子。
看模样也就八、九岁,比时透月大不了多少,她身穿一袭白裙,四周的地面上用蜡烛围成一个圆形的圈。
这是在举行某种仪式吗?诅咒?
此时,剩下的五人也紧随其后,见到这一幕时纷纷愣住。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伊达航最先出声,他板着脸,目光灼灼地盯着教室中的白衣人,表情严肃的好像德育处主任。
小姑娘见来人众多,而且态度不善,明显瑟缩了一下,不自觉地往后退,声音细若蚊鸣:“我,我……”
“小心!”时透月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急道,“别踩到蜡烛。”
“啊,谢谢。”
……
经过几人耐心的轮番问询,白衣姑娘的态度从最初的抗拒到逐渐动摇,紧张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她沉声叹着气,垂下的眼睫无精打采,像被雨水打湿的花瓣,张了张嘴,正打算开口的时候,她脸上闪过痛楚的神色,最终什么都没说。
见此情况,萩原研二不着痕迹地向前挪了小半步,脸上绽放出让人如沐春风的温和笑意,“我相信你这么做一定有不得已的原因,方便的话可以说出来吗?也许我们可以帮你呢。”
“不,没人能帮我。”她茫然的摇着头,比起回答问题,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会出此下策。”
想着同性之间更容易建立连接,时透月和森川萤交换了一下眼神,试探性地走上前,一左一右握住她的手,轻言细语地劝着。
小姑娘呆呆地看着她们,像是出神,又像是透过她两在回忆着什么。双眼凝聚起水汽,几秒后,眼泪如同夏日的暴雨般倾盆而下。
她急切地抽回手,腿一软跌坐在地,捂住脸嚎啕大哭起来,“我最好的朋友没了,她就死在我的面前。”
这句话像是打开密室的口令,时透月最不愿想起的那一幕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眼前。
暴雨滂沱的黑夜,浑身是血的挚友,正在啃食她身体的恶鬼,让人战栗的咀嚼声……
内心最脆弱的部分好似被利箭穿透,血液就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她通体发寒,呼吸出现短暂的停滞,快要站不稳了。
直到感觉手被人牵住,她才跟回魂似的,无措地偏头看向右边。
“没事的,没事的,别怕,我在呢。”森川萤轻轻握着她的手,语气温柔似水,像是在安抚迷路的小朋友。
“嗯。”
白衣姑娘的叙述断断续续,还
伴随着啜泣声,但只要仔细聆听,不难拼凑出事情的原委。
她叫源阳葵,是三年级的学生,死去的好友名叫丰川麻衣,和她一样都是美术社的社员。
二人结识于去年冬天,可以说是一见如故,很快就变成彼此最好的朋友。
“麻衣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和性格阴沉的我不同,她阳光又外向,很爱笑,不知道为什么竟愿意和我这样的人做朋友……”
昔日的美好回忆涌上心头,源阳葵的嘴角不自觉地漾开笑容,但很快,笑容戛然而止。
“大概是上学期末吧,结束部活后麻衣说想再画一会,让我先走,离开学校后我才发现手机忘在美术教室了,就急急忙忙地跑回去取。”
“然后、然后……”她的身体发颤,看得出来正在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我在教室门口听到了有人在里面哭泣,紧接着是麻衣无助的恳求声。”
“她说‘不可以’‘老师,求求您’‘拜托了’,我立刻推开门,就见麻衣低着头跑出来,她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甚至没有发现我站在门边。”
“我本想去追,可余光却瞥到了坐在教室里的岩井老师,他也看到了我,表情有点惊讶,却什么都没解释,默默收拾起桌上的颜料。”
时透月听得干着急,忙不迭地追问:“麻衣怎么说?她、她难道……被老师欺负了?”
此类社会新闻屡见不鲜,她不得不朝着最坏的方向考虑。但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无凭无据凭空污人清白,有罪推定是办案的大忌啊。
“我当然问过!但她只说那时候是心情不好,所以才会哭。”
源阳葵神情激动,仿佛找到知音,一把握住时透月的手,“我的想法和你一样,肯定是那个家伙对麻衣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她平时是个很坚强的人,我从来没见她掉过眼泪。绝对是发生过非常可怕的事,她才会哭成那样!”
作为“成人组”的一员,森川萤自然揣测出了那种可能性,但她没吭声,准备听完下文再做判断。
四名男孩子当中,只有家里有姐姐的萩原研二能明白“被欺负”的真正意思是什么,他的表情阴沉下来,和平日里随和的形象大相径庭。
余下三人面面相觑,二丈摸不着头脑似的互相看了看。
伊达航思索了一会,试着总结前因后果:“那个……所以你是为了让岩井老师忏悔,才会在美术教室装鬼吓人吗?”
“没错!我还到处散播传闻,如果他因此感到害怕,说不定、说不定就会去和警察自首!”
言辞激动地讲完这番话,源阳葵语气一顿,像是想到了伤心事,高昂气势退却下来,她攒紧拳头,因为极度痛苦的缘故而不停颤抖。
“在那之后不久,就发生了车祸。麻衣……她是自己跑向卡车的,当时我就在街对面,可一切发生地太快了,我什么都来不及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可所有人都认定这是一场不幸的意外,警察根本不听我的,他们态度敷衍,说我是因为受到的刺激太大,眼花看错了,这只是普通的交通事故,不是自杀。”
“在我提及老师的时候,对方更是一脸冷漠地表示没有人证、没有物证,家属也不允许尸检,所以无法取证调查。”
源阳葵悲愤交加,气得快要晕过去,缓了好一会,情绪才稳定下来,“我也想过别的办法,去告诉爸妈、去求助老师、去跟麻衣的父母诉说……可没有人愿意相信我。”
“他们都觉得我是因为接受不了麻衣的死,因为痛苦无处宣泄,只能把气撒在‘无辜’的老师身上。我真的走投无路了,除了扮鬼吓人,想不到别的办法。”
“这不是你的错,别再自责了……”时透月轻轻抱住比她高半个头的小姑娘,连声安慰。
看来有必要去会会岩井老师,她可以轻易察觉到他人的恶意,只要试探一二,就能知晓对方究竟是有罪还是无辜。
啜泣声在偌大的教室中回响,宛若献给逝者的安魂曲。
在场的人心情都异常沉重,没想到校园怪谈的背后,竟然有这样的隐情。
善良的小姑娘为了给死去的好友一个交代,日复一日、不知疲倦地在深夜跑到学校,笨拙而固执地用依靠封建迷信的方法……她大概也知道自己做的是无用功。
可若是连她都放弃了,死去好友的不甘和屈辱,只能随着逝者的离去而埋于土下,无人在意。
耳边除了哭声,似乎还夹杂着一点幽微的脚步声,时透月耳根微动,她放开怀里的姑娘,冲众人比了个噤声手势。
果然有人来了,从脚步声可以判断出是一名成年男性,微胖,步伐很慢,可见对方十分犹豫。
巡逻的校警?还是被为了平息谣言前来调查老师?亦或是趁着夜色准备偷窃的小偷?
总之他们必须躲起来,不管来的是谁,被抓到后果都很严重。
“有人来了,快找地方躲好。”
大家愣了两秒,接着有条不紊地吹灭蜡烛,关闭手电筒,借着照进室内的月光,寻找藏身之所。
墙边立着的一排置物柜吸引了几人的目光,依次打开来,发现并非每个柜子都塞着杂物,其中有三个是空的,挤一挤勉强能藏进去。
由于是摸黑行动,能见度非常有限,根本不知道自己和谁进了一个柜子,除了视力超群的天与咒缚。
她拽着另外两个姑娘躲进最大的一个,空间充裕,一点也不挤。
剩下的人就没这么幸运了,都说冤家路窄,降谷零慌乱中摸到一团蓬蓬头,这才意识到方才溜进来的人是谁,立刻咬牙切齿地低喝道:“你出去,这是我先来的!”
“凭什么?要走也是你走!”
两人不仅斗嘴,还互不相让,用肩膀挤来挤去,置物柜里发出“咚咚咚”的声音,柜脚和地面摩擦,不断产生刺耳的杂音。
“你们两个给我安静点!”时透月额角鼓起青筋,忍无可忍之下,压低声音骂道。
随着话语的落下,教室回归平静。
不多时,脚步声由远及近,耳边传来木质拉门移动的声响,然后是中年男人特有的浑厚嗓音。
“丰川同学……是老师对不起你,我、我会赎罪的,你安息吧,不要再吓其他学生了。”
“是岩井!”
源阳葵拔高嗓音,说话的同时一把将柜门推开,三步并两步冲到中年男子面前,厉声呵斥:“果然是你害死了麻衣!如果真想赎罪,就快点去向警察自首吧!”
第32章 谁在撒谎真是晦气
“源同学,我一早便猜到是你做的,”岩井平静地注视着她,镜片后的那双眼里充满了无奈和惋惜,“也只有你会为了她做这样的事。”
源阳葵先是一惊,好像不认识眼前人似的,旋即被他这副惺惺作态的虚伪模样恶心的不轻,恨不得亲手撕烂他的脸。
“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想吐!”
岩井和也无力地摇着头,表情像没有生命的人偶般麻木,说话的声音亦没有任何起伏:“我已经跟你解释过很多次,我从来没有对她做过你以为的那种事。”
躲在柜中的时透月探头看去,凭她多年的经验判断,老师没有撒谎,倒不如说他比起加害者,更像是受害者,他看起来痛苦地快要死掉了。
这件事多半另有隐情,她仔细回忆了一遍丰川麻衣在美术教室说过的话……听起来其
实有点像拜托对方帮忙保守秘密。
或许那个“秘密”,才是造成丰川死亡的直接原因。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时透月推开柜门,走到两人中间,其他人也陆续围了上来。
*
“唉,我曾经答应过她,绝对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可事到如今……继续保守秘密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岩井就像被浸泡在名为悲伤的液体当中,液体漫过头顶,将其余的情绪悉数吞没。
他看着也不过三十来岁,却孱弱地好似行将就木的老者,鬓角染霜,皱纹如同枯枝般,爬满他憔悴的脸庞。
实际上源阳葵也很久没见岩井老师了,自这学期开学后,他就经常请假,也不怎么来美术社指导。
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他还是个两百多斤的大胖子,如今却瘦了一大圈,要不是因为声音没什么变化,她估计都认不出来。
见他的状态如此糟糕,源阳葵不禁有些动摇,说话的语气也软和不少:“你、你最好实话实说,如果敢骗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男人犹如脱力般坐到地上,坐姿很不讲究,像住在桥洞底下的流浪汉。
他垂下脑袋,声音带着点暗哑:“丰川同学大概是去年秋天时候加入的美术社,她是个很安静的孩子,也不怎么笑,是遇到你之后才变得开朗了许多……”
“起初注意到她,是因为她出色的绘画天赋,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的很难想象那些优秀的作品是出自于一个八岁的孩子之手。”
如同枯木逢春,岩井空洞的眼神里涌起光亮,可下一秒却被黑暗吞噬,恢复了方才的死寂。
“与此同时,我注意到那些画无论是用色还是内容,都过于阴郁沉重。都说画作能够反映出绘画者的心情,我惊觉到那孩子或许有什么心结,便试探性的问过几次,但她将心门关的太紧,从不曾向我透露过半句。”
听到这,源阳葵脸上露出几分恍然,然后陷入沉思。
在她的记忆里,麻衣的画的确挺“阴森”的,盯着看久了甚至会产生不适感,她也问过对方为什么要创作这种风格的作品,麻衣只是狡黠一笑,说自己以后想当恐怖电影的美工。
因此她也没有放在心上,而老师却注意到了……这是她作为朋友的失职。
“麻衣的心结是什么?”源阳葵小声问。
岩井不答反问,“源同学,你还记得上学期末的时候,丰川同学在美术教室大哭的事吗?”
“我当然记得!”
“那孩子不管什么季节,始终穿着长袖上衣和长裙,将身体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脸和双手。我鬼使神差地竟产生了一个奇怪的猜想:她或许在掩饰什么,比如……伤痕之类的。所以在那天,才不顾她的反抗,强行将她的袖子拉了上去。”
说到这,岩井和也哽咽了,他死死地咬住下唇,眼圈泛着薄红。
善良的人总是因为他人的错误而惩罚自己,常常活在自责和痛苦之中。
就连没那么善良的时透月都觉得心口堵得发慌,她隐约猜出了背后的真相,其实源学姐之前说过的话中就暗藏疑点。
比如丰川的父母在听到女儿的死另有隐情时,竟只是听过算过,丝毫没有深究的打算。
他们甚至不允许尸检,只想把此事当做意外迅速处理掉,就像是……因为心虚而急于消除证据一般。
“你看到了什么?快说啊大叔!”
急性子的松田阵平忍不住催促,或许他也已经猜出了答案,但心里依旧尚存一丝希望,祈祷真相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不堪。
没有立即回答,岩井沉默了很久,很久。似乎正在努力斟酌措辞,他的声音轻轻的,好像风一吹就会散去。
“她胳膊上全是伤,新的、旧的……重叠到一起。”
不忍再多描述,他表情痛苦地闭上眼,艰难地继续说:“在我的一再追问下,她终于肯敞开心扉,将这些年的遭遇一点点讲了出来。”
丰川麻衣刚懂事的时候,她的父亲就因为见义勇为被歹徒捅死,犯人至今逍遥法外,就职的公司只是象征性地给了一小笔抚恤金。
更加不幸的是,因为家境贫寒,他们家只购买了数额很小的保险,所以没能得到太多赔偿。
失去唯一的经济来源,存款没撑多久就快要见底,母亲只能外出打工补贴家用,但由于学历不高,婚后又一直当家庭主妇,没有任何工作经验,只能去打零工。
为了养活女儿,她母亲做了三份临时工,每天早出晚归,生病也不敢去医院……这样的状况持续到她上小学一年级。
母亲再婚了,继父收入颇丰、出手阔绰,母女两总算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可好景不长,她的继父逐渐展露出不为人知的一面。
岩井老师攒紧拳头,浑身不停颤抖,“她没有说的太具体,我也不忍心细问……就在我劝她去报警时,这孩子却突然哭了起来,她拜托我不要告诉任何人。”
“为什么啊?”伊达航怒不可遏地一拳砸向墙面,音量陡然拔高,“这是虐待儿童!就应该送那个混蛋去蹲大牢!”
沉默良久的森川萤蓦地开口:“因为她还有妈妈,如果那畜生被警察抓了,母女两又得回到从前那种疲于奔命的日子,丰川学姐不想再让她妈妈那么辛苦,宁愿委屈自己。”
“是啊,那孩子善良过头了。”岩井和也的嘴角牵起苦笑,随后他深深叹了口气,目光透过玻璃窗,飘向天边的弦月。
“我身为老师,却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学生,如果当时没有心软,而是强硬地带她去警察局,那孩子……就不会死了。源同学说得对,是我害死她的,都是我的错。”
“不是的老师!”源阳葵拼命摇着头,眼泪夺眶而出,“错的人……是他们才对!我要去找警察,一定要查明真相!”
不,身为好友却一直没有看出麻衣的痛苦,她也有错!
明明离得那么近,明明每天都在一起,为什么她竟迟钝到什么都没发觉?!
过去的种种细节在脑海中串成了一条线,比如麻衣从来没有邀请过她去家里玩;比如麻衣经常说长大之后想离开东京,去很远的地方生活;比如麻衣从来不上游泳课……
记忆里的好友很爱笑,可源阳葵从未想过,那抹笑容之下,竟隐藏着难以向他人诉说的可怕真相。
岩井收回目光,失焦的双眼静默地凝望着她,轻声呢喃:“没用的,那对夫妻做贼心虚,在丰川同学去世的当晚就通知殡仪馆火化,没有证据……单凭我的口供,警察根本不会去调查。”
事实正如他所说,警察办案有一套固定的程序,这种情况下想要立案难于登天,时透月对此再清楚不过。
男人动作缓慢而僵硬地站起来,他走到贴满画作的墙边,用手轻轻抚摸着其中一幅,那背影像是立在雪地里的松柏,孤寂而凛然。
“我会赎罪的,放心……丰川同学。”
出事的那天,丰川麻衣曾给他打去电话,她的声音充满绝望,就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她说:“老师,人生太痛苦了,我已经没有办法相信任何人,如果我不在了,妈妈应该会高兴吧。”
说完就挂断电话,她是拿公用电话打的,他回拨过去也没有人接。
可惜的是那个时候他正在外地出差,等赶回来时,一切都晚了……也错过了报案的唯一时机。
无论是施暴的禽兽还是沉默的帮凶,都同样罪无可赦。
既然法律没有办法制裁他们,那就由他来动手吧,反正……他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时透月嗅到明显的不对劲,赶紧冲上前,一把扯住岩井老师的袖子,“老师!你不要干傻事啊!”
“啊……别误会,”他脸上扬起疲惫的苦笑,神情和语气都带着一种释然,“我只是认为自己没有资格再教书育人,所以打算辞去教师的工作。”
源阳葵小跑着来到他面前,拽住他的另一只袖子,“不可以!如果麻衣还活着,一定不希望您这么做!”
……
最后在众人的劝说下,岩井老师口头保证他不会辞职。
一行人沉默地走到校门口,挥了挥手,无声告别。
*
今夜月朗星稀,城市浸没在冰凉的空气中,夜风裹挟着初冬般的凌冽,刮在脸上生疼。
时透月用围巾包住脸,身旁的好朋友冷不丁地开口说:“岩井老师的女儿上个月病逝了。”
“啊?什么病?”她似乎没有反应过来,神情有些恍惚,脱口而出地问道。
“好像是血液感染,她身体一直很虚弱,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森川萤放慢脚步,平静的叙述:“老师的夫人死于难产,只留下一个体弱多病的女儿,现在连唯一的的孩子都不在了,他……会不会选择玉石俱焚?”
“赎罪原来是指这个!”时透月后知后觉地惊呼道,她还以为老师打算自杀。
森川萤神色一变,突然拽住她的手,转身朝学校方向跑去,“我们快去三年级的教师办公室找找学生手册,必须赶在岩井老师行动前把事情给解决掉!”
“解决掉?”时透月看着好友的背影重复着,她眸光亮了亮,眼底浮起杀意,冷笑着说,“好啊,只要查到那对狗男女的地址,我今晚就送他们下地狱!”
脚步倏地顿住,森川萤回过头,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随后更是抬起手,一记爆栗稳稳地砸向时透月的头顶。
“笨蛋!我不是那个意思!”
一脸憋屈地捂着头快步跑,时透月不禁怀疑自己是属沙包的,怎么谁都能打几下。
迄今为止她被老妈揍过、被玉青揍过、被甚尔揍过,现在就连姬友都揍她!
再次翻墙进入学校,顺利撬开办公室的门,二人打开手电筒,翻箱倒柜起来。
几经周折,终于查到丰川家的住址,就在米花町四丁目,距离时透月的家不到一公里。
“妈的!真晦气!”她忍不住爆起了粗口,没想到在她家附近居然住着这么恶心的东西。
没错,是“东西”,它们不配被称为人。
她甚至都怀疑继父之所以愿意娶麻衣的母亲,有可能不是看上妈,而是看上了女儿。
否则一个年入千万的中产阶级未婚男性,为什么会愿意娶一个带着“拖油瓶”的寡妇?后者无论是学历还是工作都很普通。
时透月是个现实的人,她可不认为这世界上有什么跨越阶级的真爱!
就算有吧,那也是少之又少,而且多半是恋爱脑白富美和穷小子的故事。
男人和女人不同,越有钱的男人就越精明,现实的可怕,他们结婚的最低标准是等价交换,很少有人愿意做亏本买卖。
因此,富豪阶级的男人结婚大多会找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亦或是名校毕业的事业型女强人,能够给他们带来实际利益的那种。
扯远了。
言归正传,时透月认为麻衣的母亲一定是知情的,三个人就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自己的女儿受了那么大的屈辱,当妈的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那女人就是舍不得富足的生活,甘愿把亲生女儿当做商品卖给老男人!
听罢,森川萤用余光瞟了她一眼,扬声附和道:“他妈的!是真的晦气!”
时透月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好友说话一直很淑女,连“我去”之类的词语都不会从她嘴里说出,可见她此时已经气炸了。
为避免被波及到,时透月言辞谨慎地试探:“对于这件事的解决方法,你有什么高看?”
将各类文件按照原位放回,森川萤用那种“我们今晚吃什么宵夜”一样的平淡口吻说道:“其实我是超能力者。”
第33章 怎么哄男人梦想不分高低贵贱
“超能力?”时透月心想难道是异能力?还是别的什么……?莫非这个世界又要增加新设定?
真是日新月异,她一个老年人感觉快要被时代的浪潮给甩下了。
“这世上存在为数不多、能使用特殊能力的异能力者,我的异能属于幻象类,可以制造以假乱真的实体幻影。”
解释完后,森川萤挑起眉梢,表情纳闷地看向好友,“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幸好是她听过的设定,时透月淡淡道:“因为我也是,但能力比较特殊,不能说的太具体,否则会受到惩罚。”
“什么破能力这么神秘?”
“天机不可泄露。”
尽管心中满是好奇,但森川萤见好友面带为难,似乎是真的不方便说,于是止住探知欲,没有再追问下去。
二人并未直接让出租车停在丰川家门口,而是拜托司机把她们放在距离目的地一百米的街边。
这么做是为了避人耳目,毕竟按照常理来说,有钱人家的宅子周围一定有安装监控,直接停在门口会被拍到。
不出所料,丰川家单是外围就装了四个摄像头。
森川萤从街边的小花坛中挑了几块趁手的小石头,正准备暴力破坏时,身旁的好友从她手中夺过石头,“我来吧。”
把石子扣在食指中间,大拇指发力,像弹钢镚似的,四发全部命中目标,弹无虚发。
“厉害啊!”
森川萤的能力发动范围约为两米,意味着想要制造幻想来吓人,她们必须深入敌营。
其实在好友说完计划后,时透月就萌生了吐槽的心思:这方法真的靠谱吗?不就是源学姐装神弄鬼的升级版嘛。
都说鬼也怕恶人,她总觉得应该吓不到丰川夫妇……今晚恐怕会白忙活一场,如此一来只能使用PlanB了。
时间临近午夜,屋内的人皆已入睡。
从呼吸声来判断,总共只有两人,位置在二楼正中,推测那就是主卧所在。
时透月的卓越视力在黑暗中发挥极大用处,即便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对于她而言,就跟在光线明亮的室外没有什么区别。
丰川家房屋内部没有安设监控,她牵着好友,二人悄声在黑暗中缓慢移动。
止步于卧房外,森川萤双手合十作出祈祷状,双眼微阖,嘴唇翕动,念着无声的咒语。
不过十秒时间,主卧内先后传来男女的混合尖叫,紧接着就是经典的“狗咬狗”环节,二人互相推卸责任,发疯似的不停辱骂对方。
“麻衣!妈妈也是受害者啊!冤有头债有主,你、你找他呀!是他害得你!”
“你这个该死的疯女人!别想着撇清关系!当初你明明什么都知道,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蹲坐在地上,双手捧脸,时透月略感反胃,她对人类整体的印象分都快因为这两个烂人而下降了。
抬手捂住耳朵,试图把那些污言秽语隔绝开来。
萤放出的幻象到底是什么样的?她有点好奇,但如果此时推门去看,那纯纯就是没事找事了。
回到家,她们两依旧保持沉默,没什么说话的力气。
即使顺利完成“任务”,丰川夫妇惊惧之下承诺明天就去警察局自首,但心里还是会觉得不舒服,觉得惋惜。
逝去的生命再也回不来,那个才华横溢的女孩子再也无法握住画笔,描绘出本应光明璀璨的未来。
凌晨三点,时透月睁大双眼看着天花板。
从窗帘缝隙溜进来的光在墙壁上形成奇怪的影像,好似翅膀破碎的蝴蝶,又像被吊死的女人。
她睡不着,气到睡不着,并且越想越气!
蹑手蹑脚地爬钻出被窝,从衣柜里取出一套衣服,起身走出房间。
在浴室里转悠一圈,顺走浴帽,又取下客厅墙上的般若面具,最后从储物柜中带走一次性手套和脚套。
*
“你疯了吧?!为什么要这么做?”
位于东京的某废弃工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还混着一股更加难闻的气味。
玉青低下头,眉头紧锁地
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两个“人”——面目全非,身体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比起人类,他们更像是摆在屠宰场,被剥去皮毛的牲畜。
周围散落的金属物品在月色的映照下,散发出渗人的寒光。仔细一看,原来是是沾血的各类家用工具,有手锯、锥子、老虎钳、钉锤……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若无其事地坐在一旁舔着棒棒糖,偏头看向他的同时,嘴角勾起浅笑:“心血来潮,突然想玩法官游戏。”
语气平淡的可怕,似乎正在讲述一件乏善可陈的小事,在他看来罪大恶极的行为,在她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由于此前带着浴帽和面具的缘故,她的头发和脸干干净净,可身上却裹满了飞溅而出的血,就像刚去血池游了趟泳。
“你最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真的会生气!”最后的耐心留住理智,玉青没有愤然离去,而是扬声冲她吼道。
时透月努了努嘴,表情不太情愿。
说实话,她已经很累了,所以懒得再费口舌,但只有认真解释,玉青才有可能帮忙收拾残局,否则她得大费周章地去森林里抛尸。
可以,但没必要。
“他们做了身为人最不应该做的事……”
随着她的叙述,少年的表情从愤怒转为惊讶,再从惊讶变成难以置信,最后回归愤怒。
要不是因为必须帮时透月毁灭证据,他真的是一点都不想给那两畜生治疗!
只有让他们恢复如初,并洗去身上的血迹,二人才会认为今晚的种种都只是一场噩梦。
即便觉得是事实而想要报案,也没有证据。
处理完一切,玉青垂眸看向身旁的小姑娘,迟疑着问:“如果我没有帮忙,你打算怎么做?”
她没带一丝犹豫,把备用计划全盘托出:“弃尸最好的方法就是把衣服扒光,扔进山里。”
“现在马上就要入冬,饥肠辘辘的野兽闻到血腥味,会迫不及待地把尸体吃干净,只剩下难以辨认身份的骨头。在找不到尸体的情况下,警方只能以失踪来立案,而这个国家每年的失踪人口数量超过十万……”
时透月自顾自地说着,全然没有注意到身边人越来越黑的脸色,少年低声骂了句:“你真是没救了!”便拂袖而去。
盯着他离开的方向呆了几秒,时透月露出迷茫而疑惑的表情,她不太明白对方生气的原因,明明计划还挺完美的。
*
周二早晨,昨晚夜探校园的三人带着沉重的心情,挂着熊猫眼走进教室,见面后连招呼都没打,安静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不出意外的,三人在课上困得东倒西歪,时透月直接摆烂,旁若无人地趴到桌上呼呼大睡。
剩下的两个乖孩子强打起精神,试图凭借坚强的意志力战胜困意,却但最终落败。
“时透!森川!降谷!你们三个给我滚去走廊罚站!”
数学老师一掌拍向黑板,暴呵声如雷贯耳,洪亮的嗓音直穿墙壁,连隔壁班的同学都有被吓到。
“是。”三人有气无力道。
站了一会是感觉睡意消退不少,时透月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拿出手帕擦了擦脸。
早上睡过头,在吃早餐和洗漱之间她选择了前者,森川萤选择后者,所以她两现在一个挨饿,一个脏兮兮。
“我长大以后……想成为警察。”降谷零顺着墙壁滑下去,胳膊抱着屈起的双腿,低头呢喃:“如果能当上警察,绝对不会让坏人逃脱法律的制裁。”
可惜面对这种情况,就连资深老刑警都没有办法,时透月没有打击孩子的积极性,心口不一地说:“加油吧,感觉你挺适合干这行的,因为性格很较真。”
“那我们以后就是同事咯。”森川萤也坐到地上,仰头看向窗外的澄澈天空,纯净到极致的蓝,不掺一点杂质。
降谷零的表情颇为意外,下意识地扭头去看她,“森川也想当警察?”之前从来没听她说起过,还以为打算继承家业。
“嗯,这是我从小的梦想。”
“你现在也还是小孩吧。”他昂起脑袋,望向一直沉默的小姑娘,“月呢?”
她愣了一下,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对话中,回过神后笑着回答:“我想当那种除了保持优雅之外,什么都不需要做的花花女公子。”
“……”
“……不愧是你,”森川萤扶额,嘴角抽了抽,压低声音吐槽道,“在我们之后说这话,你不觉得有一丝丝丢人吗?”
时透月语重心长地表示:“萤啊,梦想是不分高低贵贱的。”
*
今天是星期四,玉青离家出走的第三天,他就像是失踪了,任凭时透月怎么唤人,都得不到半点回应。
关键吧,她至今仍搞不清楚对方生气的原因,身边也没什么人可以帮忙分析,至少不能找正在给她上个课的某金毛商量。
饭后,降谷零说艾莲娜医生这周末要教他骑自行车,问她要不要一起,时透月想都没想就婉拒了,她本来就会骑!
百无聊赖地躺在房间看漫画,身旁的中原中也正专心致志地研究她上课用的书。
按照他这个坐火箭一般的学习速度,明年四月估计能直接上小学二年级了,跟她同级。
这时,旁边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织田作之助。
盯着手机看了两秒,她打开窗户翻上屋顶,冲屋内的人喊了一句:“我接个电话,很快回来。”
“……”为什么要去屋顶打?小男孩满头问号,思索无果后,把注意力又放到了书本上。
通过电话,红发少年言简意赅地阐述道:“我忙完了,下周一来接他。”
不太讲究地盘腿坐到屋顶上,时透月单手托腮,态度散漫地打趣着说:“你再不来我爸妈都打算把他扣下当童养夫了。”
话筒那头的人沉默片刻,不紧不慢地作出评价:“那也挺好。”
时透连连摆手,“别别别,现代社会可不兴搞这套。”
语毕,她犹豫着问:“织田,你知道该怎么哄男人吗?”
第34章 可怕的高空之旅为什么是双马尾?
“不知道。”
“我想也是啊。”时透月对他的回答并没有感到意外,倒不如说很符合织田的风格,于是她换了一个问法:“如果你生气了,希望我怎么哄你?”
少年思索几秒,认真作出答复:“我不会生你的气。”
“……”真是令人悲喜交加啊。
绕进死胡同了,不过她感觉织田即便生气也应该挺好哄的,给他做顿美味的咖喱饭就行,他会瞬间忘记之前的不愉快。
想到这,时透月不禁呆住,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对于玉青的事几乎一无所知,连对方喜欢吃什么,平时爱做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爱提自己的事,她也从不多问,二人的关系不远不近,始终保持相对平稳的安全的距离。
而在这段关系中,她其实一直都是既得利益者……动不动就使唤对方出面收拾残局,貌似从来没有为他付出过什么。
反观玉青,平日里为了能让她提高实力,需要到处侦查,寻找趁手的练级目标,倘若她在战斗中受伤,还要帮忙治疗。
不仅如此,他还得苦哈哈地为她锻造咒具,并且分文不取,堪称人间活菩萨!
啊!她可真该死啊!时透月幡然醒悟,渐渐把别人对她的好当做理所当然,这是非常不要脸,非常不道德的行为。
说不定玉青只是突然顿悟了,意识到自己的付出一直没有回报,还要经常被她使唤,所以愤而离去……从此一去不复返。
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愧疚的同时感觉到绝望,难道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不要啊!她不能失去玉青!就像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
“你惹谁生气了?”
少年略显冷淡的嗓音唤回她的思绪,时透月不假思索道:“一个很像我家人的人,但现在联系不上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尽管他不怎么回家,但其地位和家人真的没什么区别,毕竟是上辈子就结下的缘分,这一世能够再相遇,可以称得上是奇迹了。
“到他经常去的地方找找吧。”
经常去的地方?她可以说是毫无头绪。
那家伙总是神出鬼没,要说他会去哪里……思来想去,唯一的线索似乎只有山里的锻刀房,但她不知道具体位置啊!
“嗯,我去努力找找看。”
*
第二天早晨,时透月向好友发出外援请求:“我记得你家有直升机来着,能借我用用不?”
“啥?”森川萤怀疑自己耳朵劈叉了,偏头看她的眼神中充满费解,“你不是有点恐高嘛,怎么突然要用那玩意儿?”
关于咒术界的一切时透月都没对好友提过,所以现在也不能说出实情,只能打幌子:“下周中也的监护人要接他回去,我打算周末带他到处玩一玩,想着如果能坐直升机俯瞰一下东京就好了。”
“的确是个不错的注意……”森川萤语气一顿,非常善解人意地提出建议,“要不我带他上去就行,你还是待在地上吧。”
“不!我也要去!”
此前只听玉青说过,他是在深山里意外发现的锻刀房,而东京附近的山林也就那么几处。
倘若在乘坐直升机时,看到树林里有冒烟的地方,说不定那就是锻刀房的所在地,当然也有可能是别人在野炊。
左右她也没有别的线索,就先这样吧。
*
“什么?直升机?是电视里那种吗?”
能够乘坐直升机,相信这足以让任何一个七岁的孩子兴奋不已,中原中也自然不例外,他激动地脸都红了,两眼放光。
时透月看在眼里,心中十分惭愧,毕竟她是出于别的目的才不得不去坐直升机。
没想到他会那么开心,应该早点让闺蜜带他去才是。
“对对,就是电视剧里那种,明天早上吃完早饭,萤就让她家的司机来接我们,然后去停机坪。”
“哇塞!这也太酷了啊!”
小小的男孩满脸喜悦,脑中忍不住地幻想,需要戴头盔和墨镜吗?在天上的感觉是什么样的?能不能在直升机上看到他位于横滨的家?
他对明天充满希望,而时透月对明天充满绝望,心里面已经开始哭了。
其实她的恐高症也不算太严重,五层楼以下没问题,可高度在五层以上时,只要低头看地面,就会头晕眼花手脚发麻。
如果是观赏远处的风景,她就不会产生任何不适感。但明天必然要用望远镜到处搜寻,真就是要老命了。
*
周六,万里无云,阳光普照大地,是个飞行的好日子。
望着面前的直升机,时透月欲哭无泪,她心一横,接过姬友递来的头盔,苦着脸坐上飞机后座。
“你看起来怎么不太高兴啊?”身旁的中原中也关切道,“身体不舒服吗?”
扭过头,正好对上他担忧的眼神,时透月努力让自己笑得自然些,轻声道:“我没事。”
只是现在没事,待会就不好说了。
前座的森川萤根本没打算给她面子,毫不留情地拆台:“这家伙恐高,也不知道是抽什么风,今天非要坐直升机,拦都拦不住。”
“难道你是因为我才……”锗发小孩惊讶之下胡乱猜测道,话说一半他就闭了嘴,认为是自己太自恋,想多了。
时透月浑身上下最嘴硬,露出无所畏惧的笑容:“哼,人活着就是需要不断战胜内心的恐惧,这样才能减少自己的弱点,成为一个强大的人。”
这话也不全是胡诌,她之前为了战胜对昆虫类的恐惧,买来很多虫类百科全书,看得多了就脱敏了。
之后再看到活体虫子,也淡定不少,至少不会再惊声尖叫,而是优雅地逃走。
森川萤:“……”这个憨憨在说什么?待会被吓尿了可千万别吵着要下去。
中原中也:“哇,听起来好帅啊!”
“我也觉得。”
可惜帅不过三秒,和普通客机不同,直升机的起飞速度快到令人咂舌!扶摇直上九万里,转瞬间就遨游于天际。
机身两侧的玻璃窗还超级大,视线不可避免地跟地面接触。
“啊啊啊啊啊!”时透月紧闭双眼,趴在座椅上动弹不得,惨叫声通过头盔上的话筒,传到其他三人耳中。
驾驶员见怪不怪地说道:“冷静一点啊小姑娘,我有超过二十年的飞行经验,绝对不会出问题的,放心吧。”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按照飞机失事的死亡率来考虑,一旦出问题必死无疑……所以但凡活着的驾驶员肯定都没有出过事故啊!
时透月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在心里吐槽。
对她了解颇深的森川萤默默叹气,转身递上提前准备好的眼罩,“诺,戴上吧,我早就料到会这样。”
“我不需要这种东西!”坚强的月师傅从座位上弹起来,左手抄起一旁的望远镜,右手紧紧抱住身旁的小男孩。
通过镜片的放大作用,远方的森林变得清晰可见,时透月一寸寸地寻找,对于找到锻刀房的迫切,成功压过了她的恐高症。
“月……别抱这么紧,我快喘不过气了。”中原中也表情痛苦,他感觉腰都要被她的胳膊勒断!
啊,抱歉。“她立刻卸力,改为握住他的手。没办法,如果不抓着点什么,就没有安全感。
……
惊险刺激的高空旅行总算结束,时透月总共找到四处疑似锻刀房的地方,她记下位置,准备以后抽时间寻找。
下飞机的一瞬间,她身上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腿一软跌坐在地。就像迟来的DeBuff,额角渗出冷汗,开始头晕目眩。
朦胧的视线中,两张脸凑到她面前,左边的那张脸嘴唇一动一动的,依稀听到“我家”“家庭医生”“吃点药”之类的话。
*
睁眼,是陌生的天花板,药品特有的气味扑入鼻间,时透月慢慢睁开眼。
“这里是?”
眼珠微动看向周围,身旁有位穿着白大褂的漂亮女人,鼻梁上架着副黑款眼镜,女人扬起嘴角,语气温柔道:“森川家的医务室,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嗯。”她缓慢起身,觉得自己真是太丢人了,恐怕会被好友嘲笑一辈子!
按照萤那个缺德的乐子人性格,必然会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转头就把这件事告诉他们的所有共同朋友!让她当场社死。
“真是个笨孩子啊,明知道自己恐高为什么还要去坐直升飞机?”
呵,第一波嘲讽来自医生,时透月心虚地侧过头,没跟对方视线接触,闷声道:“人类的赞歌就是勇气的赞歌。”
“……”大美人医生脸上和煦的微笑碎裂了,她低头在病历本上用力写下一行字:中二病晚期确诊,建议放弃治疗!
“医生,请问萤他们去哪了?”
“好像在衣帽间,需要我帮忙带路吗?”
“谢谢,不用了,我大概知道位置。”
森川家的妈妈很喜欢中世纪欧洲的城堡,所以就在法国购置一整栋,切割后运往国内重新搭建。
因此她家真的巨大无比!跟迷宫没有什么区别,幸亏时透月的记忆力和方向感都不错,从来没有迷过路。
穿过挂满各类名画的走廊,踏上华贵的旋转楼梯,又经过视野开阔的大落地窗,总算到达森川萤的衣帽间门口。
也是走到这里,时透月才察觉到不对劲。他们跑来衣帽间干嘛?玩换装游戏吗?
记得好友第一次去她家的时候,就夸赞中原中也可爱又漂亮,比女孩子还好看……
靠!不会吧!
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她的预感成真了,表情管理几乎失控,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为什么……是双马尾?”
第35章 中原君跌宕起伏的一天我挨了她好一顿……
即便忽悠小朋友被抓现行,森川萤也不露半分心虚,跟个没事人似的,云淡风轻地解释说:“本来想扎双丸子头,但他头发不够长,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唉。”
“唉个毛毛!你叹气的样子是认真的
吗?”
时透月咋咋唬唬地冲到两人中间,抬手将中原中也护在身后,“不许欺负我们家的中也,他还是个孩子啊!”
正当此时,几名身着女仆装的少女推着带轮衣帽架缓缓走来,架子上挂满五颜六色、款式各异的衣裙,从Lo裙到礼服再到和服应有尽有。
真可谓是图穷匕见,这个女人的如意算盘都打到她脸上了!
得亏来的及时,否则中也小朋友一定会乖乖换上女装……虽然她也有点想看,不是!她没有,绝对没有!
咳咳,言归正传,他扎双马尾还挺可爱的,再配上不太情愿的表情,有种傲娇大小姐的即视感。
诶?他既然不情愿,为啥还要任由森川萤摆布?难道是被抓住了啥把柄?
思考了诸多可能性后,时透月想到个相当不妙的,顿时心头一惊,急忙问道:“中也!你该不会意外打碎了什么贵重古董吧?!”
如果真是如此,他就完蛋了!估计需要在森川家打工到八十岁。
“我没有。”
说话的语气十分郁闷,他伸手扯下绑住头发的丝带,面上带着明显的难为情,似乎比起穿女装什么的,他更不愿意被时透月撞见这副窘相。
“哦嚯嚯~”森川萤发出不厚道的笑声,故作神秘地用食指抵住嘴唇,微微一笑,“这是我和中原君的秘密,不告诉你。”
简而言之就是用上了“对付”降谷零的那套,只不过中也小朋友过于单纯,过于好骗了,导致森川萤的良心有一丝隐隐作痛。
就算时透月没有杀进来,她大概也不会逼迫对方穿女装啦。
嗯,大概吧。谁知道呢?
*
在富丽堂皇的餐厅用完午饭,森川萤表示自己下午安排了法语课,非常识趣地没有跟着去凑热闹。
离开森川家,二人直奔大名鼎鼎的上野动物园。
尽管因为今天是周末的缘故,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但他们依旧玩得很开心,临行前还在纪念品商店买了一对钥匙扣。
“这两只小老虎都好可爱哦。”中原中也一手拿一个,视线在左右横跳,表情苦恼,一副不知该如何取舍的模样。
左边那只单眼Wink,右边那只抬起了肉垫粉嫩的小爪爪,像是在跟人打招呼,其余的部分不管是毛色还是体型都一模一样。
小孩子才需要做选择,成年人全都要,但时透月决定暂时把“成年人特权”交给小朋友,“那两个都送你吧。”
“不行。”他执拗地摇头,最终将左手那只递上前。
见到时透月取出家门钥匙,并换上新的钥匙扣时,他迅速别过头,嘴角抿起一抹得逞的笑。
脑海中回想起“助攻小姐”的叮嘱:“她喜欢猫科动物,猞猁、豹子、老虎啥的,你们待会要去动物园吧,到时候记得买那种成对的纪念品,以后她每次看到,都会想起你……”
城市的另一头,森川萤压根没去上法语课,她下午本来就没事,这会正坐在梳妆台前摆弄新买的首饰,还哼起不着调的小曲。
身旁的侍女见此,不禁轻笑着问:“大小姐今天的心情很好啊,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吗?”
“差不多吧,就觉得现在的小朋友还挺有意思的。”
说话的同时,随手拎起一条红宝石项链,放到颈间比划片刻,森川萤觉得不太满意,又扔回了首饰盒。
“月小姐的确是个有意思的人。”侍女出声附和。
留着姬发式的黑发小姑娘没搭话,而是对着镜子露出意味深长的笑,转而继续试戴项链。
作为一名成熟的磕学家,她拒绝站队,反正只要磕的CP足够多,总有一对能成真!总有一对能HE!
磕CP的精髓和追星有异曲同工之妙,那就是绝对不能代入真情实感。
当一个莫得感情的磕学家,才能收获最纯粹的快乐。
这些都是经历过无数惨痛教训,而总结出的经验啊……谁让她的姬友是个无爱战神,丘比特见了都得摇头。
*
黄昏退去,夜幕如约而至。
在外面晃荡一天,回到家的时透月瞬间被一种令人安心的归属感所包围,她毫无形象地倒进沙发,惬意地眯着眼感叹:“还是家里最好啊。”
余光瞄见中原中也立在沙发边却没地方坐,她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对方落座后,轻声应道:“我喜欢小一点的房子。”
“啊?为啥呀?”她鲤鱼打挺般坐起来,神情费解。
他双手规矩地摆在大腿上,状似紧张一般,微微蜷起手指,偏过头,一字一句认真道:“感觉距离近一些,想见你的时候就能见到。”
“也是哈,房子太大走来走来其实挺累的。”倘若她这个懒鬼住在姬友家,恐怕得买个轮椅坐,然后让人推着她在家里移动。
希望她能察觉到,又不希望她太早发现,相互矛盾,很揪心。
因此在看到她全然不在意的时候,他感到有些失落,同时也松了口气。
白天时,森川萤曾问过他,是不是喜欢月。
他当时沉默了,总觉得这种感情离自己很遥远……他所期盼的,是以后能天天和她在一起,每天都能看到她的笑脸。
算是喜欢吗……?他也不太明白。
把这些有的没的放一边,现在有件更重要的事。
“月,你明天教我骑自行车好吗?”
时透月刚起身准备去冰箱里拿可乐,她重新坐回原位,对身边人建议道:“要不你和零一起?让艾莲娜医生教呗。”
好不容易顶着恐高的DeBuff找到四处可疑地点,她本想着趁周天没啥事,出去碰碰运气,顺道带孩子到处闲逛。
中原中也突然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拜托人的语调中夹着莫名的强硬:“我希望你来教。”
被那双湛蓝色眸子深深凝视着,时透月感觉他今晚有点不太对头,心中生出疑惑,“为啥呀?你跟零不是玩得挺好嘛,就一起学吧。”
除了森川萤知道中原中也的身世外,其他朋友都以为他是时透月的远方表弟,降谷零和他的关系不错,昨天两人还一块儿出去打了会球。
“你来教不行吗?”他皱着眉反问,态度似乎愈发强硬,压低的语气更是显露出此刻的心情不太佳。
啊这啊这啊这……果然是叛逆期提前了!
时透月捂脸,心想:面对叛逆期的小孩一定要有耐心,否则容易激起逆反心理。
“好吧。”她弱弱地回答。
而在她看不到的视觉盲点,某人再次露出得逞的偷笑,并暗自握紧小拳头。
助攻小姐果然厉害!
*
时透月快要崩溃了,她从来没有教过那么笨的孩子!
倒也不能这样说,毕竟她之前也没教人骑过自行车,而她自己学的时候,看一遍就会,骑上车立马能笔直前行。
可笨手笨脚的中原中也学了一上午,依旧没有丝毫进展,属于但凡她扶着后座的手一松,对方就要翻车的程度,她只能在翻车前抱住他。
昨晚就应该心狠地拒绝!把这苦差事交给温柔而有耐心的艾莲娜医生,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许是她的表情过于明显,那种怨气都快冲破天灵盖了,中原中也非常不自然地错开视线,小声说道:“最后再试一次,我感觉马上就能学会了。”
“你最好是!”
事实上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认命般扶着后座,边跑边推,跑了大约二十米后,没精打采地开口:“我要放手了啊。”
“放吧!”
这次她真的懒得跟在后面保驾护航,要摔就摔吧!
学骑自行车哪有不摔跤的!她就不该对这笨小子太好,自己都快累死啦!
可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中原中也平稳地骑了好一段路都没有摔。
望着他的背影,时透月竟鼻头一酸,留下了欣慰的泪水。
呜呜呜,终于……他终于学会了,这是自行车之神的眷顾!
如果硬要形容一下她此刻的心情,大约就像那种生了个笨孩子的妈妈,孩子三岁多都不会说话。正当老妈陷
入绝望的时候,医学奇迹出现了!憨儿子突然开口喊了声妈!
噢!哈利路亚,上帝保佑!
双手捏紧刹车,自行车一停下,中原中也就迫不及待地转过身,紧接着整个人跟遭了电似的,表情僵硬地愣在原地。
为什么会哭?!还以为能看到她高兴的脸。
于是他随手把车一扔,快步冲到她面前,眼神无措又惊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你怎么了呀?对不起,都怪我太笨了!”
时透月感觉到有那么一点丢人,连忙止住眼泪,从口袋中拿出手帕,拭去脸上的水渍,“没事,只是觉得特别欣慰,还有就是……我以后再也不想教别人骑车了。”
她哭得眼圈通红,睫毛挂着泪花,让人联想起暴雨过后的枝丫,鼻头和两颊都泛出粉色,看起来委屈极了。
经过一番激烈的心里挣扎后,中原中也最终没扛过良心上的谴责,支支吾吾地道出实情:“其实、其实……我刚才是装作学不会,就是想要你多教我几次,你、你、你应该不会生气吧。”
在讲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弱到几不可闻。
原因很简单,时透月瞬间撕破温柔大姐姐的皮,表情凶残而恐怖,并开始摩拳擦掌。
“救命啊!”
*
夜晚,森川萤刚洗完澡,正坐在床边涂身体乳时,被房间的电话铃声打断动作,她接起来后懒声问道:“谁啊?”
“你这个骗子!超级大骗子!”
中原中也对着话筒怒吼,疯狂控诉:“说什么她不喜欢太聪明的男人,结果呢?!我挨了她好一顿揍!这也就算了,打完之后她仍然不解气,就逼迫我穿小裙子,还拍下一大堆照片,敢反抗她就揍我……”
“噗哈哈哈哈哈哈!”森川萤笑到人仰马翻,直接从椅子上丝滑滚落,然后趴在地上继续狂笑。
“你打算笑到什么时候?!邪恶的坏女人!简直比女巫还坏!比灰姑娘的后妈还坏!”
小朋友绞尽脑汁的“恶毒”发言,只对森川萤造成大约0.00000001的伤害,她笑得浑身无力,虚弱地抬手拭去眼角的生理性泪水。
“所以你到底做了啥?”
在听完前因后果后,森川萤沉默了良久,随后给出中肯的评价:“没那么聪明的男人和弱智之间还是有一定距离的。”
第36章 山中小屋他竟然结过婚
中原中也“……”谢谢,有被内涵到。
“诶呀,她不喜欢太聪明的男人是因为很讨厌被人耍得团团转,你这样耍她,她肯定生气啊。”森川萤拿出过来人的口吻劝道:“做自己就好,因为不可能在她面前伪装一辈子,剩下的随缘吧,孩子。”
“只能随缘吗?”他低声问,语气听起来有些不甘心。
唉,真是单纯又执着的小朋友。
起身坐上椅子,她揉着眉心,试图传授对方一些人生经验:“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感情的事嘛……又不能强求,就算没办法成为恋人,当朋友也不错啊。
“也许吧。”
“可以往好的方面想一想,谈恋爱要是谈崩了,很容易老死不相往来,可是做朋友基本都能将友谊保持一辈子,也不挺好嘛。”
……
站在公用电话亭边聊了大约有二十分钟,中原中也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对森川萤的印象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现在觉得对方是个很靠谱的人。
挂完电话,他朝家的方向走去,有点心绪不宁,不知道月是否还在生气。
推开院门,暖黄的灯光透过落地窗照在地上,厨房中忙碌的身影映入他的眼眸,可以闻到饭菜的香味。
是在做宵夜?
进入玄关的瞬间,便听到“咚咚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时透月腰系围裙,手里还拿着一个锅铲,笑眯眯地朝他跑来。
“中也,你饿不饿呀?我刚做了炒饭,要吃一点吗?”
看来她已经气消,某人暗自松了口气,并回以她一个大大的笑脸,“要!”
“那先去洗手吧。”
转身回到厨房,时透月感觉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如果再不回来,她吃完饭就得出门找人。
方才他挨完揍,一言不发地离开家,她也没有想着去追,毕竟那会儿正在气头上,哪有心思管那么多。
在冷静下来后,自我反思了一番,她觉得还是得管好自己的脾气,不能随便打孩子。
如果换作是织田,就绝对不会揍他。
*
周一下午,在车站挥手送别二人后,时透月拿出地图,望着那四个地点犯了难。
那天在直升机是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她不敢多看,怕昏死过去,因此这些定位可能不太准确,和实际位置或许相差了好几公里。
不止如此,地点周围都是密林,视野不太好,想要在其中找到锻刀房,其实是件非常困难的事。
总之,先从离这里最近的一处开始搜寻吧。
她一连找了好几天,终于在周五的时候发现目标!
十分钟前,她正漫无目的地走在深山中,树木长得都差不多,想要避免迷路,只能做标记。
忽然,她闻到一点细微的煤炭燃烧的气味,顺着这个方向看去,就见一股腾升的白烟飞往天际。
没多想,时透月立刻加快脚步向前狂奔,两旁的树木伴着呼啸而过的风,被远远甩到身后。
视野中出现了一个棕色的小点,随着距离的拉进,小点变成一栋二层日式木屋,周围立着木栅栏,右边有间石造小屋,高耸的烟囱里不断钻出烟雾。
她的第一反应是找错了,因为石头屋看起来很新,似乎是最近才垒起来的,露出的水泥还是灰白色,压根不像废弃已久的锻刀房。
一旁的木屋目测屋龄得有五十年了,木材经历过岁月的冲刷,散发出柔软而温暖的光泽,别有一番古朴的韵味。
屋子虽老,但维护得很好,应该常年有人居住。
“请问有人吗?”时透月站在院外问道。
等了半晌,都没有听到回应,可石屋里分明有人啊,还能听到“叮叮当当”的敲击声。
没多犹豫,她抬脚往木屋走去,想着先去确认下吧,若是找错了,就立刻向屋主道歉。
推开木质小门,热气扑面而来,与屋外的微凉空气形成鲜明对比,看到那熟悉的背影时,她迫不及待地喊道:“玉青!”
不理她。
“玉青玉青!”
还是不理她。
时透月顿时恼火起来,一个箭步冲到少年身侧,冲着他的耳朵大喊:“片纲玉青!”
眼前人就跟聋了似的,全然不为所动,注意力都集中在锻刀上,他右手执锤,一下一下,十分有节奏地砸在烧红的刀刃上。
额头布满汗珠,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将衣襟都打湿了一大块。
见此情景,时透月大胆猜测:玉青其实没有太生气,他只是单纯地因为沉迷于锻刀,所以才没有理她……
可恶!真是专注过头了!比天桥底下贴膜的大爷还要认真,相信就算现在发生地震,他都不会有任何反应。
在锻刀房里转悠一圈,她发现虽然屋子外观很新,但里面的各类器具和设施都很老旧,像是盖好屋子后从别处搬来的。
这意味着旁边那栋木屋对于玉青而言意义非凡,否则他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难道是从前还是人类时居住过的房子?
可……他是大正时代的人啊,那屋子怎么看都不像那个年代的产物。
冒着待会可能会被玉青殴打的风险,时透月终是没能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打开了木屋的大门。
不管是装修风格还是家具,都充满浓浓的昭和气息,屋内打扫的一尘不染,鞋柜上方的花瓶中插着白色山茶花,馥郁的香味扑入鼻息。
穿过走廊,步入客厅客厅,目光立刻被前方的黑色佛龛所吸引,位于正中的牌位上赫然写着:爱妻内山真琴之牌位。
爱爱爱爱妻子?!他他他他他结过婚?!还丧偶过?!
震撼时透月一整年!
这太令人惊讶了!
话说玉青也就享年十七,肯定不是人类时期结的婚,那就是他变成咒灵之后的事咯。
他妻子也是咒灵?还是能看得见咒灵的人类?亦或是咒术师?
她立刻冲回玄关,打开鞋柜,里面全是女人的鞋子,都用透明密封盒保存好了。她又跑去厨房,推开橱柜,杯子和餐具啥的都两两成对。
时透月得出结论:妻子是人类,至于是咒力充沛的普通人还是咒术师,这就不得而知了。
只敢在公共区域逗留,至于卧室之类比较隐私的地方……她还是稍微有点公德心的,肯定不会随便进去。
走到佛龛边,牌位前摆放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中的女子长得秀美动人,丹凤眼、鹅蛋脸,应该是位性子温婉的古典美女。
她瞧见旁边放着线香,就点燃了一根放进香炉里,旋即闭上双眼,双手合十。
上完香,时透月又回到石屋,蹲在地上,两眼直勾勾盯着少年看,她现在特别想开口问,可惜大哥已经进入锻刀的无我境界,根本不理人!
脑中开始播放自编自导的电视剧,是关于咒灵少年和人类女子的旷世绝恋。
剧刚播出一半,手机发出的嗡鸣声非常扫兴地打断了时透月的颅内小剧场。
“可恶!谁啊?”她没好气地骂道,一看来电显示,原来是伊达航。
“干啥?我正忙着呢。”
“你在忙什么?”
“没什么,咋?有事啊?”
“我家附近的超市有活动,全场薯片半价……”
在半价薯片和听八卦之间,她果断选择前者!
估摸着玉青得把刀锻完才会恢复平常的样子,在此之前只能干等,还不如去抢薯片呢。
*
如果将抢购打折商品看做是一场战争,那时透月势必是常胜将军,望着购物车中满载的薯片,她露出胜利者独属的嚣张笑容。
但排队结账的人未免也太多了吧!看样子得排二十分钟,她闲着无聊,眼神四处乱瞟。
视线蓦地被一个快步走出感应门的人影所勾住,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时透月的动态视力极佳,一两秒的时间足以让她看清楚并记下对方的长相。
什么叫做巧他妈给巧开门,巧到家了!
那名女子和内山真琴长得是一模一样,双胞胎?不可能的,尽管牌位上并未写生卒年,但根据房子的居住痕迹可判断,内山很久以前就去世了。
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一种可能性——她是内山的转世。
低头看了眼薯片大军,时透月心疼地直抽抽,惋惜似的沉声叹了口气,她把车子推离队列,一咬牙,冲出超市。
撒油啦啦半价薯片!有缘再见吧!她必须为了好友的幸福而去追人,说不定可以再续前缘呢!
可惜等她追上人时,却发现期望落空,这个缘是续不了了。
此前视线被收银台挡住,她只看到了女人的上半身,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还推着辆婴儿车。
痛!实在是太痛!
不禁为好友感到遗憾,同时也会失去的半价薯片而心痛,时透月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索性漫无目的地跟在女人后面。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猥琐……像那种尾随貌**的变态痴汉。心生鄙夷,正准备转身而去时,女子停在了坡道下方。
注意到对方的表情带着苦恼,时透月的视线下移,女人一手推着婴儿车,另一只手提着购物袋,似乎很重的样子。
“需要帮忙吗?”小跑着来到女人身边,脸上洋溢着乖孩子专属笑容。
女子对于她的突然出现表现出惊讶,轻声“啊”了一声,随后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温言婉拒:“不用了小妹妹,这个很重的,你提不动。”
“我试试吧。”语毕,她不由分说地夺过购物袋,为了表现出自己力气大,还跟练哑铃似的举了举。
“哇,你好厉害啊!”女子眼底闪过吃惊,接着不住夸赞。
“嘿嘿,还行吧。”
来到位于坡道中段的家,女子用钥匙打开家门,扭头对身后的人发出邀请:“谢谢你啊小姑娘,若是不嫌弃,进来喝杯茶再走吧。”
“好啊。”她从善如流地答应。
无意识地偏眸看向门边的姓名牌——夏油,心想:真是罕见的姓氏,记得有个滑雪场也是叫这个吧。
第37章 她百分之百喜欢我我没有抱男人的兴趣……
刚踏进玄关,立刻被鞋柜上方的花瓶吸引了目光——里面插着白色山茶花,时透月当即愣住,巧合吗?
默不作声地换好鞋,跟随女子来到客厅,途中二人进行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招待她落座后,对方表示得去泡茶,需要她帮忙照看一下小baby。
额……好丑的婴儿啊。时透月如此想道,她不动声色地收起了面上的嫌弃,披上温柔大姐姐的皮,嘴角挂起友善的浅笑。
话说回来,其实已经算是婴幼儿了,目测有两岁多,男孩子,脸蛋肥肥的,眼睛小小的,脑袋秃秃的……像蒸开裂的馒头。
救命!琴子夫人的老公究竟是有多丑啊?!
想起自家小玉儿的帅气脸庞,时透月深感痛惜,终究是错过了!
作为一个极其护短的人,看到好友的前任的孩子,她自然不会产生半点好感,再加上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小孩,对馒头君的初始好感度大约是-10.
相顾无言,跟馒头君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对方先一步开口,语气带着撒娇的意思:“姐姐,要抱抱。”
小宝宝冲她伸出肉乎乎的手臂,好似两截莲藕,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咧开嘴,露出刚长出来的小牙齿。
笑容中透出几分傻气,看起来憨憨的,一副不大聪明的亚子。
无情女子时透月冷下脸,面无表情道:“不好意思,我没有抱男人的兴趣。”
“唔……”馒头小子轻哼一声,似乎是感受到她的不友好,他吸了吸鼻子,眼底泛起泪花,感觉下一秒就会嚎啕大哭。
啊啊啊啊!时透月的内心发出土拨鼠般的尖叫,她想要遁地而逃!
权衡过后,果断抱起小孩,一手托住他的屁股,一手轻轻拍着后背,用温柔似水的语调安抚道:“宝宝乖,不哭不哭啊,宝宝最乖了。”
首先,她很怕小孩的哭声,活像一台失控的破音响,其次,他真要哭起来,势必会把琴子夫人引过来……不太好吧。
老倒霉蛋时透月忍辱负重,只能逼自己耐下性子来,好声好气地哄孩子。
突然,小孩两条胳膊勾住她的脖子,猝不及防的、没有任何征兆的,“啵唧”一口亲上来,糊了她一脸口水。
“……”
淦!
额角的青筋鼓起,呼之欲出,她似乎听到脑袋里某根神经断裂的声音,大脑立刻宕机,手一抖,差点把孩子抖掉。
冷静啊月!时透月用残存的理智给自己洗脑,就当他是玉青的崽。
冷静,不可以发火,忍一时风平浪静,你是个成熟的大人,坚决不能逞一时之快而把他扔地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能说夏油杰是个作死小能手,他丝毫没有注意到时透月都快气炸了,用软糯的嗓音说出让人血压飙升的话。
“姐姐,我想尿尿。”
呜呜呜!这是什么人间疾苦,时透月的情绪在崩溃而暴怒之间反复横跳。
“……卫生间在哪?”
强压住火气把他送到卫生间门口,本想着总算是完成任务,结果小孩仰起头,抬手拉了拉她的衣袖,一脸无辜道:“我不敢一个人进去。”
时透月只想把他塞进马桶里冲走!但她还是非常坚强地忍住了,视死如归般走进卫生间。
具体过程不再赘述,她现在心如止水,只当自己在渡劫。
回到客厅时,琴子正好端着托盘走来,将泡好的茶和羊羹等甜品放到桌上,笑意盈盈地说:“你们两个相处得很好嘛。”
夏油杰开心地点头:“嗯!”
时透月露出疲惫的微笑:
“……嗯。”
方才注意力都在小屁孩身上,她都没功夫看客厅的布置,这会儿趁吃甜点的间隙,时透月腾出几分心思,悄悄打量起四周。
都说房子可以反映出居住者的心境,她觉得有几分道理,屋里收拾得很干净,地上铺着崭新的榻榻米,应该是近期刚换过。
墙纸是浅黄色的,温馨淡雅,墙面上贴了几张描绘风景的画作,有些一看便知是出于幼童之手,还有两幅是大人画的,笔触细腻,色彩比较鲜艳。
房间临窗位置放着绿植,叶片繁茂,欣欣向荣……时透月的目光最终落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她看到一张熟悉的符纸。
她家客厅也有同样的一张——是玉青贴的,普通人看不到。
作用是在房子周围形成结界,低级的咒灵进不来,如果有高级咒灵闯入,他可以立刻感觉到咒力的变化,从而在第一时间赶来。
天啊!原来……原来他都知道了,即便没办法再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也要想方设法护她周全。
如果这都不算爱!那这世界上就没有真爱了!她被过期糖刀的半死不活。
*
时间回溯到早晨,杯户小学一年B班的教室内,松田阵平单手托腮,神游似的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
在那之后已经过去快两周,依旧没有收到时透月的半点消息,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因为自己的拒绝,所以她生气了。
可他也没有办法啊,总不可能撒谎骗人吧,那才是罪大恶极的行为。
“唉……”小小的孩童发出沉痛的叹息,他其实也蛮喜欢她的,但只是朋友间的那种喜欢,毕竟时透月是他唯一的异性好友。
“怎么了?小阵平。”萩原研二踮起脚尖,侧坐到他面前的桌子上。
抬眼往旁边一瞥,松田阵平收回视线,木着脸回答:“你不懂。”
“让我猜一猜……在想小月的事吧。”
“你怎么知道?!”被戳中心事的某人如触电般坐直了身子,脸上带着难以置信。
好友是个藏不住事的人,所有的喜怒哀乐几乎都写在脸上,要猜他的心思再简单不过了。
萩原研二不仅能察觉到他烦恼的原因,还能顺道把困扰他的问题给解决掉。
“她当时之所以那样说,绝对不是因为对你有意思,这点你可以放心。”
半信半疑地盯着好友看了一会,松田阵平摇了摇头,眼神坚定,语气笃定:“不,她一定喜欢我。”
“……”向来能言善道的萩原研二都被他给整无语了,沉默片刻后,灵魂发问,“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样的幻觉?”
松田阵平煞有介事地挺直腰吧,表情严肃地开始分析:“你想啊,平时我跟她各种勾肩搭背的,她都没有啥反应,换作是别的女生,肯定会打我。她还特别喜欢我去家玩,每次都要留下来过夜。”
分析完后,他做出总结:“她一定是喜欢我,而且喜欢的不得了。”
“……”
没救了,萩原研二是个槽点很高的人,平日里不会去随便吐槽,但今天情况特殊,他忍不住心中腹诽:好友啊,你的眼神里为什么透露着清澈的愚蠢。
“她之所以不在意跟你肢体接触,是因为压根就没把你当异性,而爱去你家玩的原因就更简单了——她是丈太郎先生的粉丝啊!”
“诶?是这样吗?”
“没错!就是这样!”
“可她之前答应过上周末来我家玩,却爽约了,连通电话都没有打来,果然……还是介意被我拒绝的事。”
面对执迷不悟的好友,萩原研二只觉有种无力感,但他还是很好脾气地指点迷津:“可能只是单纯地忘了吧,毕竟上周刚发生过那样的事。”
后来从伊达航的父亲那听说,丰川夫妻第二天就跑去警局自首,但他们二人的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还说昨晚被人绑架了,被极其残忍地虐待了一晚上。
可他们身上完好无损,连块破皮的地方都找不出来,警方认定两人多半是精神方面有问题,就安排相关人士来进行鉴定。
现在双双在在精神病院关着,据说情况不太乐观,短时间内是出不来了。
“但愿吧。”一向豁达的松田阵平难得露出多愁善感的眼神,他不想因为这件事而失去一个朋友。
“要是放心不下就去见见她吧,需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啦。”
*
挥手告别夏油琴子,时透月踏着落日的余晖,坐上回家的地铁。
对方刚才还邀请她留下来吃饭,她立马拒绝了!
到时候得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画面,她肯定会联想到在深山里独居的好友……一个人守着两个人的回忆生活。
靠!太虐了吧,她估计会因为心绞痛而猝死在夏油家的饭桌上。
远远瞧见家门口站着个人,背光而立,看不清面容,夕阳将人影拖得很长。
“你跑去哪里野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打她的手机是关机状态,打家里的电话没人接,他只能跑来她家门口等。
结果等了好几个小时,她才慢悠悠的磨蹭回来,松田阵平憋的一肚子火,一股脑地撒了出来。
这暴躁的口气她再熟悉不过,于是毫不在乎地怼了回去:“你管得着吗?”
“你!”被她噎的不轻,松田阵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想到自己来的目的,他压下火气,还算镇定地问,“待会要来我家玩吗?”
嚯,特地上门找她就为了这?也不嫌折腾,明明只是打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啊,不对,她的手机没电了。
迎着光看向双手插兜的小卷毛,估计他等了很久,鼻头、脸颊和耳朵都冻得发红,似乎是为了验证她的猜想,小卷毛蓦地打了个大喷嚏,鼻涕都流了出来。
他顿时有些窘迫,正准备抬手去擦时,面前的小姑娘及时拿出手帕递了上去。
“谢、谢了啊。”极其别扭地接过手帕,他背过身,胡乱地擦了一把,再转身时,一双温暖的手贴上他的脸。
“笨蛋,要是我今晚不回来,你难道打算等到天亮啊?”
嘴上说着埋怨的话,可眼中却盛满关心,纤长的睫毛微垂,琥珀般的眸子被夕阳晕染成金褐色,像是藏于密林中的落日。
鼻梁秀挺,嘴唇形状姣好,淡粉的唇色让人想到春日里含苞待放的樱花。
仔细一看……她貌似长得还蛮可爱的,为什么之前一直都没有注意到?
掌心的温度很快将脸上的寒意驱散,并一路升温,他觉得自己的脸颊热得发烫,比她的手掌还烫。
“嗯。”他都不记得方才时透月问了什么问题,魂不守舍地随口应道。
“笨死了!要是生病了该怎么办?”时透月低声骂道,强行牵起他的手,推开院门往家里走,“先吃点感冒药预防下吧,我待会把家里的备用钥匙给你,以后直接进来等。”
“……好。”
任由对方把他拖进客厅,松田阵平坐在沙发上发呆,抬手摸了摸滚烫的面颊,心说:萩,完蛋了,她百分之百喜欢我。
第38章 你竟然妄想当他姐夫人最爱的永远是自……
拿着感冒药和温水回来,时透月看到沙发上那个满脸通红的人,顿时吓一跳,她认为对方因为在寒风中站了太久的缘故,发高烧了!
慌乱地把东西放到茶几上,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凭手感判断温度正常,“没发烧啊,我去拿温度计。”
“不用了。”
刚做完心理建设的松田阵平叫住她,模样有几分欲言又止,看她的眼神闪烁不定,最终他别开脸,迟疑着说道:“月,你坐,我有事要说。”
“哦。”见他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要说,时透月只能配合地坐下。
手臂搭着膝盖上,松田阵平十指指尖相抵,他低头盯着
自己的双手,似乎正在寻找合适的措辞。
“你咋啦?”
扭头看向她的同时直起身子,他深深叹了口气,眉眼间笼罩着无奈和纠结,“我、我有喜欢的人了。”
擦!现在的小孩子是怎么一回事?一个比一个早熟!
时透月再一次被小学生给震撼的了,她望着对方,也不知该如何评价,憋了半天才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话:“挺好的。”
松田阵平认真凝视着她的脸,试图找出伤心的痕迹,然而并没有,时透月看起来一定都不难过,顶多称得上是有点惊讶。
忽然之间,他感觉到一丝挫败,不自觉地提高音量质问:“你不是喜欢我嘛!听到我有喜欢的人了,就这反应?”
“……”他来的路上脑袋被门挤了吗?时透月皱起眉,战术性向后挪,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你为什么会产生这种错觉?”
“就是、就是……”
听完他的分析,时透月给出的解释几乎跟萩原研二版本的如出一辙,最后表情平静地做出总结:“综上所述,我不喜欢你。”
太尴尬了,搞了半天是他在自作多情,还烦恼了那么多天,来之前更是在脑子里演练了无数遍说辞。
松田阵平陷入深深地自我怀疑中,他觉得自己的智商和情商之中的某一个绝对有问题,早知道就应该听好友的话,何必大老远地跑来丢人。
坐在他身旁的时透月同样陷入自我怀疑,难道她以为降谷对她有意思,也是错觉?
“你为什么不说话?该不会是在心里笑话我吧?”松田阵平垂下脑袋,从脸颊到耳朵都红成一片,他觉得自己自恋过了头,羞愧难当。
“啥?”时透月茫然地扭过头,随即连连摆手否认,“怎么可能啊,我不是这种人!更何况……类似的误会时常会发生,别太在意,我发誓不会告诉任何人!”
说完,她神情严肃地伸出三根手指对着天,表示自己是个守口如瓶的人。
被她过于认真的表情逗乐了,小卷毛瞬间释怀,嘴角勾起浅笑,“月……谢谢你。”
“说这话就有点见外了哈。”
误会解除,二人开开心心地前往松田家。
*
洗完澡,在客厅打了会游戏后,两人被信枝催促回房间睡觉。
钻进柔软的被窝,余光瞄见枕边的小卷毛,感觉手感很好的样子,时透月抬手揉了揉,然后猛地想起自己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话说你喜欢的人是谁啊?”
松田阵平顶着半月眼斜斜瞥向她,状似不满地嘀咕:“你现在才想起来问啊。”
“之前忘了。”
他双眼盯着天花板,犹豫几秒后小声道:“千速。”
时透月倒吸一口凉气,垂死病中惊坐起,睁大双眼瞪着他,出声谴责:“松田阵平!你这个卑鄙的男人,研二把你当兄弟,你竟然妄想当他姐夫!太阴险了!我鄙视你!”
“我怎么了我?!”他也立刻从床上弹起,忿忿不平道,“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她是你兄弟的姐姐啊!”
“又不是我兄弟的女人!”
“额……好像挺有道理。”时透月被说服了,软趴趴地躺回床上,斜目扫向他:“研二知道吗?”
“嗯。”他重重躺下,床垫晃了晃,像荡起的波浪。
“他怎么说?”
“说我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好直接哟,”吃瓜群众时透月看热闹不嫌事大,单手撑起脑袋,嘴角牵起坏笑,“看来研二不想要你当他姐夫。”
某人有点气急败坏,没好气地低喝道:“你闭嘴啦!”
伸手捋了捋头发,时透月摆出知心姐姐的派头,轻言细语地劝:“一辈子很长的,你还会遇到很多人,更何况人归根究底最爱的永远都是自己,所以才会喜欢上能够满足自己期待和欲……和幻想的人。”
表情古怪地打量了她几眼,松田阵平眉头紧锁,看她的眼神变得陌生,“这位朋友,你之前经历过什么?”
“也没啥,”时透月随便打着哈哈糊弄过去,“睡啦睡啦,我明天还得早起呢。”
“有事啊?”
“嗯哼。”
*
来到林中小屋时,已是下午,时透月本打算一早出发,但丈太郎先生邀请她去参观拳击训练,她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了。
推开石屋的门,果不其然看到玉青仍然在埋头打铁,她悄声走了出去,来到林中,拨通好友的电话。
“萤,我问你件事哦。”
“啥?”
时透月背靠一棵枯树,脚尖捻着地上的小树枝,“我感觉……额,怎么说呢?降谷貌似对我有点意思。”
拿电话的手抖了一下,森川萤目露惊讶,但说话的语气依旧稳如老狗:“你想多了吧,至少我没看出来。”
无论如何都得遮掩过去,否则按照月的性子,一定会通过刻意疏远的方式来让对方知难而退。
实际上她已经这么做了,但降谷零只当她是因为丰川学姐的事而伤感,导致心情不佳,才会对他爱答不理的,基本没太放在心上。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估计就是我想太多。”时透月成功被忽悠过去,压根没起疑。
因为好友在这方面异常敏锐,属于一眼就能看出谁对谁有好感的超级神人,可以称得上是特异功能了。
电话那头的森川萤昧着良心替某人找补:“硬要说的话,他对你的感觉应该跟对艾莲娜医生差不多,比较偏向于依赖吧。”
“原来如此……大师,我悟了!”
默默放下话筒,对于欺骗好友一事,让森川萤感到些许心虚,但不多,毕竟她也不算全部胡诌。
小作思考后,她决定不跟降谷零通气了,他的演技太烂!不知道还好,要是知道了绝对会露出马脚,白白引人怀疑。
在森林里转悠了一会,时透月倏地转身看向石屋方向,锻刀的打击声消失了!
可她没有第一时间动身,而是站在原地犹豫不决。
说实话,她真的很想很想听八卦!想听的不得了!
但这段感情现在处于无疾而终的状态,女方已经结婚生子,她实在不好意思再去刺激可怜的玉青。
纠结了半天后,她认为此事到此为止吧,不要再提比较好,就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装作若无其事地推开石屋的门,和起身准备出门的玉青打了个照面,她淡定地抬手打招呼:“哟,好巧啊。”
和服少年满面狐疑,上下打量着她,“你怎么在这?”
“……路过。”破借口连她本人都觉得离谱。
玉青很明显不相信,指着她道:“你跟踪我!”
时透月震怒,她只是跟踪了他的前妻而已,并没有跟踪他本人!
“我没那么猥琐!来这也不是巧合……”
在听完她这个恐高人士为了找他,竟冒着昏死过去的风险坐直升机,玉青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那个时候他的确挺生气的,因为她对毁尸灭迹的方法了若指掌,仿佛实践过无数次,着实有点吓人。
但转念一想,她之所以会知道这些,多半是由于早鹤女士的职业使然,而不是源于自身经历。
恰好这节骨眼上,他意外获得一块上好的玉钢,然后就一直窝在锻刀房里,直至完成火造。
“你……还在生我的气啊?”时透月低下头,装出楚楚可怜的模样,说话的声音染上哭腔。
深知她秉性的玉青自然不会上当,他双臂环胸,居高临下地睨着她道:“在我面前就别装了,这点破演技还是留着忽悠别人吧。”
嘁!时透月收起柔弱的表情,同时也放下心来——玉青气早就消了,否则不会有闲心思调侃她。
“我先去洗个澡,你……进屋等一会。”
“哦。”
*
坐姿乖巧地候在客厅,哗啦啦的水流声从浴室中传来,时透月心底打起了小算盘。
既然玉青都邀请她进家门了,而佛龛就位于客厅中最显眼的位置,说明对方已经做好会被她问起的心理准备,。
更何况了……他心里或许也很憋屈和难受,正打算找个人聊聊也说不定。
不多时,少年伴着氤氲的水汽从浴室中走出,还顺便换了身衣服,深蓝色和服外面搭了件白色羽织,没戴面具,露出俊朗的面容,垂直腰间的长发扎成高马尾。
时透月微微睁大眼,奇道:“你头发为
什么是干的?我没有听到吹风机的声音啊。”
“咒灵的身体是由咒力组成的,理论上可以变成任何模样。”
言外之意就是他可以用意念让头发瞬间吹干,这下时透月更疑惑了,“那你干嘛还特地去洗澡啊……靠意念随便清理一下不就可以了嘛。”
少年绕过矮桌,坐到她对面,深绿色的双眸平静地像是雨后的密林,“因为我想活得像人一些。”
时透月眼底闪过错愕,继而转为恍然,他原先是人,尽管变成了咒灵,依旧还是把自己当人。
“有什么办法能让咒灵变成人类吗?”
“有啊,”他扯起嘴角,笑容近乎自嘲,“重新去投一次胎就行。”
第39章 去禅院家踢馆她要拼命变强,然后殴打……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带着无可奈何的叹息,时透月心中警铃大作,担心这大哥会不会突然想不开,然后去死一死。
“不可以!你死了我该怎么办啊?!”
她神情激动地站起来,由于动作太猛,小腿前侧狠狠地撞向桌子边缘,那种钻心的痛由点及面,像是往可乐里丢进一颗薄荷糖,灭顶似的在身体中回荡开来。
“痛啊!”时透月泪眼汪汪地抱着小腿,疼得满地打滚,混乱中脑袋一不小心磕到桌角,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要死要死要死!你还愣着干嘛?快点帮我加血啊!HP快要归零啦!”
“……”玉青顿时满头黑线,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然后不紧不慢地起身,走到猪队友面前用反转术式治疗。
这个笨手笨脚的家伙,要是没有他在,感觉活不到成年就会被咒灵给吃掉……不对,天与咒缚没有咒力,对于咒灵而言,就像没营养的干柴一样难吃。
经过治疗的时透月虚弱地趴在地上,没办法,她对疼痛的忍耐度极低,也就是超级怕痛,属于非常脆弱的S。
余光瞄见佛龛,她继续维持着趴倒的姿势,装作不经意似的开口:“你最近有什么烦恼想向人倾诉吗?”
“有,比如我的队友是个憨批。”
“我怀疑你在骂我。”
“自信点,把怀疑两个字给去掉。”
眼看着话题越走越偏,时透月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八卦之力给身体注入新能量,她坐起来开门见山地说:“我昨天恰巧碰到琴子夫人,还顺便去她们家喝了个下午茶。”
听罢,少年神情微愣,接着不自然地错开视线,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一会,才淡淡回道:“哦。”
貌似没生气,意味着她可以继续这个话题。
反复斟酌措辞后,时透月小心翼翼地说:“我……我真的很好奇,但如果你实在不想多说,那就不问了,以后也不会再问。”
寒风拍向窗户,玻璃颤动发出轻响,少年收回看风景的目光,紧抿的唇瓣微启:“如果你在期待跌宕起伏的剧情,那估计得让你失望了。”
时透月没敢吭声,生怕他突然反悔不讲,她坐直身子,目光炯炯,像上课认真听讲的好学生,眼里充满对知识的渴望。
“和大部分无聊的电视剧情节差不多,从一见钟情到相伴一生,就这样,没了。”
“……”概括能力堪称逆天,时透月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她沉吟片刻,试探性地追问,“她是咒术师?”
“嗯。”
看来他是真的不愿意多提,再纠缠下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时透月感觉有点小遗憾,但她还算识趣,及时住了嘴,并转移话题。
“你平时喜欢干嘛?”
“诶?”转换速度过快,玉青感到惊讶,他挑起眉梢,表情狐疑地看着她,“怎么突然问这个?”
“想多了解你一点嘛,如果不出意外,咱们还得相处几十年呢。”
好像挺有道理,但单方面的提问又挺没意思,于是他提出建议:“轮流问吧。”
“好。”
就这样,二人开始轮番提问,一开始都是些很正常的小问题,后来画风越来越诡异,各类稀奇古怪的问题层出不穷。
直到日落西山,时透月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本来以为对方会看天色已晚留她过夜,结果并没有,玉青毫不犹豫地赶人。
“回去的路上小心点,别被怪蜀黍拐走。”
“知道了。”
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少年突然出言嘱咐:“我最近得忙着锻刀,你碰到咒灵别硬刚,打不过就跑。”
“啊?”时透月转过声,略带不满地抱怨,“干嘛那么着急呀,你不在我没有安全感,就跟裸奔似的。”
压抑住想要吐槽的心思,玉青板起脸,正色道:“下个月得去禅院家踢馆,你说急不急?”
她面露恍然,慢悠悠地点着头:“好嘛,那你加油。”
“该加油的人是你啊大姐!”
少年冲上去给她了一记爆栗,恨铁不成钢地骂道:“稍微有点危机感行吗?还有!你给我记住了,以后打架我只会在旁边看着,别指望我出手帮你!”
两个字——无情!时透月双目睁圆,面上带着诧色,“如果我快要被打死了呢?”
玉青脸色阴沉,锐利的眸子不带任何温度,几乎凝结成霜,他扯起唇角,露出嘲讽意味十足的冷笑:“说明你学艺不精,死了活该!”
他在说什么?!三十多度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冷漠的话?时透月都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们刚才还在愉快地聊天啊,气氛可好了呢,能当场拜把子的那种。
呆愣了半晌,胸口腾升出一股无名火,她先是被气到丧失语言能力,憋屈地瞪了对方一眼后,成功被他无情无义的嘴脸给气哭。
可恶啊!从今天开始哪怕牺牲睡眠时间都得往死里练!不就是区区特级咒灵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要拼命变强,然后殴打他!
“混蛋!”
开着呼吸法一路狂奔,边跑边哭,眼泪随风飘荡,时透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出深山老林。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降谷零,通知对方停课,理由是她年底要参加特别重要的剑道比赛,需要争分夺秒地训练。
同一片星空下,玉青坐在缘廊边,喝着刚沏好的热茶,举头望向悬挂于夜幕的明月。
若是还有别的选择,他也不想如此狠心,可惜月已经产生依赖心里,总想着不管发生什么都有人兜底,自然不会拼尽全力。
虽然这么说很残酷,但她只有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才能将自身的潜力发挥到极致。
*
时光飞逝,转眼年关将至。
由于被玉青的无情发言刺激的不轻,时透月断掉所有娱乐和社交活动,全身心投入到剑术和呼吸法的训练中。
现阶段已掌握【全集中常中】,既全天开启呼吸法,包括睡眠状态。
当然,她为此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险些用力过猛,把自己给练死。 :
京都的冬天要比东京寒冷一些,天空蒙上灰色,呼出的气体凝成白雾,不一会便消散在空气中。
前些天,她拨通许久未联系的家主电话,简明扼要地阐述完情况后,禅院直毘人表现出对于呼吸法的浓厚兴趣,还故作高深地说会给她准备相应试炼。
再次站在禅院家大门前,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明明只间隔不到半年而已,或许是因为她变强了吧,希望一切顺利。
等候已久的侍女连忙迎上来,时透月对领头的那人还有印象,就是上次帮忙指路的漂亮姐姐。
对方看她的眼神充满担忧,似乎想开口叮嘱几句,最终化作一声叹息:“唉,您随妾身来吧。”
宅子内部依旧散发出那股子庄严而肃穆的气息,唯一不同的是四周寂静地诡异,记得她初次造访时,被无数人或明或暗地围观打量。
而此行一路走来都没见到什么人,时透月不禁心生疑惑,“姐姐,今天为什么这么冷清?”
侍女的脚步一顿,垂眸看向她,“您一会便知。”
行吧,她已经知道了,多半是等在试炼地点,准备看她笑话。
零咒力外加女性身份,这两个条件放在禅院家,就是鄙视链底端的渣渣,估计连渣都算不上,顶多能称作是粉末、尘埃之类
更加微小的存在。
经过千锤百炼的时透月无所畏惧,她倒是好奇试炼的内容,该不会是和家主对打吧?
那她是真打不过,但勉强苟一会儿还是能做到的。
“快到了,您准备一下吧。”
“好的。”
其实也没啥好准备的,早已万事俱备,手中还有玉青精心锻造的咒具,她也是昨晚才拿到,没来得及在战斗中使用。
远远地便瞧见前方乌泱泱一大片人,为首的自然是家主——禅院直毘人,他可能是喝了点酒吧,红光满面的,身边跟着几个看起来脾气很烂的老头。
除此之外,还有若干长相没啥记忆点的男人,没有见到女人的身影,应该是被挤到后排了吧。
时透月伸长脖子,试图寻找另一位天与咒缚,但找了半天都没见到人,估摸着也是在后排。
每多走一步,都能听到无数冷嘲热讽的话语由远及近,她面不改色,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只当他们在放屁。
直毘人越众而出,踱步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一番,“来了啊。”
数月不见,她好似脱胎换骨,无论是眼神还是气场都像是变了一个人,想必实力也不可同日而语。
时透月略一颔首,不卑不亢道:“是。”
“喂!无礼的臭丫头!见到家主大人为何不行礼?!”
“真是没教养!不愧是在外面长大的野孩子!”
“我们禅院家可养不出如此不成体统的丫头!”
……
活久见啊!她咋啦?就说了一个字,结果被喷一百句!杠精,一群杠精!时透月只觉无语。
“行啦!”直毘人大手一挥,拿出家主不怒自威的气势,身后的杠精们瞬间安静如鸡,只等他再次发话。
擦!有点帅气,时透月都想当家主了,然后就能天天使唤杠精给她跑腿,帮忙料理各种鸡毛蒜皮的破事。
见她竟然在此情境下神游,禅院直毘人的眉心跳了跳,刻意用力清嗓:“咳咳!旁边那件屋子就是咒物房,也是本次试炼的地点。”
随着人群的缓慢移动,偌大一间木屋映入眼帘,面积足以媲美篮球场,墙面贴有黄底红字的符咒。
时透月没搭腔,用眼神示意家主大人继续说下去,正所谓说多错多,她可不想再被杠精喷,倒不是怂,主要是嫌吵得慌。
结果她无论出不出声都要被喷,左右都是些骂她没礼貌的话,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跟复读机似的。
“安静!”直毘人一声令下,人群再次沉寂下来,他缓缓道出规则:“咒物房内关有无数只二级及其以下的咒灵,只要能在里面存活二十分钟,我就认可你的实力。”
听罢,时透月问了个前后不搭的问题:“这房子质量好吗?弄坏了需不需要我赔?”
人群中一名白发苍颜老者满脸鄙夷,不屑道:“好大的口气!咒物房用特殊术式加固过,就算是一级术师都无法轻易破坏。”
“哦,那就行。”
话语刚落,又遭到上百人的唾骂,时透月人都麻了,懒得跟傻逼计较,她现在非常后悔没有戴耳塞。
握紧手中的小太刀,迫不及待地朝咒物房走,刚迈出没几步,耳边忽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手腕一紧。
“要不……算了吧。”
第40章 甚尔,我们回家吧被没有咒力的人愚弄……
嚯!竟然还会有人担心她,今晚要下红雨咯!
除了某人,时透月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但这声音和她记忆里的不大一样,循声回过头,不禁愣住了。
好家伙,十来岁的男孩子长得是真的快!不过三个多月未见,禅院甚尔已窜高一大截,又因变声期的缘故,声线较从前低沉不少。
靠!她总共就只长了一厘米,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安啦,别担心。”时透月拍拍他的手背。
可惜安抚并无作用,只被当成耳旁风,少年脸上的担忧只增不减,语气严肃地给出忠告:“里面比你想的危险得多,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快走吧!没必要为了我这种人以身犯险。”
上次见面时,她说会想办法带他离开,当时还以为在开玩笑,压根没放在心上。
谁知道竟然是这种不要命的蠢办法!今早听到消息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几年前,手无寸铁的他曾被扔进去过,面对成群结队的咒灵毫无还手的余地,只能沦为移动的活靶子。
要不是家主听到风声及时赶到,一定会死在里面。
从此这个地方成了他的梦魇,往后数个夜晚,都会浑身冷汗地从噩梦中惊醒,还以为自己仍然身处咒物房。
他那时是被迫的,没有选择,而她如今还有退路,根本没必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即便手握咒具,想必也撑不了多久,二十分钟更是无稽之谈,五分钟应该就是她的极限了。
“如果死在里面只能说明我学艺不精,跟你没关系,你别管了。”
用力甩开他的手,时透月去意已决,不等对方做出反应,她脚下生风似的一溜烟蹿进咒物房,重重把门关上。
禅院甚尔双眼失神,望着前方发了会呆,随后低头看向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她皮肤的温度。
身后的讨论声此起彼伏,其中不乏咒骂和嘲讽的话语,他觉得吵得慌,心口火烧火燎,一个恶毒的想法油然而生——希望这些人统统从世界上消失。
另一边,进入咒物房的时透月迎面撞上一只“大蚊子”,红眼巨翅,身上毛茸茸……堪称昆虫恐惧者的噩梦!她强忍住想要尖叫的冲动,挥刀将其砍成两半。
放眼望去全是长得乱七八糟的咒灵,一个比一个丑,想到要跟这群丑东西“友好相处”二十分钟,她就觉得脑壳疼。
“怎么都没听到动静?该不会死在里面了吧。”
“呵,那不然呢?连咒力都没有的废物,能通过试炼就有鬼了。”
“诶唷,至少可以成为咒灵的饲料,也算是废物利用了,哈哈哈哈!”
嚣张而恶毒的嘲笑声像是四处流窜的病毒,很快在人群中传播开来。
作为家主的禅院直毘人听得眉头一皱,正准备出声制止时,眼前的咒物房竟突然炸了!
伴随着暴虐的狂风和震耳欲聋的巨响,不计其数的碎木头和咒灵的碎块被刮得到处都是,众人纷纷下意识地背过身去,用宽大的袖子护住脸。
位于风暴正中心的时透月人是懵逼的,她只是随便丢了一招啊!万万没想到威力会如此之大,太特么可怕了!
低头看向手中的小太刀,看起来平平无奇,实际上破坏力堪比炸。弹,不愧是玉青大师倾尽心力所铸,主打的就是一个深藏不露。
她不着痕迹地用余光打量那群杠精,一个二个都呆若木鸡,跟方才那副趾高气昂的张狂模样形成鲜明对比,真有够嘲讽的。
收起自己的懵逼表情,时透月转过身,拉下脸,扬起下巴,一言不发地朝人群走去。
随着她的靠近,站在最前排、叫嚣地最为猖狂的那些人明显瑟缩了一下,竟不自觉地往后挪。
“我那么卖力地表演,都没人鼓掌吗?”她勾起嘴角,冷冷地问道,眼底没有半分笑意。
不知是谁先拍得手,掌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如同潮水般扩散开来。
见此情景,时透月突然咧嘴笑了,“哈哈哈哈哈!你们真是配合啊,就像是马戏团里的猴子一样听话!被没有咒力的人愚弄的感觉如何呀?”
装杯的精髓就在于装完就跑,有逼格的同时还能避免被群殴,她脚尖轻点地面,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皮这一下她很开心,也算是帮某人出了口恶气。
接下来只要静静等待家主大人的消息便可,如此一来,主动权瞬间就落到她的手中。
刻意关闭手机,直到第三天晚上,时透月才从容不迫地开机,望着屏幕上满满的未接来电和信息,露出奸计得逞的窃笑。
按
下回拨键,她懒洋洋地躺到榻榻米上,惬意地眯起眼。
“哼,玩够了?”电话那头的人很明显心情不佳,语气低沉到极点,犹如即将爆发的火山。
欲擒故纵要是搞砸了那真是相当丢人,时透月不得不软着嗓子找补:“抱歉,手机坏了,今天才修好。”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他冷笑着说,旋即话锋一转,“明天我来东京找你面谈。”
既然家主大人都肯屈尊纡贵地大老远跑来找她,说明要人的事百分百能成,这波稳了!
时透月先是象征性的寒暄几句,随后图穷匕见,撒娇道:“表叔,人家想去银座吃高级寿司。”
“……行。”真就是一点不跟他客气。
*
看着坐在对面疯狂干饭的小姑娘,禅院直毘人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她的胃是黑洞吗?!食量竟恐怖如斯,捏寿司的老师傅都快累死了!
“再要五份鲔鱼寿司,五份海胆寿司,两份鱼子酱……”加完单,她还装模作样地问:“叔,你要吃啥?”
“不用,我光看你吃就已经饱了。”
一顿美餐后,时透月摸了摸圆鼓鼓的肚皮,吃着饭后甜点,脸上洋溢着一本满足的笑容。
“吃饱了就谈正事吧。”禅院直毘人开门见山地问:“你要多少钱?”
时至今日,他仍然记得时透月那腐败至极的“宏图大志”,印象实在太深了。
想必她会狮子大开口,向他要一大笔钱来实现纸醉金迷的梦想。
用纸巾拭去嘴角的冰淇淋,时透月轻轻摇头,“我不要钱。”
“什么?”直毘人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她居然不要钱?!怎么可能啊?还以为她会至少要十个亿。
“禅院家还有一位天与咒缚,我要他,这对于位高权重的家主大人来说,不算什么难事吧。”
她绷着脸,表情异常认真,不像在开玩笑,直毘人觉得很是纳闷,“甚尔?你要他做什么?”
说来话长,时透月懒得跟他解释,眼珠子一转,随口胡诌道:“当小白脸养,我喜欢帅哥。”
“……”真是毫不意外呢,随她去吧,这人已经没救了,贪财好色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成语。
将提前整理好的“武功秘籍”从背包里拿出,时透月本着认真负责的原则说道:“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随时问我,注意事项都写在第一页,记得看,很重要……”
*
离开禅院家的这一天,他两手空空。
临行前,家主大人把他叫过去,礼节性地交代了一些话,他没太注意听,等走到中门时,已经全部抛之脑后。
就像是一场虚妄的梦,没有半分实感,也没有人相送道别,像是枯叶离开树枝,稀松平常,无人在意。
穿过大门,映入眼帘的是蔚蓝的天空,颜色似乎比平日里更蓝。
天幕之下,是身着红裙的红发姑娘,身旁站在她的父母,三人今天是开车来的,这画面让他想起某部都市剧里的场景。
见他来了,小姑娘立马喜笑颜开,小跑着冲过来,一把牵住他的手,“甚尔,我们回家吧。”
回家?好陌生的词语,似乎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跟他说,真是奇怪啊,明明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却会给人一种安心而温暖的感觉。
他缓慢而郑重地点了下头,不由自主地重复道:“嗯,回家。”
从京都驾驶汽车回东京大约需要四个小时,乘坐新干线只用一半的时间,但坐车比较有回家的氛围,一家人昨晚经过商议,最终决定开车。
时透月完全没把他当外人,上车后直接躺在人家腿上看漫画,完全无视对方惊愕的眼神和僵硬的身体。
“再过两天就是甚尔的生日了,你打算怎么过?”她问。
试图通过看风景来缓解尴尬的少年闻言一愣,没多想,脱口而出:“不用了。”
从前也如此,生日对于他而言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没什么特殊意义。
“这怎么行?”一清透过后视镜朝后看,神情严肃,“你来家里的第一个生日,必须要好好过。”
坐在副驾驶的早鹤探出身子回过头,眉眼弯弯,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是呀,不管你想买什么,做什么,叔叔阿姨都会尽力满足。”
“真的吗?”没脸没皮的时透月从座位上弹起,两眼放光地大声道,“我们去银座吃怀石料理吧!”
早鹤抬手就是一个爆栗,笑容瞬间散去,恢复往日里训斥倒霉闺女的凶巴巴面孔,“又不是你的生日,别凑热闹,一边去!”
“过分!我是你从医院门口抢来的吧!”
“厉害啊,竟然被你发现了。”
……
一家三口中,两人在互怼,另一人负责劝架,气氛吵闹而融洽,而他虽近在咫尺,却依然有那种在看电视剧的感觉。
仿佛与他们之间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永远都无法融入进去。
“那就……去银座吃怀石料理吧。”他垂下脑袋,小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