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究竟是多少人的白月光》 1、我的预知日记 ——7/1609:08家中接到高明哥的电话,得知舅舅、舅妈遭人杀害的消息,景光幸存。 09:40医院由于过度惊吓,景光患上失语症,轻微失忆。 15:08景光用纸笔写下:七点、吃晚饭、男人、刀子。 …… 时透月蜷腿坐在书桌面前,双眼盯着日记本上令人心惊的文字,指尖微微发颤。 * 七月十五日,傍晚时分。 “好慢啊。”诸伏景光仰头望向墙上的挂钟,距离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 “叮咚——”玄关传来门铃声。 “来啦!” 随着大门打开,暑热和蝉鸣一股脑地涌进来,跟屋内的空调冷气撞了个满怀。 “早啊,景光。” 门外的小姑娘一副刚睡醒的模样,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她身着黑色运动服,右手抓着把木刀。 “不早啦,”诸伏景光嘟囔一声后问,“你带木刀来做什么?” “练习砸西瓜,夏天的必备项目嘛。” “好啊,不过假面超人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快点去看吧,晚点再练。” 随手把木刀丢进伞桶,时透月跟着表哥穿过走廊,来到客厅。 诸伏景光全神贯注的看着动画片,没有注意到身旁的人偷偷打起了瞌睡。 最近都在疯狂练习剑术和呼吸法,昨天也是练到半夜才睡,时透月困得东倒西歪。 不过做这些只是防患于未然,待会身为刑警的母亲会过来吃饭,她是柔道高手,对付一个带刀歹徒根本不在话下。 日记本一片空白,说明今晚不会有危险发生,可以安然度过劫难。 然而天不遂人愿,计划赶不上变化。 “叮铃铃——”位于走廊的电话发出阵阵鸣响,搅醒了时透月的浅眠。 正在厨房做饭的诸伏雅子扬声道:“景光,去接一下,妈妈现在不方便。” “好。” 诸伏景光拿起电话礼貌询问:“请问是哪位?姑姑啊……没事,爸爸也还没回来,您路上慢点开,不用着急。” 跟在他身后的时透月心中暗叹不妙,迅速抢过电话:“妈!你该不会要晚到吧?” 话筒中飘出熟悉的声音:“前面不巧发生连环车祸,整条道都堵死了,估计得处理好一会,你们先吃吧。” …… 心情沉重地挂断电话,时透月随便找了个借口:“我去下卫生间。” 合上门,她抬起手,黑色日记本出现在掌心。 翻开第一页,醒目的红色正楷文体映入视线。 使用事项: 一、异能力——预知日记,记录了未来七天内发生在持有者身边的重要事件(与死亡或不幸相关)。 二、日记仅持有者可见。 三、不可主动把拥有日记一事,以及相关内容告之他人,否则持有者将受到严厉处罚。 第三条规定看似苛刻,但其实也算合理,预知未来这种事本就属于窥探天机,若是一点限制都没有,反倒显得奇怪。 打开第二页,果然未来改变了。 ——7/1519:05诸伏家听到舅舅与客人发生争执,我赶去查看,外守一正在用刀连续捅刺舅舅的腹部,鲜血流了满地。 19:06被舅妈强行拽回来,同景光一起躲进衣柜。 19:08听到舅妈的惨叫声,铁锈味弥漫开来。 …… 外守一是外守有里的父亲,有里则是时透月的同班同学。 不久前,外守有里不幸去世,死因是急性阑尾炎。 尽管时透月提前知道未来,并在对方出现异样的第一时间就通知作为老师的舅舅,但还是没能挽回那孩子的性命。 医生说有里天生身子弱,即使送医及时也无力回天。 记得当时在医院的时候,那位失去孩子的父亲哭得伤心欲绝,恨不得随女儿一起去了。 唉,虽然是个可怜人,但也不应该把账都算到无辜的舅舅一家身上啊! 收回日记本,时透月愁眉苦脸地走出卫生间。 既然打不过,那就想办法避开他,只要逃过今晚这一劫,以后的事都能从长计议。 穿过走廊步入厨房,诱人的香气溢满鼻间,诸伏雅子正在切菜,菜刀与砧板碰撞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舅妈,我们今晚出去吃吧。” “诶?”雅子停下手中的动作,偏头看向她,“可是饭马上就好了。” 时透月厚着脸皮,用撒娇的语气说:“人家突然想吃意大利菜。” 面对侄女的任性要求,雅子没有感到丝毫不快,轻声安抚:“我们改天再去嘛,舅妈做了你最喜欢的炸鸡和辣味咖喱。” …… 由于诸伏雅子的坚持,时透月无功而返。 她现在真的是悔得连肠子都青了,如果这些年有认真练习剑术,现在多少也能派上点用场,而不是干着急。 思来想去,她决定出门寻找“外援”——共有两个合适人选。 来到附近的摩托车修理店,听说这里的老板年轻时候混过黑,金盆洗手后开了一家小店。 大叔年逾四十,身材魁梧,可以从袖口和领口处瞄见露出的彩色纹身,但人看着很和善,完全想象不到他的过往竟如此精彩。 时透月的父亲是这的常客,与老板很熟,对方也认得她。 “叔,您待会要来我家里吃饭吗?您之前帮了我爸爸不少忙,我想趁这个机会答谢您。” “抱歉啊,谢谢你的好意。”大叔面露为难,“但我今晚有很重要的事,实在走不开。” …… 没事,还有planb! 时透月回到自己家,住在隔壁的男大学生是空手道社的主将,上学期在全国大赛中取得过优胜,一身腱子肉,看着就很能打! 结果遭到了婉拒,因为他和家人正在吃饭。 意气风发而去,垂头丧气而归。 返程的路上,她感觉后背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了一把,同时还伴随着一股子明显的寒意,顿时汗毛乍起。 迅速扭头看去,身后竟空空荡荡。 什么情况?!大白天撞鬼了吗? 太衰了吧! * 晚上七点,时透月忧心忡忡地盯着时钟。 快了 “小月啊,”注意到她的异常,诸伏克彦关心道,“你今天好像特别关注时间,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额,我在想妈妈什么时候才能来。” “叮咚——叮咚——”急促的门铃声如同催命符,接连不断地扎入耳膜。 “我去开。”她立刻跳下椅子,赶在舅舅之前跑向玄关,然后挂上安全锁,把门推开一小条缝。 外面的中年男人弯下腰,顶着一张颇为慈祥的面孔,笑眯眯地问道:“请问诸伏老师在家吗?” 这人怎么还有脸笑?! 怒气猛地窜起,胸口火烧火燎,时透月强忍住想要把门砸在对方脸上的冲动,语气自然:“他今天加班,还没回来呢。” 原本半眯着的眼睛倏地睁大,外守一眸中闪过狐疑,嘴角浮起怪异的笑,“是吗?可是我看见他的轿车停在外面。” 她面不改色:“他今天骑自行车。” “这样啊,那我改日再来拜访。” 透过门缝看到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时透月并未完全放心。 又打开日记本确认完后才松了口气,随后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到餐厅。 “谁啊?”景光好奇地问。 她张口就来:“哦,应该是搞传销的,问家里的大人在不在,可以介绍份能轻松赚大钱的工作。” “哈哈,我们家的小月真可靠,一下子就把人给打发了。”雅子笑着说。 “还好啦~” 其乐融融的气氛并未持续多久,身旁猛地炸开玻璃破碎声,时透月下意识扭头去看。 她的异能力出问题了!这么严重的事为什么不写? 外守一如同鬼影般站在落地窗边,灯光照亮了他那张表情癫狂的脸,被玻璃划伤的手臂鲜血淋漓,手中的刀子泛出渗人的寒光。 “诸伏老师在家啊,你们一家四口吃得可真开心,我最近只能一个人吃饭,都怪你把有里给拐走了!” 面对突发状况,克彦立马起身将妻儿护在身后,“雅子!快带着孩子们离开!” 雅子迟疑片刻,眸中的慌乱和恐惧很快被坚定所取代,眼圈通红,声音发着颤:“老公!你、你要小心啊!” 紧接着她一手拽住一个孩子,拼命带着两人往屋外跑,就在经过玄关的时候,时透月用力甩开她的手,拎起木刀往回冲。 从来没有觉得走廊那么长过,好似没有尽头的黑暗隧道。 餐厅一片狼藉,桌椅倒地,饭菜撒的到处都是,诸伏克彦正抓着椅子和外守一搏斗,好在并未受伤。 看到舅舅安然无恙,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随着“啪”的一声巨响,外守一被砸倒在地,木质座椅也在力的作用下四分五裂,但他显然是魔怔了,不顾疼痛从地上跳起来,捡起匕首朝诸伏克彦刺去。 “把有里还给我!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男人面目狰狞,宛若潜藏在人间的恶鬼。 人在攻击的瞬间会露出破绽,时透月抓准时机,深吸一口气,用力握紧木刀朝外守一的手臂猛砸。 【全集中呼吸】 锻炼不足的肺部没办法在一瞬间吸入过多氧气,她颇为狼狈地咳了两声,脚步有些不稳,却没松开手,木刀如同离弦之箭,狠狠地砍向目标。 与此同时,一股奇妙的力量在身体中散开,是她不曾有过的异样感。 “咔哒!”一声脆响,空气中飘荡着骨头断裂的声音,紧接着是男人的惨叫,“手!我的手!” 时透月眼神发懵,不对啊,都没用呼吸法,怎么可能打断成年人的手臂? 上辈子累积的战斗经验已经渗入灵魂,让她的身体动得比脑子快,就在愣神的片刻,木刀再次挥下,这次是右侧肋骨。 “咔哒!”又是一声脆响。 就在这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插了进来:“阿月!” 时透月循声看去,大喊:“妈!救命啊!” 2、禅院家 暮色沉沉,月色如霜。 长野县警察本部内,刑事部课长佐佐木武眉头紧蹙,表情凝重地翻着伤情报告。 “肋骨断了两根,右手臂骨折,内脏轻微出血……时透警部,你这很明显是在公报私仇啊。” “我没有,”时透早鹤一本正经地说,“犯罪嫌疑人凶残至极,还带了武器,逮捕过程中我差点因公殉职,单是回想都感到一阵后怕。” 早鹤心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那是我女儿打的。 “……” 佐佐木不禁瞠目结舌,她难道不知道自己是警局的武力值天花板吗?区区一个带刀歹徒,怎么可能伤得到她。 “罢了,”课长大手一挥,没有过多为难,“你马上要调去警视厅,这节骨眼上尽量不要出岔子,免得落人口舌。” “明白,谢谢课长。” 时透早鹤满腹心事地离开警局,女儿什么水平自己再清楚不过。 那孩子平时懒的跟滩烂泥似的,拒绝所有运动项目,成天就知道躺地上看漫画,都快要和榻榻米融为一体了。 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突然拥有如此卓越的运动能力? 早鹤感到困惑,唯一比较科学的解释就是人在紧急情况下,所爆发出的极限力量。 * 夏日的夜空浮满乌云,宛若披上一层青灰色纱衣,隐隐透出细碎星光。 结束期末考便迎来暑假,不需要去学校应付小孩的时透月心情舒畅,每天都从早练到晚。 此时,忙碌了一天的月师傅体力值彻底归零,正趴在卧室的榻榻米上回血。 这次的事件给她敲了一记响亮的警钟,即便世间再无恶鬼,但也不能代表绝对安全。 为了保护好家人,她必须努力恢复从前的实力。有时候人心可比恶鬼可怕的多。 经过一段时间的魔鬼训练,已经可以丝滑启动呼吸法,差不多能着手练习风之呼吸的招式了。 这得益于她如今的身体素质相当不错,无论是力量、爆发、柔韧、平衡……都无可挑剔,堪称完美的体魄,基础条件比上辈子强了不少。 虽然但是,小孩终究是小孩,不可能轻易打断成年人的骨头,更何况当时身体中的异样感又该如何解释呢? 恰好路过的好心神仙把力量借给她了?怎么可能啊! 时透月不知道的是,这位“好心的神仙”正坐在离她不远的窗台上。 少年大约十七、八岁,生的很是俊秀,从头发丝到指甲盖都挑不出半点毛病,好看的不似凡间之物。 狭长眼眸偏转,少年的神色染上惆怅,仿佛在看梦中的昙花。 他找了她八十年,明明近在咫尺,可她却看不到他。 将手中的火男面具重新戴上,少年转身穿过玻璃窗,身影如雪水般,消融在如墨的夜色里。 感觉休息得差不多,时透月慢悠悠地撑起身子,走出房门准备洗洗睡。 沿着走廊路过楼梯口时,她无意间瞟见自家爸妈正坐在吧台边喝酒。 “唉……小鹤,有件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讲,这些天我也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说。” 喃尼?时透月瞳孔地震。 这糟糕的开场白是怎么回事啊喂?!为什么闻到了一股狗血伦理剧的味道? 父亲是个小有名气的漫画家,经常需要上京和那边的出版社开会,恰好前段时间东京的房子装修完毕,为了验房、收房,就索性多待几天。 天啊!他该不会机缘巧合邂逅某位妖娆时尚的都市女郎,然后发生了点不可描述之事吧…… 相较于时透月的胡思乱想,早鹤显得十分淡定,“说吧,是不是赌马又输了?” 丈夫平时会把大部分收入都交给她管理,只留下十分之一当做零花钱,赌马算是他的一点小“爱好”,涉及金额极其有限,所以她不太管。 往杯子里续满威士忌,时透一清表情沉痛地开口:“我妈妈看起来一直很健康,却在三十出头的年纪因为心衰去世……直到有一次老爸醉酒后说漏嘴,我才知道真相。” “什么真相?” 将杯中的酒饮尽,一清低头叹息:“诅咒。” “啊?” 据一清回忆,母亲身材纤瘦,力气却大的惊人。记得在他很小的时候,家里进了两个入室抢劫的匪徒,对方不仅身材高大,还带了枪。 当时父亲正在公司加班,家里只剩母亲和他。年幼的一清吓得闭上了眼,哇哇大哭,等听见两声闷响才敢睁眼,竟发现匪徒已经昏死过去。 “你不觉得和月的情况很像吗?” “是……是吧,”早鹤甩了甩头,试图让脑袋清醒点,“但跟诅咒有什么关系?” “当年我爸妈刚谈恋爱那会,妈妈曾说过自己命短,估计三十多就会死,一开始老爸没当回事,还以为她在测试自己。” “随后她便拿出体检报告,先天性心脏病……妈妈说诅咒就是等价交换,用健康的心脏换取超越常人的身体素质。” “很矛盾对吧,”一清露出苦笑,轻轻摇着头,“似乎跟她娘家人有关,但妈妈和那边早就断绝来往,不愿意多提,唯一的线索就是她婚前的姓氏——禅院。” 时透早鹤听的是云里雾里,被酒精麻痹的大脑缓慢运转,越发觉得自己这位早逝的婆婆是个谜语人,但她认为对方绝不是故意撒谎。 谁闲着没事扯这个啊?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方便讲得太具体,所以只能编了个蹩脚的说辞。 “你要实在放心不下,我们就去她娘家跑一趟,”早鹤拍拍丈夫的肩膀,宽慰道,“阿月的身体肯定没问题,上次带她去体检,医生看完报告后表示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健康的人。” 翌日,时透早鹤利用职务之便,查起婆婆——时透凪婚前的原户籍。 遗憾的是凪的父母和兄长皆已去世,早鹤只能从她在世的家人中随机联络一位——禅院直毘人,对方是凪的侄子。 在电话中简单说明完情况后,禅院直毘人非常热情地邀请他们到京都做客,还特地强调要一家三口都来。 对了,他还说自己是现任家主来着。 * 一周后,京都,禅院府邸。 站在门前的时透月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规模……堪比小型城池,金钱的味道扑面而来,古朴雅致的外观散发着庄严肃穆的气息,彰显出大家族特有的传统韵味。 不过根据她的经验,越是大户人家规矩就越多,或许祖母就是受不了这些条条框框的规定才会离家出走吧。 否则任谁都不会放弃家里的金山银山,都是钱啊! 这时,几名身着和服的年轻女子迎了过来,长发皆绾成发髻,行礼的动作整齐划一,为首的那人恭敬道:“请诸位随妾身来,家主大人已恭候多时。” 额,敢问这是在拍古装剧吗? 一行人步入中门,踏上长廊,脚下是昂贵的高级桧木,两侧则为精心打理过的枯山水庭院,颇具京都特色。 白色砂石铺满地面,竹耙画出的纹理宛如湖中涟漪,几块形态各异的岩石林立其中,周围点缀青绿色苔藓,墙角种着繁密的国槐和罗汉松。 简单质朴的颜色相得益彰,营造出依山傍水之意境。 但比起庭院美景,时透月更在意的是这一路走来都在被人不停注视。 有的明目张胆,眸中满是好奇,更多的则是躲在暗处,眼神里透出恐惧、怨恨甚至还有蔑视。 怎么回事?祖母从前不受待见?还是这些人以为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争家产? “前方便是家主大人所在的主屋。” 长廊正对一间典雅的和风房屋,房顶比两旁的独立小屋略高,铺着青色瓦片,阳光洒向墙面,覆上淡金的烙印。 见客人将至,两名候在障子门边的侍女缓缓把门移开。 时透月伸长脖子朝里面瞧,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家的“将军”长什么样,应该是个严肃古板的人,说不定还留着武士发髻呢。 结果看清之后直接傻眼,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啊! 这形象,这气质,说他是极道大佬绝不会有人怀疑。 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梳着大背头,墨色浴衣松垮垮地挂在半边肩膀上,露出健硕的肌肉,坐姿相当之狂放,右手还拎着一个红葫芦酒壶。 等等,她好像在哪见过这人……而此时,对方正在用一种堪称失望的眼神盯着她,还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 为啥啊?虽说各花入各眼,但她也不至于丑到别人的眼睛吧。 时透月对自己的外貌还是挺有自信的,每次去警局玩的时候,那些叔叔阿姨,哥哥姐姐能直接把她的脑袋给盘包浆。 于是也相当硬气地盯了回去,然后就越发觉得对方眼熟…… “啊!我想起来了,”她不自觉地提高音量,稚嫩的嗓音响彻整间屋子,“之前去墓地的时候,我看见您站在我奶奶墓碑前抹眼泪。” 哇,没想到大叔是位性情中人啊!不惜跑那么远给离家出走多年的人扫墓,甚至还潸然泪下,时透月忽然有点感动。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屋内的侍女们动作静止、身子僵直,纷纷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禅院直毘人脸上的肌肉明显抽搐了一下,随后不以为意扯起嘴角道:“你看错了。” 3、另一位天与咒缚 三兄弟当中,姑姑最疼的就是他,离家以后二人也保持着书信联系。 那夜故人难得入梦,万般思绪涌上心头,禅院直毘人醒来后就动身前往长野扫墓。 可当时只是被沙子迷了眼,没想到会恰巧让这孩子给撞见。 此前通电话的时候,听说她年仅七岁就能打断成年人的骨头,再联想到自己那无敌的姑姑,直毘人理所当然地认为小姑娘一定拥有强大的咒力。 结果……居然为零。 反向天与咒缚,和甚尔一个类型。 罢了,至少她没生在禅院家,能当个无忧无虑的普通人也好。 只可惜时透月不是“普通人”,这个二货竟冲他竖起大拇哥,脸上挂着鼓舞的神情,“您不必感到害羞,能为重要的人流眼泪是一件非常浪漫的事。” 直毘人:“……” 她是完全读不懂空气吗?社交恐怖分子啊!快来个人把她丢出去吧。 “你为什么要跑去墓地?”早鹤咬紧后槽牙,心中默默祈祷:千万别是我想的那个答案,否则真的会被气死。 时透月心里一咯噔,随后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眼底慢慢浮起忧伤,仿佛被勾起了什么伤心事。 “那边的月季花开得正好,我路过时就多看了两眼,却意外发现很多墓碑都积了一层灰,似乎很久没人祭奠,工作人员也不管,我突然有点难过……就摘了些花摆在碑前,希望逝者能得到一点慰藉。” 实际上是去偷吃贡品,但如果说出来就完了,凭老妈那个暴脾气,高低得把她头盖骨给干碎。 不过这么做实属无奈,那天因为拼命训练的缘故,体力严重透支,饿到眼冒金星,再不吃东西真的会挂掉。 况且她吃完之后,的确跑去旁边摘了点花放到碑前当做交换。 “原来是这样啊,”早鹤心中的怒气和猜忌顿时烟消云散,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的发顶,“阿月真是个好孩子。” “是妈妈教得好。”时透月撒谎不脸红,良心也不会痛,因为她压根没有什么良心。 见此情景,禅院直毘人脸上流露出几分欣慰,心想:这孩子虽然不会察言观色,但胜在心地善良,的确是个好孩子。 大人们一番寒暄后,时透一清把话题拉回正轨:“方便聊一聊关于我母亲的事吗?家主大人。” 听罢,直毘人沉吟片刻,缓缓道:“原本这些事不方便同普通人讲,但考虑到你们家孩子的情况比较特殊,我就简单说明一下吧。” 从直毘人简短的叙述中,时透月接收到以下信息:人类的负面情绪聚集到一起会产生咒灵,咒灵约等于鬼,咒术师相当于鬼杀队,是正义的使者,咒力则是咒术师的“电池”,可以用来强化身体。 因为“天与咒缚”的缘故,她某得电池……但获得了远超常人的超强体质。 祖母的情况和她相反,属于拿身体来置换咒力,之所以看起来还算健康,只不过是用咒力勉强维持的假象罢了。 而禅院家是咒术界的名门,地位举足轻重,家中有不少人都是咒术师。 “老师,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时透月坐姿乖巧,如同上课认真听讲的学生般高举右手。 “说。” “当咒术师很赚钱吗?”她亮起星星眼,满怀期待地指了指自己,“您觉得我能吗?” 在时透月看来,禅院家之所以富得流油,大概率是因为咒术师属于高新职业,可以日进斗金,她也想要分一杯羹! 单手托住下巴的直毘人打量她几秒后,语重心长道:“且不说能不能吧,咒术师可是很危险的工作,在任务中丧命的人不计其数,很多人连个全尸都没有,我劝你三思。” 时透月相当心大地表示:“没关系啦,富贵险中求嘛。” 话音刚落,她遭到母亲一记眼刀攻击,“想都别想,我不允许你去做那么危险的事!” 原本打算辩解两句的时透月,在瞧见早鹤铁青的脸色后选择乖乖闭嘴。 没办法,在自家妈妈面前,她就是个怂蛋。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还看不到咒灵吧。”禅院直毘人笃定地说道。 时透月一愣,虽然不知道对方从何得出此结论,但既然说的是事实,便点头承认了。 情况正如直毘人所料,他暗叹:果真如此,若是她亲眼见过咒灵凶狠丑恶的模样,恐怕就不会产生想要当咒术师的念头了。 对于生长在普通家庭的女孩子而言,哪怕是面对最弱的四级咒灵,估计都会吓得当场大哭。 “禅院家有个同你一样都是‘天与咒缚’的孩子,他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可以看见咒灵了。” 言外之意就是她太菜,还是知难而退吧。 这时的禅院直毘人怎么也不会料到,他以为很菜的小侄女,十多年后会短暂地成为咒术界的最强。 时透月满脑子只想着搞钱,所以完全没有听出劝退的意思。 她凝眉暗忖,琢磨起直毘人的话来,分明是在暗示那个孩子出生时也看不到,但长到六、七岁就能看见似的。 刚想追问,便被一旁的母亲用眼神暗示她闭嘴,她也只能当个憋屈的小哑巴,把各种问题压在肚子里。 谈话结束后,禅院直毘人作为东道主邀请他们留下来用晚餐。盛情难却,一家人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距离饭点还有一两个小时,时透月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她小跑着来到禅院直毘人身边,刻意露出那种冒着傻气的笑容。 “敬爱的家主大人啊,您家真的好漂亮,请问我可以四处参观一番吗?” “你想到处转转就去吧,需要我找个人带路吗?” 时透月自信表示:“没事啦,我的方向感还是挺不错的。” 直毘人提醒道:“待会吃饭的地方就在旁边,你差不多六点钟过来。” “遵命!” 得到应允,她一溜烟似的跑出屋子,生怕被老妈逮住。 参观是不可能参观的,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找到另一位“天与咒缚”问个究竟,具体该怎么做才能看到咒灵。 目光环顾四周,时透月很快锁定目标,她轻轻拉住一名侍女的衣角,对方正是将他们从大门带到主屋的“领路人”。 “漂亮姐姐您好,我听说禅院家有位‘天与咒缚’,请问可以告诉我他的住处吗?我有些事情想要请教。” 侍女先是目露惊讶,随后表情变得有些复杂,斟酌半晌后才委婉开口:“甚尔少爷的脾气……不太好,您确定要去见他吗?” “嗯嗯。” “他就住在西北角最偏僻的小院里,妾身来为您带路吧。” “谢谢!姐姐真是人美心善,我自己可以去,就不给您添麻烦了,再见。” 时透月一边小跑,一边在脑中回味着方才的对话,隐隐觉得这位“甚尔少爷”不太受待见啊……不然为什么要给他安排个小角落住。 短暂思考后,她认为大概是自己多虑了,好歹也是位少爷,怕是不至于。说不定人家只是单纯的喜欢安静,住所的位置是他自己挑的。 跑了好一会,时透月总算抵达目的地。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严格来说她听到了好几种声音,正情绪激烈地骂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话。 “你这个禅院家的耻辱,为什么还不死啊?!” “废物、蠢货、垃圾!没用的臭虫!” “连咒力都没有的猴子!竟然还有脸活着!” “怎么不吭声啊?你是断气了吗?!” “给我砸!用力砸!谁最先让他发出惨叫谁就赢!” …… 什么情况?这特么是什么情况?! 时透月一脸懵逼,猫着腰悄声走到院门口,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 荒凉的庭院中间孤零零地立着棵枯树,一个浑身赤.裸的男孩子被人用粗绳绑住手腕,悬挂于树干。 树下站着三名身穿华丽和服的少年,正背对着她,看身高得有个十四五岁。他们捡起小碎石往那人身上砸,哪怕对方已经遍体鳞伤也不打算停手。 其实时透月上辈子也算不上什么良善之人,她有虐待鬼的坏毛病,其美名曰“献给逝者的安魂曲”,手段可比这歹毒多了。 即便道德感薄弱如她,在见到这一幕时都忍不住皱眉。 人类啊,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清楚该怎么折磨同类的动物。 目光向下瞥,是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由于年久失修,水泥裂开了几条口子,石头也变得松散。 她弯腰握住一块拔出来,放在掌心掂量了两下。 4、这小子说话是真的欠揍 与此同时,时透月总算明白为什么禅院直毘人见到她时会一脸失望了,原来没有咒力的人在这就是鄙视链底端的渣渣。 视线移向那位倒霉的“天与咒缚”,对方脑袋低垂,一声不吭,过长的刘海遮住他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只能瞧见紧抿的嘴唇。 唉…… 时透月内心很纠结,这里是咒术名门禅院家,随地冒出来几个咒术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从三名少年骂人的话语中便可得知,他们铁定拥有咒力,否则也不会肆无忌惮地霸凌零咒人士了。 尽管从未见识过咒术师的实力,但既然能杀死咒灵这种诡异生物,估摸着应该都挺能打的,绝不是她可以轻易对付的杂鱼。 一番思想挣扎后,她最终举起手中的石头,狠狠砸向其中一名少年的后背。 “操!”禅院甚一口吐芬芳,“是哪个不要命的狗东西?!” 咒术师是真的牛皮,时透月有点震惊。 她刚才那下力道挺重的,可这家伙竟稳如泰山,连身形都不晃! 三人扭头的刹那,她又抄起一块石头扔了过去,这次对方有所防备,轻而易举便躲开来。 “你是哪来的死丫头?!”禅院甚一目光扫过地上的鹅卵石,露出几分难以置信,指着她破口大骂,“竟然敢拿那么大的石头砸我!” 时透月理直气壮:“打你就打你,怎么了?我打畜生还得提前征求意见吗?” “你!” 禅院甚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男尊女卑的禅院家,从来没有女人敢如此出言不逊!更别是是年幼的小女孩了,平时见到他连声都不敢出。 见他气到一时语塞,两个跟班连忙开口:“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管他是谁!”她牵起嘴角开始阴阳怪气,“被石头砸到很疼吧,既然知道会痛,为什么还要打别人?你们是脑子不好吗?” “你说什么?!” “呵呵,你还耳背啊,赶紧配个助听器吧,”时透月稳定输出,用看垃圾的眼神盯着三人道,“我说你们无论是脑子还是外表都一样烂透了,看着就想吐。” 耳边传来血液沸腾的轰鸣,禅院甚一气到浑身发抖,两颊烫得像是被开水浇过,“你们两个还不快去把她抓过来!我今天一定要弄死她!” “你是没手没脚吗?只知道使唤别人的废物!就你这样的,吃屎都抢不过狗!” 时透月忙着骂人又跑得匆忙,自然没有留意到禅院甚尔正盯着她看,脸上写满错愕。 他觉得对方肯定是疯了,没事趟这摊浑水做什么?难以理喻! 那三个人下手可是出了名的狠,要是被抓到她真的就死定了! 怼人的时候有多嚣张,逃跑的姿势就有多狼狈。 幸亏她这段时间对自己够狠,呼吸法才得以顺利启动。 脚下就像踩了一对无敌风火轮,各种飞檐走壁、翻墙过巷,废了不少功夫才将三个□□登给甩掉。 待她回到院子时,惊讶地发现之前挂着树上的人已经解开绳索顺利自救,他弯腰捡起地上脏兮兮、皱巴巴的浴衣套回身上。 啊这……大哥是抖m吗?既然能逃为什么还要傻不愣登的挨打? 但转念一想,便能大致猜出来其中缘由。或许从前也反抗过,结果却遭到变本加厉的报复,索性就任由打骂,受到的伤害还会小些。 她没生在禅院家,也不知道对方经历过什么,所以没资格评判这是不是最优解。 五感极佳的禅院甚尔耳根微动,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偏头望去。 这不是方才逃走的小姑娘嘛,她还回来做什么?该不会……是打算救他吧。 “你不是跑了吗?” 问话声让时透月收拢思绪,她愣了愣,“啊,我还以为你下不来,准备过来帮你呢。” 闻言,禅院甚尔眉头紧皱,眼底涌起让人看不懂的古怪神情,他轻轻“啧”了一声,又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然后劲直走到她面前,一把钳住她的手腕,用力往院外拽。 “你赶紧走!有多远走多远!” “等一下等一下,”时透月试图挣脱他的桎梏,但无奈对方的力气大得出奇,根本扯不开,“我有点事需要请教你。” 脚步顿了顿,他低声道:“有什么事待会再说。” “好的。” 她非常听话,没有再多嘴,任由禅院甚尔拉着狂奔。 二人穿过长廊绕过庭院,又跑了好一段路,才来到一处茂密的小树林,林前立着红色的鸟居。 此处看着很适合修行,如果再加座瀑布就更完美了。不足之处就是蝉太多,有点吵。 手腕上的力道骤然消失,皮肤被烙下一圈明显的红痕,时透月也没太在意,随意地甩甩手。 “他们一般不会过来这边。” “谢谢啊,你考虑的真周到。” “……” 待处境安全后,禅院甚尔才腾出三分心思打量起这位多管闲事的小姑娘。 大概六、七岁的模样,留有一头罕见的深红色长发,眼瞳为偏金的琥珀色,皮肤很白,一看就是从没经历过风吹日晒,在温室中长大的“娇花”。 可性子却够烈的,又莽又刚,就凭她这小细胳膊小细腿,能从禅院甚一的眼皮子底下逃走,可以称得上是奇迹了! 至于她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甚尔没兴趣知道,反正跟他无关。 盘腿坐下,禅院甚尔背靠身后大树,语调带着明显的散漫,“你要问什么?” 脑中组织了一下语言,时透月坐到男孩对面……哦不,称他为少年更为合适,看着有十一、二岁了。 “我也是没有咒力的天与咒缚,和你不同的是我还看不到咒灵,所以想请教你一下方法。” 狐疑地盯了她几秒后,禅院甚尔挑起眉尖,用问题来回答问题,“你是禅院家的人吗?” 如果是就奇怪了,他可没有听说过这个“垃圾场”还有别的天与咒缚。但倘若不是,对方又是从什么渠道打听到关于他的事?还特地登门拜访。 他一直被视作禅院家的耻辱,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外面的人不会知道这些“家族秘史”。 时透月斟酌两秒后开口:“我奶奶原本是禅院家的人,但几十年前就跟这边断绝关系了,所以……应该不算吧。” 原本耷拉着的眼皮倏地抬起,禅院甚尔身子往前一倾,语气急切:“她叫什么名字?” “凪。”时透月条件反射地向后挪。 “什么?!” 说到禅院凪,那位可是传说中的大人物,近百年来唯一继承十种影法术的超级天才,同时还有天与咒缚的加持,术式强度和咒力输出都惊人的可怕。 当时放眼整个咒术界无出其右者,毫无争议的最强,至少甩开其他咒术师八个维度。 禅院家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基因,当时的家主——也是就是凪的父亲,强制命令她和族中男性结合,保证肥水不流外人田。 结果可想而知,暴怒之下的凪几乎将家里所有成年男人都打得半死,留下句“下次见面直接杀了你们”就忿忿离开,从此杳无音信。 对于同样对禅院家怀有恨意的甚尔而言,他觉得姑奶奶简直帅到不行,已经称得上是憧憬的程度了,但没想到……她的孙女会这么废。 “你为什么不遗传点好的?”甚尔捂脸。 “额,”时透月歪着脑袋淡淡道,“我觉得天与咒缚挺好的呀。” 见她一脸蠢相,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禅院甚尔顿觉气不打一处来,食指用力地戳向她的脑门,“你懂个屁!” “那是因为你不会用。”她平静地怼了回去。 零咒天与加上呼吸法就是“王炸”啊,根本不需要咒力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 “哈!”禅院甚尔气极反笑,扯起嘴角发出恶劣的嘲讽,“啊对对对,就你懂,连咒灵都看不到,比我还废物,你哪来的脸啊?!” 擦,这小子说话是真的欠揍,好想给他一拳! 忍住,现在还有求于人,发火只会把事情搞砸。 把火气压下,时透月蔫蔫地摸着额头,放低姿态虚心请教,“那你教教我好不好?怎样才能看到?” ??? 禅院甚尔满头问号。她不是嘴炮王者吗?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又乖又好欺负? 跟方才和禅院甚一中门对狙的模样判若两人,还以为她会跳起来打他,或者直接踹上几脚。 天,难不成她之前只是单纯地为了把人激怒,然后引开才故意那样说的? “看到又能怎样?”甚尔收起气焰,讲话的声音都软和不少,他属于吃软不吃硬的类型。 “当然是因为我想当咒术师啊,如果看不到咒灵就当不了。” 听罢,禅院甚尔愣住了,错愕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几秒后他垂下脑袋,唇角的疤痕弯了弯,溢出几声怪异的冷笑,随后双手按住腹部,肩膀剧烈抖动,一连串夸张的大笑声打破林间静谧。 “哈哈哈哈哈!你在说什么疯话?没有咒力就无法祓除咒灵,所以像你这种废物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为咒术师!听懂了吗?你这个笨蛋!赶紧死心吧!” 此时,一只阿月失去了梦想,成为富婆的美梦化为泡影。 5、你已经很完美了 怎会如此?! 直毘人老师讲课太不严谨,把最重要的知识点给漏了啊,他压根就没提这茬! 只是草草带了句:咒力可以用来强化身体。 因此她想当然地认为这就是个buff,属于辅助技能,杀咒灵还得靠武力打,待她练好风之呼吸就能大杀四方…… 谁知道这玩意儿竟然是核心技术! 等、等一下,时透月的小脑瓜转了转,发现华点。 当她提出想当咒术师的时候,禅院直毘人没有在第一时间让她放弃,是不是意味着还有别的可能性? 就像鬼的弱点是阳光,于是刀匠锻造出蕴含太阳之力的日轮刀。那么既然只有咒力才能祓除咒灵,理论上应该也存在与之对应的武器吧。 “有没有那种填装着咒力的武器?” 眸中闪过一抹惊异,禅院甚尔冲她翻了个大白眼,咂咂嘴没好气地说:“没有!” “好吧。” 时透月轻轻颔首,准备回家后偷摸翻爸妈手机,设法搞到禅院直毘人的联系方式,家主肯定比这个人见多识广。 万一呢? 或许只是他不知道罢了,零咒并非禅院家的重点培养对象,属于边缘人,能获取到的信息本就有限。 她的反应和禅院甚尔的预期截然不同,还以为她会深受打击,变得垂头丧气,结果…… 竟是一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倔驴模样,从眼神就能看出她还没放弃,似乎正在盘算着什么,完全没有被打击到! 他的话说得那么直白,把所有可能性都给否决了,为什么她还不死心?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当咒术师? 突然就觉得很火大,无知也要有个限度吧!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当不了就是当不了!只有得到老天爷恩惠的人才能成为咒术师,没有咒力的猴子不管多努力都绝对不可能!” “我们这种人的命运在出生时就定好了,注定一事无成,你就认命吧!” 非禅院者非术师,非术师者非人。【1】 顾名思义,在重视术式的禅院家,非术师连人都算不上。 没有觉醒术式的男丁必须从小苦练武艺,长大后加入名为“躯俱留队”的组织来为家族效力。 虽说是效力,但实际用途和工具没什么区别,他们的生死轻的像是一粒尘埃,悄无声息地落下,不会有任何人在意。 至于连咒力都没有的禅院甚尔,在这个家就是累赘,是毫无意义、没有未来可言的存在。 无论他多么努力,别人口中的评价不过是从“废物”变成了“怪物”。 充满嫌恶的眼神、冷嘲热讽的话语未曾停歇。 大人们尚且会为了维持体面而装一装,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则是将人性之恶展现的淋漓尽致。 时间久了,就连他本人也开始认同这种想法,变得不再尊重自己,也不尊重别人。 直穿耳膜的音量让时透月戴上痛苦面具,战术性往后挪。 嗓门好大,不愧是天与咒缚!她缓缓掀起眼皮,认真端详起面前的人。 过长的刘海垂到鼻梁,透过发丝可以瞄见他盛满怒意的锐利双眸,而埋藏在怒气之下的,是难以掩饰的不甘、自卑和……妒忌。 好吧,大概能猜到他为什么会生气了。 可能从小被人pua,好不容易逮到个比他还废的,就使劲用同一套话术来嘲讽她,结果见她不为所动,然后就破防了。 啧啧,真有够孩子气的,所以她才不喜欢小孩嘛。 不过他这副拧巴又惹人嫌的模样,好像在哪见过……在哪呢?不记得了。 要命! 眼下这种情况,估计很难套出有效信息,只能试着说点漂亮话来哄哄孩子了。 “哪怕没有咒力,人生也不会完蛋啦,而且就像你说的,很多东西出生时就注定,所以即便拥有咒力,也只能说明运气好而已,并不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 “有的人个子高、有的人喜欢笑、有的人皮肤黑……这些和具备咒力一样,都只是某种特质罢了。不能由此评判人的优劣,更不能用来断定是否会一事无成。” “况且你手上也有不少好牌啊,比如长得很好看,不跟那些人正面硬刚,而是选择隐忍,说明头脑聪明,天与咒缚的身体还特别健康,反正我是没有生过病,吃什么都不会变胖,简直是血赚呐!” 她眼底一片赤诚,掰着手指认真数道:“长得帅、脑子好、身体棒,已经很完美了。所以啦……既然自己的花园里开满鲜花,就没必要去盯着别人家的树看。” 时透月讲话时总是带着种慢悠悠的懒,比起说教更像是在跟朋友闲聊,反倒能让人听进去。 坐在对面的禅院甚尔神情一怔,竟感到不知所措,慌乱地移开视线。 怎么回事?好奇怪,胸口为什么会暖洋洋的? 心脏仿佛浸入了温度适宜的热水中,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慢慢消散,他支棱起来的一身反骨和逆鳞全部无力地趴平。 她讲的那些话太过标新立异,也可以说是童言无忌,但仔细想来似乎又有点道理,至少比禅院家那套强多了! 而且……还夸了他。 记忆里,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被人夸,内容还那么直白露骨,亏她好意思说出口!也不嫌害臊。 见对方的情绪稳定下来,时透月忽然正色,语气严肃不少:“人虽然在出身、长相、地位方面有差别,但人格一定是平等的,具有同样的价值和尊严,所以绝对不可以轻看自己,也不能轻看别人。” 心里的那把枷锁似乎松动了两分,禅院甚尔微微张开嘴唇,眸光轻晃,像是花瓣落入平静湖面,荡起清浅的涟漪。 双手不自觉地攒紧浴衣下摆,他迅速地把脸别开,沉默了良久,闷声应道:“嗯。” 转过头时,他已恢复了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见小姑娘一直乖乖坐着等,也不插嘴多问,他突然有点良心发现。 “天与咒缚的五感比普通人强,只要认真锻炼,你过段时间应该就能看到咒灵了。” 他想了想,面上流露出些许心虚,视线飘向别处。 “那啥……含有咒力的武器叫做咒具,禅院家倒是有,但使用需要申请,挺麻烦的。你又不是这的人,想要弄到手恐怕很困难,还是去外面买吧,具体哪里有卖我也不知道。” 想从他嘴里撬点东西实在不容易,时透月也没在意对方之前的隐瞒,连忙道谢:“谢谢你愿意告诉我,你真是个好人啊。” 女孩子独有的稚气嗓音落入耳畔,禅院甚尔一时间竟感到了一丝羞愧,他埋下头,从牙缝中硬挤出了两个字:“笨蛋!” “……”咋还骂她呢?难道这人是个傲娇? “喂,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喂”。” “哈?” 禅院甚尔难得对他人产生兴趣,并且内心涌出几分期待,期待能和她再见面。 他不知道的是,几个月后,身旁的小姑娘将在禅院家掀起一股空前绝后的风浪。而那一天,也成为了他命运的转折点。 * 晚饭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中度过,那三个□□登没有来找她麻烦。 估计是投鼠忌器,毕竟他们做的那档子破事也不光彩,真要闹起来明显更不占理。 回到家中已临近深夜,三人洗漱完就各自回房睡觉,时透月熬了将近一个小时,确定爸妈都熟睡后,才悄咪咪地溜进卧房。 成功找到禅院直毘人的电话号码,但现在时间太晚,中老年人早已入睡,只能明天再打给他问询。 第二天上午,时透月来到离家一公里远的电话亭,她做贼心虚,不敢用家里的电话打。 电话拨通后,话筒中飘出熟悉的男声:“喂,谁啊?” “我是您可爱的小侄女。” 沉默几秒后,禅院直毘人开门见山:“你是想问关于咒术师的事吧。” “嗯嗯,”时透月点头如捣蒜,不住夸赞,“您真是料事如神,简直诸葛在世,让我等凡人自惭形秽。” “……” 头好痛,同时胳膊上还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直毘人沉沉叹了口气:“小姑娘啊,你如果不会拍马屁可以不用硬拍。” “额,好的,”她敛去假笑,表情正经许多,直奔主题,“请问哪里有卖咒具?” “哦?” 直毘人感到几分意外,他没料到对方知道的还不少,看来她昨天说什么想要参观只是借口,实际上是去收集情报了。 小姑娘的执行力不错。 “那东西用的人不多,所以数量很少,我记得在横滨有家咒具店,等我查一查……” 把地址认真背下,时透月刚想开口道谢,就听到灵魂发问。 “你为什么想当咒术师?真的只是为了钱?” 嗯?他在期待些什么? 时透月深吸一口气开始吟唱:“那不然呢?我这个人超级虚荣!超级物质!想要买奢侈品的衣服、包包还有鞋,昂贵的珠宝首饰、跑车、游艇和私人飞机。长大之后再包养几个小白脸,天天供我玩乐。等老到走不动路,就雇一堆翘屁嫩男来当护工,伺候我吃喝拉撒,我还能趁机摸帅哥屁股!啊~简直是完美的人生!” 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诚实。 6、一把刀,五个亿 手机从掌心滑落,在重力的作用下砸向榻榻米。 禅院直毘人火速捡起,用力按下挂断键,立即把手机丢了出去,多耽搁一秒都要爆炸! 他震惊了,活了四十多年还是头一次听到如此惊世骇俗的言论! 时透月真的是小孩吗?太腐败了吧! 前面说的话都还算能接受,但但但但是!她竟然要包养小白脸!还、还供她玩乐?老年生活更是……不堪入耳! “嘟嘟嘟——” 盯着话筒看了两秒,时透月淡定地把电话放回原位,无视周围路人或诧异、或鄙视、或惊恐的目光,泰然自若地往家的方向走。 哼!凡人怎么可能会懂她的宏图壮志,在地狱关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熬出头,这辈子活着就是为了吃喝玩乐! 前提是需要搞钱,自己家属于小康,虽然衣食无忧,但无法让她过上骄奢淫逸的浪荡生活。 与其指望爸妈,不如靠她本人努力。 那两人平时工作都忙到飞起,没什么时间管她,现在正值暑假,可以随便出去浪。 回到房间取出全部积蓄装进小书包,再上网查询去咒具店的路线和所要搭乘的交通工具。 一切准备就绪,时透月迈着潇洒的步伐出发,目标是新干线车站。 * 横滨,霓虹著名港口城市,不仅空气清新、风景宜人,还有着亚洲最大的唐人街,各类美食应有尽有。 如果忽略这边的“特产”——各类大小帮派,横滨可以说是理想的养老地。 好在帮派成员基本都是互相打,一般纷争不会波及到普通老百姓,某些思想极端的危险分子除外。 话虽如此,但小心驶得万年船,要是被卷入帮派乱斗会很麻烦。 时透月在车站厕所隔间“召唤”出日记本,翻开后呼吸一滞,今早还是空白的纸页上出现了让她差点心脏骤停的文字。 ——8/302:13家中被尖叫声和巨大的响声吵醒,顺着声源来到父母房间,父亲倒在血泊中,半边身子已经消失,咒灵正在啃食母亲的尸体。 02:14在没有咒具的情况下,物理攻击也可以打到咒灵,但无法造成实质性伤害。 02:37从窗户飘进来一位形似少年的咒灵,不仅祓除了作恶的那只咒灵,还帮我治好伤口。 天啊!她只是出了趟门而已,为什么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一堆问题塞在脑海里,如同解不开的乱麻。 是外部入侵还是内部产生?她为什么能看到咒灵?为什么第二只咒灵要帮忙? 多思无益,她就是个外行,怎么可能会知道啊! 现在能做的就是赶紧买到咒具,晚上去和爸妈挤一张床,在咒灵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将其解决。 按照原来的“剧本”,她即便没有咒具也能跟那只咒灵交战二十分钟,说明对方就是个菜鸡,根本不足为惧,否则她早寄了! 至于第二只咒灵,百分百是友军,还拥有奶妈技能。看来咒灵和人一样,都有好有坏。 * 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传说中的咒具店。位置很偏,所处的街道萧条冷清,感觉不到什么人气。 店面没有挂招牌,大门用灰色布帘挡了一半,店内除了套老旧桌椅外,唯一的“摆设”就是名白发苍苍的老爷爷——他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时透月眉头紧蹙,怎么没见到咒具呢?找错地方了?先问问再说吧。 “您好,我是来买咒具的。” 话音落下,老爷爷缓慢睁眼,又伸了个懒腰,耷拉着眼皮盯着她瞧。 “好小一只啊……你也太想不开了吧,年纪轻轻的干点啥不好,非得当咒术师,做这行的一个比一个命短。” “我的梦想是成为正义的使者。”时透月摆出正经脸,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大大的“v”。 老板被她逗乐,低头笑了笑,不予置评。 他起身走向墙角,抬起手朝前一推,隐形门的边缘缓缓浮现。 时透月跟着走进去,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各类武器琳琅满目。小到匕首,大到薙刀,整齐有序地陈列在红木架子上。 目光流转,她立马相中把小太刀,刀鞘漆黑如夜,雕有绚丽的樱花纹案,握住刀柄缓缓抽出,露出的火焰花纹刚烧刃更是让人眼前一亮。 “老板,这个多少钱?” “五亿。” 噗!时透月瞬间眼前一黑,敢不敢再离谱点?五个亿都能在港区买塔楼的房子了! 她睁大双眼扭头看向老板,期待对方突然嘿嘿一笑,跟她说这是在开玩笑,其实只要五万块。 快说啊! 被她瞪得后背发毛,老板连忙解释:“那是特级咒具,肯定贵啊,你要是预算有限就买四级的吧,最便宜的只要十万。” 除去返程的交通费,她手上只有五万,连最便宜的都买不起!但倘若没有咒具,凌晨就要被灭门了…… “老板,请问可以分期付款吗?” “不可以!”老板态度坚决,“这是我做生意的底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时透月继续挣扎:“那能出租吗?我就借一晚,明天还回来。” 老板一脸好笑地看着她,反问:“你当我是做慈善的?” 有钱不一定会幸福,但没钱大概率会变得不幸。 首先她不可能明抢,咒具价值连城,用膝盖想都能明白,看守这家店的老板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咒术界的扫地僧,她打不过! 那么只能求助“外援”了。 找到电话亭,时透月依次拨通父亲、母亲的电话,谎称要买裙子,需要五万块。结果皆以失败告终,老爸没钱,老妈拒绝帮她买。 于是她只好硬着头皮给禅院直毘人拨去电话,随即酝酿出哭腔:“叔啊,敬爱的表叔啊!您能借我五万买咒具吗?求求了,救救孩子吧!叔!您是我唯一的叔!” “不借!还有,你不适合当咒术师!”直毘人果断挂电话。 好冷漠一男的,不过也怪她,早知道就不吟唱了……她真该死啊,闲着没事瞎嘚啵啥呐。 果然,做人不能太诚实! 富婆闺蜜现在和家人在澳洲度假,而舅舅他们为了安抚受惊的景光,此刻正在北海道散心,明天才回。 其他亲戚不是住的太远就是完全不熟,连联系方式都不记得。 这次实属走投无路,时透月决定重操旧业——去街上摸几个钱包来凑经费,尽管这么做很对不起那些无辜的路人,但她真的是没办法了,爸妈的性命危在旦夕,今天必须把咒具弄到手。 她发誓,等以后赚了钱,一定翻十倍捐给孤儿院当做“赎罪券”。 * 盛夏的中午日头正毒,无数鸣蝉声嘶力竭地苦叫,人行道被烤得滚烫,躺倒就能烙个三分熟。 时透月蹲在树荫下,口中叼着根快融化的棒棒冰,视线四处搜寻。 没一会就相中趁手的大肥羊——身着灰色衬衫的中分男青年,当然重点不是他,而是他牵着的那位金发小女孩——从头到脚都是名牌。 男人大约二十五、六,小女孩和她年纪相仿。但那两人长得一点都不像,绝对没有血缘关系,应该是大小姐和执事? 无所谓啦,反正干完这一票她就能买刀! 把吃空的棒棒冰塑料壳扔进垃圾桶,她一路尾随,直到男人在报刊亭买了份报纸,亲眼看见放钱包的位置就在右侧裤兜,才决定行动。 双手插兜,脑袋微垂,时透月一副稳如老狗的架势,与男人擦身而过的刹那,迅速将指尖伸向钱包,轻轻一夹就到手。 完蛋……搞砸了! 由于手腕被攥住,她下意识地扭过头,一张俊朗的脸就停在距离她鼻尖不到十公分的位置。 男人轻挑眉梢,紫宝石般的眼眸中透出几分玩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小妹妹,你胆子很大嘛。” 7、这是另外的价钱 “额,抱歉。”时透月心不在焉道。 技艺真的生疏了,她从前可是无往不利。 接下来肯定会被押去派出所,但因为年纪小,顶多被批评教育,只要别联系家长一切都好说。 森鸥外饶有兴致地盯着面前的小姑娘,将她脸上所有微表情悉数收入眼中。 心理素质相当不错,即使被抓现行依旧面不改色,没露出一丝慌张,最为难得的是——她拥有一张哪怕坏事做尽,也可以得到别人原谅的完美脸蛋。 微卷的红发宛如柔软顺滑的绸缎,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皮肤瓷白无暇,五官精致到令人叹为观止,眉眼间衔着的那抹冷意更是直戳他的审美正中心。 当然,爱丽丝酱在他心里永远排第一,这只“小贼猫”就排第二吧。 男人眯起了眼,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似乎正在酝酿着什么,他嘴唇翕动,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缓缓流出。 “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跟我去一个地方,要么我现在就把你送进警察局。” 时透月抬眉扫了他两眼,没吭声。 说话的声音是挺温柔,但语气中却透出不容抗拒的压迫感,应该是属于控制欲很强的类型。 该说不说……这家伙明显有问题啊!绝对不是什么正经男人。 普通人遇到小偷会强行塞局子,好心人则会选择放她一马。至于说什么“跟我去一个地方”的,是人贩子才会有的操作! “我选一。” 原因显而易见,两害相权选其轻,她现在必须分秒必争,根本耽误不起。 比起进局子浪费大把时间,不如跟人贩子走呢,情况不对打一架就行。 殴打警察,达咩。殴打人贩子,大丈夫! 正当她暗自盘算之际,金发小女孩向前一步,非常熟络地牵起她的手,蔚蓝的眼眸浮着笑意,声音甜得像是含了口冰淇淋。 “我叫爱丽丝,你叫什么名字呀?” 外国人?名字真洋气。 “时透月。”她不喜欢跟陌生人身体接触,轻轻抽回手,结果竟纹丝不动。 爱丽丝的手劲儿好大!金刚芭比啊! 右手腕被男青年牢牢钳住,左手被小姑娘死死抓着,时透月卡在两人中间动弹不得,突然有点方。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小月呀,”森鸥外忙不迭地倾身凑近,眉眼弯弯,脸上浮起可疑的红晕,“真是个可爱的名字,和你很相配哦~” “一般吧。”时透月忽感恶寒,心说:这货铁定是萝莉控,浓度百分百,猜错了她就吃键盘。 * 穿过繁华的中心街,拐进贴满各类小广告的暗巷,时透月不动声色地记着路,三人的脚步停在一家诊所门前,白色的挂牌上赫然写着“close”。 “你是医生?” “嗯哼。” 那应该不是人贩子咯,医生可是高收入人群,没必要特地冒险赚“外快”。 森鸥外松开手,掏出钥匙打开诊所的玻璃门,按下电灯开关。 老式钨丝灯的亮度有限,时透月只能勉强看个大概。 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草药味钻入鼻腔,目光环顾四周,前方正对着的一个直通天花板的格子柜,上面摆满深棕色、大小不一的玻璃罐。 装修风格很大众,就是普通的诊所模样。 白色墙壁灰色地板,左边靠墙处放着用于堆叠各类文件的办公桌,大大小小的纸箱随意丢在地上。 她往前走了几步,瞳孔微缩,头皮发紧。 原来那些罐子里都泡着人体器官!一般诊所也会放几个当做研究用,但数量绝不会那么多。 满满一柜子诶!目测有三四十罐。 话说这些东西为什么要摆在最显眼的位置,装点门面?太猎奇了吧! 靠,怎么感觉是遇到了变态杀人魔。 首先用爱丽丝人畜无害的外表来让猎物降低警惕,随后由死亡医生动手收割。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润了! 用力挣脱爱丽丝的手,时透月精准抓住方才男人的语言漏洞,“你只说过要跟你去一个地方,既然目的已经达到,那我就不奉陪了,告辞!” 她迅速穿过大门,头都不回地大步往前走,留下二脸蒙圈的森鸥外和爱丽丝。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时透月刚准备加速撤离,胳膊就被缠住。 偏头一看,漂亮的金发闯入视线。 容貌如同洋娃娃般的小姑娘眼底泛着泪花,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鼻尖和两颊浮起浅粉,晶莹的泪珠滚滚而下。 “小月,你不要走!陪我玩一会好吗?” 嗨呀,这小姑娘绝对不简单,二人之间隔了至少有十米,她居然一瞬间就追了上来!瞬移吗? “我拒绝。”时透月根本顾不得怜香惜玉,动作粗暴地把对方撕下来。 森鸥外紧跟其后,气势汹汹地冲到两人中间,护犊子似的把正在“嘤嘤嘤”的爱丽丝揽进怀里,“你是魔鬼吗?!我可爱的爱丽丝酱都哭着拜托你了,陪她玩一会又能怎样?” 嚯,竟然敢道德绑架她!只可惜她没有道德。 就算把这两人惹毛也没关系,大不了开呼吸法打一架,实在打不过再逃。 “那又怎样?关我屁事,”时透月面无表情地说,“我最讨厌小孩了,更何况是她自己要哭的,我又没招惹她,多无辜啊。” 话音刚落,爱丽丝立刻停止抽噎,错愕的表情静止在脸上。 眸光偏转,森鸥外凝望着时透月那写满无情的背影,不怒反笑,幽暗的紫眸里闪过一抹阴云,嘴角牵起渗人的弧度。 “如果你愿意帮我个小忙,我可以给你丰厚的报酬。”男人的声音飘荡在小巷中,宛若恶魔的低语。 脚步蓦地停住,时透月利用视觉盲点,迅速召唤出日记本并翻看。 很好,没有添加新内容,说明就算是遇到变态杀人狂,她也可以无伤通关。 有钱不赚王八蛋,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蹦蹦跳跳地跑了回去。 再次面对森鸥外时,已换上笑容灿烂的面孔,就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 “好啊,五万块。” 这还不算什么,她掏出手帕轻柔地点在爱丽丝脸上,眼底含泪,露出万般抱歉的表情,语气充满愧疚:“对不起哦爱丽丝酱,刚才对你太凶了,可以原谅我吗?” 前后反差过于惊人,这能屈能伸、没脸没皮的态度,以及可以媲美一线演员、浑然天成的演技…… 即便是游走于城市暗面,专门医治各路牛鬼蛇神来换取情报的地下医生都呆愣住了。 好现实的人,看来和他一样都是利益至上主义者。 * 看着挂满各类衣裙的房间,时透月冷漠脸.jpg。 面前的森鸥外单膝跪地,手中拎着条白色蛋糕裙晃来晃去,脸上挂着大写的期待,痴汉的气息萦绕四周。 “小月呀,你看这裙摆多好看呐~你穿上一定像童话中的公主一样高贵美丽。” “……” 见鬼,她产生了生理性厌恶,还有点反胃该怎么办? 呵!小孩子才论喜恶对错,成年人只看利益。 萝莉控能有什么坏心思,不就是换衣服给他看嘛,小菜一碟! 时透月二话不说接过连衣裙走进更衣间,“歘”的一下把窗帘拉上,换装途中她惊讶地发现还挺合身。 走出来时,等候在外的森某人手中多了个相机,她倒也没有特别意外,微微一笑,“这是另外的价钱,要加钱哦,五万块。” “你怎么不去抢?!” 8、咖喱店奇遇记 港真,在今天之前,时透月一直以为模特是份比较轻松的工作,只要换上美美的衣服,对着镜头笑一笑,再随便摆几个poss,就可以有钞票入账。 但实际上不停换装真的又累又麻烦,幸好萝莉控要求很低。 即使她板着张臭脸,全程跟假人一样站着不动,对方也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悦,乐呵呵地举着相机围着她拍个不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把所有衣服都穿了个遍,已接近黄昏。 感觉浑身跟脱了层皮似的,时透月拿着得来不易的十万走出诊所。 临行前,森鸥外递给她一张名片,也正是这张名片,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同时也成为她日后进入“大厂”兼职的敲门砖。 由于资金充裕,她斥巨资——花了三万买了副特制眼镜,听说戴上就能看见咒灵。 等晚上回家再试,现在比起看什么鬼的咒灵,她更想找个地方犒劳一下可怜的五脏庙。 今天只吃过早饭,早已饥肠辘辘。 先前森医生倒是说要请她吃甜品、喝饮料,但她担心里面加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吃下去就再也醒不过来……所以果断拒绝! 来时在新干线上闲来无事,就翻了翻美食杂志,她对一家广受好评的咖喱店颇感兴趣,位置就在离这不远的商业街。 从横滨返回长野大约需要三小时,现在六点不到,时间还早,吃完再回家也来得及。 推开店门,里面满满都是人,座无虚席,排队等候的队列都挤到门口了。 也、也是哈,毕竟是能登上美食杂志的店,生意火爆实属正常。 “请问只有一位吗?” 服务员小姐姐还是高中生模样,留着一头俏丽的黑色短发,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姐姐啊!”时透月开始表演,捂住脸装出要哭不哭的样子,颤抖着声音说,“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肚子饿得咕咕叫,请问您可以带我去跟别人搭桌子吗?” 这架势怎么跟碰瓷的一样? 服务员汗颜,但见她年纪很小,而且的确是饿极了的模样,瞬间就心软下来。 “我去帮你问问有没有客人愿意。” 过了大约五分钟,服务员满脸歉意地向她走来,时透月心里暗叹不妙,立马迎上去,可怜巴巴地搓着衣角,低下头,装模作样地吸了两下鼻子。 “对不起哦小妹妹,我们这基本每桌都满了,只有一位客人是单独坐,但他说不习惯跟别人同桌吃饭。” 只是不习惯,而不是不喜欢,有戏! “姐姐,您能带我过去吗?我去跟他沟通。” “好吧。” 餐厅本就不大,几步路就能走到。 时透月缓慢地眨了眨眼,这人是她失散多年的亲哥吗?发色跟她一模一样啊!就像是拿同一瓶颜料上的色。 活了七年,除了亲爷爷之外,还是第一次遇到红毛。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很宅,本来也没见过多少人。 至于上辈子,不提也罢。死去的回忆和死去的鬼都不会再攻击她。 对方见到她时也愣了,时透月趁热打铁,麻溜地窜到人家身旁,顺势装起了可怜,语气充满伤感:“我自小离家孤苦无依,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请让我跟你搭个桌子好吗?嘤嘤嘤。” 服务员的嘴角疯狂抽搐,职业假笑都快绷不住了。 她刚才不是才一天没吃东西嘛,怎么现在又变成三天了?还加了点奇怪的设定……但她衣着干净整洁,肯定不可能是流落街头的小可怜! 服务员将目光移向那名红发少年,他有着一双冷淡的烟蓝色眼睛,大约十二三岁……?气质和年龄严重不符,沉稳过头了。 在听完小姑娘那拙劣的谎言后,少年依旧面无表情,无法从他脸上读出任何情绪,但万幸的是他最终点头同意搭桌。 成功骗到座位的时透月感觉心情棒极了,瞬间对整个世界都充满宽容和善意。 人在开心时身体也会放松下来,她就跟无脊椎动物一样软绵绵地趴到桌子上。 对面的织田作之助还以为她是饿趴的,低头看了看一口未动的咖喱饭,犹豫片刻后向前一推,“你先吃我的吧。” 还有这等好事?时透月立马精神抖擞地弹起来。 可是当视线触及到那双平静的蓝眸时,所剩不多的良心竟隐隐作痛……该死,她对老实孩子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属于被克到dna了。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厚脸皮的时透月一反常态地没有占人便宜,因为不好意思再利用他第二次。 “我其实没那么饿。” 织田作之助觉得她是在硬撑,直接把咖喱饭摆到她面前,并且递上勺子,“你不是三天没吃饭了嘛。” 她平时也算巧舌如簧,可不知怎么的,脑子却突然卡壳,胡说八道的破嘴宣布罢工,阿巴阿巴了半天,蹦出个连她都觉得扯淡的理由。 “只是没吃饭而已,但我早上有吃拉面。” 啊!救命!她在说什么?能找人借个时光机挽尊吗? “原来如此。”红发少年表现得极为镇定,非常自然地接受这套离谱的说辞,把碗收回后就埋头吃了起来。 可恶,被、被他装到了! 原来是天然属性吗?还是单纯的不会吐槽,或者二者兼具。 总之,她觉得这位红发三无少年有点酷,是她会想要交朋友的类型,“我叫时透月,你叫什么名字呀?” “织田作之助。”回答完毕,少年的注意力马上回到咖喱饭上,一口接一口,吃得津津有味。 见对方吃得那么专心,她也不好得出声打扰,便从书包里翻出本漫画来杀死等饭时间。 店里生意好,上菜速度自然很慢,不知过了多久,对面的人冷不丁开口:“你在看什么?” 视线上移,越过纸页落到红发少年脸上,没想到酷盖会主动搭话。 “《七龙o》,讲一群猛男打架的故事。” “哦,”织田作之助对此并不感兴趣,他用餐巾纸将嘴角擦干净,然后把钱压在空碗下,起身的同时说道,“再见。” 猝不及防的,时透月扣下漫画书,一个直球甩了过去,“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再见到你,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 迈出去的步子停滞在原地,织田作之助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打算出言拒绝的话卡在喉咙。 大约考虑了有一分钟,他才像是下定某种巨大决心般郑重开口:“你要是实在没地方去,可以到我那里先凑合几天,想跟我回去吗?” 时透月震惊了,通常都是她震惊别人全家,此刻突然有点共情那些人的心理。 这什么跟什么呀?她只是单纯的因为有点小愧疚,外加对老实人的莫名好感滤镜,所以想以后找机会请他吃个饭而已! 为什么会从吃饭搭桌子,发展到搭伙过日子啊? 呃!难不成是因为她那个“自小离家孤苦无依”的烂设定? “我只是暂时离家出走,很快就会回去。” 时透月战术性低头,但等待她的不是指责,而且轻轻一句感叹:“这样啊。”语调听着颇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还带着点庆幸。 抬头时,少年嘴角扬起的那抹浅笑恰巧映入眸中,转瞬即逝,短的好似微风过境。 “你最好不要跟我这种人扯上关系。”音色冷淡,讲话时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少年丢下这句话,劲直离开。 时透月没有追问原因,也没有死缠烂打地要联系方式,只是静默地目送他的背影。 直到那抹深红走出店门,消失在了街对面的转角,才茫然的收回目光。 “小妹妹,你的咖喱饭好了。”服务员见她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失落,又看到对面空空如也的座位,瞬间懂了。 额,现在的孩子真是早熟。 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服务员温柔宽慰:“他时不时会来这里吃饭,下次我可以给你打个小报告。” 唔!时透月再一次被陌生人的善意给感动了,心情立刻转晴,佛系发言:“不用啦,有缘分的话自然会遇到,没缘分硬凑,他只会觉得我是个跟踪狂。” 听完这番话,服务员微微睁大了眼,“你还挺豁达。” 时透月相信缘分,相信命中注定,但没想到下次与他见面的场景会如此戏剧性。 * 横滨之行很圆满,赚了钱,买了装备,吃到美味的咖喱饭,堪称完美。 霓虹的车站不需要安检,即便她拎着把小太刀也没人管,大家都默认是玩具,有位coser好奇地问她在哪买的,还挺逼真。 伴着月光回到家,隔着大门就听见老妈那高分贝的骂声:“你说什么?!我哥哥一家差点就被那个混蛋给杀了!凭什么判不了?” 9、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根据外守一的罪行,原本可以按照杀人未遂来判。 但经过专业鉴定,他属于精神有问题的那种,只会被送进精神病院接受治疗,顺利的话两三年就能出来。 时透早鹤肺都快气炸了,抓着手机怒吼:“结果准吗?那混蛋肯定是装的!你们赶紧再找几个专家来,重新鉴定!” “权威专家都找遍了……冷静点,我理解你的心情。”佐佐木武连声安抚。 “你理解个屁啊!”早鹤用力把电话挂断,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她弓起背,胸口上下起伏。 深知自己老婆脾气的一清明白,这种时候无论怎么劝都是火上浇油,便乖巧地端来几罐冰啤酒,然后陪她一起骂。 早鹤扣开易拉罐,吨吨吨地灌入口中,她动作粗鲁地抹了把嘴,开始疯狂输出:“气死我了!可恶啊!那个混蛋……” 大约发泄了有十多分钟才感觉气消,早鹤满脸通红地拍着桌子命令道:“给老娘上酒!” “好嘞。” 缩在墙角偷听的时透月瑟瑟发抖,根本不敢冒头。她在外面混了一天,现在出面就等于自寻死路,只会把怒火往自己身上引。 外守一精神不正常,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但归根究底他没伤到人,霓虹的法律又过于宽厚,即便是走正常流程也判不了几年。 问题的关键是精神病容易反复,就算治好了,也难保他哪天不会突然发疯,冲上门来报复,相当于在身边放了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引爆的炸.弹。 老妈这个月就会被调去东京警视厅,长野这边的事鞭长莫及,所以才会如此暴躁。 有没有什么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比如雇个杀手把外守一给干掉……之类的吧。 不可能啦,和平年代哪来的这种职业,况且真要有什么万一,她也能通过日记本知道,没必要把事情做绝。 * 眼睛瞪得像铜铃,时透月戴着特制眼镜躺在爸妈中间,目光牢牢锁定床头的电子时钟——凌晨两点十分。 被两人呼出的酒气包围,她不禁捏住鼻子,天与咒缚的五感似乎真的比普通人强点。 翻看日记本,上面依旧雪白一片,比她的脸还干净。 忽然,身下传来微微震动,时透月的神经紧绷起来,她像只灵活的猫,悄无声息地钻出被窝跃下床,拎起立在墙边的小太刀,弯腰朝床底望去。 月华透过窗帘洒向屋内,带来微弱的光亮。 掀开垂下的床单,隐约看到一大团不明物体正在蠕动。 那东西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立刻扭过头来,两只猩红的眼睛约莫有拳头大,黑色的瞳孔映照出时透月的脸。 如果直接动手会把床给掀飞,堪称龙卷风摧毁停车场。 时透月蹲下身,慢慢向后移动,并冲它勾了勾手指,像是逗狗一般,轻声发出“嘬嘬嘬”的声音。 感觉有被冒犯到,咒灵瞬间炸毛!它张开长满尖牙的血盆大口,刺耳的嘶吼冲出喉咙,划破寂静的晚。 “怎么了?!” 早鹤听到怪叫,当即从睡梦中惊醒,她下意识地晃动丈夫的身体,发现对方也已醒来,正一脸错愕地望着她。 伸手去开台灯,灯光亮起的一刹那,眼前出现的画面令时透早鹤汗毛倒竖,心跳漏了半拍。 一只浑身青紫、长得好似“飞头蛮”的怪物浮在空中,正准备朝自己的女儿发难! 那怪物的牙齿又尖又长,像是一把把利刃,狠狠扎向她内心最柔软的部分。 “阿月!” “月!” 原本打算暗中解决的时透月顿时慌了神,这该死的丑东西鬼叫个屁啊!把她爸妈都给吵醒了! 【风之呼吸二之型爪爪·科户风】 刀身裹挟着暴虐的劲风向前冲去,四道凌厉的风刃以排山倒海之势撞向咒灵,立刻将其五等分,深紫色的血液混着肉沫向周围飞溅。 “啊啊啊!”咒灵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身体像是被无数细小刀片反复切割,痛得它眼泪狂飙。不仅如此,风刃还夹带着一股强烈的厌恶感。 在它生命的最后时刻,印在眼瞳中的是小姑娘面无表情的冷硬脸孔,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中写满嫌恶,红色长发宛如干涸的血迹,把她的脸色衬托得更为阴森恐怖。 看着眼前迅速消失的肉块,时透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咒灵和鬼一样,死掉之后连身体都不会留下。 “你……”早鹤抬起手,指尖不住打着颤,“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无他,唯手熟尔。 * 卧室内灯火通明,三人围坐在床上,时透月感觉压力山大,仿佛“人赃并获”正在受审的犯人,干巴巴地做出解释。 “眼镜和刀都是咒具,我白天去横滨买的,因为没有要到钱,就去买了几张刮刮乐,没想到恰好中了十万。” 她浑身上下嘴最硬,多一个字都不会透露! 倘若将倒霉的森医生供出来,依照她老妈的性子,估计会连夜杀过去把人给拘了,再将那家诊所里里外外搜个底朝天。 “哇,你这运气也太好了吧,”一清投来羡慕的眼神,“下次一起去赛马场,你来选号。” “好呀好呀!”时透月满脸欣喜地答应,她一直想去见见世面。 “喂!这不是重点吧!”早鹤一拳砸向床垫,木质床架子晃悠了两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处于家中食物链顶端的“大型食肉动物”发话,两只“小型食草动物”默默低下头,连声道歉:“对不起,我们错了。” “阿月,我觉得你有必要解释一下,”早鹤双臂环胸,气场全开,“你什么时候学习的剑术?” 这特喵要怎么解释啊?!时透月一个头五个大!以她贫瘠的想象力,短时间内根本编不出一个像样的说辞。 就当她深陷沉默之时,一清忽然露出洞悉一切、胸有成竹的表情,他嘴角扬起迷之微笑,自顾自地开始推理:“我知道了,月其实是刀神建御雷神的转世,所以剑术水平才会这么强,嗯!一定是这样!” 时透月:“……”爸爸呀,你在说什么?中二病又恶化了啊! 时透早鹤:“……”为什么我当初会跟这个笨蛋结婚?!中二病又恶化了啊! 但既然老父亲都给出如此离谱的推理了,时透月觉得自己随便乱编编就行,反正不会比“建御雷神的转世”更离谱! “其实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经常做同一个梦,梦里的我是名很厉害的剑士,会一种名为“呼吸法”的特殊技巧,就是刚才用的那个,凭借此技……” 说出的谎话想要让人相信,必须真假掺半。 实际上她之所以能记得前世种种,是因为完成赎罪后,选择留在地狱当狱卒,打了几十年白工换来的,跟梦境什么的没有半毛钱关系啊! 但不可以说实话,这辈子能够出生在普通家庭里,无条件得到父母的爱,她感觉非常幸福,并且希望这种幸福能一直持续下去。 同时也希望爸妈能继续把她当成普通小孩子来爱,而不是一个活了两世的“成年人”……太特么诡异了,一般家长都接受不了吧! 听完她的叙述,一清陷入沉思,想起儿时从奶奶那里听到的关于鬼的故事,“你的曾祖父也是鬼杀队的一员,你在梦里见过他吗?” 时透月点点头,的确有过一面之缘。那是霞柱——时透无一郎初次参加柱合会议的时候。 她对此人的印象极其深刻,因为他是仅握刀两个月就成为柱的天才少年,时年十一岁。虽然面无表情,看起来呆呆笨笨的,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是个剑术高手。 那时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转世投胎后,会变成霞柱的曾孙女。 柱合会议结束后不久,她在完成任务的返程途中,意外撞见上弦之一黑死牟,然后就挂掉了……自然没有机会再见到霞柱。 目光扫向自家闺女,早鹤心中的疑惑只增不减,认为小妮子绝对是在扯淡,她八成是拥有前世记忆的“转生人”。 这孩子自出生以来就很少哭闹,不管学什么东西都特别快,学校里的老师总是夸她跟个小大人似的,她的字迹还非常像成年人写的,工整漂亮,根本不像出自于一个孩子之手…… 诸如此类的事例不胜枚举,但早鹤最终选择看破不说破。既然女儿不想说,自是有她的理由,没必要强迫她承认。 又不是审犯人,非得弄个水落石出才行。 但除此之外,早鹤还有一个疑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超能力?比如可以预知未来?” 阿月自两岁起就要求一个人睡,平时也不会跑来和他们挤。 因此,早鹤总觉得今晚的事并非巧合,而是女儿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特地提前买好咒具,特地睡到他们两中间。 无独有偶,哥哥家出事前几天,阿月就吵着说要一起去舅舅家吃饭,让她在十五号那天务必来,随后就发生外守一上门报复的事。 若说是巧合,也未免巧过头了。 时透月整个人都裂开了,怀疑自家老妈偷看了剧本!不、不愧是长野县的王牌刑警。 预知日记的使用事项里提到:不可主动把拥有日记以及相关内容告之他人。 但如果是被人识破,那即便她承认了,也不算违规吧。论钻空子,没有人比她更懂。 “嗯,差不多,但具体情况我不能细说,否则会遭到严厉的惩罚。” 早鹤眯起眼,纤细的指尖摩挲着下巴,喃喃道:“难道是……异能力?” 10、舅舅啊!我们一起去东京吧 听罢,时透月没有展现出太多的惊讶。别问,问就是脱敏了。 “嗯,妈妈怎么会知道?” “学生时代的朋友在异能特务科任职,听她提起过……” 总之,尽管今晚出现诸多意外,但总算有惊无险,平安度过。 至于那只出现在床底的咒灵……时透月谎称是从窗户里飘进来的,从而避免让老妈感到自责。 回到房间,她往榻榻米上一躺,静静恭候另一只咒灵的到来。也不知道对方这次会从哪里进家门,如果恰巧路过她房间就好了。 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但她认为应该也有例外,上辈子就碰到过鬼中的特例——优雅美丽的珠世小姐和暴躁老哥愈史郎。 纵然变成鬼,但他们也不以人类为食,只需要摄取少量的血液即可。 咒灵呢?必须吃人才能活吗?能不能只喂点菜叶子?或是炸鸡、零食之类的正常食物。 要是特别好养,她想试着劝对方当她的搭档,就像漫画里和妖怪定下契约的阴阳师一样。 想想就觉得帅气啊,中二度爆棚! 说曹操曹操到。 穿着月白色和服,头戴火男面具的少年穿过墙壁,半边身子探了进来,见时透月戴着特制眼镜,少年立刻惊得浑身一颤。 他双手抱头,迅速蜷缩到墙角,哆哆嗦嗦地解释:“我虽然是咒灵,但从来没有吃过人,女侠饶命啊!” “啊?”时透月眼神里带着点懵。 啥情况?他为什么会害怕成这样? 目光移向墙角,少年缩做一团,抖得就像刚破壳而出的小鸡崽,主打的就是弱小可怜又无助。 话说锻刀村的刀匠们也会戴火男面具,是巧合吗? “淡定,年轻人,”她不敢轻举妄动,怕把人……不对,是怕把咒灵吓跑,只能维持躺倒的别扭姿势,轻声说,“我不会杀你。” “真的?”少年抬起头,声音颤抖,“我怕你往我眼珠子里面扎牙签,开肠破肚把内脏全部扯出来……最后再千刀万剐片成刺身。” 时透月嘴角一抽,“你怕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哦。” 不过她相信少年所说的“没有吃过人”是事实,对方身上并未散发出那种令人反胃的气息,感受不到丝毫恶意,和之前那只咒灵全然不同。 只是这性格……过于奇怪了。 “我叫时透月,你叫什么名字啊?”她扬起嘴角,脸上绽放出亲和力十足的微笑,试图套近乎。 “片纲玉青。” 她缓慢地坐起来,并往前挪了几厘米,又问:“你来我家有事吗?还是不小心误入。” “特地来找你,你……还记得上辈子的事,对吧。” “啊?你怎么知道?”今晚究竟还有多少惊喜or惊吓等着她?时透月震惊。 玉青见她并未释放杀气,也没有想要挥刀把他削一顿的动作,于是卸下防备和畏惧,娓娓道来自己的过往。 他原是锻刀村的刀匠,在帮时透月锻造日轮刀的途中突发疾病,最后硬撑着一口气将刀完成,但由于执念太深,普通的刀变成了咒具,他死后灵魂也被束缚在刀身当中。 虽然拥有自我意识,却无法自由行动。 相伴的七年时光里,因为吸收太多鬼的负面情绪形成的咒力,四级咒具升为特级。 而他最终获得自由的方法则是——刀身折断,从魂魄状态变成了特级咒灵。 听完叙述,时透月仔细端详起少年的外貌,头戴面具看不到脸,皮肤白皙,淡绿色长发垂至腰间,身量颀长却十分单薄。 唔……这体格,怎么看都不像刀匠啊,比较像那种病恹恹的柔弱书生。 没想到他居然是特级,听起来好屌哦!打架一定超级猛,能奶能打,简直是不可多得的好队友! 玉青能认出她来实属正常,两世的外貌完全没变,上辈子加入鬼杀队时也才十一岁,不比现在大多少。 而她近期都在练习呼吸法和剑术,拥有前世记忆的特征过于明显,猜不出来才奇怪嘞。 “能够相遇也是一种缘分,”时透月开始忽悠,“你愿意跟我签订契约吗?咱两以后继续并肩作战。” “可是……”少年欲言又止,他垂下脑袋,颇为失意地叹息道,“我因为一些原因……咒力几乎尽失,现在只是三级咒灵,太过弱小,恐怕帮不上你什么忙。” 尽管有点小失望,但时透月感觉问题不大,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方属于潜力股,多多锻炼应该就能恢复原本的实力。 “没关系啦,我也超弱的,”时透月语气轻松地安慰起来,“弱者才更需要抱团嘛,我们可以一起变强。” 这人是谁?谁啊?! 玉青今晚几度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太违和了……这温柔体贴、轻言细语、善解人意的好姑娘绝对不可能是那个月! “你上辈子是鬼杀队的风柱对吧。” “啊对。” “那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他一改先前唯唯诺诺的态度,冲到她面前,双手钳住肩膀疯狂摇晃,“究竟发生了什么?!” 时透月快要被晃散架了,拍开他的手强行打断施法,“死后下了地狱,再差劲的脾气都被岁月磨平了。” 玉青心头一惊,连忙问:“你不是鬼杀队的嘛,救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会下地狱?” “额,其实我原先是个街头的混混来着,下到小偷小摸,上到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结果嘛……你懂的,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如此一来便合理了,玉青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前世的月是个说话刻薄、情感淡漠、十分惹人厌的家伙,后来在好友的影响下,稍微“进化”出了点人情味,但好景不长,自从那个人去世后,她的精神状态就不太稳定,最后彻底变成疯批。 别的鬼杀队剑士是人间活菩萨,职业猎鬼人,救人于水深火热之中。她是人间活阎王,职业虐鬼人,把鬼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手段的残忍程度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她也因此恶名远扬,一些胆子小的鬼倘若在路上撞见她,会选择当场自杀……以避免遭受惨无人道的酷刑。 由于做的太过火,经常把一起执行任务的同伴吓到自闭,在队内的风评也越来越差,最后主公大人不得不找她促膝长谈。 好在月这个人虽然疯,但听话,在那之后就改掉了坏习惯。 “你为什么还记得上辈子的事?”玉青问出盘踞心中的疑惑。 时透月顶着半月眼挠挠头,“说来话长,改天再跟你解释,赶紧睡吧大兄弟,马上三点了。” “好吧,晚安。” * 时透月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玉青虽是咒灵,却具备人类应有的常识,认为和未成年的女孩子共处一室很不妥,非常自觉地跑去客厅休息了。 他说咒灵其实不需要睡觉,但想睡也能入眠。 慢悠悠地起身,时透月准备去卫生间洗漱,结果刚走出房门就听见楼下的对话声。 “哥,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东京吧,我实在放心不下啊。” 她立马凑到墙边,竖起耳朵偷听。 同时分析出老妈的意图——主要还是舍不得哥哥,她昨晚都坦白自己拥有预知危险的能力了,哪有那么多不放心的。 “唉,你说的倒是轻巧,”诸伏克彦叹气,“现在是就业冰河期,找工作本就不容易,再加上东京消费那么高,我家还有两个正在上学的孩子,算下来真不是一笔小钱。” “老公,要不先向那边的学校投简历试试,一想到外守的脸,我就觉得后背发寒,要是他以后真的上门报复该怎么办?” 一清:“我们这边手头还有点闲钱,大哥你们先拿去周转吧,等以后稳定下来再慢慢还。” 早鹤:“嗯,都是一家人嘛,小时候我零花钱用完了总管你要。” “一码归一,”克彦的语气很是坚决,“那时候的零花钱哪能跟现在比啊。” 听到这,时透月忍不住了,冲下楼开始助攻,她一把抱住诸伏雅子的腰开始嚎:“舅妈啊!没有你我可怎么活?他们两做饭实在是太难吃了!跟泔水没有什么区别!” “……” 做泔水的夫妻两满头黑线,看着毫无形象哭个不停的女儿,他们真想装作不认识。 下一步,时透月直奔克彦,抱着他的大腿继续卖惨,“舅舅啊!我们一起去东京好不好?爸妈平时工作那么忙,完全没有时间管我,我就像个可怜的留守儿童,去到东京还没朋友,我舍不得景光也舍不得你们,呜呜呜!” 接下来她开启了撒泼打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骚操作,外加其余三人在旁边疯狂帮腔,硬是把有些犹豫的诸伏克彦给说服了。 他决定先从投简历开始,如果能找到合适的工作,再从长计议。 时透月哭得脑壳疼,泪腺都快要爆炸,这时她才惊觉屋里少了两个人,“景光他们呢?” 早鹤揉着酸胀的太阳穴,着实被女儿的哭声吵得不轻,“我怕吓到孩子,就让高明带着弟弟去便利店买东西了。” 而在一旁目睹全过程的玉青目瞪口呆,难以相信昔日的最强剑士竟沦落至此……真是令人唏嘘。 太惨了,这个家实在是太惨了,他必须得做点什么帮帮忙才行。 * 和亲朋好友道别、打包行李、搬入新家、重新布置……完成这一系列的工作后,已到八月中旬。 从经济实惠方面考虑,时透家选择用租房代替买房,房东是对很好说话的老夫妻,一早就同意了他们的装修申请。 时透月保持练四天休一天的节奏,今天是休息日,她决定窝在房间里看半天漫画,下午再看动画,晚上去闺蜜家过夜。 完美的计划,今天又是完美的一天! “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打破平静,她跟刚出锅的春卷似的翻滚到门边,慢条斯理的走下楼,却发现母亲已经将客人迎了进来。 住在隔壁的宫野厚司手中拎着精美礼盒,满脸歉意地说:“真是抱歉啊,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大家是邻居,互帮互助是应该的,您别放在心上。” “明美就拜托你们了,我和妻子在傍晚之前会赶回来。” 11、前座的降谷同学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时透月完美的计划要完蛋了! 隔壁的宫野一家也是双职工家庭,有个三岁的女儿,夫妻二人在附近开了家诊所,广受周边居民的好评。 他们今天得去外地参加医学研讨会,带着孩子不方便,就把女儿委托给邻居代为照看。 时透月心态直接爆炸,她宁愿去阿拉斯加当捕蟹人也不想带娃啊! 偏偏老妈要上班,老爸得伏案画稿,带孩子的艰巨任务就落到她这个超级大冤种头上。 啊!毁灭吧!她内心发出土拨鼠般的尖叫。 但有一说一,宫野明美目前看起来很乖,安静地趴在矮桌前画画,没有乱动房间里的东西。 挑不出任何毛病的时透月,只能一脸烦闷外加憋屈地躺在旁边看漫画。 至于为什么会讨厌小孩,原因很简单,她觉得小孩太吵,特别是哭起来的时候,简直没完没了。那可怕的哭声……就像是有人拿了两把无敌冲击钻,死命往她的耳朵里怼。 太要命了,如果宫野明美突然哭闹起来,她会立刻翻窗逃走! 没错,就是这么绝情。 “姐姐,我画好了。” 稚气的嗓音穿透耳膜,时透月惊得一激灵,“啥?” 小姑娘举着自己刚完成的“大作”,兴高采烈地跑到她面前,“你看,画的像不像?” 纸上用蜡笔描绘出一家三口手牵手的场景,怎么说呢……?尽管画风略显粗糙,但挺传神的,把家人的特征都展现出来。 方脸蓄胡子的慈祥父亲,留着金色长发的温柔母亲,以及笑容灿烂的黑发女儿。 “嗯,画的很好。”时透月给出中肯的评价。 宫野明美腼腆一笑,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缀进了小星星,“谢谢姐姐今天愿意陪我,明美一定给你添麻烦了吧,我待会再画幅画送你好不好?” 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笑脸,没出息的时透月一秒投敌。 救命,这小乖宝也太懂事了吧,根本不像三岁的小孩啊喂! 话说回来,两人其实有些相似,都是双职工家庭的孩子,但宫野家比她家强点,平时能把明美放诊所,一边工作一边照看。 大概因为从小需要接触各种陌生人,潜移默化中学会了察言观色的本领。正是看出了她的不情愿,明美才会说那样的话。 如此一想,时透月忽然转了兴,牵着明美的小手来到矮桌旁,拿起蜡笔在纸上勾勒出人脸的形状,“我们两个互相画吧,你觉得怎么样?” “好呀!”小姑娘开心地拍起了手,迫不及待地挨着她坐下。 * 宫野夫妇来接孩子时,还带了当地的特产当做伴手礼,时透月微笑着挥手送别一家人,“下次再来玩哦,明美。” 一个人吃完晚饭,时间转眼来到八点。 门铃声刚响,时透月就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狂奔到玄关开门。 门外的黑发小女孩大约六七岁,留着姬发式,恬淡的小脸上挂着温柔笑意。 “萤,我可想死你了!”时透月跳起来就是个考拉抱,牢牢地挂在对方身上。 “……你好重。”森川萤表情痛苦,差点膝盖一软摔倒在地。 “抱歉抱歉。”她连忙松手,好奇地问,“澳洲好玩吗?你有没有去和袋鼠打架?” “你当我是泰森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地闲扯淡,某位咒灵却惊成了表情包,可以完美cos世界名画《呐喊》的那种。 这、这不是月上辈子最好的朋友吗?!连名字和长相都没变! 夜晚沉静如水,月华为城市盖上一层银白色羽衣,建筑物的轮廓湮没在光影之间。 身旁传来平缓而有规律的呼吸声,时透月偏眸看去,目光细细描摹着好友的侧脸。 和她不同,萤的手干干净净,上辈子从未做过任何一件坏事。 可是这傻姑娘却放弃了和家人一起投胎的机会,死后在阴阳交界处等了她四年,最后选择和她一同堕入地狱。 “别害怕,有我在。”她牵着她的手,义无反顾地走进熊熊燃烧的业火中。 萤希望她这辈子能当一个好人,她答应了,所以无论如何都会兑现承诺。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闯入房间,恰巧落在森川萤的眼皮上。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遮,随后缓慢地撑开眼皮,余光瞥见好友正靠在床头发呆,神色里带着点不可置信。 “怎么了?梦到猛男了?”她打了个哈欠,随口调侃道。 “啊……差不多。”时透月如大梦初醒般,怔愣地转头看向她,没头没脑地问,“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是啥样的吗?” “嗯,当然记得。” 由于刚睡醒,女孩子的嗓音带着点哑,声音如潺潺流水般灌入时透月的心房,唤醒尘封多年的回忆。 终于想起来禅院甚尔那个弔样子在哪见过了,她遇到萤之前,也是那副弔样啊! 如果放任不管,继续让他待在禅院家,那家伙长大以后绝对会变成反社会,别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但即便想帮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家里经济水平有限,不可能再养一个孩子。 如果老爸赌马能中一个亿就好了,只要有钱,很多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 九月的第一天,阴沉的低气压将城市包裹,乌云压得很低,天空灰蒙蒙的,暴雨将至未至。 出门没多久,豆大的雨点砸下来,时透月连忙撑开雨伞,雨滴斜斜拍向小腿,连呼吸都缠绕着水汽。 穿过帝丹小学的大门,走进教师办公室完成报道,她跟在年轻班主任的身后,来到一年a班教室。 进门的瞬间,好奇的小朋友们迅速将她团团围住,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叽叽喳喳的,好似一群刚出笼的小鸭子。 “哇!好可爱啊,就像洋娃娃一样。” “她的头发是红色的诶。” “脸好小,皮肤好白,是艺人吗?” 时透月:心累,头好痛,吵得脑壳疼。 “行了行了,快回座位上坐好。”班主任高桥美咲板着脸说。 “是!” 班主任在黑板上一笔一划写下她的名字,放下粉笔,捻了捻指尖上的白灰。 “时透同学之前生活在长野,上个月才来到东京,想必还有诸多不适应,大家要好好和她相处哦。” 时透月的目光落向倒数第三排,好友接收到信号,冲她做作地一挑眉。 “老师,我和森川同学是很好的朋友,请问可以跟她当同桌吗?” “额,但她已经有同桌了。”高桥美咲眉头轻蹙,神色里透着为难,“降谷同学,你愿意换位置吗?” 金发小男孩稍愣片刻,旋即偏头看向右边的人,“我不想换。” 行吧。时透月本就没报啥希望,毕竟姬友人美心善,想继续跟她当同桌再正常不过了。 不料班上某个好事鬼却强行为她出头,一名留着寸头的小胖子猛地站起,指着降谷零大声道:“喂!你别给脸不要脸,跟新同学换一下会死是吧?” 时透月头上缓缓打出个问号,心中腹诽:这小子也太嚣张了,多大点事啊,至于吗? 她未出声,班主任就厉声训斥:“平田,你坐下!降谷同学要不要换位置是他的自由,和你有什么关系?端正好自己的态度!” 哇,老师好正派啊。时透月如此想道。 “嘁!”平田义男把屁股狠狠砸向座位,可怜的椅子发出“吱呀吱呀”的惨叫。 一番小插曲后,她被分到好友的后座,能够退而求其次,心底还是挺开心的。而且目前没有同桌,能霸占一整套桌椅,简直不要太宽敞。 下课铃一响,同学们立刻乌泱泱地涌过来,将她的座位围得水泄不通,你一句我一句地问东问西,简直比警察查户口还仔细。 时透月全程假笑外加礼貌回答,笑得脸都快僵了,只求上课铃声快点响起。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她只觉心力交瘁,精力值直接归零,毅然决定翘掉今天的训练,回家躺平。 小孩子太难应付,比咒灵还可怕! * 暴雨持续了一早上,午后天气逐渐转晴,秋日的清风裹着空气中残留的水汽抚过脸庞,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 好友待会要去上钢琴课,一放学就被管家接走,落单的时透月背着小书包走出校门。 她计划先去菜场买食材,然后回家做饭。 途径米花公园,目光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 雨水将树上的茉莉和米兰打落一地,冲散原本过分浓郁的香味,这细微幽香对于时透月来说正好。 她看了眼手表——才三点多,反正回到家也是一个人待着,不如散会步。 灵活的胖松鼠在树干间跑酷,树梢碰撞发出沙沙声,几只颜色亮眼的小鸟轻轻掠过枝丫,泥土混着青草的芳香扑入鼻息。 忽然,一道不和谐的声响打破她内心的宁静。 “拽什么拽啊?我早就看你不爽了!” 声音和语气都听着很耳熟,时透月停下脚步,思索片刻得出答案——声源似乎来自那个叫平田的小胖子。 霎时间有种不好的预感,马萨卡…… 她连忙加快步伐,小跑着向前奔去。 果不其然! 事情正如时透月所料,平田那熊孩子心狠手黑,竟叫来四个帮手,五个人把倒霉的降谷同学围在中间,一顿拳打脚踢。 可怜的小金毛势单力薄,双拳难敌十手,但人也是真的轴,明知打不过还硬扛,这种时候撒腿跑才是上上策啊。 “你们给我住手!” 平田义男闻声望去,顿时眉开眼笑,揪着降谷零头发的手松开来,乐呵呵地朝她这边走。 “你怎么来了呀?” “关你屁事,死胖子!”祖安月上线,劈头盖脸一通输出,“竟然以多欺少,太卑鄙了,有本事就单挑啊!” 平田被她这话噎的不轻,换做平时早就暴跳如雷。 可面前的小姑娘长得漂亮极了,就像杂志上的童装模特、电视剧里的小童星,胸口的那点怒意在美貌面前溃不成军。 他霎时觉得“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句话是至理名言。 小胖子绷起脸,刻意装出生气的样子,“要不是因为你长得可爱,我早就揍你了!” “你可闭嘴吧,没一句是我爱听的。” 时透月懒得跟他扯淡,视线飘向好友的倒霉同桌。 熊孩子虽熊,但下手也不算太歹毒。 降谷零没被揍到鼻青脸肿,不过他在方才的混战中摔了一跤,胳膊和膝盖都破了皮,衣服蹭上未干的泥,看起来挺狼狈的。 注意到她的目光,平田义男只觉怒火攻心,扭头瞪着相当无辜的降谷零,恶狠狠地说:“好啊,单挑就单挑,但如果我赢了,时透就得跟我约会。” 12、跟踪技术好差劲 他在想屁吃!傻逼,脑残电视剧看多了吧,脑子里面全是泡泡! 时透月当即决定亲自上场battle,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solo王者!东京最强小学生非她莫属。 “你在做什么春秋大美梦?谁输谁赢和我有半毛钱关系。有种跟我打,要是赢了,老娘就和你约会。” “老、老娘?”平田义男瞳孔地震,难以置信的重复一遍,他甩了甩头,忽然正色,“我不打女生。” “拉倒吧。”真是莫名其妙的道德标准,众生平等这句话没听过吗? 时透月白了他一眼,把书包挂到旁边的树干上,又将短袖撸到肩头,不耐烦地催促:“快点,机会只有一次。” 她的架势乍一看还挺唬人,但身材瘦削,脸又长得极具欺骗性,任谁见了都觉得是妥妥的柔弱小姑娘。 四个跟班交换了一下眼神,不怀好意地窃笑几声,随即七嘴八舌地怂恿起来。 “老大,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稍微意思意思就行,别把人家弄哭了哦。” “别跟我说你连个小姑娘都打不过。” “上啊!是男人就冲!” …… “烦死了!”平田义男被架上高地,要是不打他的面子挂不住,可如果动手……时透月绝对会记恨他。 几番思想挣扎过后,他觉得为了面子必须得出手,否则以后“大哥”的位置就保不住了。 大不了下手轻点,只要强迫她认输就行,他不会动真格。 “打就打,但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能耐不大,屁话一堆。” 跟班一号煞有介事的站到两人中间,高高举起右手,扬声道:“预备,开始!” 话音刚落,时透月抬手一记直拳砸向对方面门,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被捶地连退数步。下一秒,鼻血和眼泪同时飙了出来。 “疼!好疼!”平田双腿一软摔倒在地,捂着脸嚎个不停。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时透月若无其事地甩甩手腕,头朝左边歪了歪,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冷笑,“现在知道疼了?我看你刚才打人的时候笑得很开心嘛。” 以暴制暴虽然不是最优解,但胜在立竿见影,还很解压。 “老大!你没事吧?” 跟班们立刻将平田义男护住,手忙脚乱地掏出手帕替他止血。 其中一人扬起脸,死死瞪着时透月,巴不得把她身上的皮给刮下来,“你这个死女人还真敢打啊!” “有什么不敢的?”她掰着手指头,指节咔咔作响,脸上露出核善的微笑,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狠的话,“反正都动手了,连你们也一块儿揍了吧,好兄弟嘛,自然要同甘共苦,一起挨最毒的打。” “?!” 唯一幸免于难的降谷零呆愣在原地,动都不敢动。如果不是知道前因后果,他肯定会觉得眼前的场景是在拍武打片。 转学生面无表情地一挑五,下手又快又狠,五个男生毫无还手的余地,被揍得抱头鼠窜。刚逃出没几步,就被她拽住衣领逮回来接着打…… 在把五人撂倒后,她蓦地蹲下身,小臂撑住膝盖,抬起下巴徐徐道:“嘬嘬嘬,以后都夹起尾巴来做人,听懂没有?” “听、听懂了!” “还不快滚。” “是!”五人连滚带爬一路狂奔,连路旁的书包都忘了捡。 太可怕了……她就像是电影里出现的那种地痞流氓,甚至还会同款弹舌! 降谷零幼小的心灵受到巨大的震撼,所以在对方朝他走来时,他吓得连连后退,满脸惊恐:“你不要过来啊!” 这什么破反应?这眼神、这动作、这表情……就跟见了反派大魔王似的。时透月猫猫挠头,不就是揍翻五个男同学嘛,至于吗? 停下想了一会,她用尽量友善的语气说:“抱歉,如果我早上没有多嘴问,你就不会被他们找茬了。” 她觉得自己多少也有责任,要是老老实实地听老师安排座位,降谷同学也不至于受这无妄之灾。 “和你没关系,我跟他们一直都有过节。”金发小男孩将脸埋低,刘海垂下,遮住他的眉眼。 “好吧,那就行。”既然当事人都这么说了,时透月也没有继续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拦,她拒绝内耗,“我走了,明天见。” 取下书包往肩上一挎,潇洒地转身离开,脑中积极构思今晚该吃啥。 “等等!” 急切的喊声让她脚步一顿,旋即懒洋洋地侧过身,多一点的力都不愿意使,“怎么了?” “额。”降谷零眼神闪躲,表情透着慌乱,纠结好一会后才抬起头,直视着她问:“你能教我打架吗?” “不能,”时透月脱口而出,“你去练练跑步吧,打不过就跑。” 她这辈子的设定的确是好人,但又不想付出太多。见义勇为属于举手之劳,所以她可以帮忙。 花费自己的宝贵时间带娃练级?靠,她没那么好心。 更何况她根本就不适合教人,前世还是风柱的时候,因为训练过于严苛,愣是逼走了十来号徒儿,只留下个脾气最差的,一碰面就跟她掐架。 见对方态度坚决,降谷零心一横,提腿冲上前,脚步刹在离她不到一米的位置,“我、我不会让你白教的,拜、拜托了。” 他的眼型偏圆,下睫毛很长,显得眼尾微垂,眸中饱含期待的光,还带着真挚和恳切,又掺杂着一丝忐忑不安。 由于紧张,呼吸都在抖,说话磕磕巴巴的,双手轻轻攒住衣服下摆。 怎么形容呢?就像迷路的狗狗终于找到主人,却发现主人不太想要他…… 尽管这么说有点不礼貌,但这是时透月的直观感受。 换作别人可能心一软就答应了,但她软硬不吃,权衡一番后,给出个折中的办法:“去报个班吧,孩子。” 兴趣班的老师肯定比她专业,还能趁此机会结识同龄小伙伴,一石二鸟。 * 太轴了,这孩子太轴了!脑子里是只有一根筋吗? “谢谢姐姐。”时透月在肉铺买了五花肉,余光瞥向街角的那抹淡金。 跟踪技术真差劲,而且他直接躲反了啊喂!这是要闹哪出? 大半边身子都露在外面,浑身是泥,看起来脏兮兮的,跟个小乞丐没啥两样,路过的人都忍不住侧目。 无视无视。 时透月装作没看见,面不改色地移步至蔬菜店,低头挑选新鲜的生菜和大蒜。 今晚做烤五花肉,再炖一锅海带汤,甜点嘛……就做双皮奶好了。 完美! 她轻轻哼着不着调的小曲,迈着轻快的步伐朝街道出口走去,耳朵却时刻留意身后那串凌乱的脚步声。 眼看着就要到家,降谷零却还是不肯死心,硬生生跟了她一路。 眸光飘向隔壁的宫野家门牌,时透月暗戳戳动起了小心思,她转过身,冲藏在电线杆后的某人说:“你受伤了,我带你去看医生吧。” 把狗皮膏药甩给宫野夫妇就行,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天才!全东京找不出第二个比她还会钻空子的人。 把降谷零强行塞进宫野诊所,她趁对方和宫野艾莲娜说话的时候溜了。 * 墙上的时钟指向五点半,时透月起身走进厨房,把凉透的三碗双皮奶放进冰箱冷藏,又将腌好的五花肉平铺至烤架,推入预热好的烤箱。 唔……好像一不小买多了,但打折嘛,不多买点都感觉亏,老板娘看她可爱又送了些。 没关系,吃不完的部分可以留作宵夜,或者等爸妈晚上回来给他们加个餐。 米饭还有二十分钟才能熟,等待期间可以把海带汤给煮了。 她打开橱柜翻来找去,却没有见到用来熬汤底的木鱼花,这才想起来,前几天做章鱼小丸子的时候全部用掉了。 距离家最近的便利店大约有三百米,懒人时透月百般不情愿地换上鞋,拎着小菜篮推开家门。 “靠,你怎么在这?”时透月满头黑线,皱眉盯着正准备按门铃的小金毛问。 他身上的伤口都处理完毕,贴着绘有动物图案的可爱创可贴,隐隐散发出一丝碘伏的气味。 降谷零立刻挺直身板,紫灰色的眼眸闪着微光,承托满喜悦的激动之情浮于面庞。 “艾莲娜医生告诉我地址的,我跟她约好了,不会再随便和人打架,但如果是为了跟他们和好而动手就没关系。” 这很难评,祝他成功吧。 站在时透月的角度,她认为没什么必要,面对伤害过自己的人就应该重拳出击啊!和好个锤子,又不是和平大使。 不过她跟降谷零又不熟,没必要干涉对方的选择,于是随口和起了稀泥,“这样啊,挺好的。那你去报个班呗,空手道、截拳道、拳击啥的都行。” “嗯。”金发小男孩点点头,冲她灿烂一笑,露出八颗雪亮的小白牙,“谢谢你刚才愿意帮我,我明天会去和老师说换位置的事,你很想和森川当同桌吧。” 怎么说呢……她之所以做好事只是为了完成约定,没想过能收获他人的感谢或是报答。 但面对意外之喜,心里还是蛮高兴的。 “不客气,见义不为,无勇也。” 时透月的“厌娃症”仅针对熊孩子,她对于会来事的小孩还是挺有好感的,降谷零的答谢方式可谓是直戳人心。 仔细一瞧,他长得真的蛮好看的,属于混血儿当中混得相当成功的类型。 抬眸扫了他两眼,时透月欲言又止,眉眼间多了点无奈,斟酌了好几秒后才开口:“你这样回去家里人会担心的,要不要在我家把衣服洗干净再走?上周刚买了烘干机。” 虽然衣服干了,但污渍却渗入布料,深色裤子看着倒不明显,白色t恤却像是打了好几块棕色的“补丁”,莫名透出几分心酸。 闻言,降谷零低头看向衣服,面露窘迫,随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黯淡下去,“不用。” “好吧。”时透月没有强人所难。 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一串“咕噜咕噜”的声音钻进耳膜,脚步顿在半空,她没忍住轻笑出声,“我做了烤五花肉,你要吃吗?” 13、你的头发很漂亮 太尴尬了。 浑身的血液都涌上面颊,即便不照镜子,降谷零都知道自己的脸有多红。 可烤肉的香味实在太诱人,闻到的瞬间都忍不住咽口水,肚子更是不争气的咕咕直叫。 “我不饿!”他把脸别开,语气强硬。 时透月:“……” 嚯,还挺倔强,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也不知道是因为肉做多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忽然善心大发,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 “我爸妈工作太忙,今晚又不能回家吃饭了,如果你愿意留下来,我会挺开心的。” 她的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笑起来的时候脸颊浮起浅浅的梨涡,落日在她琥珀般的眼眸里落下温暖的光晕,微风拂过,发丝轻柔地抚摸着她瓷白的脸庞。 不知怎么的,心跳猛地加快两拍,降谷零慌乱移开视线,声音小到几不可闻,“那好吧。” * 在便利店顺手补了波货,把早餐需要用到的材料也买了,小金毛全程安静如鸡,乖巧地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家门。 “我去给你找件干净衣服。” 她把东西放到厨房,走上二楼卧室,在衣柜中翻找片刻,挑出一套灰色居家服。六、七岁的小孩身材都差不多,穿这套应该没问题,设计也很中性。 把衣服递给等在玄关的小金毛,她朝浴室方向一指,“洗衣机和烘干机都在那边,你随便用。饭马上就做好了,你要是闲着无聊可以洗个澡,或者看会电视。” “谢谢。”降谷零双手接过衣服,郑重其事地说道。 合上门,把脏衣服都扔进洗衣机,倒入洗衣液,按下“速洗”的启动键。 居家服面料柔软,闻起来香香的,有洗衣粉的气味,穿上去宽松舒适。 降谷零立在站在洗手台前,镜子里印出他的脸,表情有些茫然。 他觉得转学生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之前打架的时候凶悍到不行,可刚才对他却那么温柔,还很善解人意。 而且她居然会做饭诶,好厉害!是因为爸妈经常不在家,所锻炼出来的技能吗? 白天在学校的时候,时透说过她爸妈都要工作,爸爸是漫画家,妈妈是警察,平时忙得不可开交。 轻轻把门合上,洗衣机运作的声音被隔绝在身后,降谷零走进厨房。 时透月的长发梳成高马尾,站在小板凳上,背对着他不知道正在忙些什么,发梢晃动,像是垂下的柳枝随风摇曳。 “需要帮忙吗?” “你去洗个手吧,顺便把碗筷放到餐桌上,再过三五分钟就能吃了。” “好。” * 五花肉腌制入味,烤得恰到好处,表面呈焦褐色,散发出诱人的光泽,她还撒了点芝麻和孜然来增加风味。 一口咬下去,醇香的汁水在齿间爆开,味蕾得到极大的满足,清爽的生菜和微辣的蒜片中和了肥肉所带来的油腻感,再配上一口香香软软的米饭,感觉幸福到快要转圈圈。 时透月惬意地眯起眼,世间唯有美食不可辜负,她不愧是米其林七星大厨!虽然是自封的。 “好好吃啊!时透,你真是了不起!”坐在对面的降谷零两眼放光,不住称赞。 面对如此直白的夸奖,米其林七星大厨忽然谦虚:“其实方法很简单,没什么技术难度,配方是找我舅妈要的,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告诉你怎么做。” “你舅妈……在长野还是东京?” 聊起家人,时透月立刻打开话匣子:“在长野,如果顺利他们过段时间也会搬来东京,我还有两个表哥,小的那个和咱们差不多大,他人特别好,感觉跟你应该很合得来,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玩……” 低头喝了一口海带汤,降谷零静静聆听,偶尔出声问两句,却全程没有提及自己家的事。 也是在这个时候,时透月才察觉到不对劲之处。 按理来说,如果需要在外面用晚饭,应该打个电话给家长报备一声,可是他却没有。 降谷同学的爸妈也是忙于工作,不怎么回家吗?还是他和家人的关系比较紧张? 算了,不想了,和她没啥关系。更何况这是别人的隐私,没必要深究。 晚饭后,二人站在门口道别,降谷零双手攒紧书包带,神色踌躇,“时透同学,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呗。” 目光落向她披散的长发,在夕阳的映照下,发丝呈现出漂亮的橘红色。 降谷零打着腹稿,用词极尽委婉,“那个……你有没有因为发色问题,额,而受到过困扰?” 稍愣片刻,时透月秒懂,她突然换上非常认真的表情,严肃道:“不幸的人才会去创造不幸,那些家伙之所以欺负你,是因为他们卑鄙无耻又欺软怕硬,和你的外表没关系。” 再说了,遇到问题就应该先从别人身上找原因,实在找不到才能反省自己。不过这种三观不正的话她自己知道就行,说出来会教坏小朋友。 她顿了顿,语气和缓不少,脸上浮起温柔的笑意,“你的头发很漂亮,就像阳光一样闪闪发光,走在人群里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得归结于这小子的跟踪技术太差劲,但她没说,决定给孩子留点面子。 刹那间,降谷零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能听到自己砰砰狂跳的心音,心脏好像快要从蹦出来,一股暖流自胸膛向上涌,眼眶微微发热。 他一声不吭地转过身,脚步踉跄地朝前大步跑,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明天见!” 男孩子的背影和地上的影子连成一条笔直的线,伴随着最后一抹余晖坠入地平线,他的身影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好奇怪的小朋友。 “月女侠!”天空一声巨响,玉青闪亮登场,“杯户町出现三级咒灵,快点去祓除!” “好嘞!”训练可以翘掉,但任务必须完成。 * 咒灵位于某座废弃的烂尾楼中,玉青在周边放下“帐”,以防被普通人看到。 时透月悄声行走,将听力发挥到极致,自上方传来细微的动静,脚步猛然提速,顺着楼梯往上跑。 行至三楼时,长相酷似八爪鱼的咒灵正扭动着柔软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朝她这边移动。 【风之呼吸一之型尘旋风·削斩】 旋转的风刃如同威力十足的大炮,直冲咒灵而去,眨眼的功夫就将其绞成肉沫。狂风过境,地面留下一道极深的印记,顿时尘土飞扬,碎石四溅。 “不愧是女侠。”玉青把空气中飘散的咒力悉数吸收,随后握了握拳,试图确认力量回来了多少。 据这位兄台自述,他在几十年前曾经历过一场恶战,导致陷入昏迷,咒力几乎尽失,醒来时已“掉级”成四级。 不过他可以吸收其他咒灵的咒力来升级,但问题是这家伙不擅长、也不喜欢打架,所以花了好久才勉强升到三级。 时透月听完后就提出了分工,玉青负责搜寻目标,她负责刷怪。 归刀入鞘,时透月取下眼镜,现在可以勉强看清楚咒灵的轮廓,她活动了一下肩膀,语气似是抱怨:“为什么每次祓除都得放‘帐’啊?没必要吧,反正这附近又没人。” 像她这样的零咒人士,根本放不了“帐”,倘若玉青不在,她都无法随心所欲的祓除。 “以防万一嘛,”少年耐心解释,“要是吓到无辜的路人,会让他们产生恐惧和压力,从而形成咒灵。” 时透月痛恨咒灵的诞生机制,这样一来就没完没了了,而且听说咒术师的数量十分有限,祓除的速度根本赶不上增加的速度。 倘若碰上灾害频发的年份,咒灵的数量更是直线飙升。不管咒术师多么拼命,都只是治标不治本,没有办法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我问你件事哦,咒术师可以控制咒力,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即便有负面情绪,也不会产生咒灵。” 少年微愣片刻,旋即轻轻一颔首:“嗯,咒术师的咒力只会在体内循环,不会外泄,和普通人不同。” 烂尾楼并未架设窗户,视野开阔,能将正对着的城市夜景收入眼底。万家灯火齐上,车灯如同流萤般顺着马路飞速闪过。 时透月拨开一颗棒棒糖,塞到嘴里口齿不清地说:“意思是只要把普通人全部杀掉,就不会再出现咒灵了吧。” 14、兴师问罪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风中飞舞的泡沫,但说出的内容却分量十足。 玉青当即心头一惊,再联想到她还是个前科累累的疯批,突然就觉得要出大事! 快步冲到时透月面前,单手拎住她的耳朵用力往上提,音量陡然拔高八个度:“请停止你危险的发言,快点把这种想法从脑子里删除!快删掉!” “啊痛痛痛痛!要死要死要死,你轻点啊大哥,这是耳朵,不是罐装饮料的拉环!” 这家伙自从发现她脾气变好后,就愈发蹬鼻子上脸,现在都敢直接动手了,简直是胖虎行为!而她约等于可怜的大雄,偏偏还没有那只万能的机器猫。 时透月好不容易挣脱他的魔爪,一脸憋屈地揉着发红的耳朵,疼得倒抽凉气。 和服少年双手叉腰,义正辞严地说:“你给我听好了!咒术师的指责就是为了保护非术师,要是把普通人全消灭,那岂不是本末倒置?!早鹤女士和一清先生要是听到你说这种话,估计会伤心到掉眼泪!” 全东京……哦不,是全霓虹最正直的咒灵非他莫属,在正义使者玉青的衬托下,时透月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反派。 但实际上当反派的确挺爽的,可以胡作非为。 众所周知,不干净的钱总是来的更快。只要胆子够大,无视法律和道德的约束,就能够轻松实现财富自由,走上人生巅峰。 停!快点住脑啊! 不能再想下去了……她已经答应过姬友,这辈子要当个好人,信守承诺是她为数不多的优点。 时透月把那些乌七八糟的想法强行压下,摆出认真的表情,“我只是基于理论分析出一种解决方法而已,没有想要实施。” “真的吗?我不信。”玉青表示怀疑。 “真的,”她舔了口棒棒糖,嘴角勾起浅笑,“因为我喜欢人类,喜欢温暖善良的人类。” 尽管这世上也不乏恶人,但终归是好人比较多,否则世界早就毁灭了。 “……我怎么感觉你在敷衍我。”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 杯户町距离她家不算远,搭地铁只需要坐三站即可到达,但时透月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书店买了最新的《少年jump》和几本将棋方面的书。 下棋几乎没赢过高明哥,她要偷偷努力,下次见面惊艳“诸葛孔明”! 让他从此对自己刮目相看,然后摸着她聪明的小脑瓜,夸她是个天才。 咒具已经拜托玉青帮忙捎回去了,把装满书本的纸袋抱在怀里,时透月慢悠悠地向着地铁站方向走。 余光瞄见一个颇为眼熟的身影,心跳倏地漏了半拍,她连忙定睛看去。 站在小卖铺前买饮料的人正是近期风头正盛的拳击手——松田丈太郎。 时透月原先对拳击无感,自从看过《明日o丈》后就产生浓厚的兴趣,实在是太燃了!她中途看哭无数次。 之所以特别关注松田丈太郎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对方名字里也有个“丈”字。 抱紧怀中的纸袋,时透月三步并一步,狂奔到对方跟前,差点没刹住车直接撞人家腿上。 她的声音打着颤,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激动,“您好,请问是松田丈太郎先生吗?我之前在电视上看过您的比赛,真是……太精彩了!” 男人闻声低下头,目光触及到面前的小不点时,眼底闪过惊讶。 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竟然会对拳击感兴趣,一般来看比赛的都是些血气方刚的青年或是中年人。 “谢谢你的夸奖,小姑娘。” 男人露出友善的笑,他的五官长得极为俊朗,眼周带着不甚明显的小细纹,看得出已年过三十,身上充满随年岁增长的成熟魅力,不难想象年轻时的风华绝代。 唔!他好帅!成年男人的荷尔蒙呼之欲出,时透月原地变成花痴。 她两颊浮起红晕,说话间险些咬到舌头,“请、请问,可以给我一个签名吗?” “当然可以。”松田丈太郎打开运动包翻找,过了一会,他脸上流露出歉意,“不好意思啊,我的笔不知道去哪了。” 时透月伸长脖子问小卖铺的老板,“老板,请问有卖笔吗?” “没有。” “……”为什么会这样?早知道出门就带支笔了! 小姑娘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兴奋转为失落,眼睫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她看起来难过地都快哭了。 丈太郎心里一咯噔,赶紧抬头向四周张望。 “那边有家便利店,我们去买马克笔和签名板吧。” 呜呜呜,多好的帅叔啊。时透月脸上挂起两条宽面条泪,世上果然是好人比较多!她爱这个世界! * 客厅的灯破天荒地亮着,时透月步子一顿,目露惊讶。 真是稀奇,也不知道是哪位工作狂回来了。 时透早鹤正坐在餐桌边吃双皮奶,听到开门的动静,出声询问:“阿月吗?” “bingo!答对了,”时透月放下书本,举着签名板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妈,你快看!” “啥?” “松田丈太郎先生的签名!他还帮我画了个爱心哦!世上仅此一份,我要当做传家宝,把它裱起来!以后留给我的鹅子!” “……是儿子吧。”早鹤嘴角抽了抽,疑惑道,“这人谁啊?” “超级有名的拳击手啦!对了,他明天有头衔战哦,晚上八点直播,你要不要陪我一起看?” * 翌日,时透月刚走进教室,就被通知班主任让她去教师办公室。 推开门,五位“猪头男孩”以及他们面色阴沉的家长排成两列站队,准备拿她兴师问罪。 “就是你把我的宝贝儿子打成这样的吧!”一位妆容精致,珠光宝气的美妇人杀气腾腾,眼神犀利的宛如护犊子的母狼。 要不因为有班主任在场,恐怕她会冲上前捶爆时透月的狗头。 “对,是我干的。” “犯罪嫌疑小学生”无所畏惧。小场面,慌个屁,哪怕因此请家长也完全不虚,因为爸妈肯定站在她这边,时透家的枪.口一致对外。 “他们有错在先,我是见义勇为。” 穿着深色套装的中年女人充耳不闻,指着她厉声斥责:“小小年纪就满口谎话,我儿子怎么可能会有错?肯定是你这个野丫头先动的手!” “这位家长,请你冷静点。”高桥美咲淡定地推了推黑框眼镜,开口道,“解释一下吧,时透同学。” 她避重就轻,详细叙述五人如何群殴降谷零,把整个过程渲染地极尽夸张,各种添油加醋,说得她自己都哽咽了,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降谷同学……实在是太可怜了,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他们按在地下打,满脸是血,如果我没有及时赶到,恐怕……恐怕……呜呜呜呜。” 她趁着几位家长忙着惊讶之际,用眼刀狠狠刺向平田等人,警告他们管住嘴,否则她一定会秋后算账。 五人登时打了个寒噤,感觉像是被某种大型食肉动物给盯上了,眼神好可怕! 为什么她能做到一边哭唧唧,一边用眼神杀人啊?!精神分裂吗? 脑中不由自主地回忆起昨天被暴打的场景,直到现在,身上还隐隐作痛。那种恐惧已经刻进dna,光是回想,涔涔冷汗就争先恐后地冒出。 他们也不想告状啊! 谁都知道得罪了时透月必死无疑,绝对会被报复,但她下手太狠了,根本瞒不过去,几人架不住父母的一再逼问,只能把她供出来。 “是、是我们不好,”平田义男哆嗦着嘴唇,面如土色,“不应该欺负降谷,时透同学只是给了我们一点教训。” “啊,对对,是我们的错。”四个跟班紧跟其后,忙不迭地附和。 “义男!”美妇人眼底闪过挣扎,最终发出一声沉痛的叹息,“妈妈不是告诉过你嘛,在学校要和同学好好相处,你、你竟然干出这种事来!我对你太失望了!” 方才还剑拔弩张的几位家长,顿时成了泄气的皮球,心虚似的地相互看了看,没有再说话。 但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和解,其中一名母亲依然抓着时透月不放。 “就算如此吧,你下手怎么没轻没重的!看看我儿子的脸,我这个当妈的都快认不出来了!” 一对红到发紫的熊猫眼烙在男孩脸上,右脸高高肿起, 嘴角破了皮,额头也青了一大块。 额,的确打得狠了点。可她真的已经很努力地手下留情了,谁知道小孩那么不抗揍。 眼下还是先认怂吧,当妈的心疼孩子是人之常情,她必须服软道歉,才能让家长咽下这口气,否则此事很难翻篇。 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被请家长,毕竟爸妈工作本就忙,尽量别给他们添麻烦。 “对不起!当时情况紧急,我……我顾不了太多,真的很抱歉,对不起,是我错了。” 双手捂住脸,时透月哭得伤心极了,瘦削的肩膀猛烈颤抖,凄凉的哭声回荡在办公室。 围观的老师们纷纷动了恻隐之心,站出来打圆场。 “算了吧,几位家长,小朋友打打闹闹的很正常。” “况且你们家孩子也有错呀。” “孩子们都相互真心道歉了,做家长的何必揪着不放呢?” 方才朝时透月发难的那位母亲目露茫然,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开。 这个姓时透的小姑娘哭得也太夸张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受害者呢。 话说回来,她的战斗力属实惊人,竟然能一打五,身上还不带一点伤,就离谱! “好了好了,别哭了!吵的我头疼,以后注意点!不要再随便打架了,还有你!”语毕,这位母亲狠狠瞪了儿子一眼,以作警示。 “呜呜呜,谢谢阿姨,你人真好,宰相肚里能撑船。” “……” 见风波平息,高桥美咲扶了下眼镜,面向五人问道:“你们几个为什么要欺负降谷同学?” 15、我好像迷上你了 “我、这个……额、就是……” 几人你瞧瞧我,我瞅瞅你,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时透月在心底冷笑,开口替他们发言:“因为降谷同学是金发,所以他们看着不爽。” 此话一出,几位家长面面相觑,这个原因全然不在她们的猜想范围内。 平田的妈妈率先坐不住了,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儿子:“就因为这个?!” “嗯。”他小声应道,脸上浮现出心虚。 “时透。”高桥美咲用食指压了压太阳穴,“你去教室里看看,如果降谷到了就带他过来。” “好。” * 文具、书本和书包都在,却见降谷零人影。 “萤,降谷呢?” 森川萤没出声,而是压低眉头,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下一秒猛地起身,急道:“你眼睛怎么了?被谁欺负了?我去打死他!” 好友的眼眶泛着薄红,睫毛还挂着未干的泪,森川萤感觉心脏直抽抽,低头寻找趁手的“武器”。 一把抄起尺子,牵住她的手往门口拽。 “我是假哭来着,没事的。”时透月连忙解释,又问“降谷人呢?老师有事找他。” “真没事?”不放心地扫了她几眼,森川萤瘪瘪嘴道,“应该是去卫生间了,你待会记得跟我解释啊!” “嗯呐。” 小跑着冲到男厕所门口,时透月提起一口气,大声喊道:“降谷零!你在里面吧!快点出来!” 路过的同学皆被她的狮吼功给吓一跳,不约而同地驻足围观,眸中透出好奇,准备吃今天最新鲜的瓜。 正在洗手的小金毛呆愣了两秒,迅速拧上水龙头,连手都来不及擦,狂奔到走廊。 “你叫那么大声干嘛啊?!” 太丢人了,所有人都朝他们这边看,脸皮薄的降谷零承受不起这种声势浩大的“注目礼”,被迫社死。 “不大声点你怎么听得到。”时透月没有产生半点愧疚,“快去办公室,老师叫你。” “知道了。”视线掠过她的脸,随即停住,小金毛皱着眉头,“你哭过?发生了什么?” “待会再说。” 两人一前一后推门进入办公室,降谷零在见到五人的家长后,瞬间就明白过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抬手将时透月护在身后,绷着脸硬邦邦地说:“老师,这件事和时透同学没有关系。” 高桥美咲语气和缓:“不用担心,她已经解释清楚了,我叫你来是有别的事。” 语毕,她蓦地敛去笑意,脸色冷到能渗出冰渣子,“你们五个都给我站好了!” “是!” “先跟降谷同学道歉!” 五人有些犹犹豫豫,似乎不太情愿。但迫于形势,只能乖乖鞠躬,不太情愿地低声说:“对不起。” “知道自己错哪了吗?”高桥问。 “我们不该打人。” “何止啊?!”班主任一巴掌拍向桌面,木质桌子晃了晃,险些提前退休,在场几名家长同时被这股莫名的压迫感给震住。 “以貌取人是最卑劣的行为!你们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时透月在心中给她点了个赞,直呼老师好飒! “降谷同学是混血儿,所以头发才会是金色,但那又怎么样?除此之外,他跟其他同学并无区别,你们几个凭什么以此为理由对他动手?” “我……” 锐利的眸光在几人身上停留片刻,高桥美咲稳住情绪,语气也温和不少:“这个世界上存在不同肤色、发色的人,就像是院子里五颜六色的花,正因为有不同,世界才会变得缤纷多彩,所以绝对不可以因为外表而歧视他人,你们听明白了吗?” 对于三观还未成形的幼童而言,成长路上难免会出现思想走偏的情况。 这种时候,大人的引导就显得尤为重要。修枝剪叶,把刚萌生出来的“恶”扼杀在初始阶段,决不能放任其肆意疯长。 “对不起,降谷。” 平田义男低下头颅,脑中反复回味老师方才的话。他思考了好一会,终于下定决心,把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给说出来。 “其实我一直都挺羡慕你的,不仅人长得好看,成绩优秀,体育也很强,我就是嫉妒你,对不起!” 时透月:“……”就挺无语,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不过这小子幡然醒悟的速度真有够快的。 “没、没事啦。”降谷零被死对头的这番话给惊到,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平田心中竟如此优秀,他抬手挠了挠脸,同样道出心里话。 “其实我也挺羡慕你的,人缘那么好,走到哪都有人跟着,感觉有点威风。” 这件事最终以双方握手言和告终,一行人陆陆续续走出办公室,时透月却停住脚步,转过身,小跑着来到班主任面前。 “你还有事吗?” 她非常认真地说:“老师,你刚才太帅了,我好像迷上你了。” “大可不必,”高桥美咲平静地看着她,“老师我啊,只对朝气蓬勃的男大学生感兴趣。” “……”这个人貌似暴露了自己的xp! * 回到座位,她伸手打开书包,从中取出第一节课需要用到的课本。 “给你。”头顶传来闷闷的说话声。 白色冰袋闯入视线,时透月抬起头,正好对上降谷零的眼眸,“放在眼睛上面敷一会,很快就好了。” “谢谢啊。” 什么情况? 冲在吃瓜第一线的森川萤眼底凝聚起八卦之光,手中的恋爱小说都不香了,她不着痕迹地打量起两人,迅速捕捉到那抹青涩又微妙的气息。 青梅竹马养成系什么的,有点好磕啊。但月不可能会喜欢小学生啦,长路漫漫,希望降谷同学能坚持住。 下课铃声一响,森川萤迫不及待地挤到时透月身旁,“快说快说,发生了啥?” 这时,忽然出现在门口的班主任朗声道:“时透,你妈妈有急事要找你。” “诶?” 话音刚落,时透早鹤步入教室,越过众多小朋友,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拎起眼神发懵的闺女,大步流星地离开教室。 二人穿过校园,坐进停靠在校门口的轿车后座。 “出大事了。”早鹤面色凝重,脸颊紧绷,预示着事情的严重性。 见此情景,时透月心都凉了半截,身子一软,顺势瘫进母亲怀里,“嗷”的一嗓子叫出来。 “天呐!我爸进去了?” “你这个逆子!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抬手给了她个爆栗,早鹤柳眉倒竖,语言简洁地说明情况。 “今早在杯户发现一具男尸,根据调查,被害者和松田丈太郎曾发生过口角,并且在案发时间段,有目击者称在那附近见到过他。你昨晚是在哪碰到他的?几点?他看起来是否有什么反常之处?” 言下之意就是结合这两条线索,松田丈太郎赫然被列入嫌疑人的候补名单。 时透月不由自主地睁大眼,脸上写满惊讶,暂时失去语言表达能力。 她花了大约十秒整理思绪,开始仔细回想昨晚遇到松田先生的事,记忆精确到每一个细节。 阐述完基本情况后,她问:“目击者的证言可信度高吗?会不会是看错了。” “应该不会。”早鹤摇头,“对方和他认识,认错人的可能性很低。” 听罢,时透月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她尽量不让自己感情用事,客观而冷静地分析。 “也许只是恰巧路过罢了,我昨晚见他神态自若,不像是杀过人、或是计划去行凶的模样。退一万步来说,哪怕是冲动杀人,也不会挑在重要比赛的前一晚动手。” 早鹤轻轻颔首,表示赞同;“嗯,所以我在同事准备出发逮捕他时,把人给按住了。” 连证据都没找到就要上门抓人,这分明是有罪推定! 早鹤不得不怀疑同事们的业务能力,在她来警视厅前,他们行事都如此草率吗? 得知松田丈太郎暂时安全后,时透月松了口气,脑细胞疯狂运作,在已知情报中,找到一个可能是突破口的点。 “那既然松田先生曾出现在案发现场,他或许有见过真正的凶手,老妈你去问问吧。” “啊……好像有点道理。” 早鹤打开车门,绕到驾驶座坐下,系上安全带的同时,一抹红色擦着她的肩膀滑向副驾驶。 “你为什么要坐上来?” “我也要去,”时透月伸手去扯安全带,“因为想要光明正大地翘课。” 听罢,早鹤倒也没有发火,而是笑眯眯地看着她,“我数到三,你下车回学校,一!” “告辞!” 16、白衣天使森医生 第十九章天底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 把女儿丢回学校,时透早鹤驱车赶往松田家,按响门铃。 不多时,一名年纪和她差不大的女子前来应门:“请问你是……?” “警视厅搜查一课的警部。”出示完证件,早鹤偏头朝屋内看去,“松田丈太郎在吗?” 见到警察找上门,松田信枝显得有些错愕,立刻换上敬语:“在的,您找他有什么事?” 难道丈夫牵扯进什么案子了? 信枝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开始狂跳,丈夫今晚有非常重要的比赛,他为此准备了很久,这节骨眼上可千万别别出什么岔子啊! 常年办案,早鹤已经习惯类似反应,她熟练地露出让人放心的随和笑脸,“别担心,他是一起案件的知情人,我需要简单询问他几个问题,不会耽误你们太多时间。” “原来是这样,”信枝抬手抚上心口,暗自松了口气,“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的确,差点就要出大事了,如果交给早鹤不靠谱的同事来办。 …… 据松田丈太郎回忆,他昨晚路过案发现场时,曾见到过被害人与一名男子发生争执。此人他认识,是前职业拳击手户田照也。 他因为第二天就要面临头衔战,所以没有多管闲事。 在意识到因为自己的错误选择而导致有人被杀后,松田丈太郎只觉胸口堵得发慌,巨大的罪恶感将他淹没,几乎喘不上气来。 “如果那个时候我出手制止,高野……就不会死了。” 信枝轻声叹气,眉目间染上哀伤的情绪,“老公,你别这样说。” 想到这人晚上还要去打比赛,早鹤生怕他会因为心情过于沉重而影响发挥,连忙宽慰道:“错的是凶手,责任不在你,他是铁了心要杀人的,即便你昨晚制止成功,他以后还是会动手。我办案多年,这种人见多了,你别放在心上。” 她的眼神真挚,语气笃定,说话间让人产生一种无可言状的信赖感,再加上有职业作为背书,松田夫妇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和二人道别后,早鹤离开松田家。 临行前,她回头笑着鼓励道:“今晚的比赛加油,我女儿是你的粉丝。” “啊?”松田丈太郎愣了两秒,“好的。” * 时透月对母上的办案能力充满信心,早鹤警部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坏人,错抓一个好人。 下课后,她和降谷零来到办公室,和班主任提出想要换座位的事,并顺利得到许可。 “我要去买点喝的,需要帮你带吗?”他问。 “好啊,我想喝冰可乐。” 从口袋中掏出一枚五百元的硬币,牵过降谷零的手腕,把钱放到他的掌心,“萤喜欢葡萄汁,常温的,能顺便帮她买一罐吗?” “知道了。” “谢谢你。” 女孩子对他露出一个甜度百分百的笑,旋即转过身,脚步轻快地朝前走,高高扎起的双马尾左摇右摆,降谷零望着她的背影陷入沉思。 手掌……长满了水泡和茧子,很是粗糙。是有练习网球吗?还是单杠?或者剑道? 等找个机会问问森川同学吧,两人关系那么好,她肯定知道。 时透月眼睛被教室门边的一道倩影牢牢勾住——好漂亮的小姐姐! 黑发齐腰,肤白胜雪,五官精致的像是最出色的画师细细描绘而成,气质很有古典韵味。 “你一定就是时透同学吧!”对方激动地向她跑来。 顺、顺拐?时透月怀疑自己看错了,赶紧揉揉眼睛。再睁眼时,小姐姐竟左脚绊住右脚,直直摔了下去。 “小心!”时透月女子力爆棚,一把托住对方的纤纤细腰,把她毫发无损地扶回原位。 “抱歉抱歉,我这个人总是笨手笨脚的,诶嘿嘿。” “……”已经不是笨手笨脚的程度了,她是怎么顺利活到现在的啊喂!残念系美人吗? “我是六年级的伊藤瑠音,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学姐好,我叫时透月。”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请问您找我有事吗?” “我听说一年级转来位超级可爱的女孩子,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好看呢。” 伊藤发出由衷的夸赞,随后语速飞快地道明来意:“我妈妈是童装杂志的编辑,那边最近正缺人,你如果有时间的话,能抽空来当模特拍照吗?收入很不错的,拍摄一场的价格是八千元。” 八千?才八千?! 倒不是对这个数字有什么意见,只是时透月想起了某个花十万巨款雇她的大冤种。 森医生不愧是白衣天使,堪称人间活菩萨! 正好最近手头比较宽裕,周末请他吃个饭好了。他那时帮自己解了燃眉之急,就当做是答谢吧。 * 自横滨一别,时透月就没再和森鸥外联系过,都快记不得他长什么样子了。 努力回想半晌,隐约记起对方貌似塞过一张名片给她,但忘了具体放在哪。 来到房间,偏眸看了眼闹钟——三点四十分。 找到四点,如果再找不到就算咯,说明没有缘分。 她把所有衣服口袋和背包都翻了遍,卡着点,在四点整的时候成功搜出那张皱巴巴的名片。 “真是令人惊讶啊,小月竟然会打电话过来,我还以为你早就把我给忘了呢。” 萝莉控的声线一如既往的骚气,尾音愉悦地扬起,隔着电话,时透月都能脑补出他满脸的痴汉笑。 “周末有空吗?请你吃饭。” 对于突如其来的邀约,森鸥外颇感意外,他勾起唇角,轻笑着打趣道:“约会?” “大叔,小心我告你性.骚.扰哦,请你去警察局喝茶。”时透月语调平的像是死亡心电图,用棒读的口吻说。 “我好怕哦。”相当做作地说完这句话后,森鸥外收起笑意,表情正经不少,“周末是赶不上了,明天下午可以。” 这话说的,好像他要去很远的地方似的,但时透月对此没啥兴趣,也没多问。 “ok,我两点半放学,四点之前肯定能赶过来,横滨车站碰面可以不?” “好,不见不散。” “噢了。” * 翌日放学,森川萤笑眯眯地问同桌兼姬友的某人:“月,待会要去我家喝下午茶吗?” “不了,我要去约会。”故作神秘地冲她眨眨眼,时透月背上小书包,快步走出教室。 喃尼?!这家伙啥情况?哪来的男人? 几乎是下意识的,森川萤把目光投向后座的金发同学,对方露出和自己同款的懵逼表情。 “额,别在意,我想她是在开玩笑。” “嗯,”降谷零心不在焉地应道,把书本和笔盒收进书包,没头没脑地来了句,“你跟她很熟吧。” “是挺熟的。”毕竟一起厮混了几十年。 小金毛犹豫着说:“那……能告诉我关于她的事吗?什么都可以。” 哦豁,来活了。 嘴角扬起一点弧度,森川萤吊儿郎当地斜靠在椅子上,“你迷上她了?” 语气肯定,比起疑问更像是陈述事实。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降谷零当即就是否定三连,他只是对她很感兴趣而已,同时还有一点慕强心理。 “行吧,”起身拎起书包,森川萤脑袋偏了偏,示意对方跟她走,“换个地方聊。” 两人并肩走进空荡荡的实验室,她拖出一把椅子坐下,优雅地翘起二郎腿,非常熟练地开始背诵。 “生日是11月1日,ab型血,喜欢吃辣,还爱各种肉类以及甜品,喜欢的颜色是白色和深蓝,最喜欢的季节是冬天……” 降谷零听得是一愣一愣的,没想到那么详细!堪比维基百科。 他怕回头给忘了,迅速拿出小本本认真记下。 “……大概就这些,你以后有什么问题都能来问我。” “谢谢。”降谷零合起密密麻麻本子,朝她感激一笑。 暗红的眼眸里掠过一丝算计,森川萤翘起嘴角,“既然要谢,那就得拿出点诚意来,天底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 “诶?” “诶什么诶,”她冷不丁地板起脸,“这周五轮到我值日,到时候就拜托你顶班啦,好心的降谷同学。” 说完还煞有介事地拍拍小金毛的肩膀,然后开开心心地离开实验室。 * 四点,横滨车站。 森鸥外穿着优雅的三件式西装,剪裁利落,将他的修长匀称的身形勾勒出来。 男人背靠广告牌,双臂环胸,指尖轻轻点着胳膊,笔直的长腿随意交叠,慵懒中透出几分生人勿进的冷峻。 远远看去,他甚至比广告上的男明星还要夺人眼球,引得路人频频放慢脚步。 眸光偏转,森鸥外的目光慢条斯理地飘向站台。 那抹亮眼的红色穿梭在人群中,长发绾起,盘成松散的丸子头,发间簪了朵白色的秋海棠,身穿法式方领碎花裙,纤细的脖颈中间横着条蕾丝choker。 “等很久了吗?” “刚到,”森鸥外给出标准答案,“你想吃什么?” “我已经订好了,”时透月从挎包中拿出纸质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一家餐厅,“爱丽丝不在吗?我还特地订了三个座位。” 人均超过一万的西餐厅,毗邻港口,从高楼的落地窗望出去,可以将波光粼粼的大海收入眼底。 美景配佳肴,何其乐哉。 “她还有别的事。” 接过地图看了两秒,森鸥外抬眸望向她,“这里有点贵哦,你确定要请?” 哼,瞧不起谁呢?离开长野前,舅舅和舅妈给她包了个大红包,来到东京后,随着生活成本的提升,零花钱也是水涨船高。 时透月挑眉,唇边漾开得意的笑,“没事,我最近发了笔横财。” “哦?”森鸥外饶有兴味地睨着她,心中暗忖了几种可能性,但终没有细问。 视线在小姑娘身上游移一圈后,最终停留在她发间簪着的小花,“要牵手吗?横滨挺不安全的,你长得那么可爱,要是被拐走了,人家肯定不会还我。” 17、我对男人过敏 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时透月把吐槽的话给咽下去,冲他露出个难以捉摸的笑,旋即转身,朝车站出口走。 “你别生气嘛,我开玩笑的。”森某人连忙追上去。 她目不斜视,语气平静道:“我没有生气。” 只是有点想翻白眼,顺便很想吐槽而已,但考虑到待会两人还要一起吃饭,她不想把气氛弄得太尴尬,否则会影响自己的食欲,所以才没有怼他。 森鸥外见她神色淡然,确实不像生气的模样,于是没脸没皮地继续提议:“那要牵手吗?” “牵你个头!”时透月没忍住,一记眼刀扫过去,“我对男人过敏,离我远点!” “……”果然还是生气了,但她发脾气的样子——好可爱! * 点完菜,时透月去卫生间的途中就顺手把账结了,感觉这样显得比较阔气。 她虽然爱财,但人挺大方,也可以说是花钱大手大脚,这是前世养成的习惯。 鬼杀队的死亡率那么高,谁知道自己哪天会寄,钱到手肯定得赶紧花掉啊。 正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混过一天是一天。 回来时,森鸥外正盯着窗外的大海发呆,侧脸完美的像是能工巧匠裁出的剪影。 眼睫微垂,深紫的瞳孔笼罩在一方阴影下,鼻梁悬直高挺,下颌线清晰流畅。 怎么看着有点小emo? 时透月坐回原位,开门见山地问:“你要离开横滨吗?” “你比我想的要聪明啊。” 男人收回视线,嘴角牵起不明所以的笑,“要是条件允许,真想带你一起走,然后养在身边。” 不说话是绅士,一开口就是老变态。退退退!赶紧退下吧你! “别别别,我生活愉快,哪都不想去。”她连连摇头表示拒绝。 用餐期间,森鸥外谈及离开的原因——霓虹和欧洲那边敲响了海外战争,他要去军队当军医。 “战场在太平洋的某座岛上,波及不到普通民众。” 像是宽慰似的,森鸥外语气淡然地说出这段话,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朝对面瞟,企图从她的脸上读到自己想看到的情绪。 然而并没有,小姑娘根本不为所动,似乎战争在她眼里并不比盘中的牛排重要。 “这样啊,挺好的。”时透月随口敷衍。 “喂喂,太伤人了吧,”森鸥外装模作样的扶额叹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还以为你会担心我呢。” 她头都不抬地继续干饭,心想:不愧是黑毛和牛,太好吃了!果然一分钱一分货,这顿饭真值! “担心没用啊,况且你要是真的怕死就不会去了,再说了,奶妈也不需要冲锋陷阵,哪有那么容易挂掉啦。” 奶妈?! 向来以沉着冷静而著称的森医生差点没绷住,眉尖跳了跳,这称呼多少有点……一言难尽。 “你这个冷血无情的人。”他做出评价。 “嗯,我是。”她承认了。 将最后一块肉咽下,时透月满意地舔了下嘴唇,抬眸望向对面满脸写着不开心的男人,她沉思三秒,低头翻起包包。 真是服了,为什么她这个七岁的小女生要哄二十五六的成年人啊。 “护身符借你,很灵的,等你回来记得请我吃饭啊。” 粉红色的御守看起来有些年岁了,布料被磨得起球,颜色微微泛白,似乎装了什么东西,中间鼓鼓的。 应该是贴身带了很久的东西,森鸥外按捺住心底的那抹小雀跃,故作淡定地接过,“里面是什么?” “秘密。” * 二人在十字路口挥手道别,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时间还早,横滨的美景又如此多娇,时透月决定顺着海岸线散会步再回去。 残阳如血,将海面晕染成金黄,远处的船只踏浪而行,落日坠下,沿着天海交界处缓缓沉没。 赤足行走于沙滩,柔软的沙子被太阳烘烤一天,此刻还残留着些许余温,踩在上面很舒服,有种微痒而温暖的触感。 胃中突然一阵空虚,牙白……刚吃完没多久又饿了,自从重启呼吸法,她就感觉食量明显增加,消化速度也变快不少。 在海边小摊买了点鲷鱼烧,她坐到一旁的石阶上大快朵颐起来。 饱餐过后,时透月拿出地图,研究起去车站的最近路线,发现抄小路可以横穿城市,直达目的地。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还夹杂着垃圾腐败后的臭气,这对于天与咒缚而言过于刺激,她拿出手帕捂住鼻子,只想赶紧离开。 她正身处一条背阴小巷,错落分布的路灯发出昏黄的光,照亮视野。 放眼望去周边尽是破败的低矮平房,像是贫民窟,亦或是被遗弃的老城区。 忽然,一丝甜腥扑入鼻息——是血的味道。 根据横滨特殊的“风土人情”来考虑,很有可能是帮派斗争。 踮起脚尖,放轻步伐,朝着血腥味的源头悄声走去,侧耳听了半晌,只能隐约听到微弱的喘气声,伤者应该只有一人。 身旁就有台公用电话,她想着先去确认是怎么一回事吧,如果有需要,可以帮忙叫个救护车。 帮派成员的命也是命啊!而且万一是碰到抢劫,或是意外受伤的无辜路人呢? 随着距离的拉进,时透月的神情从好奇转为惊讶。 缘,妙不可言。那不是在咖喱店一起吃过饭的红发少年吗?额……叫什么名字来着?忘记了。 但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啊喂! 他的情况看起来相当不妙,虚弱地坐在地上,后背抵住墙壁,身体佝偻着,双手按住腹部,涌出的血液顺着指缝往外冒。 “你先忍住别死啊!我去叫救护车。” “不能……不能叫救护车。” 少年艰难地抬起头,由于失血的缘故,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渗出丝丝冷汗,瞳孔都有些扩散,两瓣嘴唇被鲜血染红,轻轻颤抖着。 这真是她见过最抠门的人!没有之一! 大哥呀!咱都伤成这样了,为啥还舍不得叫救护车?有些钱不能省啊! 内心吐槽完后,她嗅到一丝违和感,于是换了个思路,很快想明白原因——恐怕是枪伤。 医院有规定,若是在没有警察陪护的情况下接收到受枪伤的患者,需要立即报警。 天,这小子还真是帮派的人! 时透月跪坐到他旁边,询问道:“是枪伤吗?子弹有没有留在身体里面?” 玉青的反转术式可以治疗任何外伤,但前提是得把子弹取出来,否则会和肉长到一块。 视线变得模糊,织田作之助眯起眼,勉强看清楚面前人的相貌。 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想不起来。 “不知道。”说完这句话,少年的眼皮落下。 见状,时透月伸手探向他的鼻尖,还有气。 迅速将他的手拿开,掀开衬衣下摆——共有两个弹孔,随后她动作轻柔地把人扶起来,低头看向后腰。 不幸中的万幸,两处都是贯穿伤,从伤口位置来判断,并未危及到要害,即使放着不管估计也不会死。 余光瞄到他别在腰两侧的枪,内心变得有点犹豫。 时透月思考片刻,觉得还是先救人吧,要是真的上演现实版的“农夫与蛇”,她就一拳捶爆他的狗头! 心中默念“玉青快来”,一秒后,白衣少年凭空出现在她身后。 “杀人啦!你果然杀人了!我一直就觉得你是个反社会,现在怎么办?去哪里抛尸?!” 你礼貌吗? 额角蹦出小十字,时透月咬牙道:“还没死呢!快治疗。” * 逐渐远去的意识被拉了回来,腹部的剧痛慢慢消散,回光返照吗?还是已经死了? “你还好吗?感觉怎么样?” 织田作之助缓缓睁开眼,面前的小姑娘双手扶住他的肩头,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嗯,好多了,谢谢。”轻轻将她的手推开,垂下视线,他抬手去摸腹部。 平静无波的眼眸里翻起惊讶,立刻把衣服拉起来,那里只留下一片未干的血渍,伤口已经愈合,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是你的异能力吗?” 身为异能者,这是织田作之助脑中浮出的第一个想法,也是唯一一个。 “对。”时透月借驴下坡地应道,但绝不是为了抢占功劳。 玉青在离开前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把咒灵的事告诉普通人,否则会在无形中增加对方的压力,让她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过去。 话说回来,只有异能力者才会知道异能的存在,说明织田作之助和她一样,拥有某种特殊能力。 会是什么呢?有点好奇诶。 这是她头一次遇到“同类”,惊讶的同时倍感亲切,即便对方是帮派的人也无所谓,反正他目前看起来还挺老实的。 “你也是异能力者?” “嗯。”少年迟疑片刻,点头应道。但多余的一个字都不肯透露,比如自己的具体异能,以及负伤的原因。 这时,远处忽来脚步声,像是初春的细雨,淅沥沥落下。 时透月耳根微动,判断出来者众多——估计是追杀少年的帮派成员,反正混黑的打来打去很正常,大多都是武斗派。 应该吧,她也不确定,总之还是跟他说一声:“西南方向有人来了。” 少年起身望去,竖着耳朵仔细聆听,大约过了快十秒,才有细微的动静顺风钻入耳道。 “你听力真好。” “还行。” 话音未落,她猝不及防地被少年打横抱起,由于动作太猛,脑袋在力的牵引下撞向他的锁骨,时透月人都磕懵了。 下一秒,她在心中尖叫:啊啊啊!别抱这么紧啊!血都黏到我身上了!待会该怎么回去? 18、捡到一只中也 心大如她,想着反正脏都脏了,躺平吧,索性任由他抱着。 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时透月让自己躺地更舒服些,脑袋正好枕在少年的胸口。 肌肉锻炼得当,软硬适中,她愿意给“人力车”一个大大的好评。 街景映入眸中,流水般顺着眼尾被抛至脑后,迎面扑来的风吹乱两人的发,发丝缠绕片刻又再次分开。 不知跑了多久,少年放缓脚步。 微热而急促的呼吸落向时透月的脑门,隔着衣服布料,可以感受到他因为剧烈运动而攀升的体温。 “你放我下来吧。” 落地后,她低头打量起自己的裙子,果不其然红了一大片,走在路上会被人围观的程度。 “你家离这远吗?要是不远,可不可以借我件外套,长一点的,能遮住身上的血。” “啊,抱歉。”嘴上说着道歉的话,可语气却听不出半分愧疚,少年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像是和所有的喜怒哀乐划清界限。 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织田作之助抬手指着右前方的老式双层公寓,“我家。” 少年独居的住所位于一楼,一居室布局,地上铺着榻榻米,屋子正中放着方形矮桌,旁边则是叠地很整齐的床铺。 房间很干净,却给人一种很久没人住的感觉,就是那种完全没有生活气息的房子,仿佛居者只把这当旅馆,偶尔回来睡一觉。 进屋后,织田作之助劲直走向内嵌式衣柜,他推开拉门,从中抽出件米色风衣。 抬手接过,时透月在身上比划了几下——衣摆垂到她的小腿,长度很完美,只要把袖口卷一卷就能穿。 “等我洗干净再还你,这周末在家吗?” 没有正面回答问题,红发少年静静地看着她,一声不吭。 换作普通人被这么盯着,或许会觉得有点尴尬,但时透月没有,若无其事地笑着问:“看我干嘛?我脸上有花啊?” 奇怪的人——这是织田作之助对她的评价。 他觉得对方要么是特别心大的迟钝型,要么是经历过大风大浪,所以遇事才会如此淡定。 测试一下吧。 “我是职业杀手。” 时透月:“……”你在逗我吗? 怎么办?好想笑!被戳到了莫名其妙的笑点。 他顶着面无表情的脸,用波澜不惊的语气说出这种中二指数爆表的台词,真的……喜剧效果拉满。 但看他的样子又不像是在开玩笑,如果现在笑出声,他会不会一枪崩过来?毕竟是杀手,职业特性就是人狠话不到。 时透月低下头,咬紧牙关,努力回想悲伤的事,比如……靠啊,想不起来,她只记得开心的事! “你想笑就笑出来吧,没必要憋着。”少年说话的声调平平,不带丝毫情绪。 她抬头望向他,确认对方没有生气后,一本正经地为自己辩白:“我只是有点惊讶。” “你不害怕吗?” 她摇头:“不会有人雇你来杀我的,所以不需要害怕。” “也对。”看来是后者,织田作之助得出结论。 他拿起矮桌上的笔记本,迅速写下一串数字,撕下纸页后递给她,“我不喜欢欠人情,你想让谁死可以联系我,免费帮你杀一个。” 时透月:“嗯,知道了。” 她目前没有想杀的人,如果以后有肯定也是亲自动手,这样才解恨。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 从织田家离开后,时透月直奔车站,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回家好好洗个澡,侧腰还粘着他的血,黏糊糊的不太好受。 前脚刚踏进车站,身后猛地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像是什么东西爆.炸了。 位置距离她这边很远,但因为听力过于敏锐,她差点当场去世。 脑袋被震得嗡嗡作响,出现了短暂的耳鸣,额头登时冒出汗珠。 站内其他人的状况比起她也好不到哪里去,众人皆被这“飞来横响”吓得不清,出于本能意识,用力捂住双耳。 有人惊叫一声,腿软摔倒在地;有人连忙躲进最近的商店中;有人惊吓之余,安耐不住好奇心,朝爆.炸声方向望去…… 穿过拥挤的人群,时透月跑到大街上,她第一反应是咒灵作祟。 横滨这边帮派争斗非常严重,有纷争的地方就容易产生怨恨,人类的负面情绪越强烈,由此诞生的咒灵就越强大。 事出紧急,她连队友都来不及呼喊,迈开双腿,朝着声源方向狂奔。 灰白色烟雾冉冉升起,形成的蘑菇云凝滞在半空。 时透月一边跑,一边低头看地图辨认方位,爆.炸发生点在横滨租界——依靠填海完成的人工岛,通过栈桥与岸相连。 一路上,市民的讨论声不绝于耳,她凭借优秀的听力,接收到不少信息。 “幸好没有波及到我们家,谢天谢地。” “唉,横滨也不安全啊,还是趁早搬去别处吧。” “果然出事了,我听人说起过,最近军方正在进行着什么危险的秘密试验。” …… 军事实验?那应该和咒灵没有关系啊,时透月原地刹车。 这件事不在她的业务范围之内,真管不了。 可是……巨大的爆.炸就像投进湖面的石块,荡起的涟漪让这座城市的交通陷入瘫痪。 不少司机因为响声受到惊吓,一个不小心把刹车踩成油门,直接撞上前面的车。有的手忙脚乱狂打方向盘,车子冲上人行道。 警车、消防车和救护车都被卡在路上,没办法在第一时间抵达现场开展救援工作。 侧身拐进小巷,时透月呼唤队友现身,二人很快商量出结果,一前一后跃上屋顶,以极快的速度穿梭在夜色中。 * 现场的状况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空气中飘荡着难闻的烧焦味,到处都是支离破碎、难以辨认的肉块,残肢断臂比比皆是…… 如果再次发生爆.炸,将会造成更加严重的二次伤害。 他们只能尽力帮助那些还活着的人,先由玉青用反转术式治疗,时透月再将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她忙得浑身是汗、披头散发,衣服上全是伤者的血迹,狼狈至极。 “月,收工吧,能做的都做了,”在半空中巡视的玉青落到她身边,“我发现个奇怪的孩子,明明身处爆.炸地点最中心,却毫发无损。你怎么看?” 时透月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开始胡言乱语:“可能……可能是欧皇本皇,皇中皇。” “扯淡啊!我觉得那小子就是造成灾难的原因。”玉青看着她认真道。 “虽然但是,我真的是一点力气都没了,先休息五分钟。” 五分钟之后,时透月的大脑总算转过弯,她突然意识到可以通过查看预知日记来确定是否会发生二次爆.炸。 刚才忙昏了头,压根没想起来。 召唤出日记本,用意念让它浮在空中并自动翻页,结果上面竟什么都没写! 太离谱了!这么严重的灾害居然只字未提,看来只有当她本人或是她认识的人发生不幸或者死亡时,相关内容才会显示。 不过目前可以确定,爆.炸只有一波,眼下算是安全了。 收回日记,她起身跟着玉青往前走。 一片焦黑的建筑残骸中,那抹白显得格外明显。 地上趴着个小孩,留有一头鲜亮的锗色头发,位置离她有些远,看不出是男是女。 快步跑近,将人翻过来——原来是个男孩子,年纪和她差不多,但身材瘦弱,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胳膊比她还细。 他穿着纯白色病号服,胸口的位置印有一串黑色数字,好似商品条纹码下方的编号。 怎么看着像是电影里被抓去做人体试验的小朋友。 思细级恐啊!时透月认为玉青说得对,这小孩就是此次事故的导火索,而根据这个世界的设定,大概率是某种异能试验。 由于他年纪太小,还没有学会控制力量……亦或是研究人员的失误,最终导致不幸发生。 “现在该怎么办?”玉青一脸凝重地问。 确实是个大问题,如果小孩属于混世魔王,醒来之后估计能把横滨甚至霓虹都给炸了。 哦不不,凭他的本事,想要毁灭世界也是有可能的。太凶残了,堪称行走的原子弹! 为了永绝后患,还是趁他昏睡的时候灭口比较好。 目光移向他的脖颈,月色洒下,能依稀看到埋在皮肤下的青色血管。 幼小、脆弱、毫无防备。 只需她稍稍一用力,就能把他的脖颈拧断。 可万一他是好孩子呢?毕竟千错万错都是军方的错,倘若他们没有做这种可怕的试验,就不会产生这种悲剧。 他也是受害者。 先查看下日记本吧,确认没有危险再先带他离开,否则等军方的人找过来,他又会被抓回去做实验。 她脱下风衣,把小男孩裹在里面,然后背到背上。 “你干嘛?!”玉青面露惊骇,赶紧制止,“这小子太危险了,快点放下,你想死啊?” “没事的,他是好孩子。”将袖子系在腰上提高稳定性,时透月双手托住男孩的膝盖,把他往上一颠。 “你怎么知道?” “女人的直觉。”因为日记本告诉她不会有事。 * 黑暗,永无止境的黑暗。 不知是谁的手打破了这种平衡,把他拖了出来。 艰难而缓慢地将眼皮撑开一条缝,红色印满视野,好似黑夜中熊熊燃烧的火焰。 眸光偏转,是摇摇晃晃的街景,混乱的人群,身体也跟着左摇右摆。 好困……再睡一会吧。 * 接下来该如何是好?总不可能带回家去吧。 时透月颇为苦恼地皱着眉。她爸妈都是善良的好人,但也没有好心到愿意收养来路不明的孩子,况且以家里的条件,养她一个已经够呛了。 再来个娃,全家人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那送去孤儿院?可行性不大。 小孩肯定经历过各种非人道的试验,性格应该好不到哪里去……能否和人正常相处都是个大问题,更别提找到合适的养父母了。 他的能力也很麻烦,虽然日记上表明暂时不会有危险,那以后呢?万一哪天又暴走?届时肯定会连累身边人。 果然还是还给军方吧。 不行不行!还回去的结果无非就三个:一、作为失败品,直接处死。二、视作武器,被用于战争。三、当做研究素材关进牢笼,终身不得外出。 正当她拼命思考解决办法时,耳旁飘过一声轻哼,旋即消散在了呼啸而过的风中。 浑身的汗毛乍起,时透月一个急刹车停在原地,左右张望片刻,转身拐进路边小巷。 轻手轻脚地把背上这颗“核弹”放下,她露出生平最和蔼可亲的笑容,眼神慈祥的宛若历经沧桑的老奶奶。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饿不饿呀?” 小男孩抬眸望向她,蔚蓝的眼眸让人联想到神奈川的海,只是这片海被名为迷茫和无措的雾霭所包裹,睫毛颤了颤,犹如拂动的羽毛。 “我饿了。” 19、那你喜欢我吗 “你想吃什么?” 小男孩眼中的迷茫只增不减,“……不知道。” 盯着他看了三秒,时透月脑中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想:他恐怕是失忆了,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于是乎,她轻轻握住对方的手,自动披上“可靠大姐姐”皮,眼底流淌着温柔与慈悲。 “你刚才晕倒在街边,还记不记得发生过什么?可以告诉姐姐吗?” 小男孩摇了摇头,垂下脑袋,睫毛无精打采地耷拉着,“不记得了,之前……都是一片黑暗。” “记不起来也没关系,别想了。”哟西!待会就送他去孤儿院。 方才的爆.炸过于惨烈,很多人连尸体都没能留下,军方见状,大概率会放弃寻找实验体,不用担心。 目前还有个问题,两人都需要换身衣服。 * 走进一家最近的童装店,时透月借口说身上的血是因为在路边扶了受伤的人所导致,店长非但没有怀疑,甚至还有点感动,大手一挥,给二人打了个折。 换好衣服直奔拉面店,她忙活一晚上,也有些饿了,点了两碗叉烧拉面外加一盘饺子。 店面不大,约莫二十平米,除了吧台之外,仅有三张小方桌供食客使用。 这会儿已过饭点,加之租界那边刚发生严重事故,大部分市民心有余悸,纷纷选择回家,整家店只有他们两人。 面对面坐下,时透月把玩着桌上的木质筷子,思绪翻飞,不知怎么的,竟想起了从前。 前世被那个男人捡到时……对方好像也是带她吃的拉面。 关于亲生父母的记忆早已模糊,似乎家里很穷,孩子又多,根本养不起,就选了几个倒霉蛋随便扔到远处任其自生自灭,她就是其中之一。 沦落街头差点饿死的时候,她被一个男人捡了回去。 对方是个二十多岁的街头混混,为了搞钱百无禁忌,并且有意让她继承所谓的“衣钵”。 教她偷、教她骗、教她用匕首取人性命的方法……年幼的她虽认知有限,但也隐约察觉到这么做不对。 可这是自出生以来,她第一次被人肯定、被人称赞、被人需要…… “月,你做的很好。只有能派上用场的人才配活着,记住了吗?” “记住了。” 共同生活的第五年,她被男人下药迷晕,随后卖到了吉原,那年她十岁。 理由什么的都不重要了,男人既然会因为一时兴起救她,同样的,也会因为一时兴起而“杀”了她。 也就是在那里,她遇到了萤…… “我的名字……好像是叫中原中也。” 稚嫩清脆的嗓音把时透月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如大梦初醒般茫然地眨下眼,“你刚才说什么?” “我想起自己的名字了,叫中原中也。” “别的呢?”她坐直身子,连忙追问。 他轻轻摇头,问道:“你的名字是?” “时透月。” 小孩张了张嘴,打算说些什么,却被一道洪亮的男声给堵了回去。 “面好了,二位慢慢吃。”老板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大叔,长得很喜庆,有点像某位当红的搞笑艺人。 似乎真是饿极了,中原中也抄起筷子,夹了一大撮面就往嘴里塞,结果被烫的直吐舌头,并不停扇动手掌来为其降温。 “好烫好烫!”他口齿不清地说。 “你慢点,先吃这个吧,”时透月将自己的饺子往前一推,面向吧台道,“老板,麻烦给我一个小碗。” “好嘞。” 把热气腾腾的拉面挑到小碗里,又舀了几口汤,放上一片叉烧肉,随后用筷子反复拨弄来降温,她挑起一根面尝了尝,确定不烫后才示意对方吃。 “谢谢姐姐。”中原中也冲她怯生生一笑,乖巧极了。 这种反应近乎本能,有点类似雏鸟情节。 对于没有记忆的幼童而言,眼前的女孩子让他产生一种莫名的信任和依赖。 “不客气,你慢慢吃,不够再点。” 吃面的同时她匀出三分心思打量起对面的人,失忆对于他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关于实验室的记忆肯定是痛苦不堪的。 他原先的身份是什么?被卖给军方的孤儿?还是人贩子从亲生父母手中夺走的? 但目前这个情况没办法报警,倘若警察和军方沆瀣一气,会直接把他塞回实验室。 眼下的最优解就是送他去孤儿院,小孩的性格挺好的,和其他人相处肯定没问题,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遇到合适的养父母,人生再次走上正轨。 不过在此之前,有件事需要弄清楚。 吃饱喝足后,时透月牵着小男孩的手来到一处建筑工地,四下无人,只有夜风吹动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低头搜寻一圈后,她指了指不远处的砖块,“你能让这块砖爆.炸吗?” “啊?” 中原中也的表情惊讶外加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提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要求,犹豫了一会后,他说:“我试试。” 绷起小脸,聚精会神地盯着砖块。一秒、两秒……十秒过去,砖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更别说是爆.炸了。 “你拿手碰一碰。” “好。” 通过几轮试验,时透月得出结论,小孩不仅失去记忆,连异能力都没了,再或者说……他忘了该怎么使用。 她旋即转念一想,或许那场灾难并不是他造成的,也有可能是某种武器导致的爆.炸,他的能力是防御类,所以才没有受伤。 可这要怎么试?打一顿? 算了吧,孩子长得过分可爱,舍不得揍他,况且他看着瘦瘦小小的,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要是没控制好力道,一拳下去能把他打死。 人类幼崽是一种非常脆弱的生物,对此她深有体会。 “走吧,”时透月伸手牵住他,“我送你去孤儿院。” “我不去!” 先前都十分乖巧的小男孩突然一反常态,非常用力地甩开她的手,气呼呼地立在原地,皱眉瞪着她。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但中原中也有种预感,一旦去了就再也见不到这个好心的姐姐了。 姐姐温柔又善良,带他买衣服,请他吃东西,尽管刚才提出的要求怪怪的,但他能感受到对方没有恶意,只是出于好奇。 他没有过去的记忆,人生是从认识她才开始的,就像照进黑夜里的一缕微光,他不希望这道光就此消失。 时透月猫猫挠头,耐下性子来安抚:“你别害怕,那不是什么恐怖的地方,有很多小朋友可以陪你玩,有温柔的老师……” “我不需要这些!”她越是安慰他就越慌,心里没由来地一阵忐忑,口不择言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麻烦?所以才想把我扔掉!” 那倒也没有,如果时透月是个经济独立的成年人,或许真会把他带回家养,实现无痛当妈的成就,但问题她现在也是小孩啊,能力有限。 “不是的,你那么可爱,我怎么可能会觉得麻烦呢?”时透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要是想我了,我可以随时去看你呀,别担心。” “真的吗?”中原中也小声问道,眼底流露出不安。 “真的,我答应你,有空就会过来。” 说完,她煞有介事地勾住他的小拇指,晃了晃,“拉钩钩,说好的事绝对不反悔。” 横滨的孤儿院众多,时透月对着地图研究了好半天,最终选中家地理位置最好的,就建在车站附近,方便她去看孩子。 来到孤儿院时已超过九点,孩子们都回屋准备睡觉了,白色建筑被寂静所笼罩。 和前来应门的工作人员说明情况后,二人跟随对方来到院长室。 …… “谢谢院长,他就交给您了。”时透月恭敬地长九十度鞠躬。 院长是位慈眉善目的老奶奶,苍颜白发,目测约有七十多岁。 “放心吧孩子,我会帮他找个好人家的。” 中原中也全程缩在时透月身后,牢牢抓着她的胳膊不肯撒开,眼神充满戒备,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野猫,死活不让外人靠近。 “别怕,中也,”院中走到他面前,笑眯眯地弯下腰,从包中拿出一把糖递上去,“以后每天都有好吃的,还能和小朋友们一起做游戏,你不会再感觉到孤单了。” “我不要你的东西!”锗毛小猫瞬间炸毛,龇着牙躲开。 “你不吃我吃。”时透·厚脸皮大赛冠军·月接过糖,剥开一颗放到嘴里,津津有味地品尝起来。 好酸啊!牙都快被酸掉了!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院长、工作人员、时透月连番给中原中也做起思想工作,嘴皮子都快说破了,总算让他放下戒心,愿意留在孤儿院。 院中语重心长地柔声嘱咐:“中也,在以后要和小朋友们好好相处,不可以随便跟人打架哦,努力当个乖孩子,这样才能被好心人收养。”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落到时透月耳中,让她心里有点不舒服。 这世上大部分的爱都是有条件的,这是事实,可她却不想让小孩太早知道。 “你已经很好了,喜欢的人自然会喜欢,”她认真地凝视着他说,“为了迎合他人偶尔妥协一下也没关系,但千万不要委屈自己。” 中原中也郑重地点点头,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小脸一红,目光飘向别处。 “那你喜欢我吗?” 抬手理了理他柔软的发丝,时透月笑着回答:“喜欢啊。” * 周六,阳光大好,万里无云。 时透月起了个大早,完成晨间训练后,动身前往横滨。 她答应过中原中也会经常来找他玩,既然承诺过,就一定会做到。 在甜品店里买了小蛋糕,路过玩具店时,顺手购入一个小恐龙的玩具。 万事俱备,直奔孤儿院,可她却来晚了一步。 “那孩子已经被收养了,养父母都是很善良的人,你不用担心。”院长笑容可掬,柔声说道。 20、负债两百万 “啥?这么快?”时透月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惆怅。 太突然了,连道别的话都来不及说,她本来还打算带孩子去商场抓娃娃玩呢! “方便告诉我他现在住哪吗?我想去看看他。”拿着蛋糕和玩具的双手向前一伸。 见状,老院长露出为难的表情,“抱歉啊孩子,那对夫妻要求保密,我们这边有义务保护收养人的隐私。” 为什么要保密?分明是做善事啊,何必遮遮掩掩。 事出反常必有妖,心中闪过疑虑,她拧眉问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院长对答如流:“男方是普通上班族,女方是家庭主妇,二人婚后很多年都没有孩子……” 见鬼!她总觉得院长在瞎扯淡,偏偏这套说辞天衣无缝,连她这个“内行”都挑不出什么逻辑漏洞。 但作为一个活了几十年的撒谎精,直觉告诉她对方一定是在胡诌! “院长,您跟我说实话吧,他到底去哪了?”时透月压低声音问,眼底透出明显的质疑。 神色略微一滞,院长再次换上那副慈眉善目的嘴脸,可说话间却吞吞吐吐、含糊其辞:“诶呀,这就是实话,我、我没有理由骗你啊,骗你对我又没有什么好处,你说是不是?” 是你个头!老狐狸露出马脚了吧,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心里有鬼! 脑中立刻涌现无数种不好的猜想:比如中原中也被军方强行带走了;比如他被卖给了人贩子;比如他已经惨遭毒手……器官正摆在黑市售卖。 可恶,就不应该带他来这破地方!要是真出了事,她会愧疚一辈子! 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尊老爱幼”时透月决定以武力威胁之。 如暴徒般跳起来揪住院长衣领,把她按到办公桌上,顺手抄起一旁的钢笔,拔开盖子,用笔尖抵住对方的大动脉。 “给你三秒钟的时间考虑,要么跟我老实交代,要么去三途川跟阎王交代!” 活了大半辈子,院长还是头一次碰到这么残暴的小孩,简直像是来索命的女鬼! 对于死亡的恐惧支配她的大脑,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她当即什么都顾不得了,哆哆嗦嗦地说出实情。 昨天上午,中原中也和一名年纪相仿的男孩子发生口角,这种事在孤儿院再常见不过,老师熟练地把二人拉开,并出言教育。 谁都以为这事到此为止了,结果下午的时候两人再次争执,矛盾彻底爆发,从口舌之争上升为拳打脚踢。 随后就出现了让在场的人终生难忘的一幕:和中原掐架的男孩子突然漂浮起来,身体猛地撞向墙壁,当场晕过去。 另一位当事人错愕几秒后夺门而出,至今没有回来。 事后,院方立刻呼叫救护车和警察。经诊断,男孩轻微脑震荡,并无大碍,而警方则是让他们务必守口如瓶,不可将此事声张出去。 “我没想故意瞒你!是、是警察不让说。” 至少人没事,时透月松了口气,并迅速抓住关键信息:“警察的态度怎么样?打算抓他吗?” “应该是吧,”院长努力回想昨天的事,“他们好像要通知上面的人还是什么来着,听那个口气,似乎事态很严峻。” 完蛋! 时透月立即撒手,顶着对方惊恐的目光,翻过三楼窗户一跃而下。 他是昨天下午离开的,应该跑不远,先在从附近开始找吧。 按照正常人类的逻辑来分析,那孩子肯定被自己的异能力吓了一跳,担心再次伤害到别人,他一定会远离人群,躲到特别僻静的地方。 如此一来就能排除掉很多选项,什么商场、公园、步行街之类的地方都可以忽略。 到报刊亭买了份地图,时透月在图纸上圈出对方有可能会去的地方,然后呼唤队友帮忙一起找人。 玉青不情不愿道:“啊?听起来好麻烦,我可以拒绝吗?” “不可以!” 少年两手一摊,摇着脑袋说:“你们就只见过一面,明明是无所谓的关系,至于这么上心吗?” “归根究底我也有责任,是我跟他说没必要为了迁就别人而委屈自己,所以他才会动手打架……唉。”时透月揉着眉心,她是真的很自责。 “嚯!真稀奇,你竟然会反省自己。”玉青怪嗔完后轻轻一颔首,“行吧行吧,我帮你找。” 横滨市有四百多平方公里,大约有三百万居民。 想要在这座城找个人,其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又不能报警,单凭两个人的力量实属杯水车薪。 时透月跑得腿都快断了,嗓子喊到快要冒烟,依旧一无所获,中原中也就像人间蒸发似的! 在小卖铺买了瓶水后,她的目光落向手边的座机,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个好办法。 “老板,打个电话。” 循着记忆,拨通织田作之助留下的号码。 职业杀手接单时多半要通过中间人,因为雇主势必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否则要是杀手搞砸了、落网了,雇主也会被供出来。 而一般来说,这种灰色产业的中介不仅人脉广,野路子也多,说不定正好认识那种专业找人的团队。 电话响了三声之后接通,时透月单刀直入:“我是时透,想要找个人,你有什么门路吗?” “有。” * 二人来到一家非法中介所,还未进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烟味。 不自觉的皱起眉,时透月捂住口鼻咳了两声,跟在红发少年身后走进去。 店里坐着名叼烟的中年男人,大花臂、大金链子、十根手指头戴满戒指。 “哟,织田。”男人态度随意地打了声招呼,视线绕着时透月转悠一圈后问,“你妹想入行?” 少年木着脸说:“不是。” 她补充道:“我不是他妹。” 有那么像吗?只有发色一样啊,五官轮廓啥的完全不像。 男人没有深究下去,自顾自地说:“最近行情不好,我这边也接不到像样的活,你要是实在闲着无聊,可以给你介绍份‘邮递员’的工作。” 邮递员?是字面上的意思吗? 不可能! 黑中介口中的工作能是什么正经职业,估计是要他运送尸体、面粉、炸.弹之类的东西,危险系数极高。 不对……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啊! 时间紧迫,必须赶在警察和军方之前找到中原中也,不然孩子的一辈子就要毁掉了! “老板,我要找个人,手上没有照片,他跟我差不多大,锗色头发……” 将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发挥到极致,时透月非常详细地描述中原中也的相貌和穿着。 也就是在叙述的途中,中介拿起纸笔进行速写,寥寥几笔就勾勒出大致相貌。 时透月定睛一看,竟然有七、八分像,她立刻对大叔肃然起敬。 下一秒,大叔淡定开口,报出让她瞠目结舌的数字,“找人一百万,加急两百万。先付一半定金,找不到不退,找到了补全款。” 他怎么敢?! 岂可修!不愧是黑心中介,把她刚才的肃然起敬给还回来啊混蛋!别说两百万了,她甚至都凑不出两千块钱。 一直沉默的红发少年向前一步,从钱包中抽出银行卡递上,“加急,我付全款,今天之内能找到吗?” “能!” 此时此刻在时透月心中,织田作之助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帅气最靠谱的人!没有之一,不允许任何人反驳! * 二人面对面盘腿坐着干等,大眼瞪小眼。 好无聊,好焦虑,为了消磨时间,时透月甚至开始数自己的头发。 少年独居的公寓内空空荡荡,不存在可以用来打发时间的东西,电视、书籍、漫画统统都没有! 这个人平时都在干嘛?忙着接单吗?可中介说过这段时间行情不行,他究竟靠什么来娱乐啊? “打牌吗?”他不知道从哪摸出一副扑克牌。 她想都没想,一口答应:“打!” 二十分钟后,时透月盯着手里的一把好牌,心情十分复杂。 她是智障吗?不管多好的牌到她手里都能打得稀烂,一直打一直输,输到怀疑人生,怀疑自己的智商。 不不不,绝对不是她的问题,而是对手段位太高,织田作之助当杀手简直暴殄天物!他应该去赌场玩扑克,一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等等,貌似他也不是为了钱才选择做杀手的,在他身上感觉不到丝毫物欲,根本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其境界和得道高僧差不多。 比如刚才付钱的时候,他眼都不眨就刷卡,整整两百万诶!换作是她估计得心疼到掉眼泪。 那他选择当杀手的原因是什么? 至少并非为了追求刺激,都说了他没有世俗的欲.望,肯定不可能是这么肤浅的理由。 出牌的同时,时透月装作不经意地小心试探:“织田,我问你件事哦,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但听完之后千万不要生我的气。” “问吧。” “为什么要当杀手?” 少年停留在纸牌的目光忽地上移,扫过她的脸,很快又收回来,“因为不知道该做什么。” 手中的牌哗啦啦撒了一地,真是……出人意料的回答。 时透月平日里对他人的隐私没兴趣,也很有分寸感,不会多问。但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好奇心爆棚,特别有探知欲。 她冒着可能会被揍的风险继续问:“有想过改行吗?” 既然不知道该干啥,也就意味着对他而言做什么工作都没差,可杀手毕竟是非法勾搭,在被警察抓到之前赶紧金盆洗手吧。 他现在应该攒了不少钱,拿着这些钱做点小买卖不香吗?反正他也没啥物欲,就算把钱存银行吃利息也够花了。 当然,以上内容她只会在心里想想,两人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能让她开口指点江山。 “没有。”织田作之助低头收拾起地上的扑克牌。 “为什么?”时透月本人都开始嫌弃自己烦了,夏天的蝉都没她那么吵!幸好织田不会吐槽。 少年抬起眼,视线直直射向她,那双蓝眸像是深夜的海,看似平静,实在暗流汹涌,“没有为什么,就像你不会改行当杀手一样。” “……”他说的好有道理,竟无力反驳。 脸皮厚如时透月也知道该适时闭嘴,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吧,再继续下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接过织田递来的扑克,她乖巧又安静地洗起牌来。 “轮到我问问题了。” “啊?”时透月竟有点受宠若惊,本以为已经把天给聊死,没想到他会主动牵起话茬。 她点头如小鸡啄米,“你问吧,想问什么都可以。” “你跟要找的那人关系很好吗?” “怎么讲呢……” 她省略最关键的部分,只说是在街上发现的中原中也,倒不是想刻意隐瞒什么,而是不愿意拖他下水。 万一日后东窗事发,他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 “说实话我有点意外,”织田作之助眼底蕴着微微惊讶,语气不紧不慢,“还以为你很冷漠,对别人的事都不太关心。” “那不至于。” 他怎么看出来的?时透月还以为自己掩饰的挺好,但她也不能算冷漠吧,顶多称得上是冷静,以及不太容易和人共情。 遇到重要的事她会从理性方面分析,权衡利弊后作出最优解,而这次的最优解却差点酿成大祸,所以她才决定担起责任。 但愿中介大叔收了钱能认真办事,顺利找到人,不然织田那两百万可就白花了。 等一下!时透月忽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笔钱理应由她来付才对,那岂不是瞬间负债两百万! 这太可怕了!比恐怖片还可怕!要怎么还?利息怎么算? 正准备开口询问时,少年就好像能看穿她心思似的,先一步说:“帮你垫付的钱慢慢还,不急,我也不收利息。” “……谢谢,”时透月捂脸,“我给你打个欠条吧。” “不用。” 她忽然正色,语气非常认真:“用的!这个很重要,你以后借钱出去的时候也一定要记得让对方写欠条。” 这时,手机发出嗡鸣声,织田作之助接起电话的同时按下免提。 “找到人了。” 谢天谢地!不枉她欠了两百万外债! 21、最喜欢织田了 中介大叔隔着电话报出地址,时透月如遭晴天霹雳般发出惊叹:“什么?!” 紧接着就被气到七窍生烟,因为那破地方她去过!是一处废弃游乐场。 当时她一着急一上火,就跟挂了debuff似的,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气声和狂跳的心音,以至于全然没有察觉到中原中也就在那! 她绕着游乐园转了好几圈,并且大声呼喊对方的名字,但凡长耳朵的都能听见。 那小混球为什么不吱个声?!白白浪费两百万!靠,她现在真的是气得要死! 待会见到中原中也,一定要狠狠地打他的屁股,争取把每一根掌纹都印上去! “我先走了,后会有期!”时透月杀气十足地冲出家门,仿佛赶着上山狩猎的猎人。 “啊……嗯。”红发少年缓缓应道,眼神里带着点懵。 找到人难道不应该高兴吗?她为什么会如此生气?瞧这架势根本不像去接人,更像是要去杀人。 心底没由来地有些担心,他思考了几秒,起身追出去,“我跟你一起吧。” 时透月扭头看向他,“行,我们怎么去?有自行车吗?” 打车太贵,坐公车得等,她觉得骑自行车正好。 “没有。” “……”行吧,她打车! 二人钻进出租车后座,时透月足足花了十分钟才处理好自己的情绪问题。 一码归一码,决定去非法中介花钱找人的是她,作为一个成熟的大人,应该承担起自己的选择所造成的后果,而不是把气撒在孩子头上。 好吧,她决定不发火了,顺便放过中原中也的屁股。 不着痕迹地用余光瞥向身边人,织田作之助惊奇地发现,她已经从“狂暴”状态中恢复正常,表情平静,看不出生过气。 她的情绪变化好奇妙,他理解不了也猜不透,只能老老实实地问:“刚才为什么要生气?” “害!其实那地方我之前找过,结果喊了半天都没听见那小子应一声,所以才会不爽。” “也许他那会不在吧。” “嗯,你说得对。”时透月露出恍然的神情,随即开始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 去她家是不可能的,老妈连只猫都不准她养,更别说是孩子了,直接把中原中也接回家的后果就是她被一顿爆锤,他被再次送去孤儿院。 这些事先放一边,主要问题还是横滨警方正在找他,或许会给东京发协查通报,毕竟这两个地方离得又不远。 早鹤警部向来严守纪律、秉公执法,所以大概率会把中原中也上交给国家。 带回家这条路走不通,下一条是送孤儿院,但可行性很低,他估计对那地方都有阴影了,多半不愿意再去。 此时,身旁的织田作之助正偏眸看她,眉头轻轻皱着,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 她又怎么了?满脸的为难和苦恼,在考虑些什么? “你怎么了?” 时透月被唤回思绪,颇为烦躁地扯着头发,纠结了好一会,才硬着头皮问:“你能帮我照顾他几天吗?我得回家探探口风。” 实在不行只能拜托闺蜜了,虽然这么做势必会遭到对方狠狠地吐槽。 少年没有一口回绝,而是反问:“你确定要交给我?”他的表情充满费解,不明白她为什么敢把孩子交给一个杀手来照顾。 时透月非常郑重地点点头,语气笃定:“嗯,因为织田是个好人,可靠又温柔。” 眼底掠过诧异,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算是以默认的形式答应了。 * 游乐园荒废已久,目测至少有三五年的时间无人问津,杂草丛生,到处都是破败的废旧设施,上面爬满繁盛的藤蔓。 两人小跑着来到指定地点——摩天轮下方。 首先入目的是一名长发男子,细眉、窄脸、尖下巴,身材高高瘦瘦,远远看去好似一条蛇。而中原中也就躺在他的脚边。 卧槽!时透月心里骂了一句,快步冲上前把孩子抱起来,用指尖试探鼻息——还有气,只是睡着了。 当触碰到他冰冷的小手时,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她直接气炸了,破口大骂。 “为什么要把他扔地上?!你还是人吗?做服务业最重要的就是人情味啊混蛋!旁边不是有长椅嘛!把他抱到上面去你会死是吧!” 长发男抬手挠了挠脑袋,很好脾气地没跟她计较,说话的语调慢悠悠:“他不太配合,我只能把人打晕,刚动完手你们就来了。” “我谢谢你啊!”她骂骂咧咧地说。 “话说回来,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警察和异能特务科都在找他。” 心里一紧,时透月敛去多余表情,还算镇定地应付道:“你别管。” 特务科是政府为秘密监视危险的异能者所建立的机构,和军方也有合作。 站在她身后的红发少年蓦地垂下视线,投来若有所思的眼神。 * 回到家中,织田作之助找来床被子盖到中原中也身上,顺手帮他掖了掖被角。 望着两人的背影,时透月陷入沉思。 怎么说呢……她压根没想到织田愿意接手,尤其是在听到长发男的话后,他多少也已察觉到收留这孩子具有极高的风险,却没有反悔的意思。 既然如此,她觉得有必要道出前因后果,就这样把“烫手山芋”塞给一个不知情的人,她会良心不安。 “其实我有事瞒着你,是关于他的……” 听罢,少年怔愣片刻,喃喃问道:“异能试验?” 时透月颔首:“嗯,不过这只是我的推测,但估计八九不离十,否则异能特务科也不会插手。” 她叹了口气,表情真挚又诚恳:“如果你怕惹上麻烦,现在拒绝也没关系,我会想其他办法的,别在意。” 说到底,织田根本没义务帮她,上次他受伤时的人情已经还了,如今算是两清。 更何况他很明显是个独行侠,孤高又自由的杀手,让他带娃什么的……实在太难为人了,专业完全不对口啊! 红发少年垂眸盯着榻榻米,沉吟良久后,他仰起头,静静地注视着她问:“那你呢?不怕惹麻烦?” “反正我已经惹上了,怕也没用。” 少年微微愣神,看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平静地说出结论:“他在我这里比跟着你要安全。” 听这话……他是答应了?天!多好的人啊!明明是杀手,却充满人情味。 时透月欣喜若狂,脑子一热,竟蹦起来扑进对方怀里,双手抱住他的脖子,连连道谢:“谢谢你织田!我最喜欢你了!” 浑身的肌肉瞬间紧绷,织田作之助的身体僵硬地宛若石像,他不太适应这种过于亲密的身体接触,但好像也没有很反感,否则在她扑过来的瞬间就会躲开。 适时察觉到对方的异样,时透月还算识趣地放开手,乖乖坐回原位,兀自为自己开脱:“那啥……抱歉啊,我就是太高兴了。” “没事。”他错开视线,声音闷闷的。 而两人没有注意到的是,躺在一旁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无声叹息后,中原中也的脸上满是忧伤和自责,旋即合上眼,继续装睡。 果然……他不管去哪里都只会给别人添麻烦。 红发少年沉默半晌,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蓦地出声:“老实说我无法理解你的行为,不明白为什么会为只见过一次的人做到这个地步,就像我不明白你当时为什么会帮我。” 好长的一段话,时透月感到意外。 织田是那种惜字如金的人,会问出这么一长串内容,可见他是真的挺疑惑。 所以她也没有贸然回答,脑中认真组织着措辞,然后摆出正经的表情答道:“帮助别人不需要特别的理由,只有想不想,没有值不值得。” 好像说得过于笼统,她又打了一遍腹稿,落实到具体事例,“简单来说就是代入他人的立场来考虑吧,如果我哪天丧失记忆沦落街头,会希望遇到好心人,帮我安排去处。如果我哪天受了伤,也会希望有人送我去医院,而不是装作没看见,冷漠地走开。” 织田作之助怔怔地看着她,他一直以来都是独来独往,不曾向往过同伴。 可是在此刻,竟产生了一个堪称荒诞的念头——如果和她成为同伴,应该是件挺不错的事。 “……唔。” 房间角落飘来轻哼,二人循声看去,只见小男孩坐起来揉揉眼睛,扭头看向他们时,做作又浮夸地露出万般惊讶的表情。 “诶?姐姐?”他非常用力地睁大眼,语气中透着难以置信,“你怎么在这里呀?” “……” 时透&织田的内心:演技好烂,八成早就醒过来了,方才一边装睡一边偷听,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 踏进家门的同时,位于玄关的电话恰巧响起,时透月看了眼来电显示,忽然一阵心虚。 “喂,妈。” “太好了你在家,”早鹤说话的语速飞快,“我这边接了个大案子,恐怕得连续盯梢好几天,你帮我送点换洗衣服过来。” “好的。” 进入卧室打开衣柜,她轻车熟路地收拾衣服,脑中盘算着待会要怎么套话。 只要确定母上没有收到协查通告,就可以去找老爸商量收养中也的事。 爸爸是个心软又喜欢孩子的温柔男人,从他那边突破会比较容易,如果能顺利说服,收养的事基本就成功一半。 至于老妈那边,软磨硬泡一段时间大概会松口吧。 最重要的钱嘛……之前伊藤学姐有邀请她去兼职模特。一场八千,每周拍四、五场,一个月怎么说也能挣个十多万,也算是减轻家庭负担了。 * 时透月把东西交给母亲,随即仰头面向带她来的警员,洋溢起饱含谢意的笑容,“佐藤叔叔,谢谢您送我过来。” “别客气。”佐藤正义看着这个跟自家女儿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心中一阵感慨:刑警的工作性质就决定了必须要舍小家为大家,唉……真是苦了孩子。 正当此时,早鹤的手机发出铃声,她一边起身一边接电话,走到窗边同那头的人交谈。 大约过了两分钟,她行色匆匆地小跑过来,一把牵起时透月的手,“我得去家附近找受害人亲属问点事,顺道送你回去。” “好。” 打开车门坐到驾驶座,确定好女儿系上安全带,她一脚踩下油门,车子就像离弦之箭,倏地飚出去老远。 “妈,横滨前几天发生爆.炸的事你知道吗?”时透月看着窗外的风景,闲聊似的开口问。 “废话,都上新闻了。” “但没有报道原因诶,”她偏头朝驾驶座瞟去,继续打探情报,“你们内部有收到什么消息吗?” “没有,那边又不归我管。”早鹤两眼直视前方,表情如常,很显然她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 yes!时透月在心里小声欢呼。 车内的对讲机突然响起:“米花町三丁目发生珠宝抢劫案,犯罪嫌疑人的车型为本田黑色轿车,车牌号是……请附近的警员立即前去追捕,再重复一遍……” “坐稳了!”早鹤拿出警灯扣向车顶,原地变身成车神舒马赫,一顿操作猛如虎,倒霉闺女险些被甩出窗户。 啊擦擦擦!为什么会这样? 时透月牢牢抓紧扶手,凭借极佳的动态视力在街道搜寻,她眸光一亮,赶紧抬起手去指,“妈,那辆车就在右前方。”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早鹤迅速锁定目标,汽车行云流水般超了上去。 两辆车你追我赶开始生死时速的较量,时透月人都麻了,这体验——可比坐过山车什么的刺激得多! “把安全带解开,坐到我这边来!” 随着一声令下,时透月钻到母亲怀里,紧接着就感觉天旋地转。 车子向前狂飙的同时九十度转向,硬生生地横在犯人面前,霸道的用物理手段逼迫对方停车。 两车相撞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力,让时透月的身躯连至心房都为之一颤,安全气囊猛地弹出,差点把她的鼻血给砸出来,玻璃碎片撒的满车都是,好在没有伤到人。 * 时透月一脸生无可恋地窝在警车后座,早知道就自己回去了! 她还是个孩子啊!哪有当家长的会带着一年级的小朋友飙车?还上演那么恐怖的极限操作,换作一般小孩恐怕早被吓傻了! 而“始作俑者”正若无其事地和驾驶座的人寒暄:“不好意思凉子,麻烦你陪我跑一趟。” “小事,那么客气干啥。”交通科的上野凉子不在意地笑了笑,然后八卦起来,“那个修车厂的老板可是个大帅哥哦,只可惜结婚有孩子了,他儿子好像跟你闺女差不多大……” 闲聊的时光总是过得格外快,不多时,三人抵达修车厂。 穿过敞开的大门,上野凉子将车子停好,带领二人走进维修间。 萩原浩次听到后方的脚步声,徐徐转过身来,犹豫几秒后,他问:“这车……究竟经历了什么?” 22、今天是愚人节吗 车子的状况只能用惨烈二字来形容,一侧车身完全凹陷进去,两扇窗户全部碎裂,车座变形,不幸中的万幸是没有看到血迹,说明里面的人毫发无损。 闻言,时透早鹤相当淡定地开始解释:“大概就是……” 话音落下,一个小男孩从角落窜了出来,两眼放光地感叹:“哇塞,好帅啊!就像拍电影一样,我以后也想学。” 时透月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心道:什么都学只会害了你啊! 车子有保险,这波又算光荣负伤,大部分的维修费都能报销,正在商榷价格时,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接起电话,早鹤的表情从一开始的镇静逐渐转化为惊讶,她眉头紧蹙地应了几声,随后挂断电话,一把拽起上野玲子的胳膊向外冲。 “老板!我突然有点急事,麻烦你帮我看下孩子!” 时透月:“……”她觉得还是自己先回家得了,老妈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母上经常因为各种突发状况把人撇下,对此她已经习惯,而在场的另外两位估计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正在用那种懵逼中带着同情的眼神看她。 “小姑娘啊,你去休息室里等吧。”萩原浩次弯下腰,视线与她齐平,嘴角扬起温和的笑意。 正想开口婉拒,一个小不点“嗖”地蹿到她面前,热切地自我介绍:“我叫萩原研二,你叫什么名字呀?” “时透月。” “我带你去休息室,那里有很多零食哦。” 什么?零食!好吃鬼可听不得这个,先白嫖一波吃的再回家! “好呀好呀。” 招待她落座,萩原研二从各种柜子、抽屉里搜出一大堆零食,轻轻放到她面前的桌上,问道:“你想喝什么饮料?我去帮你拿。” 哇!还有饮料诶,这修车厂的服务真是周到,以后有机会她还想来蹭吃蹭喝。 “可乐。” “冰镇还是常温?” “冰的,谢谢啊。” 两人边吃零食边聊天,萩原研二很会说逗人开心的话,也擅长调节气氛,可以称得上是双商点满。 而且他不但嘴甜,人长得也赏心悦目,相貌遗传了他的父亲,颇有种面如冠玉、眉目如画的意思,半长的黑发随意披散肩头,衬得脸部轮廓越发秀气。 在聊天过程中,她得知对方和她同龄,就读于杯户小学。 感觉他在班里的人气肯定很高,属于上体育课会有一堆女生围着送水、送毛巾的类型,却没有因此变得自命不凡,还挺神奇的。 待会一定要跟他交换联系方式,平时闲着没事可以刷刷好感度,长大之后方便下手…… “萩,去打篮球吗?”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两人的闲聊。 时透月闻声望去,只见一个天然卷立在门边,怀里抱着个篮球,正伸长脖子,好奇地朝这边瞧。 “好啊。”萩原研二欣然答应,然后将目光移向她,试探性地邀请,“你要一起吗?” 结果她本人还没开口,“小卷毛”就露出万般嫌弃的表情,满脸都写着拒绝,“别了吧,这家伙看起来弱爆了!只会拖我们后腿。” “……”靠!哪来的熊孩子?他的异性缘绝对超级烂! “小阵平,对女孩子说这种话太失礼了。”萩原研二皱眉看向好友,神色里透着指责。 “有什么好失礼的,”松田阵平挑起眉尖,理直气壮地说,“我讲的是事实啊。” 时透月强压下火气,微微一笑:“没关系,反正我看起来的确很弱。” 表面笑嘻嘻,内心却打起了小算盘:待会打篮球我一定要让你输到怀疑人生! 萩原研二向她投去惊讶的目光,松田由于说话方式过于自由,在学校经常被女孩子怼,脾气爆点的则会直接上手打。 对此,他发出由衷的感叹:“你的性格真好啊。” “还行。”我装的! * 今年的夏天格外漫长,暑气蔓延到了九月份。烈日好像不知疲倦似的,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量,将地面烤得滚烫。 灼热传递到后背,萩原研二微微眯起眼,长而密的睫毛为他挡住部分阳光,汗水顺着额头滑至鬓角,最终隐没在发丝间。 “你、你是怪物吗?”松田阵平的情况稍微好点,他弓起身子,双手撑住膝盖,勉强维持站立的姿势,胸口剧烈起伏,呼呼喘着粗气。 时透月手腕翻转,将篮球旋转起来,接着用指尖托住底部,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脸不红心不跳,连滴汗都没流。 她翘起嘴角,脸上罕见地出现孩子气十足的狡黠,“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真是弱爆了。” 松田阵平活像个干草堆,随便丢点火星子就能着,他立马挺直身板,扬声挑衅:“再来!我绝对不会输给你!” “你们两个打吧。”萩原研二艰难地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树荫,“我没体力了。” 其实今天是时透月第一次打篮球,但因为此前看过《灌篮o手》,基本的规则和技巧还是知道的,陪小朋友玩一玩绰绰有余。 可没想到松田阵平的胜负欲会这么强,明明都累到快虚脱,还是强打着精神跟她周旋,他汗流浃背,喘得像是台快要报废的鼓风机。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再打下去你会中暑的。” “少、少啰嗦!你是怕输给我吗?” 他哪来的自信?谁给的?时透月黑人问号脸。 但她也是真的担心松田会中暑昏倒,只得耐下性子来劝道:“差不多,我也累了,改天再一决胜负。” 小卷毛将头扭开,抬起胳膊抹了把额间的汗,边喘边说:“那行吧,哼!算你识相。” 这小子是真的欠揍啊!为什么他能和萩原研二当朋友?两个人在性格方面可谓是天差地别,这就是互补的吸引力吗? 她不理解。 三人在树荫下休息了一会,并肩走向自动贩卖机,时透月拿出姬友送的零钱包,面向萩原研二问:“你想喝什么?我请你。” “不用了吧。” “我刚才在你那蹭吃蹭喝,要是什么都不表示,岂不是显得我脸皮很厚。”虽然她脸皮的确厚,但基本的人情世故还是懂的。 萩原研二想了想,从善如流地点点头:“那就……橙子汁。” 他的视线顺势落到那个棕黄色的零钱包上,大约手掌大小,上面还印有袋鼠的图案和一串英文。 “你的零钱包好可爱啊,牛皮制吗?” 时透月掏硬币的手一顿,云淡风轻地解释:“是用袋鼠的蛋蛋做的。” “……”袋鼠和人都沉默,萩原研二悄悄往后退了小半步。 相较他的委婉,松田阵平的反应就直观许多——面露嫌弃外加惊恐,逃命似的从她身边弹开,大声吐槽:“你是变态吗?!” “这有啥的。”她顶着一双半月眼,满不在乎地表示。 * 今夜又是独守空房,爸妈都在忙工作,至于玉青……那家伙大概是游牧民族吧,除了平时跟她一起找咒灵练级外,基本见不着人。 时透月做完一人食,把盛着饭菜的托盘端到客厅,打开电视随便调了个频道,伴着无聊的狗血电视剧,默默吃完饭。 把碗碟放进水槽,她搬来小凳子,熟练地刷碗、收拾厨房。 原先在长野的时候,还能去舅舅家待着,饭后或是陪景光玩假面超人的角色扮演游戏,或是去高明哥的房间看书、下棋。 临睡前跟舅妈一起泡澡,然后和景光挤一张床上睡。 这些美好的时光恍若隔世,总之……来到东京之后她就彻底沦为留守儿童,日常生活寂寞如雪。 仔细想想,之所以愿意收养中原中也不仅是出于好心,她其实还蛮需要人陪的。 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大门被非常用力地打开,与墙壁相撞发出一声巨响。 老天爷!这是出什么事了? 时透月赶忙跑去玄关,就见自家老父亲气喘吁吁地立在门边,脸上挂着明显的亢奋。 “月……月啊!我们、我们发了!” “……啥?”她有点搞不清楚状况,缓慢而疑惑地问。 一清煞有介事地捋了捋头发,深吸一口气大声道:“爸爸我赌马中了一个亿!” “卧槽!今天是愚人节吗?” 23-30 第23章 负心汉中也不是同情你,而是需要你…… 一个亿?就凭自家老爸那个非酋赌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一定是电视台策划的特别节目,马上就会扛着摄像机的大叔们从门外冲进来,然后说:Surprise!我们正在做观察类试验,想看看普通人听到中大奖后的反应。 没错,肯定是这样! 结果等啊等,四周依旧一片寂静,没有奇怪的大叔跑出来。 见女儿满脸狐疑,显然一副不相信的模样,老父亲只得掏出存折来自证,“数数后面有多少个零。” “个、十、百……”反复确认三遍后,她终于敢相信中奖的事,原地蹦起一米高,空中转体三回旋,高举双手欢呼,“真是太棒了!” 城市的另一边,位于赛马场的马厩内,玉青摸着一匹白马的鬃毛,“小七呐,下次要靠自己的本事拿第一哦。” 马儿摇头晃脑地扭动脖子,十分惬意地用鼻孔哼哼。 工作人员抱着饲料踱步而来,看着面前这匹万年倒数的白马,心生疑惑:真是奇了怪了,这马今天也不知道是开了什么挂,临近终点竟猛地提速,爆冷夺得冠军。 唉,如果他买七号该有多好,赔率高到惊人。 * 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时透月趁着她老爸正在兴头上,顺势提出想要收养。孩子的事。 “太突然了吧,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一清先是惊讶,随后垂下脑袋作出思考状,大概过了有五分钟,他倏地抬眸看向女儿,无奈似的叹气道:“我和你妈都太忙了,如果家里要再多个孩子,估计大部分的时间都得由你来照顾。” “我知道。”时透月眼神坚定,她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况且中原中也那么乖,应该挺好带的。 如果以后出现熊孩子行为,她就揍他! 见状,老父亲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面上闪过为难,踌躇几秒后说:“唉,既然如此……我这边倒是没什么意见,关键还得你妈妈同意才行。” 事情的发展正如她所料,时透月为自己点赞,并出言拉拢父亲:“所以需要你帮我一起劝她嘛。” “这事得从长计议,至少不能在她忙着查案的时候讲,咱们必须见机行事……” 二人一通商量,决定等早鹤手头的案子了结再说,那时候她的心情最好,再听到中奖的消息,说不定脑子一热就会答应。 横滨,织田家。 空荡荡的房间里添置了几样东西,一个小书柜,上面摆着儿童读物,崭新的床铺和被子,还有几套换洗衣服。 常年独居的少年还是头一次跟人同吃同住,比起不适应,更多的是新奇感。 一直以来,他的生活好似流水线上的商品,千篇一律,一成不变。 自从遇到那个奇奇怪怪的红头发小姑娘,命运的齿轮好似卡了壳,逐渐偏离原本的节奏,他被迫与他人建立连接。 红发少年盘腿坐在床铺边,手捧童话书,一板一眼地念着对他来说过于无聊的文字。 “……王子和公主在城堡中举办了盛大的婚礼,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不管是说话速度还是语调,全程都没有变化,也丝毫听不出来任何情绪波动。 即便面对一个没有感情的阅读机器,中原中也依旧听得津津有味,亮起星星眼,“多好的故事呀,如果以后我能和姐姐结婚,就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永远不分开了。” 合上书,织田作之助面无表情地给他泼了盆冷水:“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法律规定兄弟姐妹之间不能结婚。” “?!” * 时间一天天过去,早鹤手头的案子进展缓慢,不仅没有出现新线索,先前提供情报的人还反复更改口供,导致办案难度不断增加。 她最近的脾气愈发暴躁,尽管没有将这种负面情绪发泄到家人身上,但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可怕的低气压。 另外两位家庭成员根本不敢惹她,更别提是收养。孩子的事了,估计说出口就会被立刻否决掉,还会挨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放学后,时透月背着小书包离开学校。 冰箱里面还有食材,今晚就做炸猪排好了,配上蔬菜沙拉、奶汁炖菜、甜点是柠檬巴巴露亚。 饭后休息一小时,如果没有任务就去郊区的废弃工厂训练,她最近的状态极佳,天与咒缚就是牛X! 但也由此衍生出一个大问题——以她目前的进步速度,估计十多岁就能将呼吸法锻炼得登峰造极,从而觉醒斑纹、缩减寿命……活不过二十五。 突然觉得不能练太狠,今天躺平吧,吃饭完就看漫画,除此之外啥也不干。 在临近住宅区,路过某个不知名的小公园时,余光瞟见抹熟悉的淡金色。 扭头望去,她不禁为之一愣,当即露出地铁老惹看手机的疑惑表情。 降谷同学是被恶灵附体了吗?可是周围都没咒灵的影子啊。 一秒前他还站在攀爬架上,一秒后突然解放双手,自由落体。 他闷哼一声,爬起来看着破皮的手掌和膝盖,嘴角勾起蜜汁微笑。 这画面真是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什么人类迷惑行为?脑子坏掉了? 感觉一不小心窥探到他不可告人的秘密,时透月莫名有点心虚。 不对,她心虚个毛毛!该心虚的是降谷零吧。 虽然但是,她还是下意识地藏到一旁的电线杆后,准备先按下不表,看看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一路悄无声息地跟随,二人之间的距离始终保持在十米左右。小金毛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般,一瘸一拐地朝前走,脚步最终停留在宫野诊所。 他驻在门外,没有立刻走进去,似乎正在做心理建设,大约过了半分钟,才推门往里走。 额,这也太拼了吧! 降谷零很喜欢艾莲娜医生的事她也知道,但万万没想到为了见医生,他竟不惜弄伤自己,就……就离谱! 时透月认为有必要跟对方认真谈谈,毕竟这么做可不是长久之计,要是他哪天下手太狠,真把脑子给摔坏了可咋整啊? 蹲在围墙边等了将近二十分钟,身后忽地传来门响,降谷零迈着轻快的小碎步推出诊所大门,脸上带着如阳光般明媚的微笑。 他目不斜视,全然没有注意到时透月的存在。 “哟,好巧啊降谷。” 突如其来的声音宛如幽灵出没,小金毛被吓得“啊”地叫出声,慌乱地四处张望。 待看清来人后,他眼底浮起疑惑,“你怎么在这?” “观察物种的多样性。”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微微发麻的双腿。 “哈?” 双眼直勾勾看着他,时透月语气平和地道出让对方心惊肉跳的话:“我在公园都看到了,你是故意受伤,然后以此为借口来见艾莲娜医生的吧。” 降谷零倒吸一口凉气,目露惊骇,第一反应是回头看向宫野诊所,第二反应则是用手去捂时透月的嘴巴,并强行把她拖离现场。 手上的伤口已经消过毒并包扎好,双手很干净,碘伏的气味钻入鼻间,时透月也就没挣扎,任由对方架着她走。 回到方才经过的小公园,降谷零做贼心虚,紧张兮兮地环顾四周,在确定旁边没人后才肯松手。 “千万不可以说出去!不然……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小金毛冲她比了个噤声手势,语气半威胁半恳求。 “安啦,会帮你保密的,”将书包放下,她坐上秋千,脚尖轻点地面,秋千摇晃起来,“你想见她就直说啊,何必绕这么大个圈子,还得受皮肉之苦。” 锁链与钢架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降谷零神情微愣,他坐上另一把秋千,苦恼地呢喃:“要怎么开口?我不知道。” 原来是个笨拙的铁憨憨,时透月得出结论,偏眸看去,小金毛的眉头皱起,瘪着嘴,脸上仿佛写着“一筹莫展”四个大字。 她清了清嗓,刻意用可爱的语调讲话:“这个我在行,你就这样说:艾莲娜医生,我很喜欢你,以后可以偶尔来诊所见你吗?我会乖乖的,绝对不会随便添麻烦……” “停!打住!”降谷零双脚撑住地面,秋千静止在半空,“我说不出口啊,亏你能一脸平静地说出这么肉麻的话!” “……”好心当成驴肝肺,还得被他吐槽。 时透月的表情阴晴不定,侧目斜斜扫了他一眼,赌气似的把头扭开,没再说话。 “额。”小金毛挠挠脑袋,心底有些过意不去,时透同学好心给他出谋划策,结果他非但没领情,还一不留神说出真心话……不对,是口无遮拦。 “我按照你的话说,艾莲娜医生会同意吗?”他眼神里充满不确定。 时透月自信一笑,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啦,百试百灵,这招对谁都好使。” “是吗?我不信。” “是的,相信我。” 深吸一口气,把羞耻什么抛之脑后,降谷零心一横,双眼一闭,语速飞快:“时透同学,我很喜欢你,以后可以经常来找你玩吗?我会乖乖的,不会随便添麻烦,所以你现在能陪我玩一会吗?” 话音飘散在午后的日光中,时透月僵成石像,差点当场吐血身亡,她好想收回几秒前放下的豪言。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现学现用还得看他降谷零! 只能在崩人设和陪他玩之间选,她纠结了一会,十分艰难地点头:“好吧,你想玩什么?” 金发小男孩笑眯眯地说:“想吃你做的饭。” 时透月只想跳起来把他打一顿,哪来的白嫖党?怪好意思的! “我今晚懒得做了,就决定煮个泡面随便对付下。” 降谷零没听出敷衍的意思,眼神真挚地看着她:“没事,你做的泡面肯定也好吃。” “……”他为什么能一脸平静地说出这么厚脸皮的话啊?! * 说他白嫖其实也不算白嫖。 在听到家里食材有限后,降谷零就自掏腰包,跟着她在超市买了各种肉和蔬菜,路过甜品店时,还非常自觉地买了两个草莓小蛋糕。 余光无意间瞟见他那鼓鼓囊囊的钱包,里面塞了厚厚一沓钞票,还都是万元大钞! 这小子是富二代吗?土豪小学生啊! 得亏她这辈子改邪归正了,换作是前世,肯定会恶向胆边生,果断把降谷零给绑了,然后打电话威胁他家里人付赎金。 饭后,降谷零满意地用纸巾擦着嘴,收拾碗筷的时透月望着他的那一头金毛,忽然灵光一现:“你英语应该挺好的吧。” 他稍愣片刻,眼底闪烁着犹豫,最终选择实话实说:“还行,上小学前一直生活在国外。” “那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什么?” “你以后有空的时候能教我英语吗?”时透月坐到他对面,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等我以后赚了钱,想去世界各地旅游,学会一门通用语很重要,方便我自由行。” 小学不教英语,初中才有英语课,而校外的补习班可太贵了,一对一的课程更是贵到离谱。 最重要的是——霓虹的老师发音很奇怪,总有股芥末味……反正和美剧里面的那些人口音不一样。 她想着既然要学就认真学,说得尽量标准些,找个口音地道的人来教是最优解。 “你去报个班吧。”降谷零平静地看着她,眼眸里埋着不甚明显的锋芒。 报复,这小子绝对是在报复!真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时透月努力平复情绪,总算没有让表情失控,她可怜巴巴地垂下脑袋,语气伤感:“价格太高了,我家也不算大富大贵,爸妈是不会同意的。” 虽然现在家里不缺钱,但架不住她抠门啊,能省则省方能长久,她不久前刚下定决心,改掉花钱大手大脚的坏毛病。 身为一个没有咒力的人,往后想要比肩一流咒术师,势必得靠装备加持,而咒具又贵得要死,她得从现在就开始攒钱! 为家里省钱也是为自己省钱,生活不易,阿月叹气。 小金毛眨了眨眼,感到不可思议:“我记得你父亲是漫画家,做这行的不都挺赚钱的嘛。” “只有站在金字塔顶端的那一小撮才赚啊!”时透月面露忧伤,“我爸处在金字塔中下段,收入和普通上班族差不多,能坚持到现在,全靠为爱发电。” 听罢,降谷零陷入沉思,心道:也是啊,如果家里特别有钱的话,肯定会请厨师来做饭,而不是让一年级的孩子亲自下厨。 “那好吧,我随时都有空,看你的时间。” “周二周四怎么样?你顺便留下来吃个饭,可以提前点菜哦。” “成交!” * 等早鹤把手头的大案侦破,已到九月下旬,更为可喜的是由于她的优异表现,被提拔为警视,成为搜查一课的管理官。 她本就是职业组,资历够、能力强,在职场上又颇有威望,能够在三十多岁的年纪坐到这个位置并不奇怪。 庆功宴上,一清适时宣布中奖的好消息,这下可谓是双喜临门,早鹤高兴到合不拢嘴,酒过三巡有些微醺。 时透月瞅准时机,提出收养的事,早鹤酒劲上头,满口答应:“好啊!我其实也挺想要二胎的,但一直没时间生……” 父女两暗自交换眼神,相视一笑。 然而当时透月兴冲冲地把好消息带去时,却没得到意料之中的反应。 “我和织田生活习惯了,就……额……”中原中也支支吾吾,眼神闪躲,他抬手扯了扯红发少年的衣角,示意对方帮腔。 少年没出声,只是无言点头。 为啥啊?是他织田作之助太香,还是她时透月不配? 不就是这两周都忙着打怪升级、学习英文,没什么时间来横滨看孩子嘛,但她有经常打电话啊!怎么忽然之间就成了外人? 仿佛织田才是中原中也的心灵港湾,她就一无关紧要的路人甲,没什么存在感的NPC。 太气人了!才短短两周,这小子就倒戈,真是个见异思迁的“负心汉”,终究是错付了! 见她气到满脸通红,织田作之助才云淡风轻地解释起来,“同性生活在一起比较方便,你之前不是说过家里总共就两间卧室嘛。”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她心里还是会不爽,白白期待那么久,结果临门一脚了,这两人竟然齐刷刷放她鸽子! 话说织田身为一个冷面杀手,为什么会愿意在身边带个孩子啊?准备倾情演绎现实版的《这个杀O不太冷》吗? 那可就太危险了,杀手是个很容易得罪人的活,仇家找上门来报复属于家常便饭。 现阶段由于行情不好,织田才能天天待家里看孩子,要是他以后忙起来呢? 哪天不在家的时候正好有人寻仇,那中原中也这个战五渣岂不是要狗带!享年个位数! 也太惨了吧,还不如跟她走呢。 想到这些,时透月都没心思发火了,她板起脸,十分郑重地向他们表露自己的担忧。 气归气,她还不至于口无遮拦,而是选择隐瞒织田的真实职业,只说横滨很危险,希望二人注意。 相信这么一讲,织田能明白她的顾虑。 “没关系,我可以保护好自己。”中原中也信誓旦旦地表示。 红发少年略一颔首,“我正在训练他。” “嚯,真是未雨绸缪啊。”时透月双臂抱胸,语调中是隐藏不住的阴阳怪气,她总感觉自己就像个局外人。 但最终,她还是干掉了自己的坏情绪,跟二人和好如初。 转念一想,这样也不错啦。 站在朋友的立场,她真心希望织田作之助改行,但对方态度坚决,随便乱说话只会适得其反。 现在他身边跟了个弱小的孩子,但愿在相处的过程中,他能体会到生命的可贵,从而不再杀生,选择金盆洗手。 时透月认为自己看人还算准,她觉得织田的善良和温柔是刻在灵魂深处、难以磨灭的。 只不过他现在正处在迷茫的阶段,不知道想要什么,才会基于惯性,继续当杀手。 至于入行的原因……她没问,斗胆猜测他也是孤儿出身,由于身手不错,被人忽悠着入了行,然后就干到现在。 可能是联想到自身经历,他对同样无家可归的孩童会心生怜悯,所以才愿意收留中原中也。 不过眼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需要解决。 “中也小朋友的户籍怎 么办?没有户籍就办不了健康保险证,也不能上学。” 半大的孩子最容易生病,要是没有保险,去医院看一次病可得花大价钱。 上学同样重要,不仅能获取知识,还能学会如何跟人社交,总不可能让他一直待家里吧! 现如今租界的风波已过,根据可靠消息,警方那边放弃寻找中原中也,认定他已经离开横滨,所以他可以正常去上学。 “额……”织田作之助难得露出那种无措的表情,毕竟他自己就是个黑户,没有相关经验,属于触及到知识盲区了。 中原中也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无辜地眨着眼,问道:“户籍是什么?” 啊啊啊!这个家没有她该怎么办呐?时透月收起想要吐槽的心思,坐下来找出纸笔,开始一步步规划。 户籍的事可以让中介大叔找关系办,公立小学的入学条件则需要根据户籍所在地、以及目前的家庭住址来判断,简而言之……得搬家。 因为这附近就没有学校! 当然了,拜托大叔一条龙服务也行,只不过真要上起学来,还是住得近点比较方便。 “我一定要去学校吗?”锗发小男孩皱着眉问,他觉得没必要为了自己的事而搬家,那个被称为“学校”的地方又不是非去不可。 “嗯!”时透月用力点头,视线飘向红发监护人。 织田作之助低头看着她给出的计划书,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字,条理清晰、用词准确,他突然有种被碾压的错觉。 沉默良久后说,少年缓缓说道:“还是去上学吧,在那里能学到很多知识,这对你来说是件好事。” 那你呢?时透月在心底发问。 他今年也就十二岁,本来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可以在学校里和朋友玩耍;在课堂上积极发言;在社团中踊跃表现。 可实际上,他却做着极其危险的工作,死亡如影随形。 “织田也去上学吧,”小小的孩童说话不会顾及太多,立马提出自己的见解,“既然对我来说是好事,那对你来说也一样。” 不愧是你啊,负心……额不是,是中原君! 时透月趁热打铁,搓着手手怂恿起来,“是啊,顺便就让大叔一手办了吧,说不定还能打个折。” 默不作声地往后挪了挪,织田作之助眼里满是拒绝,非常坚决地摇头:“不去,我不擅长跟人打交道,一想到要坐在那种全是人的教室……就觉得……” 他欲言又止,向来没什么情绪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似于痛苦的表情。 天!社恐啊? 这是时透月没想到的,忽然get到了织田不愿改行的原因,当自由杀手基本不需要跟人接触,可以说是社恐的理想职业。 处理完这边的事,时透月有些犯难,待会要怎么跟爸妈交代? 虽说他们不会因此生气,但……她总感觉浪费了一个名额,有点可惜。 坐在横滨车站口的长凳上思索良久,她猛地抬起头,想起另一个可怜的娃,或许应该去问问他,愿不愿意跟她回家。 * 今天天气很好,是个大晴天,也不用训练或是出任务。 禅院甚尔坐在缘廊上发呆,他翘起二郎腿,脚尖轻轻晃着,目光随流云的运动轨迹缓慢移动。 “好久不见啊,帅哥。” 他不紧不慢地垂下视线,向四周环顾,目光最终定格在北侧的墙头上。 红发小姑娘扎了个高马尾,一身黑色运动服,屈膝蹲着,两条小臂搭在大腿上。 后知后觉的甚尔眼底闪过惊讶,分别一个多月,她的身手堪称进步神速,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 “你怎么来了?” 时透月脸上绽放出甜甜的笑,“最近老是梦到你,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挺想你的。” 甚尔:“……” 这家伙的说话方式还如一如既往的直接,完全不会考虑他人的感受。 “你想跟我回家吗?”时透月明人不说暗话,飞身跃下墙头,稳稳地落到缘廊边。 禅院甚尔抬手就赏了她一颗“弹栗子”,语气刻薄:“我看你是热昏了!赶紧把脑袋塞进冰箱里冷静冷静。” 一脸无所谓地揉了揉额头,时透月非常不客气地挨着他坐下,开门见山地挖墙脚:“反正你待这也不自在,不如来我家呗。” “啧。”黑发少年从她身边挪开,眉宇间笼罩着阴沉的戾气,刻意压低的嗓音警告意味十足,“同情我啊?不需要。” 爱多管闲事也得有个度吧!至于吗?不过一面之缘罢了,况且他的事也犯不着外人来干涉。 “那倒没有。”时透月从小被她妈凶惯了,自然不会畏惧这点厉色,她低头盯着自己晃动的腿,徐声道,“我爸妈平时太忙了,大部分时间我都得一个人待着,挺无聊的。” “就这?就因为这?” 禅院甚尔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他真想把时透月的天灵盖给掀开来看看,里面究竟装着浆糊还是豆腐? 如果是脑子,那估计只有蚕豆大。 真就是绣花枕头一包草!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是准备拿他当宠物或者玩具平替吗? 几乎是下意识的,甚尔用手掌拍向她的后脑勺,力道不算大,时透月也没躲。 她转头面向他,开始酝酿情绪,“不是同情你,而是需要你,我最怕孤零零一个人,如果有甚尔在,我就不会感到孤单了。” 随着话音落下,一滴眼泪也顺着脸庞低落,她安静地看着身旁的少年,眼底有委屈、有心酸,更多的是期盼。 女孩子的眼眸就像一汪清泉,微风拂过,水光潋滟。 被她用这样的目光所注视,禅院甚尔只觉手足无措,他压根没有安慰小姑娘的经验,这种时候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甚至搞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哭?她说需要他……是什么意思?他在不在对于她而言就这么重要?重要到能让她为此掉眼泪? 感到无所适从的同时,甚尔心中生出了一丝欣喜,像是在泥泞里开出的一朵小花。 “你跟我回去吧,甚尔,我需要你。”时透月再次重复。 一股莫名其妙的焦躁感盘踞胸口,甚尔扭过头去,动作粗鲁地揉搓着后脖颈,沉声叹了口气:“禅院家又不是公共厕所,怎么可能想走就走,除非像你奶奶那样暴力突围。” 倘若真那么容易就能离开,他早就远走高飞了!何至于受这窝囊气。 “暴力突围?啥意思?”察觉到他态度的转变,时透月停止伤感,拿出手帕擦去眼角的泪。 “禅院家的人在刚懂事的年纪会被迫结下束缚,违反规定离家出走必然会受到惩罚,束缚带来的惩罚未知且不可避免,重则丧命,轻则残疾。” 听完解释,时透月不禁愕然,这尼玛相当于签订了奴隶条款,还有没有人权?还有没有王法?现在是法治社会啊! “她怎么突围的?” “把所有男人都暴打一顿,然后逼迫当时的家主解开束缚。” “……”奶奶,我的超人! 时透月觉得自己做不到,至少目前做不到,“你是跟直毘人表叔定下的束缚?” “不是他。”禅院甚尔表情忽转阴沉,那双墨绿色的眸子里似乎埋藏着浓重的痛苦……和嫌恶。 “你爹?”她猜想。 “啧。”斜目狠狠瞪向她,甚尔没再说话,双手死死攒着浴衣下摆,他似乎正咬紧牙关,咬肌鼓起,额角的青筋慢慢突显。 “我想想办法。”时透月暗自琢磨起来。 从甚尔的表现来看,他爹肯定是个烂人……绝不会轻易解除束缚。 他爹貌似是直毘人的老哥吧,年长且辈分高。但不管怎么说,家主肯定是最有话语权的,只要能搞定禅院直毘人就行。 话虽如此,她一个外人,能以什么立场来说服家主? 更何况对方还很鄙视她,被拒绝的几率高达百分之九十 八。 直接找家主理论是莽夫行为,要是她哪句话说错了,还会连带着甚尔一起倒霉,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办法可行,那就是送家主大人一本失传已久的“武功秘籍”——让非术师也能拥有和咒灵战斗的实力。 此前她听“玉青百科”说过,拥有生得术士的人少之又少,其中术式强大者更是凤毛麟角。 禅院家作为咒术界的“御三家”,对于力量的渴求已经到了病态的程度。 他们为巩固实力,不惜延续一夫多妾制和近亲通婚的陋习……就特么反人类!感觉这个家迟早会因为智障太多而灭亡。 扯远了,如果她能把呼吸法整理成册,说不定就能以此作为筹码让家主松口放人。 但禅院家比起体术,更看中术式,呼吸法在直毘人眼里或许一文不值,除非她能证明即便没有术式也可以所向披靡。 唔,但现在的她还太菜,只能暴打三、四级的弱鸡咒灵,没什么说服力啊,人家根本瞧不上她这破水平。 身边人沉默的有点久,禅院甚尔还以为她准备知难而退,见缝插针地添了把火,“你管好自己就行,我的事用不着你费心,别整天想这些没用的。” “你生日什么时候?” “哈?”话题跳转的太快,甚尔反应了两秒,皱眉道,“问这个干嘛?” “好奇。” “年底,最后一天。” 那就是十二月三十一号咯,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来准备,时透月认为足够了,她能勉强摸到二级术师的门槛。 “生日之前就带你走。” 简直是天方夜谭,对于她不着边际的胡诌,禅院甚尔都懒得计较,随口敷衍:“行行行。” “那就当你答应了。”她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我是个说到做到的女人。” “……你还是女孩子吧。” 临行前,时透月绷起脸,摆出一本正经的表情,“甚尔啊,想带你离开还有个原因,我觉得你挺有前途的,留在这种地方太可惜了。” “你赶紧走吧,听你说话我只觉得头疼!” “拜拜,我会努力说服爸妈!” “再见!” 时透月脚尖轻点地面,一阵风似的越过墙头,半点声响都没留下。 望着空荡荡的庭院发了会呆,禅院甚尔收回目光,偏头看向身旁的那把水果糖。 玻璃糖纸晶莹剔透,阳光洒下,反射出类似宝石的光辉。 他随手挑了一颗,剥开糖纸放进口中。苹果味的,酸酸甜甜。 其实……能偶尔来看看他就行了。 列车进入隧道,窗外的蓝天白云刹那间被黑暗所取代,时透月单手托腮,盯着玻璃上映出的脸,眼神有些失焦。 这样做对他而言真的是件好事吗?会不会只是她的自作多情? 回到家中,时透月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成功说服父母。 一家人经过商讨,决定在年底之前换个大点的房子。 原计划是打算收养中原中也,两人年纪都还小,住同一间屋子也没什么不方便,但禅院甚尔已经十二岁,跟七岁的小姑娘挤一间房,多少有点…… 毕竟男女有别,还是给他单独准备间卧室比较好。 * 周二,在结束完英文教学后,降谷零说他有点急事得回家,今天不能留下来吃饭了。 他走得匆忙,时透月都没来得及细问。不过就算有足够的时间,她也不会深究。 感觉降谷的家庭情况挺复杂,他几乎不提关于自己的事、爸妈的事,似乎也不太希望别人问起。 所以她才不愿意多嘴,等哪天降谷想说自然会说,在此之前她只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现就行。 正收拾桌面上的教材,耳边飘来熟悉的声音:“月,五丁目那边出现准二级咒灵,要去吗?” 准二级,实力仅次于二级。 时透月迄今为止只祓除过三级,而三级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又太过轻松,是时候提高一点难度了,年底还得去禅院家表演“个人秀”呢。 “好,我去试试。” 她没想到这一试,竟差点把小命给试没了。 第24章 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人与人之间的信任…… 太糟糕了! 时透月遭遇打怪生涯最大的危机,她深刻意识到,先前的顺风顺水不是因为她强,而是对手太弱! 二级和三级之间有着难以逾越的壁垒,准二级也强的可怕,跟三级的弱鸡咒灵根本就不是一个次元的产物! 身长超过三米的蜘蛛咒灵移动速度飞快,攻击很难命,统统扑了个空。 不仅如此,这货还会吐蛛网!其成分和强力胶没什么两样,如果不小心碰到,甩都甩不掉! 更加要命的是她最害怕虫子了!平时见到拇指盖大小的蜘蛛,都能把她吓到原地弹飞,更何况三米的超级巨大型! San值狂掉啊救命!她有点腿软。 现在她非常想念上辈子的好队友——炼狱杏寿郎,如果有他的炎之呼吸在,三两下就能把这丑蜘蛛给解决掉。 众所周知,蜘蛛怕火。 时透月左支右绌,拼命使用风之呼吸刮走朝她不断飞来的蛛网,还得小心避开地上掉落的那些蛛丝。 否则一旦踩到,就会像老鼠碰到黏鼠版似的,牢牢粘在地上。 而她这辈子的好队友玉青——正坐在远处的树干上悠哉地吃薯片。 火男面具下的脸真是该死的帅气,但时透月无暇欣赏,只想把这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家伙给暴揍一顿! 她都快凉了,大哥为什么还能如此淡定地看戏?虽然不指望他能上前帮忙,至少……至少别这么没心没肺啊可恶! “玉青,你这个混蛋!” 白衣少年把薯片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说:“加油哦,女侠,要相信自己可以的。” 事实证明,人只能靠自己!指望他人是非常愚蠢的行为。 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战斗上,坚强的月师傅打起十二分精神,决定采取迂回战术。 不停的攻击导致体力严重消耗,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寄,必须利用好地形优势。 周围都是密林,粗壮的树木可以当做掩体,也能当障碍物,蜘蛛体型硕大,在林间穿梭肯定行动受限。 时透月归到入鞘,快步朝不靠谱队员的方向狂奔,准备把蜘蛛咒灵朝那边引。 方才还热衷于吃薯片的少年顿时大惊失色,“你不要过来啊!” “啊哈哈哈!要死一起死!”她在狂笑。 可出人意料的是,身后没有传来移动的声响,狐疑地扭头看去,只见对她张牙舞爪的咒灵收拢长腿,乖乖等在原地,似乎并不打算追来。 怎么回事?蜘蛛也需要中场休息? 她没多想,正所谓敌不动我不动,赶紧趁机恢复一下体力吧。 * 二十分钟后,累到快要虚脱的时透月浑身汗淋淋,她真的一滴也不剩了,只能躺在地上虚弱地喘着气,连走出森林的力气都没有。 那破蜘蛛真的是准二级吗?简直强到离谱!身体硬的可怕,她砍得刀都快断了,好不容易才祓除。 也有可能是因为武器太烂,不应该对四级咒具抱有任何期待。 “你最近太懈怠了。” 玉青把吃剩的薯片袋子折起来,塞进腰带里,走到她身侧,居高临下地说:“这个月的训练频率明显下降。” 那是因为她不敢太努力,害怕斑纹觉醒,只能通过减少训练来抑制自己的成长速度。 时透月懒得解释,也懒得搭理他,把头扭朝一边,闭上双眼,一声不吭地休息。 见她这样,玉青也没辙,表情苦闷地坐到她身旁,絮絮叨叨地开始说教:“你这样不行啊月,别浪费自己的好天赋……”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时透月正准备捂住耳朵,远处忽来“嘎吱嘎吱”的怪响。 猛地睁开眼坐起来,顺着声音方向看去,她立刻感到头皮发紧,浑身汗毛倒竖,鸡皮疙瘩顺着小腿蹿到头顶。 真就San值狂掉啊! 被祓除的咒灵没有消失,散落的身体慢慢 聚集,骨肉重组,最终变成一只既像人又像蜘蛛的怪物。 “糟糕!”玉青神色凝重,一改先前的散漫态度,“那是‘子母咒灵’,母体死亡后咒力会被身体中的‘孩子’所吸收……快走!你对付不了!” 他立刻低头催促,可地上却空空如也,他的好队友早就撒腿跑远了,此刻已经飙出去几十米,只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 “喂!你这个混蛋竟然敢丢下我!” “少啰嗦!”时透月在见到蜘蛛人的瞬间就果断润了,她只是感觉不到咒力,但不是傻子。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那玩意儿绝逼升级了,她打大蜘蛛就够吃力的,打蜘蛛人能要她的命! “倒是想想办法啊玉青!你应该挺强的吧!” “我只是个三级!” “你装尼玛!” 其实时透月一直怀疑这货有隐藏实力,普通三级看着和智障似的,只会重复几个简单的词语,而玉青却和人类无异。 记得他说过,越强的咒灵越聪明,外形和思想也越趋近于人类。 当然,这也不排除他是由人变为咒灵的缘故,所以还保持着生前的记忆、智商和容貌。 此外还有一点值得注意,那就是大蜘蛛的怪异行动,或许它刚才不是中场休息,而是出于忌惮,不敢上前。 但……蜘蛛人就不一样了,它老妈被时透月乱刀砍死,所以根本管不了那么多,只想让她血债血偿。 “去死去死去死!”蜘蛛人的腹部发射出的蛛丝宛如利剑,所到之处树木纷纷倒地,激起尘土一片。 “你竟然敢杀我妈妈!我要你死!要你死!” 时透月快疯了,她根本不敢回头看,只能把目光移向身旁的队友。 白衣少年蓦地抬起手,朝右边一指:“我感觉到一股很强的咒力,恐怕是一级咒术师!” 内心几近崩溃的时透月仿佛看到希望的曙光,身体中的疲惫感一扫而空,她将所剩不多的力气都集中在双腿上,奋力朝右前方跑去。 * 接到祓除准二级咒灵的任务后,夜蛾正道以最快速度赶往目的地。 尽管这种小喽啰不归他这个一级术师管,但无奈咒术师数量有限,时不时也会出现类似情况。 可当他火急火燎地赶到现场,登时有种想要骂街的冲动!“窗”的人是想要他的命吗? 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强大咒力自森林深处向外散发——竟然是特级咒灵!除此之外还有只一级! 正打算撤离并呼叫增援时,视野中忽然出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小姑娘大概也才六七岁,满脸的惊恐,步伐飞快,脚下生风。 而旁边的少年,也就是特级咒灵正跟她一起疲于奔命,大声呼喊着:“救命!大师!” 有没有搞错?为什么特级会被一级追着跑?回头打啊! 眼看着两人就要被追上,夜蛾正道顾不得考虑那么多,决定先把那只一级解决了再说。 * 望着蜘蛛人的身体慢慢消散在空气中,时透月心里的大石头瞬间落地,她再也撑不住了,双腿一软,无力地瘫坐到地上。 “谢谢您!大师!” 一级术师不愧是一级!体术也是一等一的强,三两下就把蜘蛛人给祓除。 比她的坑爹队友靠谱一万倍! 夜蛾正道好整以暇地理着衣领,目光在二人之间穿梭,皱着眉问出心中的疑惑:“你明明是特级,要对付一级可以说是易如反掌,为什么刚才不动手?” 刚打算开口道谢的玉青蚌埠住了,尴尬的表情凝结在脸上,干巴巴地作出无谓的辩解:“您可太幽默了,我只是三级。” “你装!你接着装!”时透月跳起来指着他大骂:“我就知道你这个混蛋在装蒜!” 眼看着情况对自己不利,特级咒灵竟双手合十,道了句歉后火速逃离现场,留下二脸懵逼的时透月和夜蛾正道。 青年试图找话题来缓解气氛:“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时透月气得直跳脚,从牙缝中艰难地挤出:“缔结契约的关系。” “你不知道他是特级?” “多少能猜出来一点,但没想到那个匹夫竟然这么强!” 真的气死个人!她被队友狠狠地欺骗,刚才情况那么危机,该死的玉青都没有出手,简直太过分了! 静默了一小段时间后,二人轮番进行自我介绍,边聊天边走出森林。 夜蛾正道把她送到最近的车站。临走前,非常郑重地嘱咐道:“你现在还太小,祓除咒灵是件极其危险的事,以后别这么做了。” 嘴上“嗯嗯啊啊”地应付着,她心里却没太当回事,毕竟有特级队友罩着,能出什么危险? 不……那可恶的队友就不靠谱!什么时候被他坑死都不知道,人与人之间的信任立崩塌成渣渣。 回到家,她在心中呼喊玉青的名字,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对方拒绝露面。 时透月登时有点慌,那老小子该不会打算躲一辈子,再也不回来了吧? * 翌日,她顶着一对睡眠不足的黑眼圈走进教室。 意外发现坐在后座的降谷同学竟也一副没睡好的模样,眼下的乌青比她还严重。 “你昨晚干啥了?”她问。 小金毛的情绪明显不对头,神不守舍的,反应两三秒后才慢半拍地回答道:“没什么。” 她没有再问,坐下后就趴在桌子上补觉。 降谷零的不对劲持续了一整天,他平时是那种上课超级认真的三好学生,可今天却开一直开小差,被好几个老师点名批评。 额……难道说降谷同学和她一样,也被朋友当傻逼耍了?所以整夜辗转难眠,导致的第二天注意力涣散,和失了智似的。 下课后,她扭头问身后的人,“降谷,待会去我家玩吗?” 他迟钝又缓慢地抬起头,失焦的瞳孔慢慢聚拢,像是自言自语般呢喃:“今天是周三,不用上课。” “我知道,只是单纯地邀请你去我家玩,走吗?” 目光如神游似的在她脸上打转,小金毛点着头说:“好吧。” 二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各怀心事,相顾无言。 时透月实在憋不住了,率先打破沉默,直奔主题:“昨天发生什么了?你今天看起来怪怪的。” 脚步蓦地停住,降谷零双手攒住书包带,低头盯着自己落在地上的影子。 过了良久,久到时透月都快原地打瞌睡了,才听到他细若蚊鸣的叹息:“其实……昨天是我的生日。” 第25章 生日蛋糕能够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啊,生日快乐!”她脸上掠过惊讶,连忙送上迟来的祝福。 “谢谢。”降谷零轻声应着,非常勉强地牵起嘴角,脸上的笑容有种说不出的违和。 这反应根本不像是刚过完生日,他看起来难过极了,倒像是刚参加完葬礼……那种郁闷和苦涩的情绪由内而外散发出来,周身的气场都变了。 时透月内心很纠结,一方面她认为不管多么亲密的朋友,都要给彼此留有空间,保持最基本的社交距离,不应该随意窥探他人的隐私。 一方面又觉得不该对朋友的痛苦熟视无睹,置身事外、只在一旁远远看着的自己过于冷漠。 几番苦思后,她决定化身为社交悍匪,必须要搞清楚令他难过的原因,就算对方骂她多管闲事也没关系,反正她脸皮厚! “生日过得不好吗?是家人的原因?” 小金毛怔愣一瞬,仿佛害怕目光被灼伤般,他飞快地移开视线,用极其别扭的口吻,硬邦邦地说:“这跟你没关系。” 看吧!她果然被怼了! 吃完瘪的时透月先是纳闷,旋即决定怼回去。 她拽住对方的胳膊,强行让他面向自己,一字一句认真道:“怎么会没关系?我们是朋友啊,看到你不高兴我也会难受。” 本想甩开她,但实在抓得太紧,就跟大闸蟹的钳子似的!降谷零挣扎了一会后,只得无奈作罢。 与此同时,气 势也被她压了一头,他斟酌几秒后,低下头咕哝:“我不想说。” 时透月松开手,开始思考自己的言辞是否太过激,态度是否太强硬,貌似这么做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还是采取稍微温和些的法子吧。 “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她凑到对方面前,露出友好度百分百的笑,语气明显软下来,“我们去买材料吧,给你做生日蛋糕。” 被她毫无征兆的转变弄得一头雾水,但听说有生日蛋糕吃,经不起诱惑的某人出于条件反射,立刻点头,弱弱地来了句:“好嘛。” 不顾对方意愿,时透月一把牵起他的手,自言自语似的问:“做什么蛋糕好呢?草莓蛋糕?巧克力蛋糕?还是提拉米苏味的?” 小金毛如同受惊般浑身一僵,有些不知所措,大脑出现短暂的罢工,待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她带进了超市。 他总感觉这样牵着手走不太好,视线环顾四周,发现路人都专心于自己的事,不是埋头选购食材,就是伸出脖子张望,寻找目标货架。 根本无人在意他们,如此一来,他心底那点拘谨和扭捏顿时荡然无存,顺势回握住对方的手。 二人经过商讨,决定做巧克力味的蛋糕。 * 时透月有做甜品的经验,她觉得做蛋糕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根据配方表来完成就行,大概率不会翻车。 她想了想,把降谷零也拖进厨房,其美名曰:提高体验感,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给自己做生日蛋糕。 降谷零拗不过她,只得老老实实地走到灶台边,遵从时透月的指示,打破鸡蛋壳,小心翼翼地将蛋清蛋黄分离开来。 “先要做蛋糕胚,蛋黄糊的配方是……书上说必须要搅拌均匀才行,这样蛋糕才能蓬松柔软……” 依照着烹饪上的教程一步步来,不敢有丝毫怠慢,两人在厨房里忙活一下午,终于烤出形状漂亮,色泽诱人的蛋糕胚。 降谷零细致地摸上巧克力味的奶油,时透月负责裱花,最后在蛋糕正中央一笔一划地写上:祝零生日快乐。 他看着工整的字体,皱了皱眉,表情透着疑惑,“你平时都叫我‘降谷同学’啊。” “可是蛋糕上面写降谷同学很奇怪诶!像是老师做的蛋糕,还是写‘零’比较亲切。” “那、那你以后也叫我零吧,显得比较亲切。” 厚着脸皮提出要求后,他突然就后悔了,由于害怕被拒绝,都不敢看她,把头扭朝一边,两眼直直盯着烤箱。 “好啊。”时透月一口答应,顺着话茬往下接,“你也直接叫我月吧。” “……月。” “干嘛?” “随便叫叫。” “……”找揍啊?! 把在超市买好的蜡烛一根根插到蛋糕上,用火柴点燃,时透月跑到窗边,把客厅的窗帘统统拉好,又小跑着坐回矮桌旁。 “要唱生日歌吗?”她问。 降谷零愣了愣,摇头似拨浪鼓,“不用了,怪不好意思的。” “好吧,那你许个愿。” 十指交叉叠于胸口,他虔诚地闭上眼,嘴唇轻轻嗫嚅,好像在小声念着什么咒语,但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吹熄蜡烛后,他垂眸看向两人一下午的劳动成果,当即犯了难,“我舍不得吃。” 时透月心里一咯噔,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出言揶揄:“咱们把它裱起来?放到明年再吃?” 语毕,她脸上挂起顽童般的坏笑,用手指挖了一大块奶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抹到降谷零的鼻尖下,并发出夸张的大笑:“啊哈哈哈哈,你好像圣诞老人!” “你!”被“暗算”的小金毛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怔愣片刻,他有样学样,也抹了时透月一脸奶油。 漂亮的蛋糕经过几轮折腾,变得像是坑坑洼洼的丑奶酪,时透月感觉再这样下去都没法吃了,高举双手表示投降:“我错了我错了,休战!” “休战协议成立。” 蛋糕松软可口,奶油甜而不腻。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时透月认为这蛋糕比外面买的还要好吃,应该做大点才对,六寸的小蛋糕根本满足不了她的胃! 等长大后赚够钱,开个甜品店或许是不错的选择。 到时候还能抓降谷零来帮忙,他很有做甜点的天赋,耐心又认真,估计学做料理也不在话下。 时透月发现偷懒小妙招,只要她教会降谷零做饭,以后就能使唤他下厨咯! 到时候她只用在旁边说些“加油”“你好棒”“你是天才”之类的彩虹屁,然后什么都不需要做,就可以收获一桌子美味佳肴。 完美的计划! “小零~”时透月变成夹子精,用娇滴滴的语气撒着娇:“我待会教你怎么做饭吧,你说好不好呀?” “你别这样说话……有点恶心。” 降谷零板着脸往后挪,急不可待地跟她拉开距离,“而且你应该没安什么好心吧,肯定想着教会我以后你就啥都不用干了。” “嘁!”讨厌的家伙,真是敏锐的可怕。 他目露恍然,“你果然这样想!” “可是每次做饭我都很辛苦!”时透月硬气起来,倒打一耙,“你都不想着帮帮我!” 本来这是场合理的“买卖”,降谷零教她英语,她提供一顿晚饭来作为交换。 但小金毛成功被她的架势给唬住,全然没往这方面想,他陷入深思,开始认真反思自己。 思来想去,忽然觉得她说得很对,让她一个人在厨房忙活真的很辛苦,他也应该帮忙才是。 “好吧,以后我帮你。” “嗯嗯。”她露出满意的笑容,煞有介事地点着头,“我就知道小零最好了。” “……”他好像被忽悠了,但没有证据。 收拾厨房的时候,正在低头洗碗的降谷零蓦地开口:“谢谢你,月……自从妈妈过世后,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过生日。” 擦灶台的手顿了顿,她不着痕迹地偏眸看向他。 男孩子望着手心的泡沫,眼底流露出既怀念又忧伤的情绪,紫灰色的眼眸黯淡下去,像是沉入水底。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笔直的线,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打算。 她觉得胸口闷闷的,堵堵的。形容不上来,总之这种感觉让人难受。 “是第一次,但绝对不是最后一次。”她发泄般用力擦着灶台,但说话的声音却温柔的不可思议,“以后每年生日我都陪你过。” 人与人之前存在差异,有的人可以通过吐苦水的方式来发泄情绪,心情也会变得舒畅。 有的人则相反,描述自己经历的同时,话语会像无数把看不见的利刃刺进心房,造成二次伤害。 降谷零似乎属于后者,他不愿意说并非不想,而是不能,类似于心理保护机制,所以她不会追问。 排解郁闷的方法也有很多,向人倾诉只是其中之一, 做一些让对方感觉开心的事来转移注意力,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放下手中的盘子,降谷零转过头,目光飘向她微笑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她的笑容,都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像是融化初雪的暖阳,温柔而克制。 一缕斜阳透过玻璃窗,正好落在她弯着的眼角,她眨了下眼,睫毛好似在微风中飞舞的蝴蝶,轻轻扇动羽翼。 “谢谢。”洗去手上的泡沫,他如同要奋力抓住什么一样,快步跑到她身边,抬手抱住她,“能够遇到月,真是太好了。” 男孩子的呼吸打着颤,搭在她后背的胳膊也微微颤抖。 紧张的情绪就像流行感冒,会传染。时透月也莫名紧张起来,动作僵硬地拍着他的背,“能、能遇到零我也很开心。” * 由于队友的不告而别,时透月完成日常训练,只能回屋子看漫画打发时间,打怪升级的主线任务被迫搁置。 心里再郁闷也无济于事,又见不到人,连当面质问的资格都没有。 手中的漫画都不香了,不管多么 精彩的剧情在特殊时期看来,都变成无聊的流水账。 身后的玻璃窗传来响动,应该是风吹的吧,时透月这么想着,没有回头看。 下一秒,窗户和木质窗框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夜风拂起窗帘,少年清亮的嗓音伴着微风翩然而至。 “我回来了。” 第26章 海边的房子我能洗个澡再走吗 嚯!终于舍得回来了。 时透月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只想把那只该死的绿毛混蛋给做成人皮毡子! 转身的同时,她用力把手中的漫画书砸过去。 绿毛混蛋稳稳接住“暗器”,摘下面具,冲她讨好一笑,“我错了,没想故意骗你。” 全是狗屁! 在心里爆完粗口,时透月扯起嘴角,阴阳怪气地挖苦:“诶哟喂,这话说的,好像你之前失忆了,昨天才想起来自己是特级一样。” “那倒不至于。”见她正在气头上,玉青果断认怂,非常乖觉地把藏在身后的长刀递给她,“这是一级咒具。” “什么什么?!”怒气和不满瞬间烟消云散,她脑子被“一级咒具”四个大字所占据,根本放不下别的! 天呐!之前逛咒具店时,她顺道了解了一下行情,四级咒具十万起,三级一百万起,二级一千万起,一级五千万起,特级都是以亿为单位计算。 一想到白白得了五千万,心里顿时乐开花,时透月很难不笑出声来,明知故问道:“你你你、你打算送我啊?” “嗯。”和服少年端坐到她面前,旋即解释起来,“几个月前,我在深山里意外发现间废弃的锻刀房,稍微收拾一下就能用,但我多年没锻刀,手艺生疏不少,一级已经是极限了。” 听到这,时透月恍然大悟,原来他平时不着家并非在外面玩,而是偷偷帮她准备武器去了。 手艺生疏的情况下都能锻造出一级,相信假以时日,一定可以打造特级咒具! 心中的怒火彻底熄灭,连个火星子都没落下。 虽然他撒谎,把她耍的团团转,但是她以后都不需要花钱买咒具了!可以白嫖一辈子,还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吗? 不就是被骗嘛!这有什么的,和未来省下的几十亿相比较,简直微不足道,是小到不能再小的小事! 翻篇吧! 她面带微笑,心平气和地说:“好吧,我原谅你了,但还是想知道为什么要对我隐瞒。” 见到“贿赂大法”奏效,玉青暗自松了口气,幸好月这个家伙够现实,只要给她足够的好处,就可以得到原谅。 “因为……”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疯狂输出:“因为你有个要命的坏毛病!那就是特别容易依赖别人,要是知道我是特级,自己就不会再努力了!等以后成为咒术师,估计什么麻烦事都会丢给我去解决,自己待在家里当咸鱼,坐享其成!” 他前世可以说是看着时透月长大的,深谙她的秉性。 当年,她和萤一同加入鬼杀队,无论是实力还是天赋,月都占据上风,但无奈这家伙懒得要死,就是不努力,天天想着等闺蜜发达带她飞。 三年过去,萤都成为风柱了,月这个懒鬼因为天天摸鱼,竟只是个丙级队员。 直到后来好友惨死在鬼的手下,她才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摒弃性子中的所有惰性,发狠般疯狂训练,实力突飞猛进。 十六岁时,她在仅受轻伤的情况下,单杀上弦之四,同时觉醒斑纹,领悟通透世界,学会使用赫刀,一举成为当时最强的柱。 十八岁时,任务结束的途中遇到上弦之一,死斗一夜后,于黎明时分跟对方同归于尽。 在这最后一役中,日轮刀不堪重负断成两截,他也由此解开束缚,获得自由。 只可惜他那时候还不会反转术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生命一点点消逝…… 作为刀匠,他自然想为天下第一的剑士锻刀,同时也十分惜才。 这一世的月比从前更有潜力,所以他不愿看到她再重蹈覆辙,非要被逼上绝路了才肯努力。 “我……”对方讲得句句在理,时透月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不得不说,玉青真的很了解她。 但一码归一码,骗人就是他不对!这件事上她明显比较占理。 “那你也不应该骗我!况且我现在已经很勤快了,几乎每天都有努力训练啊!” “是吗?”玉青先是一哂,针对她的话提出质疑,“如果我没记错,你最近都在偷懒吧。” “那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听完她的顾虑后,白衣少年哈哈一笑,摆了摆手让她放宽心,“你就放心吧,天与咒缚的身体可以说是bug般的存在,能够抵消斑纹的副作用,所以不会折损寿命。” “还有这等好事?!”她表示大受震撼。 “完全没有咒力的身体属于百年难见,我记得……上一位得追溯到战国时期,不过他比你还厉害,天生斑纹外加通透世界。” “这是什么及众神宠爱于一身的设定啊!” 但这种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啦!只要知道觉醒斑纹不会影响寿命就好。 她这辈子生活幸福,觉得多活一天赚一天,目标是活到一百岁,终极目标是打破吉尼斯最长寿记录! 二人坦诚相待,顺利和好,但时透月心中还有一个疑惑没有得到解答。 “你之前说什么几十年前曾经历过一场恶战,导致陷入昏迷,咒力几乎尽失……也是骗人的吗?” 玉青低头暗忖片刻,表情真诚地看着她:“算是隐瞒了一小部分吧,我的确受过重伤,但因祸得福,在关键时刻领悟反转术式,极限反杀,也没有降级。” 呵呵,原来这个混球从始至终都是特级,稳如泰山!竟然还装可怜骗她! 无视她愤怒到扭曲的表情,玉青摩挲着下巴,自顾自地感叹:“不过那坨脑花是真的强啊……” * 周六,时透月动身赶往横滨。 几天前,织田作之助突然给她打电话,说他们准备搬家,麻烦她周末来一趟,帮忙看房子。 她正纳闷,对方淡定地补充一句:“感觉你比较有经验。” 其实也没啥经验,但既然织田都对她寄予厚望了,时透月觉得不能辜负对方的期待,爽快地答应下来。 约好要帮忙,就必须提前做好功课。 学校已经定下,只需上网查询周边的住宅区即可,她标记了几处认为不错的,到时候去附近找中介直接问房子的事就行。 三人在车站碰头,经过商量,决定先从海边的房子开始看起,因为织田想要住在可以看得到海的房间。 时透月悄悄瞄了他一眼,少年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她心道:没想到看起来没啥欲。望的三无人士竟是个浪漫主义者。 带他们看房的中介大叔很和蔼,房租很低,低到让人心慌。 “大叔啊,这房子便宜过头了,该不会……是事故物件吧?”时透月一脸警惕,目光在屋子里仔细搜寻,试图找到蛛丝马迹。 “啊这,”大叔心虚地摸了摸光秃秃的脑门,随后满脸堆笑,轻描淡写地诡辩,“之前的屋主是位独居老人,几周前在医院去世了,家里人急着把房子租出去,所以才会这么便宜。” 时透月双臂抱胸,上下打量着他,眼神里充满不信任,“哦?是吗?但愿你没有撒谎,房子是否出过事网上都能查到。你要是敢骗我们,我就去举报你!” 原本打算欺负小孩好糊弄的中介顿时慌了神,权衡利弊后,一五一十地道出原委。 实际上这房里真死过人,是上吊而死的,但所幸发现得很及时,所以没破坏房屋。 “你心也太黑了,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诚信啊大叔!” 时透月冲他翻了个大白眼,准备拽着剩下两人离开。 这狗中介不老实,继续看他介绍的房子也很容易被坑,还是换一家比较好。 结果织田作之助不为所 动,中原中也满脸的状况外。前者是不在意,而后者则是认知有限,觉得房子里死过人和住过人没什么区别。 瞧这二位的反应如此淡定,她心头一惊,难以置信地扬声问:“别跟我说你们两个打算住这?” 红发少年略一点头,给出中肯的评价:“房子挺好的,又新又便宜。” “而且还很大,院子也漂亮。”中原中也出言附和,显然他对这栋房子非常满意。 “死过人的房子再好也不兴住啊!晚上会有鬼跑出来。”时透月的内心是崩溃的,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不会。”织田作之助认真注视着她,一字一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鬼。” 中原中也摆出成年人般的严肃表情:“月,你太迷信了。” “你之前都叫我姐姐啊……为什么会突然改口?!” 他刻意地把视线别开,装作漫不经心状回答:“没有为什么。” 这、这小子叛逆期提前了吗?时透月内心愕然,说话的方式也逐渐织田化,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变得惜字如金。 要命,如果跟两个话少的人待在一起,那岂不是只能她来讲单口相声?太逊了吧! 腹诽完后,她回归主题,再次询问二人是否真的要住凶宅,答案和第一次一样,他们确实对这很满意。 不过有一说一,单看硬性条件,这栋一户建可以说是整个住宅区的Top.1。 三年前才完工,装修啥的都特别新,格局和地理位置也极佳。 出门三分钟到海边,步行五分钟到地铁站,离学校大约也只需走十五分钟。社区内建有超市,横滨中央医院就在旁边街区。 决定好后,织田出门打了个电话。 不多时,上次在废弃游乐园见过的“蛇男”闪亮登场,以自己的名义签下租房协议,并一次性付清礼金、押金、房租。 “织田,账户没变,零点前转给我。” “知道了。” 在霓虹,未满二十岁的未成年人无法签订具有法律效力的合同,要么让监护人签,要么就像织田这样找个担保人帮忙。 时透月下意识地认为代理费肯定不便宜,但也没多问,毕竟又不需要她掏钱。 搞定房子的问题,下一步就是买家具。 布置好家具,已是黄昏。时透月瘫在地上,一动不想动。 缓了大约十分钟,才感觉体力稍微回来了一些,她颇为嫌弃地拎起衣服嗅了嗅,转头问屋主:“我能洗个澡再走吗?” “嗯。” 起身往浴室方向慢慢移动,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偏头看去,只见中原中也一脸无辜地跟在她屁股后面。 “你要跟我一起洗啊?” 他乖巧地点点头。 考虑到两人的年龄,时透月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将目光移向靠窗看风景的红发少年,象征性地邀请:“织田呢?要一起洗吗?” 左右也差不了几岁,他应该不会在意吧,如果织田能顺便帮她洗头就好了。 第27章 你今晚留下来好不好?如果我是王子…… “不了,你们两个先洗吧。” 红发少年非常淡定地拒绝了她的邀请,他望着浴室方向,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几秒后,目光询问似的落向时透月,“要借你换洗衣服吗?” “要!”洗完澡再穿脏衣服,这澡不就等于白洗了嘛,时透月冲他感激一笑,“谢啦,织田。” “没事。” 用沐浴液和消毒液轮番清洗完浴缸后,她打开水龙头,往里面灌水。 等待期间,正好可以简单冲个凉。 目光扫过立在她身侧的锗发小男孩,时透月嘴角勾起不怀好意的笑,然后用哄骗小朋友的语气问:“中也,你能帮我洗头吗?姐姐刚才忙着拼家具,实在是太累了,没力气自己洗。” 这是实话,大部分的家具都由她和织田负责组装,中原中也作为一个刚“诞生”不到一个月的宝宝,能力有限,顶多使唤他递个起子、扳手啥的。 小孩歪了歪头,看起来有些为难,“可是我没帮别人洗过。” “没事,我教你。” 懒鬼时透月成功获得“中也牌自动洗头机”,她全程坐在小板凳上发号施令。 “稍微轻一点……左边左边,右边右边……” “这样吗?” “嗯嗯,你很有天赋啊。” 她发量多,头发又长,每次洗头都觉得麻烦得要死,但偏偏特别喜爱长发,一直舍不得剪,如果中也以后能一直帮她洗头就好咯。 把身上的泡沫冲洗干净,浴缸里的水恰好放满,她伸手试了试水温,然后抬脚踏进去,将身体淹没在温暖的水中。 “啊~”时透月双手搭在浴缸边,惬意地眯起眼,“发明泡澡的人一定是个天才。” “可是我泡太久会觉得头晕。” “那你少泡会呗,稍微坐起来点,别让水漫过胸口。” …… 穿好衣服,正用毛巾擦拭滴水的长发时,身旁的人蓦地出声:“你今晚留下来好不好?” 拿着毛巾的手一顿,时透月看着镜中映照出的他——锗色的头发带着微卷的弧度,湿漉漉地黏在额头上,水滴顺着他透着薄红的脸颊向下淌,那双蔚蓝的眼眸好似雨后的湖面,氤氲着潮湿的雾气。 喂喂喂,这小子本来就长得好看,再配上这小眼神,这说话的语气……谁顶得住啊?简直是犯规! “好吧,我待会打电话跟家里说一声。” “好耶!”中原中也一把抱住她的腰,脑袋枕着她的肩膀蹭了蹭,“那我们今晚一起睡。” “好好好,一起睡。”时透月连声附和,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孩子真是越来越爱撒娇了,他平时对织田也这样吗? * 新房子的格局如下,一楼为餐客厨和洗浴空间,二楼有两个房间和一个半卫。 装修风格整体偏西式,卧室带落地窗,推开就是小阳台,能站在上面眺望大海。 月光与海面相拥,夜风掠过,荡起银白的涟漪。 吹了一会海风,感觉寒意渐浓,时透月裹紧身上的长款T恤,转身走回房间。 关上窗户,目光飘向坐在书桌前认真学习的小男孩,他的注意力全在书本上,没有发现她已经回屋。 “中也,差不多该睡了。”她出声提醒。 他眼皮都不抬,含糊道:“嗯,我再看会儿。”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话说他的学习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都能自己看书了,天才儿童吗? 心里满是好奇,时透月绕到他身后,往前一倾,盯着书本上的文字看了一会,原来是《海O女儿》。 迪O尼那版属于魔改了,女主角还被塑造成恋爱脑……为了追男人而舍弃声音和鱼尾什么的,就很令人无语。 她还是比较喜欢安徒生笔下的原版,女主角所追求的根本不是爱情、男人之类的东西,而是不灭的灵魂。 书桌紧挨着床,时透月顺手从小书架上抽了本童话故事,坐到床边安静地阅读。 …… 二人并肩躺在床上,一米二宽的儿童床对于两个孩子而言还算宽敞。 余光瞥向身边人,发现他正睁着眼,双目望向天花板看,似乎毫无睡意。 “你不困啊,乖孩子这个时候早就睡了。” 他没搭话,而是皱着眉,看样子有些苦恼,扭过头看向她,没头没脑地问了句:“如果你是小美人鱼,会选择杀死王子吗?” “啊?”时透月微微一愣,考虑了大约有十秒,才慢吞吞回答,“得看王子是谁了。” 中原中也拉起被子,遮住小半张脸,透过布料传出的声音有点闷:“如果是我呢?” “……”喂!这孩子没事吧?他好像情窦初开的中二少年,专门问些毫无意义的问题。 但如果她回答的不好,会不会给孩子造成终身的心理阴影……?思来想去,给出个还算走心的答案:“那我肯定舍不得。” 换作是她,绝对会提着刀去威胁女巫,用暴力逼迫对方交出能让她变回去的药水,否则就鱼死网破,一起下地狱! 耳边传来轻笑,小男孩掀开被子坐起来,“我就知道!哈哈,如果我是王子肯定不会认错人,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摁回床上,时透月打着哈欠催促:“快睡吧孩子,我都有点困了。” “晚安,月。” “晚安,中也。” * 第二早回到家,她惊奇地发现爸妈破天荒地都没去工作,正面对面坐在餐桌前吃早餐,老妈还穿着老爸的衬衫。 二人看起来满面春风,心情十分不错的样子。她昨晚不在家,他们估计过得很开心。 “阿月,我们今天去迪士尼玩吧。”早鹤单手托腮,笑眯眯地提议。 “噢!我的上帝啊。”她做作地用翻译腔感叹:“这可真是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周日的游乐园人山人海,稍微有点名气的项目前都排起了大长队,看着此情此景,时透月忍不住开始幻想。 等她以后成为超级富婆,就可以斥巨资包场,每个游乐设施都玩上个五十遍,但现在作为小老百姓的她只能老老实实排队。 不知不觉,时间来到晚上。 今晚有烟火表演,三人手牵手在人群中穿梭。忽然,身后传来一道伴着惊讶的男中音:“好巧啊时透警视,还记得我吗?” 时透月寻声看去,说话的是名浓眉大眼的中年男人,他右手挽着妻子,左手牵着孩子。 一看就是周末带娃出门玩耍,和她家的情况相同。 值得一提的是,男孩和他爸长得一毛一样!特别是那对浓眉,堪称复制粘贴,这就是基因的力量吗? 早鹤先是一愣,眼底浮起迷茫,脑中仔细搜索起最近的记忆,总算想了起来。 “是伊达巡查长对吧,上次的抢劫杀……上次的那起案件,多亏有你在现场维持秩序,证据才得以保留。” 担心说出杀人案会吓到孩子,她果断改了口。 男人连连摆手:“不不不,我只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而已,破案还是得靠你们刑警。” “哇!”浓眉小孩亮起星星眼,满脸崇拜地望向早鹤,“阿姨,您是刑警啊,好帅气!我长大之后也想当刑警。” 早鹤脸上浮起温柔的笑意,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看来以后警视厅又要多一位可靠的后辈了。” *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十月末。 窗外的枫叶红了,徐徐秋风拂过,几片殷红的叶片打着旋落下,像是裹着红色衣裙的芭蕾舞者翩翩起舞。 坐在矮桌前的时透月正聚精会神地默写英文段落,完事后她把本子朝旁边一推,“检查一下吧,降谷老师。” “都说过好几次了,别这么叫我。”小金毛眉头紧蹙,满脸的不乐意。 这样称呼会产生一种距离感,还是喜欢她叫自己“零。 “是是。” 对照书籍仔细核对一遍,果不其然又是全对,“降谷老师”脸上流露出欣慰,不住夸赞:“你的记性真好,随便看两遍就能全部背下来。” “还好啦,”她趴在桌上,语调懒洋洋的,“但我的脑子只有在我觉得需要用的时候才好使,平时都处在待机状态。” “……这样也可以了。” 结束今天的英文教学,降谷零破天荒没有留下来吃饭,边收拾书本边思索。 下个月一号就是她的生日了,但他还没有想好要送什么。 为此已经苦恼了许久,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直接问本人。可如此一来,就没有所谓的惊喜了。 唉,虽然不太情愿,但按照这个情况,他只能去请教森川。 回到家,拨通森川萤的电话。道明来意后,对方咯咯地笑了起来。 “真是纯情啊小零,送个礼物而已,至于纠结成这样吗?” “不许叫我小零!” “好好好,知道了。”森川萤收起乐子人表情,看起来稍微正经了一点,但不多。 “她喜欢奢侈品,以及各种昂贵的珠宝,但你别送那么贵的,会给人压力。” “那要送什么?” 森川萤凝眉暗忖,认真出谋划策。 “要不……白天约她出去玩呗,反正那天是周六,给她创造一份只属于你们两的回忆,怎么样?我是个天才吧。” “谢谢你,森川。” “如果你愿意帮我把寒假作业写……” “我不愿意!”话语未落,降谷零火速挂断电话。 森川萤的坏毛病又犯了,每次找她帮忙的时候都会提点条件,小到买饮料,大到代写作业。 但即便他不答应,对方也不会生气,只是浅浅抱怨一句。所以他都是选择性照做,太麻烦的要求直接忽略。 * 今天是时透月的休息日,她吃完晚饭闲着没事干,起身换了套衣服,向着老爸的工作室前进。 家里空间有限,老爸收藏的大部分漫画都进了工作室,她有空就会去看。 位置离家很近,坐一站地铁即可到达,坐落在某栋写字楼的20层。 推开磨砂玻璃门,不出所料看到了“杯户三人组”——分别是女性之友萩原研二,直男代表松田阵平,刚正不阿伊达航。 至于这三个人为什么会勾搭在一起,大概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简而言之就是他们听说她爹是漫画家后,出于中二儿童的好奇心,一个二个都想来参观工作室。 紧接着发现这里的漫画众多,于是开始了快乐的白嫖生活……由于经常在此碰面,又就读于同一所小学,不知不觉就混熟了。 而她的老父亲本就喜欢孩子,对于他们的日常串门行为非得没有排斥,还热情送上零食饮料来招待。 在构思完故事后,一清会在第一时间讲给孩子们听,寻求他们的意见。双方在讨论过程中,他经常灵感爆发,也算互惠互利吧。 “小月,你来了啊。”萩原研二放下漫画书,脸上扬起温和又阳光的笑容。 为了防止称呼混淆,三人现在都直呼她的名字,但只有萩原会在前面加个“小”字。 “嗯啊。”时透月看着他的脸,心想再过个几年,这小子绝对可以长成校园漫画里的标准男主脸,俗称校草。 只可惜萩原研二的大众情人属性从小就显现出来,他对每个女孩子都很好。 这就让时透月感觉不太好了,她比较矫情,喜欢那种只对她好的人。 “你这周六有空吗?”松田阵平斜靠在椅子上,翘着脚,坐姿过于随意,有点像蹲茶馆的大爷。 “上午没事,下午要去横滨找朋友玩。” 第28章 生日快乐神秘礼物 “那早上和我们出去玩呗。” 时透月有点想婉拒,其实她那天打算睡懒觉,赖床到中午,磨蹭到两三点再出发,然后带中也小朋友去市中心的高级酒店喝个小资下午茶。 本来还约了织田,但他一脸冷漠地表示:“那种场合和我相性不合,不去。” 话说回来,周六是她生日,三人组天天跟她老爸混在一起,多半也是知道的。 难不成特地约她出门玩,是准备了什么惊喜吗? “好啊。” * 第二天早上,时透月如往常般踏进教室,一眼就瞧见表情异常严肃的降谷零,他绷着张小脸,双手握拳置于桌上,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额,你咋啦?”把书包放下,她转过身问道。 他装模作样地撇开视线,刻意用上轻松随意的语气问:“周六有安排吗?” “有,全天的日程都满了,我要和朋友出去玩。” “谁啊?”竟然有人捷足先登?!小金毛拔高音量质问,“什么朋友?我认识吗?” 他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时透月目露茫然,“不认识,以后有机会给你介绍。” “不需要!” 他气呼呼地把头扭开,时透月纠结两秒,决定放着不管,因为她懒得哄孩子,而且也不知道他生气的具体原因。 吃瓜一姐森川萤见气氛尴尬,赶忙出来打圆:“小零,干脆你晚上和我们一起吃饭吧,反正她爸妈你都见过。” 降谷零斜目扫去,神情似是疑惑,似是不满,皱着眉反问:“你也要去?” “你小子别给我得寸进尺啊!” 森川萤甩了他一记白眼,心想:这个重色轻友的混蛋!早知道就不给他台阶下了。 “那就一起嘛,”时透月这下才恍然大悟,回头对他笑了笑,“我很希望你来哦。” * 吃过早饭,门铃响起,她开门迎接。门外的三人都两手空空,不像是准备好礼物的样子。 某只卷毛坏笑着从兜里掏出眼罩,“先戴上,待会给你惊喜。” 这什么情况?时透月满心狐疑,下意识地退后两步,却被松田阵平这个“暴力狂”强行截断后路。 被迫戴上眼罩后,她的世界一片漆黑,只能像个腿脚不便的老奶奶,在三人的搀扶下艰难行走。 “我感觉不太妙啊,你们该不会想绑架我吧?” “安啦,你又卖不了几个钱。”松田阵平语调懒洋洋的,带着几分揶揄,即便她看不到,也能脑补出他那个欠扁的表情。 萩原研二的声音温柔又动听:“小月乖乖跟我们走就好,如果路上觉得无聊,我可以给你讲故事哦。” “你一定会喜欢的,我保证!”伊达航说话时总是有一股正义感,会让人觉得特别安全。 “好嘛。”想必他们也不会坑她。 隐约感觉到坐上公交车,摇摇晃晃地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她被扶着走下车,又步行约莫十来分钟,总算抵达目的地。 眼前的黑暗消失,入目的阳光有几分刺眼,她适应了好几秒才缓缓把眼睛睁开。 “好美啊……” 湛蓝的苍穹之下,是漫山遍野的枫树,火红的叶片连成绚烂的红色海洋,又似熊熊燃烧的烈焰,山川仿佛快要被点着。 微风袭过,叶片上的露珠轻轻跳动,折射出璀璨的光辉,好似陈列在红丝绒上的宝石。 萩原研二踱步到她身前,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我们学校秋游来过这边,当时就觉得好漂亮,所以想趁这个机会带你来看一看。” 婆娑的树影落入他的眼眸,笑容明亮温暖,像晴朗秋日的天空,仿佛严寒的冬季永远不会造访。 “礼物当然不止这个,”松田阵平把一张白色的小卡片塞到她手里。 第一反应是贺卡,时透月打开后扫了几眼,才发现这是首不着边际、没头没脑的打油诗。 见她满脸疑惑,伊达航适时开口解释:“暗号是我们一起想的,礼物就藏在这片林子的某处。” 真是有心了,这可比直接送礼有趣得多,想必他们费了好一番心思吧。 时透月自诩不是什么聪明人,智商不算很高,但解小学生的暗号倒是不在话下。 把打油诗里的数字单独拎出来,再转化为英文字母,最后用罗马译音念出就能得到下面这段话——右手边,长椅旁,树洞中。 见她劲直走向“藏宝处”,三人面面相觑,表情有点受挫,但很快接受现实,小跑着跟在她身后追上去。 动作小心地撕开包装纸,打开纸盒后,时透月不禁愣住了,缓慢而震惊地眨了下眼。 居然是任天堂的GameBoy掌机! “生日快乐!”三人齐声道。 “老天,这个很贵吧!”大家都是小学生,没必要破费至此吧,随便给她卖点糖或者零食就行,她要求很低的。 “其实也还好。” “二手店买的,因为电路板有点问题,画面容易卡顿,所以很便宜啦。” “我和小阵平请教过爸爸,又查资料研究了几天,没费什么功夫就修好了,现在运行起来和新的没什么两样,你放心玩。” 天才儿童竟在她身边!智商逆天啊,这技术……长大以后去造火箭吧,地外文明的探索需要你们的参与! 时透月惊讶到不行,半天都没能说出一个字,她郑重其事地把游戏机放到长椅,转过身,分别给三人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呜呜呜,我最喜欢你们了!” * 最近织田作之助越来越忙,晚上经常不回家,白天基本都是窝房间里睡觉。 以上内容皆为中原中也口述,从他略显不安和深深担忧的眼神里,时透月意识到小孩子或许比她想象中的更为敏锐。 即使他还不知道织田的具体工作内容,但也能隐约察觉出不对劲。 对此她也无能为力,又不是热血漫画的主角,随便三言两语就能劝人金盆洗手,嘴遁技能不是谁都能用的! 她只能说点无关痛痒的话来安抚小孩,“放心吧,他很强,不会有危险。” “嗯。”中原中也心不在焉地应道,低头抿了口杯中的红茶,不禁皱起眉头。 气味香甜,入口却有点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还是果汁比较好喝。 他的表情变化过于明显,时透月不着痕迹地偏头偷笑,心想:小孩果然都不怎么爱喝茶。 叫来服务员,她又要了杯奶茶。 下午茶结束,她自然而然地邀请中原中也晚上去家里吃饭,顺道给她庆祝生日。 对方听完之后先是面露欣喜,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笑容瞬间褪去,他摇了摇头,脸上挂着歉意:“下次我一定去,今天……还是回去等织田吧,不然他晚上回来看到家里没有人,会觉得很孤单的。” 呃!多么善良的好孩子啊,时透月泪目。 * 推开家门,耳边立刻爆开礼花筒发射的声音,漫天的彩纸偏偏落下,好似下了一场五颜六色的雨。 “生日快乐!”四人手持彩花炮,异口同声地说。 “谢谢你们!” 晚饭在家里吃寿喜烧,爸妈准备了高级和牛肉和各类时蔬,森川萤还叫上自家厨师,精致可口的小菜不断端上桌。 吃饱喝足后,就是暌违已久的拆礼物环节。 爸妈合资送了她一台最新款的手机,早鹤还不忘抱怨道:“记得随时带在身边,不然平时都找不到人。” “遵旨!” 森川萤一如既往地送包——香奈儿的最新款,顺便一提,里面还藏着爱马仕的钱包,以及梵克雅宝的四叶草项链。 早鹤汗颜,再次被富家千金的豪迈给惊到,语重心长地说:“萤啊,你别每次都送这么贵的,她还小。” “我不管我不管!”森川萤发挥霸道富婆本色,“就是要送她!” “……” 压力一下子就来到降谷零这边,他都怀疑森川是故意坑他的!嘴上说什么别送太贵的,会让人有压力。 结果呢?看看她送的都是些啥?!毫无说服力啊!森川财阀的大小姐就是不一样,甘拜下风! 怀中的礼盒仿佛有千斤重,他抬起头,正好对上那双温润的琥珀色眸子,眼底蕴着期待。 “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认命似的把盒子推到时透月怀里,小金毛紧张地盯着自己的膝盖,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深蓝色的方形礼盒用白色丝带绑好,顶端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打开后,里面放满发簪、发带、抓夹……市面上所有的发饰种类都囊括其中。 眼底闪烁着喜悦,时透月惊呼道:“哇!我好喜欢,谢谢你!” “可以啊小零,”森川萤凑近看了看,不住感叹,“真是小瞧你了,居然能想到送这个。” “还、还行吧。”他不自觉地扬起下巴,为了不显得太臭屁,非常努力地把嘴角向下压了压。 在学校时,他就观察到时透月很喜欢换发型。单马尾、双马尾、编发、盘发、丸子头……一个星期都不带重样,所以送发饰绝对不会有错。 利 用这几天的课余时间走街串巷,他几乎踏遍了东京所有精品店,挑选觉得最适合她的款式。 她能喜欢真是太好了! *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降谷零一脸茫然地坐在浴室,面前是被雾气包裹的镜子,右手边的浴缸中蓄满热水,袅袅热气升起。 半小时前,随着生日派对的结束,他本想打车回家,却被时透夫妇以“现在时间太晚,不如住一晚,明天再走”为由,邀请他留下过夜。 另外两个小姑娘也举双手赞同,于是他自然而然地答应了。 但问题是……降谷零天真的以为时透家还有多余的房间当做客房,但谁曾想,她家总共就两间卧室! 他以为的客房,其实是堆满杂物的储藏间,根本不能住人。 也就意味着……今天晚上,他要和两个小姑娘挤一间屋子。 这、这真的好吗? 第29章 辗转难眠的夜晚我感觉到了杀气…… 时透月的卧房是典型的和室,大约二十平,南北透通,采光极佳。地上铺着用蔺草编织的榻榻米,躺上去能闻到一股草木特有的清香。 三人肩并肩坐到矮窗旁,手捧冰镇水果牛奶,动作整齐划一地“吨吨吨”,随后破有默契地哈了口气,异口同声:“泡完澡后的牛奶好好喝啊!”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淌到胃中,降谷零摸摸自己的脸,体温已经降下来,没有刚才那么烫了。 银盘似的明月浮在空中,夜幕好像破了个洞,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将黑夜照得宛若白昼。 “那天晚上,也是满月。”森川萤望着夜空,有些出神地感叹,她的目光随着薄云缓缓移动,好似透过天际飘到了遥远的过去。 时透月疑惑道:“哪天晚上?” “没什么。”她抿嘴一笑,看向时透月的眼微微眯着,有点像小狐狸。 降谷零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打转,他觉得今晚的场合、氛围都很适合聊天,顺势道出自己一直很好奇的问题:“你们两是怎么认识的?” 二人闻言一愣,眼神交流两秒后,同时开口:“不告诉你。” 说出来能吓死人,直接让降谷同学的世界观崩塌,前世今生之类的话题太过于玄乎,他恐怕不会信。 “真没劲。”小金毛努努嘴,压下心头的好奇,很识趣地没再追问。 “叮铃铃——” 不合时宜的铃声打破沉静,三人皆是被吓得一激灵,时透月掏出手机,竟手一抖,给直接挂了。 “大晚上谁给你打电话啊?!”森川萤双眼瞪得圆溜溜,手掌不停拍着胸口,试图安抚自己那脆弱的小心脏。 降谷零没出声,暗自分析起来,这是台新手机,电话卡也是刚开的,上面只储存了她爸妈的联系方式。 之所以有人能打过来,说明时透月提前给对方通过信。而让她在第一时间告知的,肯定是很重要的人吧。 “保密。”时透月故作神秘地吐出两个字,拿着手机起身走出房间。 森川和降谷交换过眼神,确定是一起尾随的人。二人轻手轻脚跟出去,然后同时愣在原地。 走廊空荡荡,只留一盏黄昏的顶灯,时透月早就溜得没影没踪。 “可恶哇,晚了一步!”森川萤低声抱怨。 “你觉得是谁?” “反正不是你。” “废话!” * 飞身翻上屋顶,时透月回拨过去。 刚收到手机,她就给织田作之助发去短信,内容为:【这是我的手机,现在方便打电话吗?——时透。】 结果过去好几个小时,才接到他的来电。 也是她大意了,忘记设定为静音模式,幸好还没睡,否则估计会被这破铃声给吓得半死。 “喂,抱歉啊,刚才不小心按到了挂断键。” “没事。” “才结束工作?” “嗯。” …… 以一问一答的形式聊了会儿天,时透月突发奇想,问道:“如果太忙的话可以把中也送来我这边,等你工作稍微清闲点再接他回去。”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半晌,几不可闻的叹息声顺着话筒传过来,“你那边方便吗?” “等我明天问下爸妈,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 “好,麻烦你了。” “诶呀,客气啥呀。”时透月的眼珠子转了转,说出一句槽点满满的话:“我们好像那种共同抚养一个孩子的异地夫妻啊。” “是吗?”他反问,向来平静的语气中携着惊讶,下一句话又恢复了情感淡薄的说话方式,“的确有点。” “你倒是吐槽啊织田!我说这话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吐槽!” “……” * 推开房间门,时透月虎躯一震,屋子里为什么会有“黑白无常”? 森川萤和降谷零并肩跪坐在榻榻米上,身板挺得笔直,双手平放在大腿上,脸颊紧绷,四只眼睛牢牢地瞪着她。 杀气!她感觉到了杀气! “二位有何贵干?” 森川萤猛地起身,跪的太久导致双腿发麻,她没站稳,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但她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尴尬,潇洒地甩了甩头发。 “谁?到底是谁?让你大半天偷偷摸摸、避人耳目地接电话?!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你最好老实交代,别想糊弄我们。”降谷零双手叉腰,高高扬起下巴,即便是坐着,气势也完全不输给旁边站着的人。 面对八卦二人组的连番攻势,时透月有种无力感,轻描淡写地表示:“一个朋友。” 萤:“男的女的?” “男的。” 小金毛眉梢一颤,表情复杂地望着她,说不出是生气还是失落,总之他看起来不太高兴,“和你关系不错?” 时透月点头,不自觉地勾起嘴角,“嗯,是个很值得深交的人。” 只可惜织田作之助似乎天生自带疏离感,对她的态度谈不上热切,但也不算太冷淡。 总之,想和他当交心好朋友是件难度系数极高的事……顺其自然吧,太刻意只会让人产生抵触心理。 “很值得深交?”森川萤接过话茬,饶有兴致地追问起来,“大概是什么样的人?” 不带一点犹豫,时透月精准描述:“一个不会吐槽的三无。” “哈哈哈哈!那跟你很配啊,我记得你就喜欢话少的男人。” “啊?真的吗?”降谷零将目光投向她,语气有些急,似乎十分迫切想知道答案。 她小作思考,没有否定:“差不多吧,至少我不太喜欢话很多的类型,就跟小孩似的,特别吵。” 小金毛垂下眼帘陷入沉思,脑子里回溯了一遍最近的记忆,他应该不属于很吵的那种人吧。 …… “咚咚”狂跳的心音在这寂静的夜中显得愈发明显,降谷零不停深呼吸,努力让心跳恢复平静。 这两人的睡相都好糟糕!简直糟透了! 睡在左侧的森川萤就和八爪鱼似的,手脚并用趴在他身上,嘴里说着乱七八糟的梦话。 “嘿嘿,拓哉……你别这样,秀树他会吃醋的……雅治,你怎么来了?别误会,我和他们只是普通朋友……” 右侧的时透月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体一百八十度掉转,双腿都露在被子外面,脑袋枕着他的大腿,同样说着不着边际的梦话。 “秀树……我没那么爱你,不要再继续纠缠了,我要去和拓哉谈恋爱……雅治,你这样说会让我很困扰的,我是个好女孩,不可以同时和两个男人谈恋爱……” 降谷零:麻了,毁灭吧!木村拓哉、西城秀树和福山 雅治都做错了什么?! 只能说她们不愧是好朋友,梦里的男主角都是同一批人…… 翌日,窗外下起绵延细雨,雨滴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像是棋子落入棋盘。 “零,你昨晚没睡好啊?是不是因为认床?”时透月一脸关切地问,降谷零的黑眼圈太过明显。 他深吸一口气,极力隐忍片刻后,终是没能忍住,爆发了,充满怨气的声音响彻整间卧房:“我再也不想和你们两个一起睡了!” “为啥呀?紧张到睡不着?真是纯情啊小零。”森川萤笑得没心没肺,不忘调侃几句。 “因为你们两个的睡相糟到令人发指!还一直说梦话……” 神情激动地控诉完后,他顿时觉得积攒了一晚上的怒气稍微消了些,但还是有点不爽。 时透月挠挠头,脸上透露出不敢相信,喃喃自语道:“我睡相挺好的啊。” 森川萤眉头微蹙,表情迷茫地点点头,“我也是。” “昨晚就应该录下来当证据!” * 周一早上的教室格外热闹,同学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不绝于耳。 “你听说了吗?关于美术教室的那个传闻。” “我知道我知道,半夜会发出奇怪的声音,还有人见过蓝色的鬼火。” “上学期有个美术社的三年级女生车祸死了,听说她生前特别喜欢画画,所以魂魄一直徘徊在那里。” …… 时透月对于校园怪谈之类的的东西无感,但奈何传闻越传越盛。每到课间,班里的同学都会讨论个不停,她被迫听到好几个版本。 随着怪谈的发酵,传播范围只会越来越广,长此以往,势必会催生出咒灵,那就相当不妙了。 必须在赶在那之前查清楚真相,抓出背地里装神弄鬼的人,然后报告老师,平息传言。 做这种的人肯定还是学生,大人不会这么幼稚。 那么目的是什么呢?制造恐慌?引起他人注意?发泄学业压力? “你也对这种事有兴趣?”同桌森川萤单手托腮,看向好友的眼眸里藏着好奇与亢奋,她是灵异爱好者,对此类“不可思议事件”非常感兴趣。 姬友的眼神过于炙热,时透月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额,有点。” 后座的降谷零听罢,双手撑住桌面,把脑袋凑到她们两中间,提议:“那我们哪天晚上来学校吧,其实我也挺在意的。” 森川萤一口答应:“好啊,择日不如撞日,今晚怎么样?” 本着“人多力量大”这一原则,时透月连声赞同:“可以,那我们几点碰面?要不我再叫几个人?” 抓现行的时候目击者越多越好,况且法不责众,哪怕日后因为夜闯学校这件事被老师批评,多点人帮忙分担火力也是好的。 “你打算叫谁?”森川萤问。 “中也吧,感觉他胆子挺大的,还有就是松田他们。” 降谷零笑容和善,“叫呗,我一直很想见见杯户小学的那三位。” 时透月:杀气,我感觉到了杀气! 第30章 探灵大会零,你在哭吗? 放学回到家,时透月第一时间拨通松田家的座机,是家里的女主人——松田信枝接的电话。 “小月啊,阵平去研二家玩了,晚饭之前应该能回来。” 短暂寒暄几句后,她放下话筒,给萩原修车厂拨去电话。 松田阵平,一个平平无奇的拆解狂魔,上个月把家里的电视机给拆了,被拳击手老爸一顿胖揍。 上个星期试图把保时捷的车门改成鸥翼车门,被萩原的老爸一顿臭骂。 以她对阵平酱的了解,嘴上说去萩原家玩,实际上绝对是去修车厂搞破坏……哦不不,不能这么说,他是去观摩学习,为以后造火箭打下坚实基础。 接电话的是萩原研二,从语气中可以听出来他兴致乏乏,但还是欣然接受她的邀请。 不愧是女性之友,时透月甚至怀疑他从未拒绝过女孩子的请求,要是以后有人跟他表白,不知阁下该如何应对。 话筒被人抢了过去,略显蛮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哈?校园怪谈?扯淡吧!你是小孩子吗?竟然会信这些。” “我当然不信,肯定有人在背后搞鬼,去学校就是为了抓住这个‘幕后黑手’。” “那还差不多……” 接下来得给伊达航打电话,他们家似乎管的挺严,不知道他晚上能不能顺利出来。 * 约定在学校碰面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半。 森川家戒备森严,宅邸里全是监控摄像头和巡逻的保镖,她根本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溜出大门,索性提前住到时透家。 “哇!好可爱的小朋友啊!”森川萤见到窝在房间看书的中原中也后,不自觉地发出感叹。 他先是一愣,然后很不禁夸地红了脸。 时间来到晚上九点半。三人谎称今晚要早点睡,提前进入房间,把灯关上,然后在黑暗中等待。 十点左右,时透月叫醒半梦半醒的森川萤,以及陷入深度睡眠的中原中也。 小男孩艰难地将眼皮撑开一条缝,有气无力地说:“好困啊……不想去了,我能在家继续睡觉吗?” “赶紧起来啦!”时透月压低声音催促,“过一会就不困了。” “我不要。”他裹紧被子,身体蜷缩,活像一只冬眠的小动物。 正当时透月准备使用武力时,好友及时抬手制止,“让他接着睡吧,孩子还在长身体呢。” “……好嘛。” * 穿上事先备好的鞋子,二人翻窗而出,悄声落入院中,左拐右拐绕出住宅区,在大马路上拦了辆出租车。 “师傅,去帝丹小学。” “这么晚去学校干嘛?”司机望着后视镜中印出的二人问道,“东西落那了?” “是。” 她两到的最早,一站一蹲,跟保安似的候在校门口。 寻思闲着也是闲着,森川萤主动挑起话茬:“月啊,他们三个是什么样的人?” 时透月掰着手指头,总结三人的特征,“一个异性缘很好的人,一个急性子直男,一个豪爽又正直的好孩子。” 听者有些忍俊不禁,“噗,真是特征分明啊。” 大约等了五分钟,余下四人就和事先约好了一般,几乎在同一时刻赶到集合地,前后只差了几秒。 “杯户组”和“米花组”轮流做完自我介绍,接二连三地翻墙进入学校。 一行人排成两队,在寂静的校园内缓慢行进。 白天学校里全是人,自然觉得这朝气蓬勃,充满烟火气,晚上却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秋风萧瑟,裹挟着明显寒意吹过来,顺着衣领钻入脖子,身上顿时起了层鸡皮疙瘩。 干枯的树梢被风吹过,发出“呜呜”的鸣响,好似小孩的哭声。几尊立在校园里的名人塑像隐没在黑夜中,冷白的月光投下,把名人的脸映照得扭曲骇人。 作为一名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松田阵平双手托着后脑勺,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大半夜不睡觉,跑来学校里装神弄鬼,真搞不懂那人怎么想的。” “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萩原研二接过话头,还不忘善解人意地为“肇事者”开脱,他的目光飘向身旁的红发小姑娘,轻声问:“小月,你觉得呢?” “我……” 刚开口,她的声音立刻被一道略带不满的问话给打断:“你叫她什么?” 走在前面的降谷零扭过头,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地瞥着他,脸上挂着几分警告的意思。 啊……这是?萩原研二有点懵,但凭借高情商和惊人的观察力,他迅速明白对方产生敌意的原因,视线有意无意地瞄向时透月。 本着以和为贵的处世原则,他在心里默默打着草稿,想用友善温和的说辞来打消对方的顾虑。 结果……他的卷毛发小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竟走上前,一把勾住时透月的脖子,嘴角扯开顽劣的坏笑,语气更是欠扁至极。 “怎么了?我们都叫她小月哦,因为关系很好嘛。”松田阵平胳膊稍稍施力,把她往自己怀里带,“她这周还要去我家玩呢。” 吃瓜群众森川萤大受震撼,只恨自己没带摄像机来,否则她一定会记录下这历史性 的时刻! 乐子人狂喜,这位姓松田的同学很会搞事情嘛,有前途! 她的好友时透月表情淡定,似乎对于松田的举动早就习以为常,他两平时都这样? 二人的亲昵程度已经严重“违规”,完全超出了降谷零的承受范围,他气到说不出话来,胸膛好像挨了一记闷拳。 另外三人呆站在一旁,内心戏各有不同。 萩原研二:小阵平,你在干什么啊?!今天为什么戏这么多? 森川萤:打一架打一架! 伊达航:这两人经常勾肩搭背,为什么降谷同学会生气成这样?我不太理解。 而作为当事人的时透月始终木着脸,视线在众人表情各异的脸上流转一圈,最后落向降谷零。 “零,你在哭吗?” 他眼圈怎么红红的?不至于吧……多大点事啊! 时透月是个心智正常的成年人,多少也有察觉到降谷零对她的态度和常人不同,但她仔细一寻思……又觉得是自己想太多,毕竟对方才七岁,不至于这么早熟,。 也许只是单纯地把她当做关系比较好的异性朋友吧,而他朋友不多,所以才会格外珍惜。 直到看见他被松田这毛小子给差点气哭,她那种离谱的猜想再次被翻出来——难道他对她有意思? 这太荒唐了!新世纪的小孩真是早熟的可怕!作为年长的一方,她有义务跟对方保持距离,让他知难而退。 小朋友就应该好好学习,别整天想这些没用的。 “我没有!”小金毛抹了把脸,确定手上没有眼泪后,指着二人义愤填膺地问,“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朋友啊。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她犹豫了,考虑到可能现在或许是个不错的机会,正好让他断了念想。 于是乎,她一把搂住松田的腰,害羞似的把脸埋低,昧着良心说:“就是……那种关系嘛。” 这回换松田阵平傻眼了,呆愣几秒后,他讪讪收回手,非常夸张地朝旁边挪开三步,“别这样,我对你没那意思。” 她更没有啊! 时透月气急败坏,扬声问:“那你刚才为什么要没事找事?!” 既然要演戏搞事情,就应该贯彻到底啊!憨憨队友竟然敢“始乱终弃”,太逊了吧!一点也不酷! 小卷毛面上浮着心虚,支支吾吾的语气中又带着点蛮不讲理:“我我我……我手欠还不行吗?” “节哀吧,月。”损友森川萤一脸憋笑地走过来,装模作样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倾身到她耳边道:“多么苦逼啊,表白居然被当众拒绝。” 时透月强颜欢笑,嘴角勾起凄凉的弧度:“这是我一生的败笔。” 鄙视松田阵平一辈子!他再也不是她的好搭档了,呜呜呜。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伊达航站出来主持大局,“大家都是好朋友,别闹的那么僵。” 话说如此,可一出闹剧过后,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萩原研二试图打圆场,但成效甚微,其他人都各怀心事,一个二个闷声走路,没人再说话。 降谷零:可恶!那欠揍蓬蓬头到底哪里好?她究竟喜欢他什么?! 松田阵平:完了完了,她居然喜欢我,可是我喜欢的人是千速啊,这该如何是好? 时透月:好饿啊,待会回家的路上去吃炸鸡好了。 森川萤:好饿啊,回去的时候顺道去吃关东煮吧。 伊达航:今晚真的可以抓住在美术教室装神弄鬼的人吗?对方究竟是谁……啊,我刚才偷偷溜出来的时候应该没被爸妈发现吧。 一路无话,众人来到教学楼前。 推了推玻璃门,纹丝不动,森川萤顿时泄了气:“门上锁了。” “哼哼哼,我早就料到会这样,所以提前准备好了工具。” 时透月得意洋洋地发出低笑,从口袋里拿出回形针,随意弯折几下,将铁丝伸进锁口。 不过五秒时间,只听见空气中传来一声微弱的脆响,门开了。 松田阵平忙不迭地凑过去,好奇又惊讶地问:“这位师傅,你在哪学的技术?” 刚被坑完的时透月还在记仇,根本懒得搭理,丢给他一个“你自己好好反省吧”的眼神后就推开门,打开手电筒,头也不回地劲直朝里走。 “她生气了。”森川萤路过他身边小声说道。 “……”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总不可能作出违心的回答吧。 六人中总共有三人带了手电筒,为避免留下鞋印,众人纷纷脱下鞋子,借着光亮缓慢前行。 距离传闻中的美术教室还有十多米时,女孩子饱含哀怨的声音飘荡在空气中,将这场探灵之旅的诡异氛围拔高至顶点。 “我好恨啊……岩井老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30-40 第31章 所谓友人我最好的朋友 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也还是会被这突如其来的哀怨声给吓一跳,一行人就像被按下暂停键,停下脚步伫立原地。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结,安静到瘆人,女孩子的声音如同叫魂,一遍遍重复着:“岩井老师……我恨你……” “究竟是人是鬼,一探便知。” 时透月拿出RPG游戏中勇者般的气势,一马当先冲到美术教室门前,“歘”地一下用力把门打开。 是人,而且是个长得很可爱的女孩子。 看模样也就八、九岁,比时透月大不了多少,她身穿一袭白裙,四周的地面上用蜡烛围成一个圆形的圈。 这是在举行某种仪式吗?诅咒? 此时,剩下的五人也紧随其后,见到这一幕时纷纷愣住。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伊达航最先出声,他板着脸,目光灼灼地盯着教室中的白衣人,表情严肃的好像德育处主任。 小姑娘见来人众多,而且态度不善,明显瑟缩了一下,不自觉地往后退,声音细若蚊鸣:“我,我……” “小心!”时透月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急道,“别踩到蜡烛。” “啊,谢谢。” …… 经过几人耐心的轮番问询,白衣姑娘的态度从最初的抗拒到逐渐动摇,紧张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她沉声叹着气,垂下的眼睫无精打采,像被雨水打湿的花瓣,张了张嘴,正打算开口的时候,她脸上闪过痛楚的神色,最终什么都没说。 见此情况,萩原研二不着痕迹地向前挪了小半步,脸上绽放出让人如沐春风的温和笑意,“我相信你这么做一定有不得已的原因,方便的话可以说出来吗?也许我们可以帮你呢。” “不,没人能帮我。”她茫然的摇着头,比起回答问题,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会出此下策。” 想着同性之间更容易建立连接,时透月和森川萤交换了一下眼神,试探性地走上前,一左一右握住她的手,轻言细语地劝着。 小姑娘呆呆地看着她们,像是出神,又像是透过她两在回忆着什么。双眼凝聚起水汽,几秒后,眼泪如同夏日的暴雨般倾盆而下。 她急切地抽回手,腿一软跌坐在地,捂住脸嚎啕大哭起来,“我最好的朋友没了,她就死在我的面前。” 这句话像是打开密室的口令,时透月最不愿想起的那一幕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眼前。 暴雨滂沱的黑夜,浑身是血的挚友,正在啃食她身体的恶鬼,让人战栗的咀嚼声…… 内心最脆弱的部分好似被利箭穿透,血液就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她通体发寒,呼吸出现短暂的停滞,快要站不稳了。 直到感觉手被人牵住,她才跟回魂似的,无措地偏头看向右边。 “没事的,没事的,别怕,我在呢。”森川萤轻轻握着她的手,语气温柔似水,像是在安抚迷路的小朋友。 “嗯。” 白衣姑娘的叙述断断续续,还 伴随着啜泣声,但只要仔细聆听,不难拼凑出事情的原委。 她叫源阳葵,是三年级的学生,死去的好友名叫丰川麻衣,和她一样都是美术社的社员。 二人结识于去年冬天,可以说是一见如故,很快就变成彼此最好的朋友。 “麻衣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和性格阴沉的我不同,她阳光又外向,很爱笑,不知道为什么竟愿意和我这样的人做朋友……” 昔日的美好回忆涌上心头,源阳葵的嘴角不自觉地漾开笑容,但很快,笑容戛然而止。 “大概是上学期末吧,结束部活后麻衣说想再画一会,让我先走,离开学校后我才发现手机忘在美术教室了,就急急忙忙地跑回去取。” “然后、然后……”她的身体发颤,看得出来正在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我在教室门口听到了有人在里面哭泣,紧接着是麻衣无助的恳求声。” “她说‘不可以’‘老师,求求您’‘拜托了’,我立刻推开门,就见麻衣低着头跑出来,她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甚至没有发现我站在门边。” “我本想去追,可余光却瞥到了坐在教室里的岩井老师,他也看到了我,表情有点惊讶,却什么都没解释,默默收拾起桌上的颜料。” 时透月听得干着急,忙不迭地追问:“麻衣怎么说?她、她难道……被老师欺负了?” 此类社会新闻屡见不鲜,她不得不朝着最坏的方向考虑。但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无凭无据凭空污人清白,有罪推定是办案的大忌啊。 “我当然问过!但她只说那时候是心情不好,所以才会哭。” 源阳葵神情激动,仿佛找到知音,一把握住时透月的手,“我的想法和你一样,肯定是那个家伙对麻衣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她平时是个很坚强的人,我从来没见她掉过眼泪。绝对是发生过非常可怕的事,她才会哭成那样!” 作为“成人组”的一员,森川萤自然揣测出了那种可能性,但她没吭声,准备听完下文再做判断。 四名男孩子当中,只有家里有姐姐的萩原研二能明白“被欺负”的真正意思是什么,他的表情阴沉下来,和平日里随和的形象大相径庭。 余下三人面面相觑,二丈摸不着头脑似的互相看了看。 伊达航思索了一会,试着总结前因后果:“那个……所以你是为了让岩井老师忏悔,才会在美术教室装鬼吓人吗?” “没错!我还到处散播传闻,如果他因此感到害怕,说不定、说不定就会去和警察自首!” 言辞激动地讲完这番话,源阳葵语气一顿,像是想到了伤心事,高昂气势退却下来,她攒紧拳头,因为极度痛苦的缘故而不停颤抖。 “在那之后不久,就发生了车祸。麻衣……她是自己跑向卡车的,当时我就在街对面,可一切发生地太快了,我什么都来不及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可所有人都认定这是一场不幸的意外,警察根本不听我的,他们态度敷衍,说我是因为受到的刺激太大,眼花看错了,这只是普通的交通事故,不是自杀。” “在我提及老师的时候,对方更是一脸冷漠地表示没有人证、没有物证,家属也不允许尸检,所以无法取证调查。” 源阳葵悲愤交加,气得快要晕过去,缓了好一会,情绪才稳定下来,“我也想过别的办法,去告诉爸妈、去求助老师、去跟麻衣的父母诉说……可没有人愿意相信我。” “他们都觉得我是因为接受不了麻衣的死,因为痛苦无处宣泄,只能把气撒在‘无辜’的老师身上。我真的走投无路了,除了扮鬼吓人,想不到别的办法。” “这不是你的错,别再自责了……”时透月轻轻抱住比她高半个头的小姑娘,连声安慰。 看来有必要去会会岩井老师,她可以轻易察觉到他人的恶意,只要试探一二,就能知晓对方究竟是有罪还是无辜。 啜泣声在偌大的教室中回响,宛若献给逝者的安魂曲。 在场的人心情都异常沉重,没想到校园怪谈的背后,竟然有这样的隐情。 善良的小姑娘为了给死去的好友一个交代,日复一日、不知疲倦地在深夜跑到学校,笨拙而固执地用依靠封建迷信的方法……她大概也知道自己做的是无用功。 可若是连她都放弃了,死去好友的不甘和屈辱,只能随着逝者的离去而埋于土下,无人在意。 耳边除了哭声,似乎还夹杂着一点幽微的脚步声,时透月耳根微动,她放开怀里的姑娘,冲众人比了个噤声手势。 果然有人来了,从脚步声可以判断出是一名成年男性,微胖,步伐很慢,可见对方十分犹豫。 巡逻的校警?还是被为了平息谣言前来调查老师?亦或是趁着夜色准备偷窃的小偷? 总之他们必须躲起来,不管来的是谁,被抓到后果都很严重。 “有人来了,快找地方躲好。” 大家愣了两秒,接着有条不紊地吹灭蜡烛,关闭手电筒,借着照进室内的月光,寻找藏身之所。 墙边立着的一排置物柜吸引了几人的目光,依次打开来,发现并非每个柜子都塞着杂物,其中有三个是空的,挤一挤勉强能藏进去。 由于是摸黑行动,能见度非常有限,根本不知道自己和谁进了一个柜子,除了视力超群的天与咒缚。 她拽着另外两个姑娘躲进最大的一个,空间充裕,一点也不挤。 剩下的人就没这么幸运了,都说冤家路窄,降谷零慌乱中摸到一团蓬蓬头,这才意识到方才溜进来的人是谁,立刻咬牙切齿地低喝道:“你出去,这是我先来的!” “凭什么?要走也是你走!” 两人不仅斗嘴,还互不相让,用肩膀挤来挤去,置物柜里发出“咚咚咚”的声音,柜脚和地面摩擦,不断产生刺耳的杂音。 “你们两个给我安静点!”时透月额角鼓起青筋,忍无可忍之下,压低声音骂道。 随着话语的落下,教室回归平静。 不多时,脚步声由远及近,耳边传来木质拉门移动的声响,然后是中年男人特有的浑厚嗓音。 “丰川同学……是老师对不起你,我、我会赎罪的,你安息吧,不要再吓其他学生了。” “是岩井!” 源阳葵拔高嗓音,说话的同时一把将柜门推开,三步并两步冲到中年男子面前,厉声呵斥:“果然是你害死了麻衣!如果真想赎罪,就快点去向警察自首吧!” 第32章 谁在撒谎真是晦气 “源同学,我一早便猜到是你做的,”岩井平静地注视着她,镜片后的那双眼里充满了无奈和惋惜,“也只有你会为了她做这样的事。” 源阳葵先是一惊,好像不认识眼前人似的,旋即被他这副惺惺作态的虚伪模样恶心的不轻,恨不得亲手撕烂他的脸。 “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想吐!” 岩井和也无力地摇着头,表情像没有生命的人偶般麻木,说话的声音亦没有任何起伏:“我已经跟你解释过很多次,我从来没有对她做过你以为的那种事。” 躲在柜中的时透月探头看去,凭她多年的经验判断,老师没有撒谎,倒不如说他比起加害者,更像是受害者,他看起来痛苦地快要死掉了。 这件事多半另有隐情,她仔细回忆了一遍丰川麻衣在美术教室说过的话……听起来其 实有点像拜托对方帮忙保守秘密。 或许那个“秘密”,才是造成丰川死亡的直接原因。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时透月推开柜门,走到两人中间,其他人也陆续围了上来。 * “唉,我曾经答应过她,绝对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可事到如今……继续保守秘密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岩井就像被浸泡在名为悲伤的液体当中,液体漫过头顶,将其余的情绪悉数吞没。 他看着也不过三十来岁,却孱弱地好似行将就木的老者,鬓角染霜,皱纹如同枯枝般,爬满他憔悴的脸庞。 实际上源阳葵也很久没见岩井老师了,自这学期开学后,他就经常请假,也不怎么来美术社指导。 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他还是个两百多斤的大胖子,如今却瘦了一大圈,要不是因为声音没什么变化,她估计都认不出来。 见他的状态如此糟糕,源阳葵不禁有些动摇,说话的语气也软和不少:“你、你最好实话实说,如果敢骗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男人犹如脱力般坐到地上,坐姿很不讲究,像住在桥洞底下的流浪汉。 他垂下脑袋,声音带着点暗哑:“丰川同学大概是去年秋天时候加入的美术社,她是个很安静的孩子,也不怎么笑,是遇到你之后才变得开朗了许多……” “起初注意到她,是因为她出色的绘画天赋,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的很难想象那些优秀的作品是出自于一个八岁的孩子之手。” 如同枯木逢春,岩井空洞的眼神里涌起光亮,可下一秒却被黑暗吞噬,恢复了方才的死寂。 “与此同时,我注意到那些画无论是用色还是内容,都过于阴郁沉重。都说画作能够反映出绘画者的心情,我惊觉到那孩子或许有什么心结,便试探性的问过几次,但她将心门关的太紧,从不曾向我透露过半句。” 听到这,源阳葵脸上露出几分恍然,然后陷入沉思。 在她的记忆里,麻衣的画的确挺“阴森”的,盯着看久了甚至会产生不适感,她也问过对方为什么要创作这种风格的作品,麻衣只是狡黠一笑,说自己以后想当恐怖电影的美工。 因此她也没有放在心上,而老师却注意到了……这是她作为朋友的失职。 “麻衣的心结是什么?”源阳葵小声问。 岩井不答反问,“源同学,你还记得上学期末的时候,丰川同学在美术教室大哭的事吗?” “我当然记得!” “那孩子不管什么季节,始终穿着长袖上衣和长裙,将身体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脸和双手。我鬼使神差地竟产生了一个奇怪的猜想:她或许在掩饰什么,比如……伤痕之类的。所以在那天,才不顾她的反抗,强行将她的袖子拉了上去。” 说到这,岩井和也哽咽了,他死死地咬住下唇,眼圈泛着薄红。 善良的人总是因为他人的错误而惩罚自己,常常活在自责和痛苦之中。 就连没那么善良的时透月都觉得心口堵得发慌,她隐约猜出了背后的真相,其实源学姐之前说过的话中就暗藏疑点。 比如丰川的父母在听到女儿的死另有隐情时,竟只是听过算过,丝毫没有深究的打算。 他们甚至不允许尸检,只想把此事当做意外迅速处理掉,就像是……因为心虚而急于消除证据一般。 “你看到了什么?快说啊大叔!” 急性子的松田阵平忍不住催促,或许他也已经猜出了答案,但心里依旧尚存一丝希望,祈祷真相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不堪。 没有立即回答,岩井沉默了很久,很久。似乎正在努力斟酌措辞,他的声音轻轻的,好像风一吹就会散去。 “她胳膊上全是伤,新的、旧的……重叠到一起。” 不忍再多描述,他表情痛苦地闭上眼,艰难地继续说:“在我的一再追问下,她终于肯敞开心扉,将这些年的遭遇一点点讲了出来。” 丰川麻衣刚懂事的时候,她的父亲就因为见义勇为被歹徒捅死,犯人至今逍遥法外,就职的公司只是象征性地给了一小笔抚恤金。 更加不幸的是,因为家境贫寒,他们家只购买了数额很小的保险,所以没能得到太多赔偿。 失去唯一的经济来源,存款没撑多久就快要见底,母亲只能外出打工补贴家用,但由于学历不高,婚后又一直当家庭主妇,没有任何工作经验,只能去打零工。 为了养活女儿,她母亲做了三份临时工,每天早出晚归,生病也不敢去医院……这样的状况持续到她上小学一年级。 母亲再婚了,继父收入颇丰、出手阔绰,母女两总算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可好景不长,她的继父逐渐展露出不为人知的一面。 岩井老师攒紧拳头,浑身不停颤抖,“她没有说的太具体,我也不忍心细问……就在我劝她去报警时,这孩子却突然哭了起来,她拜托我不要告诉任何人。” “为什么啊?”伊达航怒不可遏地一拳砸向墙面,音量陡然拔高,“这是虐待儿童!就应该送那个混蛋去蹲大牢!” 沉默良久的森川萤蓦地开口:“因为她还有妈妈,如果那畜生被警察抓了,母女两又得回到从前那种疲于奔命的日子,丰川学姐不想再让她妈妈那么辛苦,宁愿委屈自己。” “是啊,那孩子善良过头了。”岩井和也的嘴角牵起苦笑,随后他深深叹了口气,目光透过玻璃窗,飘向天边的弦月。 “我身为老师,却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学生,如果当时没有心软,而是强硬地带她去警察局,那孩子……就不会死了。源同学说得对,是我害死她的,都是我的错。” “不是的老师!”源阳葵拼命摇着头,眼泪夺眶而出,“错的人……是他们才对!我要去找警察,一定要查明真相!” 不,身为好友却一直没有看出麻衣的痛苦,她也有错! 明明离得那么近,明明每天都在一起,为什么她竟迟钝到什么都没发觉?! 过去的种种细节在脑海中串成了一条线,比如麻衣从来没有邀请过她去家里玩;比如麻衣经常说长大之后想离开东京,去很远的地方生活;比如麻衣从来不上游泳课…… 记忆里的好友很爱笑,可源阳葵从未想过,那抹笑容之下,竟隐藏着难以向他人诉说的可怕真相。 岩井收回目光,失焦的双眼静默地凝望着她,轻声呢喃:“没用的,那对夫妻做贼心虚,在丰川同学去世的当晚就通知殡仪馆火化,没有证据……单凭我的口供,警察根本不会去调查。” 事实正如他所说,警察办案有一套固定的程序,这种情况下想要立案难于登天,时透月对此再清楚不过。 男人动作缓慢而僵硬地站起来,他走到贴满画作的墙边,用手轻轻抚摸着其中一幅,那背影像是立在雪地里的松柏,孤寂而凛然。 “我会赎罪的,放心……丰川同学。” 出事的那天,丰川麻衣曾给他打去电话,她的声音充满绝望,就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她说:“老师,人生太痛苦了,我已经没有办法相信任何人,如果我不在了,妈妈应该会高兴吧。” 说完就挂断电话,她是拿公用电话打的,他回拨过去也没有人接。 可惜的是那个时候他正在外地出差,等赶回来时,一切都晚了……也错过了报案的唯一时机。 无论是施暴的禽兽还是沉默的帮凶,都同样罪无可赦。 既然法律没有办法制裁他们,那就由他来动手吧,反正……他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时透月嗅到明显的不对劲,赶紧冲上前,一把扯住岩井老师的袖子,“老师!你不要干傻事啊!” “啊……别误会,”他脸上扬起疲惫的苦笑,神情和语气都带着一种释然,“我只是认为自己没有资格再教书育人,所以打算辞去教师的工作。” 源阳葵小跑着来到他面前,拽住他的另一只袖子,“不可以!如果麻衣还活着,一定不希望您这么做!” …… 最后在众人的劝说下,岩井老师口头保证他不会辞职。 一行人沉默地走到校门口,挥了挥手,无声告别。 * 今夜月朗星稀,城市浸没在冰凉的空气中,夜风裹挟着初冬般的凌冽,刮在脸上生疼。 时透月用围巾包住脸,身旁的好朋友冷不丁地开口说:“岩井老师的女儿上个月病逝了。” “啊?什么病?”她似乎没有反应过来,神情有些恍惚,脱口而出地问道。 “好像是血液感染,她身体一直很虚弱,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森川萤放慢脚步,平静的叙述:“老师的夫人死于难产,只留下一个体弱多病的女儿,现在连唯一的的孩子都不在了,他……会不会选择玉石俱焚?” “赎罪原来是指这个!”时透月后知后觉地惊呼道,她还以为老师打算自杀。 森川萤神色一变,突然拽住她的手,转身朝学校方向跑去,“我们快去三年级的教师办公室找找学生手册,必须赶在岩井老师行动前把事情给解决掉!” “解决掉?”时透月看着好友的背影重复着,她眸光亮了亮,眼底浮起杀意,冷笑着说,“好啊,只要查到那对狗男女的地址,我今晚就送他们下地狱!” 脚步倏地顿住,森川萤回过头,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随后更是抬起手,一记爆栗稳稳地砸向时透月的头顶。 “笨蛋!我不是那个意思!” 一脸憋屈地捂着头快步跑,时透月不禁怀疑自己是属沙包的,怎么谁都能打几下。 迄今为止她被老妈揍过、被玉青揍过、被甚尔揍过,现在就连姬友都揍她! 再次翻墙进入学校,顺利撬开办公室的门,二人打开手电筒,翻箱倒柜起来。 几经周折,终于查到丰川家的住址,就在米花町四丁目,距离时透月的家不到一公里。 “妈的!真晦气!”她忍不住爆起了粗口,没想到在她家附近居然住着这么恶心的东西。 没错,是“东西”,它们不配被称为人。 她甚至都怀疑继父之所以愿意娶麻衣的母亲,有可能不是看上妈,而是看上了女儿。 否则一个年入千万的中产阶级未婚男性,为什么会愿意娶一个带着“拖油瓶”的寡妇?后者无论是学历还是工作都很普通。 时透月是个现实的人,她可不认为这世界上有什么跨越阶级的真爱! 就算有吧,那也是少之又少,而且多半是恋爱脑白富美和穷小子的故事。 男人和女人不同,越有钱的男人就越精明,现实的可怕,他们结婚的最低标准是等价交换,很少有人愿意做亏本买卖。 因此,富豪阶级的男人结婚大多会找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亦或是名校毕业的事业型女强人,能够给他们带来实际利益的那种。 扯远了。 言归正传,时透月认为麻衣的母亲一定是知情的,三个人就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自己的女儿受了那么大的屈辱,当妈的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那女人就是舍不得富足的生活,甘愿把亲生女儿当做商品卖给老男人! 听罢,森川萤用余光瞟了她一眼,扬声附和道:“他妈的!是真的晦气!” 时透月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好友说话一直很淑女,连“我去”之类的词语都不会从她嘴里说出,可见她此时已经气炸了。 为避免被波及到,时透月言辞谨慎地试探:“对于这件事的解决方法,你有什么高看?” 将各类文件按照原位放回,森川萤用那种“我们今晚吃什么宵夜”一样的平淡口吻说道:“其实我是超能力者。” 第33章 怎么哄男人梦想不分高低贵贱 “超能力?”时透月心想难道是异能力?还是别的什么……?莫非这个世界又要增加新设定? 真是日新月异,她一个老年人感觉快要被时代的浪潮给甩下了。 “这世上存在为数不多、能使用特殊能力的异能力者,我的异能属于幻象类,可以制造以假乱真的实体幻影。” 解释完后,森川萤挑起眉梢,表情纳闷地看向好友,“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幸好是她听过的设定,时透月淡淡道:“因为我也是,但能力比较特殊,不能说的太具体,否则会受到惩罚。” “什么破能力这么神秘?” “天机不可泄露。” 尽管心中满是好奇,但森川萤见好友面带为难,似乎是真的不方便说,于是止住探知欲,没有再追问下去。 二人并未直接让出租车停在丰川家门口,而是拜托司机把她们放在距离目的地一百米的街边。 这么做是为了避人耳目,毕竟按照常理来说,有钱人家的宅子周围一定有安装监控,直接停在门口会被拍到。 不出所料,丰川家单是外围就装了四个摄像头。 森川萤从街边的小花坛中挑了几块趁手的小石头,正准备暴力破坏时,身旁的好友从她手中夺过石头,“我来吧。” 把石子扣在食指中间,大拇指发力,像弹钢镚似的,四发全部命中目标,弹无虚发。 “厉害啊!” 森川萤的能力发动范围约为两米,意味着想要制造幻想来吓人,她们必须深入敌营。 其实在好友说完计划后,时透月就萌生了吐槽的心思:这方法真的靠谱吗?不就是源学姐装神弄鬼的升级版嘛。 都说鬼也怕恶人,她总觉得应该吓不到丰川夫妇……今晚恐怕会白忙活一场,如此一来只能使用PlanB了。 时间临近午夜,屋内的人皆已入睡。 从呼吸声来判断,总共只有两人,位置在二楼正中,推测那就是主卧所在。 时透月的卓越视力在黑暗中发挥极大用处,即便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对于她而言,就跟在光线明亮的室外没有什么区别。 丰川家房屋内部没有安设监控,她牵着好友,二人悄声在黑暗中缓慢移动。 止步于卧房外,森川萤双手合十作出祈祷状,双眼微阖,嘴唇翕动,念着无声的咒语。 不过十秒时间,主卧内先后传来男女的混合尖叫,紧接着就是经典的“狗咬狗”环节,二人互相推卸责任,发疯似的不停辱骂对方。 “麻衣!妈妈也是受害者啊!冤有头债有主,你、你找他呀!是他害得你!” “你这个该死的疯女人!别想着撇清关系!当初你明明什么都知道,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蹲坐在地上,双手捧脸,时透月略感反胃,她对人类整体的印象分都快因为这两个烂人而下降了。 抬手捂住耳朵,试图把那些污言秽语隔绝开来。 萤放出的幻象到底是什么样的?她有点好奇,但如果此时推门去看,那纯纯就是没事找事了。 回到家,她们两依旧保持沉默,没什么说话的力气。 即使顺利完成“任务”,丰川夫妇惊惧之下承诺明天就去警察局自首,但心里还是会觉得不舒服,觉得惋惜。 逝去的生命再也回不来,那个才华横溢的女孩子再也无法握住画笔,描绘出本应光明璀璨的未来。 凌晨三点,时透月睁大双眼看着天花板。 从窗帘缝隙溜进来的光在墙壁上形成奇怪的影像,好似翅膀破碎的蝴蝶,又像被吊死的女人。 她睡不着,气到睡不着,并且越想越气! 蹑手蹑脚地爬钻出被窝,从衣柜里取出一套衣服,起身走出房间。 在浴室里转悠一圈,顺走浴帽,又取下客厅墙上的般若面具,最后从储物柜中带走一次性手套和脚套。 * “你疯了吧?!为什么要这么做?” 位于东京的某废弃工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还混着一股更加难闻的气味。 玉青低下头,眉头紧锁地 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两个“人”——面目全非,身体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比起人类,他们更像是摆在屠宰场,被剥去皮毛的牲畜。 周围散落的金属物品在月色的映照下,散发出渗人的寒光。仔细一看,原来是是沾血的各类家用工具,有手锯、锥子、老虎钳、钉锤……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若无其事地坐在一旁舔着棒棒糖,偏头看向他的同时,嘴角勾起浅笑:“心血来潮,突然想玩法官游戏。” 语气平淡的可怕,似乎正在讲述一件乏善可陈的小事,在他看来罪大恶极的行为,在她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由于此前带着浴帽和面具的缘故,她的头发和脸干干净净,可身上却裹满了飞溅而出的血,就像刚去血池游了趟泳。 “你最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真的会生气!”最后的耐心留住理智,玉青没有愤然离去,而是扬声冲她吼道。 时透月努了努嘴,表情不太情愿。 说实话,她已经很累了,所以懒得再费口舌,但只有认真解释,玉青才有可能帮忙收拾残局,否则她得大费周章地去森林里抛尸。 可以,但没必要。 “他们做了身为人最不应该做的事……” 随着她的叙述,少年的表情从愤怒转为惊讶,再从惊讶变成难以置信,最后回归愤怒。 要不是因为必须帮时透月毁灭证据,他真的是一点都不想给那两畜生治疗! 只有让他们恢复如初,并洗去身上的血迹,二人才会认为今晚的种种都只是一场噩梦。 即便觉得是事实而想要报案,也没有证据。 处理完一切,玉青垂眸看向身旁的小姑娘,迟疑着问:“如果我没有帮忙,你打算怎么做?” 她没带一丝犹豫,把备用计划全盘托出:“弃尸最好的方法就是把衣服扒光,扔进山里。” “现在马上就要入冬,饥肠辘辘的野兽闻到血腥味,会迫不及待地把尸体吃干净,只剩下难以辨认身份的骨头。在找不到尸体的情况下,警方只能以失踪来立案,而这个国家每年的失踪人口数量超过十万……” 时透月自顾自地说着,全然没有注意到身边人越来越黑的脸色,少年低声骂了句:“你真是没救了!”便拂袖而去。 盯着他离开的方向呆了几秒,时透月露出迷茫而疑惑的表情,她不太明白对方生气的原因,明明计划还挺完美的。 * 周二早晨,昨晚夜探校园的三人带着沉重的心情,挂着熊猫眼走进教室,见面后连招呼都没打,安静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不出意外的,三人在课上困得东倒西歪,时透月直接摆烂,旁若无人地趴到桌上呼呼大睡。 剩下的两个乖孩子强打起精神,试图凭借坚强的意志力战胜困意,却但最终落败。 “时透!森川!降谷!你们三个给我滚去走廊罚站!” 数学老师一掌拍向黑板,暴呵声如雷贯耳,洪亮的嗓音直穿墙壁,连隔壁班的同学都有被吓到。 “是。”三人有气无力道。 站了一会是感觉睡意消退不少,时透月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拿出手帕擦了擦脸。 早上睡过头,在吃早餐和洗漱之间她选择了前者,森川萤选择后者,所以她两现在一个挨饿,一个脏兮兮。 “我长大以后……想成为警察。”降谷零顺着墙壁滑下去,胳膊抱着屈起的双腿,低头呢喃:“如果能当上警察,绝对不会让坏人逃脱法律的制裁。” 可惜面对这种情况,就连资深老刑警都没有办法,时透月没有打击孩子的积极性,心口不一地说:“加油吧,感觉你挺适合干这行的,因为性格很较真。” “那我们以后就是同事咯。”森川萤也坐到地上,仰头看向窗外的澄澈天空,纯净到极致的蓝,不掺一点杂质。 降谷零的表情颇为意外,下意识地扭头去看她,“森川也想当警察?”之前从来没听她说起过,还以为打算继承家业。 “嗯,这是我从小的梦想。” “你现在也还是小孩吧。”他昂起脑袋,望向一直沉默的小姑娘,“月呢?” 她愣了一下,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对话中,回过神后笑着回答:“我想当那种除了保持优雅之外,什么都不需要做的花花女公子。” “……” “……不愧是你,”森川萤扶额,嘴角抽了抽,压低声音吐槽道,“在我们之后说这话,你不觉得有一丝丝丢人吗?” 时透月语重心长地表示:“萤啊,梦想是不分高低贵贱的。” * 今天是星期四,玉青离家出走的第三天,他就像是失踪了,任凭时透月怎么唤人,都得不到半点回应。 关键吧,她至今仍搞不清楚对方生气的原因,身边也没什么人可以帮忙分析,至少不能找正在给她上个课的某金毛商量。 饭后,降谷零说艾莲娜医生这周末要教他骑自行车,问她要不要一起,时透月想都没想就婉拒了,她本来就会骑! 百无聊赖地躺在房间看漫画,身旁的中原中也正专心致志地研究她上课用的书。 按照他这个坐火箭一般的学习速度,明年四月估计能直接上小学二年级了,跟她同级。 这时,旁边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织田作之助。 盯着手机看了两秒,她打开窗户翻上屋顶,冲屋内的人喊了一句:“我接个电话,很快回来。” “……”为什么要去屋顶打?小男孩满头问号,思索无果后,把注意力又放到了书本上。 通过电话,红发少年言简意赅地阐述道:“我忙完了,下周一来接他。” 不太讲究地盘腿坐到屋顶上,时透月单手托腮,态度散漫地打趣着说:“你再不来我爸妈都打算把他扣下当童养夫了。” 话筒那头的人沉默片刻,不紧不慢地作出评价:“那也挺好。” 时透连连摆手,“别别别,现代社会可不兴搞这套。” 语毕,她犹豫着问:“织田,你知道该怎么哄男人吗?” 第34章 可怕的高空之旅为什么是双马尾? “不知道。” “我想也是啊。”时透月对他的回答并没有感到意外,倒不如说很符合织田的风格,于是她换了一个问法:“如果你生气了,希望我怎么哄你?” 少年思索几秒,认真作出答复:“我不会生你的气。” “……”真是令人悲喜交加啊。 绕进死胡同了,不过她感觉织田即便生气也应该挺好哄的,给他做顿美味的咖喱饭就行,他会瞬间忘记之前的不愉快。 想到这,时透月不禁呆住,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对于玉青的事几乎一无所知,连对方喜欢吃什么,平时爱做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爱提自己的事,她也从不多问,二人的关系不远不近,始终保持相对平稳的安全的距离。 而在这段关系中,她其实一直都是既得利益者……动不动就使唤对方出面收拾残局,貌似从来没有为他付出过什么。 反观玉青,平日里为了能让她提高实力,需要到处侦查,寻找趁手的练级目标,倘若她在战斗中受伤,还要帮忙治疗。 不仅如此,他还得苦哈哈地为她锻造咒具,并且分文不取,堪称人间活菩萨! 啊!她可真该死啊!时透月幡然醒悟,渐渐把别人对她的好当做理所当然,这是非常不要脸,非常不道德的行为。 说不定玉青只是突然顿悟了,意识到自己的付出一直没有回报,还要经常被她使唤,所以愤而离去……从此一去不复返。 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愧疚的同时感觉到绝望,难道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不要啊!她不能失去玉青!就像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 “你惹谁生气了?” 少年略显冷淡的嗓音唤回她的思绪,时透月不假思索道:“一个很像我家人的人,但现在联系不上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尽管他不怎么回家,但其地位和家人真的没什么区别,毕竟是上辈子就结下的缘分,这一世能够再相遇,可以称得上是奇迹了。 “到他经常去的地方找找吧。” 经常去的地方?她可以说是毫无头绪。 那家伙总是神出鬼没,要说他会去哪里……思来想去,唯一的线索似乎只有山里的锻刀房,但她不知道具体位置啊! “嗯,我去努力找找看。” * 第二天早晨,时透月向好友发出外援请求:“我记得你家有直升机来着,能借我用用不?” “啥?”森川萤怀疑自己耳朵劈叉了,偏头看她的眼神中充满费解,“你不是有点恐高嘛,怎么突然要用那玩意儿?” 关于咒术界的一切时透月都没对好友提过,所以现在也不能说出实情,只能打幌子:“下周中也的监护人要接他回去,我打算周末带他到处玩一玩,想着如果能坐直升机俯瞰一下东京就好了。” “的确是个不错的注意……”森川萤语气一顿,非常善解人意地提出建议,“要不我带他上去就行,你还是待在地上吧。” “不!我也要去!” 此前只听玉青说过,他是在深山里意外发现的锻刀房,而东京附近的山林也就那么几处。 倘若在乘坐直升机时,看到树林里有冒烟的地方,说不定那就是锻刀房的所在地,当然也有可能是别人在野炊。 左右她也没有别的线索,就先这样吧。 * “什么?直升机?是电视里那种吗?” 能够乘坐直升机,相信这足以让任何一个七岁的孩子兴奋不已,中原中也自然不例外,他激动地脸都红了,两眼放光。 时透月看在眼里,心中十分惭愧,毕竟她是出于别的目的才不得不去坐直升机。 没想到他会那么开心,应该早点让闺蜜带他去才是。 “对对,就是电视剧里那种,明天早上吃完早饭,萤就让她家的司机来接我们,然后去停机坪。” “哇塞!这也太酷了啊!” 小小的男孩满脸喜悦,脑中忍不住地幻想,需要戴头盔和墨镜吗?在天上的感觉是什么样的?能不能在直升机上看到他位于横滨的家? 他对明天充满希望,而时透月对明天充满绝望,心里面已经开始哭了。 其实她的恐高症也不算太严重,五层楼以下没问题,可高度在五层以上时,只要低头看地面,就会头晕眼花手脚发麻。 如果是观赏远处的风景,她就不会产生任何不适感。但明天必然要用望远镜到处搜寻,真就是要老命了。 * 周六,万里无云,阳光普照大地,是个飞行的好日子。 望着面前的直升机,时透月欲哭无泪,她心一横,接过姬友递来的头盔,苦着脸坐上飞机后座。 “你看起来怎么不太高兴啊?”身旁的中原中也关切道,“身体不舒服吗?” 扭过头,正好对上他担忧的眼神,时透月努力让自己笑得自然些,轻声道:“我没事。” 只是现在没事,待会就不好说了。 前座的森川萤根本没打算给她面子,毫不留情地拆台:“这家伙恐高,也不知道是抽什么风,今天非要坐直升机,拦都拦不住。” “难道你是因为我才……”锗发小孩惊讶之下胡乱猜测道,话说一半他就闭了嘴,认为是自己太自恋,想多了。 时透月浑身上下最嘴硬,露出无所畏惧的笑容:“哼,人活着就是需要不断战胜内心的恐惧,这样才能减少自己的弱点,成为一个强大的人。” 这话也不全是胡诌,她之前为了战胜对昆虫类的恐惧,买来很多虫类百科全书,看得多了就脱敏了。 之后再看到活体虫子,也淡定不少,至少不会再惊声尖叫,而是优雅地逃走。 森川萤:“……”这个憨憨在说什么?待会被吓尿了可千万别吵着要下去。 中原中也:“哇,听起来好帅啊!” “我也觉得。” 可惜帅不过三秒,和普通客机不同,直升机的起飞速度快到令人咂舌!扶摇直上九万里,转瞬间就遨游于天际。 机身两侧的玻璃窗还超级大,视线不可避免地跟地面接触。 “啊啊啊啊啊!”时透月紧闭双眼,趴在座椅上动弹不得,惨叫声通过头盔上的话筒,传到其他三人耳中。 驾驶员见怪不怪地说道:“冷静一点啊小姑娘,我有超过二十年的飞行经验,绝对不会出问题的,放心吧。”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按照飞机失事的死亡率来考虑,一旦出问题必死无疑……所以但凡活着的驾驶员肯定都没有出过事故啊! 时透月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在心里吐槽。 对她了解颇深的森川萤默默叹气,转身递上提前准备好的眼罩,“诺,戴上吧,我早就料到会这样。” “我不需要这种东西!”坚强的月师傅从座位上弹起来,左手抄起一旁的望远镜,右手紧紧抱住身旁的小男孩。 通过镜片的放大作用,远方的森林变得清晰可见,时透月一寸寸地寻找,对于找到锻刀房的迫切,成功压过了她的恐高症。 “月……别抱这么紧,我快喘不过气了。”中原中也表情痛苦,他感觉腰都要被她的胳膊勒断! 啊,抱歉。“她立刻卸力,改为握住他的手。没办法,如果不抓着点什么,就没有安全感。 …… 惊险刺激的高空旅行总算结束,时透月总共找到四处疑似锻刀房的地方,她记下位置,准备以后抽时间寻找。 下飞机的一瞬间,她身上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腿一软跌坐在地。就像迟来的DeBuff,额角渗出冷汗,开始头晕目眩。 朦胧的视线中,两张脸凑到她面前,左边的那张脸嘴唇一动一动的,依稀听到“我家”“家庭医生”“吃点药”之类的话。 * 睁眼,是陌生的天花板,药品特有的气味扑入鼻间,时透月慢慢睁开眼。 “这里是?” 眼珠微动看向周围,身旁有位穿着白大褂的漂亮女人,鼻梁上架着副黑款眼镜,女人扬起嘴角,语气温柔道:“森川家的医务室,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嗯。”她缓慢起身,觉得自己真是太丢人了,恐怕会被好友嘲笑一辈子! 按照萤那个缺德的乐子人性格,必然会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转头就把这件事告诉他们的所有共同朋友!让她当场社死。 “真是个笨孩子啊,明知道自己恐高为什么还要去坐直升飞机?” 呵,第一波嘲讽来自医生,时透月心虚地侧过头,没跟对方视线接触,闷声道:“人类的赞歌就是勇气的赞歌。” “……”大美人医生脸上和煦的微笑碎裂了,她低头在病历本上用力写下一行字:中二病晚期确诊,建议放弃治疗! “医生,请问萤他们去哪了?” “好像在衣帽间,需要我帮忙带路吗?” “谢谢,不用了,我大概知道位置。” 森川家的妈妈很喜欢中世纪欧洲的城堡,所以就在法国购置一整栋,切割后运往国内重新搭建。 因此她家真的巨大无比!跟迷宫没有什么区别,幸亏时透月的记忆力和方向感都不错,从来没有迷过路。 穿过挂满各类名画的走廊,踏上华贵的旋转楼梯,又经过视野开阔的大落地窗,总算到达森川萤的衣帽间门口。 也是走到这里,时透月才察觉到不对劲。他们跑来衣帽间干嘛?玩换装游戏吗? 记得好友第一次去她家的时候,就夸赞中原中也可爱又漂亮,比女孩子还好看…… 靠!不会吧! 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她的预感成真了,表情管理几乎失控,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为什么……是双马尾?” 第35章 中原君跌宕起伏的一天我挨了她好一顿…… 即便忽悠小朋友被抓现行,森川萤也不露半分心虚,跟个没事人似的,云淡风轻地解释说:“本来想扎双丸子头,但他头发不够长,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唉。” “唉个毛毛!你叹气的样子是认真的 吗?” 时透月咋咋唬唬地冲到两人中间,抬手将中原中也护在身后,“不许欺负我们家的中也,他还是个孩子啊!” 正当此时,几名身着女仆装的少女推着带轮衣帽架缓缓走来,架子上挂满五颜六色、款式各异的衣裙,从Lo裙到礼服再到和服应有尽有。 真可谓是图穷匕见,这个女人的如意算盘都打到她脸上了! 得亏来的及时,否则中也小朋友一定会乖乖换上女装……虽然她也有点想看,不是!她没有,绝对没有! 咳咳,言归正传,他扎双马尾还挺可爱的,再配上不太情愿的表情,有种傲娇大小姐的即视感。 诶?他既然不情愿,为啥还要任由森川萤摆布?难道是被抓住了啥把柄? 思考了诸多可能性后,时透月想到个相当不妙的,顿时心头一惊,急忙问道:“中也!你该不会意外打碎了什么贵重古董吧?!” 如果真是如此,他就完蛋了!估计需要在森川家打工到八十岁。 “我没有。” 说话的语气十分郁闷,他伸手扯下绑住头发的丝带,面上带着明显的难为情,似乎比起穿女装什么的,他更不愿意被时透月撞见这副窘相。 “哦嚯嚯~”森川萤发出不厚道的笑声,故作神秘地用食指抵住嘴唇,微微一笑,“这是我和中原君的秘密,不告诉你。” 简而言之就是用上了“对付”降谷零的那套,只不过中也小朋友过于单纯,过于好骗了,导致森川萤的良心有一丝隐隐作痛。 就算时透月没有杀进来,她大概也不会逼迫对方穿女装啦。 嗯,大概吧。谁知道呢? * 在富丽堂皇的餐厅用完午饭,森川萤表示自己下午安排了法语课,非常识趣地没有跟着去凑热闹。 离开森川家,二人直奔大名鼎鼎的上野动物园。 尽管因为今天是周末的缘故,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但他们依旧玩得很开心,临行前还在纪念品商店买了一对钥匙扣。 “这两只小老虎都好可爱哦。”中原中也一手拿一个,视线在左右横跳,表情苦恼,一副不知该如何取舍的模样。 左边那只单眼Wink,右边那只抬起了肉垫粉嫩的小爪爪,像是在跟人打招呼,其余的部分不管是毛色还是体型都一模一样。 小孩子才需要做选择,成年人全都要,但时透月决定暂时把“成年人特权”交给小朋友,“那两个都送你吧。” “不行。”他执拗地摇头,最终将左手那只递上前。 见到时透月取出家门钥匙,并换上新的钥匙扣时,他迅速别过头,嘴角抿起一抹得逞的笑。 脑海中回想起“助攻小姐”的叮嘱:“她喜欢猫科动物,猞猁、豹子、老虎啥的,你们待会要去动物园吧,到时候记得买那种成对的纪念品,以后她每次看到,都会想起你……” 城市的另一头,森川萤压根没去上法语课,她下午本来就没事,这会正坐在梳妆台前摆弄新买的首饰,还哼起不着调的小曲。 身旁的侍女见此,不禁轻笑着问:“大小姐今天的心情很好啊,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吗?” “差不多吧,就觉得现在的小朋友还挺有意思的。” 说话的同时,随手拎起一条红宝石项链,放到颈间比划片刻,森川萤觉得不太满意,又扔回了首饰盒。 “月小姐的确是个有意思的人。”侍女出声附和。 留着姬发式的黑发小姑娘没搭话,而是对着镜子露出意味深长的笑,转而继续试戴项链。 作为一名成熟的磕学家,她拒绝站队,反正只要磕的CP足够多,总有一对能成真!总有一对能HE! 磕CP的精髓和追星有异曲同工之妙,那就是绝对不能代入真情实感。 当一个莫得感情的磕学家,才能收获最纯粹的快乐。 这些都是经历过无数惨痛教训,而总结出的经验啊……谁让她的姬友是个无爱战神,丘比特见了都得摇头。 * 黄昏退去,夜幕如约而至。 在外面晃荡一天,回到家的时透月瞬间被一种令人安心的归属感所包围,她毫无形象地倒进沙发,惬意地眯着眼感叹:“还是家里最好啊。” 余光瞄见中原中也立在沙发边却没地方坐,她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对方落座后,轻声应道:“我喜欢小一点的房子。” “啊?为啥呀?”她鲤鱼打挺般坐起来,神情费解。 他双手规矩地摆在大腿上,状似紧张一般,微微蜷起手指,偏过头,一字一句认真道:“感觉距离近一些,想见你的时候就能见到。” “也是哈,房子太大走来走来其实挺累的。”倘若她这个懒鬼住在姬友家,恐怕得买个轮椅坐,然后让人推着她在家里移动。 希望她能察觉到,又不希望她太早发现,相互矛盾,很揪心。 因此在看到她全然不在意的时候,他感到有些失落,同时也松了口气。 白天时,森川萤曾问过他,是不是喜欢月。 他当时沉默了,总觉得这种感情离自己很遥远……他所期盼的,是以后能天天和她在一起,每天都能看到她的笑脸。 算是喜欢吗……?他也不太明白。 把这些有的没的放一边,现在有件更重要的事。 “月,你明天教我骑自行车好吗?” 时透月刚起身准备去冰箱里拿可乐,她重新坐回原位,对身边人建议道:“要不你和零一起?让艾莲娜医生教呗。” 好不容易顶着恐高的DeBuff找到四处可疑地点,她本想着趁周天没啥事,出去碰碰运气,顺道带孩子到处闲逛。 中原中也突然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拜托人的语调中夹着莫名的强硬:“我希望你来教。” 被那双湛蓝色眸子深深凝视着,时透月感觉他今晚有点不太对头,心中生出疑惑,“为啥呀?你跟零不是玩得挺好嘛,就一起学吧。” 除了森川萤知道中原中也的身世外,其他朋友都以为他是时透月的远方表弟,降谷零和他的关系不错,昨天两人还一块儿出去打了会球。 “你来教不行吗?”他皱着眉反问,态度似乎愈发强硬,压低的语气更是显露出此刻的心情不太佳。 啊这啊这啊这……果然是叛逆期提前了! 时透月捂脸,心想:面对叛逆期的小孩一定要有耐心,否则容易激起逆反心理。 “好吧。”她弱弱地回答。 而在她看不到的视觉盲点,某人再次露出得逞的偷笑,并暗自握紧小拳头。 助攻小姐果然厉害! * 时透月快要崩溃了,她从来没有教过那么笨的孩子! 倒也不能这样说,毕竟她之前也没教人骑过自行车,而她自己学的时候,看一遍就会,骑上车立马能笔直前行。 可笨手笨脚的中原中也学了一上午,依旧没有丝毫进展,属于但凡她扶着后座的手一松,对方就要翻车的程度,她只能在翻车前抱住他。 昨晚就应该心狠地拒绝!把这苦差事交给温柔而有耐心的艾莲娜医生,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许是她的表情过于明显,那种怨气都快冲破天灵盖了,中原中也非常不自然地错开视线,小声说道:“最后再试一次,我感觉马上就能学会了。” “你最好是!” 事实上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认命般扶着后座,边跑边推,跑了大约二十米后,没精打采地开口:“我要放手了啊。” “放吧!” 这次她真的懒得跟在后面保驾护航,要摔就摔吧! 学骑自行车哪有不摔跤的!她就不该对这笨小子太好,自己都快累死啦! 可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中原中也平稳地骑了好一段路都没有摔。 望着他的背影,时透月竟鼻头一酸,留下了欣慰的泪水。 呜呜呜,终于……他终于学会了,这是自行车之神的眷顾! 如果硬要形容一下她此刻的心情,大约就像那种生了个笨孩子的妈妈,孩子三岁多都不会说话。正当老妈陷 入绝望的时候,医学奇迹出现了!憨儿子突然开口喊了声妈! 噢!哈利路亚,上帝保佑! 双手捏紧刹车,自行车一停下,中原中也就迫不及待地转过身,紧接着整个人跟遭了电似的,表情僵硬地愣在原地。 为什么会哭?!还以为能看到她高兴的脸。 于是他随手把车一扔,快步冲到她面前,眼神无措又惊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你怎么了呀?对不起,都怪我太笨了!” 时透月感觉到有那么一点丢人,连忙止住眼泪,从口袋中拿出手帕,拭去脸上的水渍,“没事,只是觉得特别欣慰,还有就是……我以后再也不想教别人骑车了。” 她哭得眼圈通红,睫毛挂着泪花,让人联想起暴雨过后的枝丫,鼻头和两颊都泛出粉色,看起来委屈极了。 经过一番激烈的心里挣扎后,中原中也最终没扛过良心上的谴责,支支吾吾地道出实情:“其实、其实……我刚才是装作学不会,就是想要你多教我几次,你、你、你应该不会生气吧。” 在讲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弱到几不可闻。 原因很简单,时透月瞬间撕破温柔大姐姐的皮,表情凶残而恐怖,并开始摩拳擦掌。 “救命啊!” * 夜晚,森川萤刚洗完澡,正坐在床边涂身体乳时,被房间的电话铃声打断动作,她接起来后懒声问道:“谁啊?” “你这个骗子!超级大骗子!” 中原中也对着话筒怒吼,疯狂控诉:“说什么她不喜欢太聪明的男人,结果呢?!我挨了她好一顿揍!这也就算了,打完之后她仍然不解气,就逼迫我穿小裙子,还拍下一大堆照片,敢反抗她就揍我……” “噗哈哈哈哈哈哈!”森川萤笑到人仰马翻,直接从椅子上丝滑滚落,然后趴在地上继续狂笑。 “你打算笑到什么时候?!邪恶的坏女人!简直比女巫还坏!比灰姑娘的后妈还坏!” 小朋友绞尽脑汁的“恶毒”发言,只对森川萤造成大约0.00000001的伤害,她笑得浑身无力,虚弱地抬手拭去眼角的生理性泪水。 “所以你到底做了啥?” 在听完前因后果后,森川萤沉默了良久,随后给出中肯的评价:“没那么聪明的男人和弱智之间还是有一定距离的。” 第36章 山中小屋他竟然结过婚 中原中也“……”谢谢,有被内涵到。 “诶呀,她不喜欢太聪明的男人是因为很讨厌被人耍得团团转,你这样耍她,她肯定生气啊。”森川萤拿出过来人的口吻劝道:“做自己就好,因为不可能在她面前伪装一辈子,剩下的随缘吧,孩子。” “只能随缘吗?”他低声问,语气听起来有些不甘心。 唉,真是单纯又执着的小朋友。 起身坐上椅子,她揉着眉心,试图传授对方一些人生经验:“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感情的事嘛……又不能强求,就算没办法成为恋人,当朋友也不错啊。 “也许吧。” “可以往好的方面想一想,谈恋爱要是谈崩了,很容易老死不相往来,可是做朋友基本都能将友谊保持一辈子,也不挺好嘛。” …… 站在公用电话亭边聊了大约有二十分钟,中原中也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对森川萤的印象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现在觉得对方是个很靠谱的人。 挂完电话,他朝家的方向走去,有点心绪不宁,不知道月是否还在生气。 推开院门,暖黄的灯光透过落地窗照在地上,厨房中忙碌的身影映入他的眼眸,可以闻到饭菜的香味。 是在做宵夜? 进入玄关的瞬间,便听到“咚咚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时透月腰系围裙,手里还拿着一个锅铲,笑眯眯地朝他跑来。 “中也,你饿不饿呀?我刚做了炒饭,要吃一点吗?” 看来她已经气消,某人暗自松了口气,并回以她一个大大的笑脸,“要!” “那先去洗手吧。” 转身回到厨房,时透月感觉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如果再不回来,她吃完饭就得出门找人。 方才他挨完揍,一言不发地离开家,她也没有想着去追,毕竟那会儿正在气头上,哪有心思管那么多。 在冷静下来后,自我反思了一番,她觉得还是得管好自己的脾气,不能随便打孩子。 如果换作是织田,就绝对不会揍他。 * 周一下午,在车站挥手送别二人后,时透月拿出地图,望着那四个地点犯了难。 那天在直升机是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她不敢多看,怕昏死过去,因此这些定位可能不太准确,和实际位置或许相差了好几公里。 不止如此,地点周围都是密林,视野不太好,想要在其中找到锻刀房,其实是件非常困难的事。 总之,先从离这里最近的一处开始搜寻吧。 她一连找了好几天,终于在周五的时候发现目标! 十分钟前,她正漫无目的地走在深山中,树木长得都差不多,想要避免迷路,只能做标记。 忽然,她闻到一点细微的煤炭燃烧的气味,顺着这个方向看去,就见一股腾升的白烟飞往天际。 没多想,时透月立刻加快脚步向前狂奔,两旁的树木伴着呼啸而过的风,被远远甩到身后。 视野中出现了一个棕色的小点,随着距离的拉进,小点变成一栋二层日式木屋,周围立着木栅栏,右边有间石造小屋,高耸的烟囱里不断钻出烟雾。 她的第一反应是找错了,因为石头屋看起来很新,似乎是最近才垒起来的,露出的水泥还是灰白色,压根不像废弃已久的锻刀房。 一旁的木屋目测屋龄得有五十年了,木材经历过岁月的冲刷,散发出柔软而温暖的光泽,别有一番古朴的韵味。 屋子虽老,但维护得很好,应该常年有人居住。 “请问有人吗?”时透月站在院外问道。 等了半晌,都没有听到回应,可石屋里分明有人啊,还能听到“叮叮当当”的敲击声。 没多犹豫,她抬脚往木屋走去,想着先去确认下吧,若是找错了,就立刻向屋主道歉。 推开木质小门,热气扑面而来,与屋外的微凉空气形成鲜明对比,看到那熟悉的背影时,她迫不及待地喊道:“玉青!” 不理她。 “玉青玉青!” 还是不理她。 时透月顿时恼火起来,一个箭步冲到少年身侧,冲着他的耳朵大喊:“片纲玉青!” 眼前人就跟聋了似的,全然不为所动,注意力都集中在锻刀上,他右手执锤,一下一下,十分有节奏地砸在烧红的刀刃上。 额头布满汗珠,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将衣襟都打湿了一大块。 见此情景,时透月大胆猜测:玉青其实没有太生气,他只是单纯地因为沉迷于锻刀,所以才没有理她…… 可恶!真是专注过头了!比天桥底下贴膜的大爷还要认真,相信就算现在发生地震,他都不会有任何反应。 在锻刀房里转悠一圈,她发现虽然屋子外观很新,但里面的各类器具和设施都很老旧,像是盖好屋子后从别处搬来的。 这意味着旁边那栋木屋对于玉青而言意义非凡,否则他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难道是从前还是人类时居住过的房子? 可……他是大正时代的人啊,那屋子怎么看都不像那个年代的产物。 冒着待会可能会被玉青殴打的风险,时透月终是没能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打开了木屋的大门。 不管是装修风格还是家具,都充满浓浓的昭和气息,屋内打扫的一尘不染,鞋柜上方的花瓶中插着白色山茶花,馥郁的香味扑入鼻息。 穿过走廊,步入客厅客厅,目光立刻被前方的黑色佛龛所吸引,位于正中的牌位上赫然写着:爱妻内山真琴之牌位。 爱爱爱爱妻子?!他他他他他结过婚?!还丧偶过?! 震撼时透月一整年! 这太令人惊讶了! 话说玉青也就享年十七,肯定不是人类时期结的婚,那就是他变成咒灵之后的事咯。 他妻子也是咒灵?还是能看得见咒灵的人类?亦或是咒术师? 她立刻冲回玄关,打开鞋柜,里面全是女人的鞋子,都用透明密封盒保存好了。她又跑去厨房,推开橱柜,杯子和餐具啥的都两两成对。 时透月得出结论:妻子是人类,至于是咒力充沛的普通人还是咒术师,这就不得而知了。 只敢在公共区域逗留,至于卧室之类比较隐私的地方……她还是稍微有点公德心的,肯定不会随便进去。 走到佛龛边,牌位前摆放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中的女子长得秀美动人,丹凤眼、鹅蛋脸,应该是位性子温婉的古典美女。 她瞧见旁边放着线香,就点燃了一根放进香炉里,旋即闭上双眼,双手合十。 上完香,时透月又回到石屋,蹲在地上,两眼直勾勾盯着少年看,她现在特别想开口问,可惜大哥已经进入锻刀的无我境界,根本不理人! 脑中开始播放自编自导的电视剧,是关于咒灵少年和人类女子的旷世绝恋。 剧刚播出一半,手机发出的嗡鸣声非常扫兴地打断了时透月的颅内小剧场。 “可恶!谁啊?”她没好气地骂道,一看来电显示,原来是伊达航。 “干啥?我正忙着呢。” “你在忙什么?” “没什么,咋?有事啊?” “我家附近的超市有活动,全场薯片半价……” 在半价薯片和听八卦之间,她果断选择前者! 估摸着玉青得把刀锻完才会恢复平常的样子,在此之前只能干等,还不如去抢薯片呢。 * 如果将抢购打折商品看做是一场战争,那时透月势必是常胜将军,望着购物车中满载的薯片,她露出胜利者独属的嚣张笑容。 但排队结账的人未免也太多了吧!看样子得排二十分钟,她闲着无聊,眼神四处乱瞟。 视线蓦地被一个快步走出感应门的人影所勾住,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时透月的动态视力极佳,一两秒的时间足以让她看清楚并记下对方的长相。 什么叫做巧他妈给巧开门,巧到家了! 那名女子和内山真琴长得是一模一样,双胞胎?不可能的,尽管牌位上并未写生卒年,但根据房子的居住痕迹可判断,内山很久以前就去世了。 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一种可能性——她是内山的转世。 低头看了眼薯片大军,时透月心疼地直抽抽,惋惜似的沉声叹了口气,她把车子推离队列,一咬牙,冲出超市。 撒油啦啦半价薯片!有缘再见吧!她必须为了好友的幸福而去追人,说不定可以再续前缘呢! 可惜等她追上人时,却发现期望落空,这个缘是续不了了。 此前视线被收银台挡住,她只看到了女人的上半身,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还推着辆婴儿车。 痛!实在是太痛! 不禁为好友感到遗憾,同时也会失去的半价薯片而心痛,时透月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索性漫无目的地跟在女人后面。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猥琐……像那种尾随貌**的变态痴汉。心生鄙夷,正准备转身而去时,女子停在了坡道下方。 注意到对方的表情带着苦恼,时透月的视线下移,女人一手推着婴儿车,另一只手提着购物袋,似乎很重的样子。 “需要帮忙吗?”小跑着来到女人身边,脸上洋溢着乖孩子专属笑容。 女子对于她的突然出现表现出惊讶,轻声“啊”了一声,随后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温言婉拒:“不用了小妹妹,这个很重的,你提不动。” “我试试吧。”语毕,她不由分说地夺过购物袋,为了表现出自己力气大,还跟练哑铃似的举了举。 “哇,你好厉害啊!”女子眼底闪过吃惊,接着不住夸赞。 “嘿嘿,还行吧。” 来到位于坡道中段的家,女子用钥匙打开家门,扭头对身后的人发出邀请:“谢谢你啊小姑娘,若是不嫌弃,进来喝杯茶再走吧。” “好啊。”她从善如流地答应。 无意识地偏眸看向门边的姓名牌——夏油,心想:真是罕见的姓氏,记得有个滑雪场也是叫这个吧。 第37章 她百分之百喜欢我我没有抱男人的兴趣…… 刚踏进玄关,立刻被鞋柜上方的花瓶吸引了目光——里面插着白色山茶花,时透月当即愣住,巧合吗? 默不作声地换好鞋,跟随女子来到客厅,途中二人进行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招待她落座后,对方表示得去泡茶,需要她帮忙照看一下小baby。 额……好丑的婴儿啊。时透月如此想道,她不动声色地收起了面上的嫌弃,披上温柔大姐姐的皮,嘴角挂起友善的浅笑。 话说回来,其实已经算是婴幼儿了,目测有两岁多,男孩子,脸蛋肥肥的,眼睛小小的,脑袋秃秃的……像蒸开裂的馒头。 救命!琴子夫人的老公究竟是有多丑啊?! 想起自家小玉儿的帅气脸庞,时透月深感痛惜,终究是错过了! 作为一个极其护短的人,看到好友的前任的孩子,她自然不会产生半点好感,再加上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小孩,对馒头君的初始好感度大约是-10. 相顾无言,跟馒头君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对方先一步开口,语气带着撒娇的意思:“姐姐,要抱抱。” 小宝宝冲她伸出肉乎乎的手臂,好似两截莲藕,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咧开嘴,露出刚长出来的小牙齿。 笑容中透出几分傻气,看起来憨憨的,一副不大聪明的亚子。 无情女子时透月冷下脸,面无表情道:“不好意思,我没有抱男人的兴趣。” “唔……”馒头小子轻哼一声,似乎是感受到她的不友好,他吸了吸鼻子,眼底泛起泪花,感觉下一秒就会嚎啕大哭。 啊啊啊啊!时透月的内心发出土拨鼠般的尖叫,她想要遁地而逃! 权衡过后,果断抱起小孩,一手托住他的屁股,一手轻轻拍着后背,用温柔似水的语调安抚道:“宝宝乖,不哭不哭啊,宝宝最乖了。” 首先,她很怕小孩的哭声,活像一台失控的破音响,其次,他真要哭起来,势必会把琴子夫人引过来……不太好吧。 老倒霉蛋时透月忍辱负重,只能逼自己耐下性子来,好声好气地哄孩子。 突然,小孩两条胳膊勾住她的脖子,猝不及防的、没有任何征兆的,“啵唧”一口亲上来,糊了她一脸口水。 “……” 淦! 额角的青筋鼓起,呼之欲出,她似乎听到脑袋里某根神经断裂的声音,大脑立刻宕机,手一抖,差点把孩子抖掉。 冷静啊月!时透月用残存的理智给自己洗脑,就当他是玉青的崽。 冷静,不可以发火,忍一时风平浪静,你是个成熟的大人,坚决不能逞一时之快而把他扔地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能说夏油杰是个作死小能手,他丝毫没有注意到时透月都快气炸了,用软糯的嗓音说出让人血压飙升的话。 “姐姐,我想尿尿。” 呜呜呜!这是什么人间疾苦,时透月的情绪在崩溃而暴怒之间反复横跳。 “……卫生间在哪?” 强压住火气把他送到卫生间门口,本想着总算是完成任务,结果小孩仰起头,抬手拉了拉她的衣袖,一脸无辜道:“我不敢一个人进去。” 时透月只想把他塞进马桶里冲走!但她还是非常坚强地忍住了,视死如归般走进卫生间。 具体过程不再赘述,她现在心如止水,只当自己在渡劫。 回到客厅时,琴子正好端着托盘走来,将泡好的茶和羊羹等甜品放到桌上,笑意盈盈地说:“你们两个相处得很好嘛。” 夏油杰开心地点头:“嗯!” 时透月露出疲惫的微笑: “……嗯。” 方才注意力都在小屁孩身上,她都没功夫看客厅的布置,这会儿趁吃甜点的间隙,时透月腾出几分心思,悄悄打量起四周。 都说房子可以反映出居住者的心境,她觉得有几分道理,屋里收拾得很干净,地上铺着崭新的榻榻米,应该是近期刚换过。 墙纸是浅黄色的,温馨淡雅,墙面上贴了几张描绘风景的画作,有些一看便知是出于幼童之手,还有两幅是大人画的,笔触细腻,色彩比较鲜艳。 房间临窗位置放着绿植,叶片繁茂,欣欣向荣……时透月的目光最终落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她看到一张熟悉的符纸。 她家客厅也有同样的一张——是玉青贴的,普通人看不到。 作用是在房子周围形成结界,低级的咒灵进不来,如果有高级咒灵闯入,他可以立刻感觉到咒力的变化,从而在第一时间赶来。 天啊!原来……原来他都知道了,即便没办法再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也要想方设法护她周全。 如果这都不算爱!那这世界上就没有真爱了!她被过期糖刀的半死不活。 * 时间回溯到早晨,杯户小学一年B班的教室内,松田阵平单手托腮,神游似的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 在那之后已经过去快两周,依旧没有收到时透月的半点消息,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因为自己的拒绝,所以她生气了。 可他也没有办法啊,总不可能撒谎骗人吧,那才是罪大恶极的行为。 “唉……”小小的孩童发出沉痛的叹息,他其实也蛮喜欢她的,但只是朋友间的那种喜欢,毕竟时透月是他唯一的异性好友。 “怎么了?小阵平。”萩原研二踮起脚尖,侧坐到他面前的桌子上。 抬眼往旁边一瞥,松田阵平收回视线,木着脸回答:“你不懂。” “让我猜一猜……在想小月的事吧。” “你怎么知道?!”被戳中心事的某人如触电般坐直了身子,脸上带着难以置信。 好友是个藏不住事的人,所有的喜怒哀乐几乎都写在脸上,要猜他的心思再简单不过了。 萩原研二不仅能察觉到他烦恼的原因,还能顺道把困扰他的问题给解决掉。 “她当时之所以那样说,绝对不是因为对你有意思,这点你可以放心。” 半信半疑地盯着好友看了一会,松田阵平摇了摇头,眼神坚定,语气笃定:“不,她一定喜欢我。” “……”向来能言善道的萩原研二都被他给整无语了,沉默片刻后,灵魂发问,“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样的幻觉?” 松田阵平煞有介事地挺直腰吧,表情严肃地开始分析:“你想啊,平时我跟她各种勾肩搭背的,她都没有啥反应,换作是别的女生,肯定会打我。她还特别喜欢我去家玩,每次都要留下来过夜。” 分析完后,他做出总结:“她一定是喜欢我,而且喜欢的不得了。” “……” 没救了,萩原研二是个槽点很高的人,平日里不会去随便吐槽,但今天情况特殊,他忍不住心中腹诽:好友啊,你的眼神里为什么透露着清澈的愚蠢。 “她之所以不在意跟你肢体接触,是因为压根就没把你当异性,而爱去你家玩的原因就更简单了——她是丈太郎先生的粉丝啊!” “诶?是这样吗?” “没错!就是这样!” “可她之前答应过上周末来我家玩,却爽约了,连通电话都没有打来,果然……还是介意被我拒绝的事。” 面对执迷不悟的好友,萩原研二只觉有种无力感,但他还是很好脾气地指点迷津:“可能只是单纯地忘了吧,毕竟上周刚发生过那样的事。” 后来从伊达航的父亲那听说,丰川夫妻第二天就跑去警局自首,但他们二人的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还说昨晚被人绑架了,被极其残忍地虐待了一晚上。 可他们身上完好无损,连块破皮的地方都找不出来,警方认定两人多半是精神方面有问题,就安排相关人士来进行鉴定。 现在双双在在精神病院关着,据说情况不太乐观,短时间内是出不来了。 “但愿吧。”一向豁达的松田阵平难得露出多愁善感的眼神,他不想因为这件事而失去一个朋友。 “要是放心不下就去见见她吧,需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啦。” * 挥手告别夏油琴子,时透月踏着落日的余晖,坐上回家的地铁。 对方刚才还邀请她留下来吃饭,她立马拒绝了! 到时候得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画面,她肯定会联想到在深山里独居的好友……一个人守着两个人的回忆生活。 靠!太虐了吧,她估计会因为心绞痛而猝死在夏油家的饭桌上。 远远瞧见家门口站着个人,背光而立,看不清面容,夕阳将人影拖得很长。 “你跑去哪里野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打她的手机是关机状态,打家里的电话没人接,他只能跑来她家门口等。 结果等了好几个小时,她才慢悠悠的磨蹭回来,松田阵平憋的一肚子火,一股脑地撒了出来。 这暴躁的口气她再熟悉不过,于是毫不在乎地怼了回去:“你管得着吗?” “你!”被她噎的不轻,松田阵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想到自己来的目的,他压下火气,还算镇定地问,“待会要来我家玩吗?” 嚯,特地上门找她就为了这?也不嫌折腾,明明只是打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啊,不对,她的手机没电了。 迎着光看向双手插兜的小卷毛,估计他等了很久,鼻头、脸颊和耳朵都冻得发红,似乎是为了验证她的猜想,小卷毛蓦地打了个大喷嚏,鼻涕都流了出来。 他顿时有些窘迫,正准备抬手去擦时,面前的小姑娘及时拿出手帕递了上去。 “谢、谢了啊。”极其别扭地接过手帕,他背过身,胡乱地擦了一把,再转身时,一双温暖的手贴上他的脸。 “笨蛋,要是我今晚不回来,你难道打算等到天亮啊?” 嘴上说着埋怨的话,可眼中却盛满关心,纤长的睫毛微垂,琥珀般的眸子被夕阳晕染成金褐色,像是藏于密林中的落日。 鼻梁秀挺,嘴唇形状姣好,淡粉的唇色让人想到春日里含苞待放的樱花。 仔细一看……她貌似长得还蛮可爱的,为什么之前一直都没有注意到? 掌心的温度很快将脸上的寒意驱散,并一路升温,他觉得自己的脸颊热得发烫,比她的手掌还烫。 “嗯。”他都不记得方才时透月问了什么问题,魂不守舍地随口应道。 “笨死了!要是生病了该怎么办?”时透月低声骂道,强行牵起他的手,推开院门往家里走,“先吃点感冒药预防下吧,我待会把家里的备用钥匙给你,以后直接进来等。” “……好。” 任由对方把他拖进客厅,松田阵平坐在沙发上发呆,抬手摸了摸滚烫的面颊,心说:萩,完蛋了,她百分之百喜欢我。 第38章 你竟然妄想当他姐夫人最爱的永远是自…… 拿着感冒药和温水回来,时透月看到沙发上那个满脸通红的人,顿时吓一跳,她认为对方因为在寒风中站了太久的缘故,发高烧了! 慌乱地把东西放到茶几上,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凭手感判断温度正常,“没发烧啊,我去拿温度计。” “不用了。” 刚做完心理建设的松田阵平叫住她,模样有几分欲言又止,看她的眼神闪烁不定,最终他别开脸,迟疑着说道:“月,你坐,我有事要说。” “哦。”见他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要说,时透月只能配合地坐下。 手臂搭着膝盖上,松田阵平十指指尖相抵,他低头盯着 自己的双手,似乎正在寻找合适的措辞。 “你咋啦?” 扭头看向她的同时直起身子,他深深叹了口气,眉眼间笼罩着无奈和纠结,“我、我有喜欢的人了。” 擦!现在的小孩子是怎么一回事?一个比一个早熟! 时透月再一次被小学生给震撼的了,她望着对方,也不知该如何评价,憋了半天才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话:“挺好的。” 松田阵平认真凝视着她的脸,试图找出伤心的痕迹,然而并没有,时透月看起来一定都不难过,顶多称得上是有点惊讶。 忽然之间,他感觉到一丝挫败,不自觉地提高音量质问:“你不是喜欢我嘛!听到我有喜欢的人了,就这反应?” “……”他来的路上脑袋被门挤了吗?时透月皱起眉,战术性向后挪,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你为什么会产生这种错觉?” “就是、就是……” 听完他的分析,时透月给出的解释几乎跟萩原研二版本的如出一辙,最后表情平静地做出总结:“综上所述,我不喜欢你。” 太尴尬了,搞了半天是他在自作多情,还烦恼了那么多天,来之前更是在脑子里演练了无数遍说辞。 松田阵平陷入深深地自我怀疑中,他觉得自己的智商和情商之中的某一个绝对有问题,早知道就应该听好友的话,何必大老远地跑来丢人。 坐在他身旁的时透月同样陷入自我怀疑,难道她以为降谷对她有意思,也是错觉? “你为什么不说话?该不会是在心里笑话我吧?”松田阵平垂下脑袋,从脸颊到耳朵都红成一片,他觉得自己自恋过了头,羞愧难当。 “啥?”时透月茫然地扭过头,随即连连摆手否认,“怎么可能啊,我不是这种人!更何况……类似的误会时常会发生,别太在意,我发誓不会告诉任何人!” 说完,她神情严肃地伸出三根手指对着天,表示自己是个守口如瓶的人。 被她过于认真的表情逗乐了,小卷毛瞬间释怀,嘴角勾起浅笑,“月……谢谢你。” “说这话就有点见外了哈。” 误会解除,二人开开心心地前往松田家。 * 洗完澡,在客厅打了会游戏后,两人被信枝催促回房间睡觉。 钻进柔软的被窝,余光瞄见枕边的小卷毛,感觉手感很好的样子,时透月抬手揉了揉,然后猛地想起自己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话说你喜欢的人是谁啊?” 松田阵平顶着半月眼斜斜瞥向她,状似不满地嘀咕:“你现在才想起来问啊。” “之前忘了。” 他双眼盯着天花板,犹豫几秒后小声道:“千速。” 时透月倒吸一口凉气,垂死病中惊坐起,睁大双眼瞪着他,出声谴责:“松田阵平!你这个卑鄙的男人,研二把你当兄弟,你竟然妄想当他姐夫!太阴险了!我鄙视你!” “我怎么了我?!”他也立刻从床上弹起,忿忿不平道,“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她是你兄弟的姐姐啊!” “又不是我兄弟的女人!” “额……好像挺有道理。”时透月被说服了,软趴趴地躺回床上,斜目扫向他:“研二知道吗?” “嗯。”他重重躺下,床垫晃了晃,像荡起的波浪。 “他怎么说?” “说我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好直接哟,”吃瓜群众时透月看热闹不嫌事大,单手撑起脑袋,嘴角牵起坏笑,“看来研二不想要你当他姐夫。” 某人有点气急败坏,没好气地低喝道:“你闭嘴啦!” 伸手捋了捋头发,时透月摆出知心姐姐的派头,轻言细语地劝:“一辈子很长的,你还会遇到很多人,更何况人归根究底最爱的永远都是自己,所以才会喜欢上能够满足自己期待和欲……和幻想的人。” 表情古怪地打量了她几眼,松田阵平眉头紧锁,看她的眼神变得陌生,“这位朋友,你之前经历过什么?” “也没啥,”时透月随便打着哈哈糊弄过去,“睡啦睡啦,我明天还得早起呢。” “有事啊?” “嗯哼。” * 来到林中小屋时,已是下午,时透月本打算一早出发,但丈太郎先生邀请她去参观拳击训练,她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了。 推开石屋的门,果不其然看到玉青仍然在埋头打铁,她悄声走了出去,来到林中,拨通好友的电话。 “萤,我问你件事哦。” “啥?” 时透月背靠一棵枯树,脚尖捻着地上的小树枝,“我感觉……额,怎么说呢?降谷貌似对我有点意思。” 拿电话的手抖了一下,森川萤目露惊讶,但说话的语气依旧稳如老狗:“你想多了吧,至少我没看出来。” 无论如何都得遮掩过去,否则按照月的性子,一定会通过刻意疏远的方式来让对方知难而退。 实际上她已经这么做了,但降谷零只当她是因为丰川学姐的事而伤感,导致心情不佳,才会对他爱答不理的,基本没太放在心上。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估计就是我想太多。”时透月成功被忽悠过去,压根没起疑。 因为好友在这方面异常敏锐,属于一眼就能看出谁对谁有好感的超级神人,可以称得上是特异功能了。 电话那头的森川萤昧着良心替某人找补:“硬要说的话,他对你的感觉应该跟对艾莲娜医生差不多,比较偏向于依赖吧。” “原来如此……大师,我悟了!” 默默放下话筒,对于欺骗好友一事,让森川萤感到些许心虚,但不多,毕竟她也不算全部胡诌。 小作思考后,她决定不跟降谷零通气了,他的演技太烂!不知道还好,要是知道了绝对会露出马脚,白白引人怀疑。 在森林里转悠了一会,时透月倏地转身看向石屋方向,锻刀的打击声消失了! 可她没有第一时间动身,而是站在原地犹豫不决。 说实话,她真的很想很想听八卦!想听的不得了! 但这段感情现在处于无疾而终的状态,女方已经结婚生子,她实在不好意思再去刺激可怜的玉青。 纠结了半天后,她认为此事到此为止吧,不要再提比较好,就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装作若无其事地推开石屋的门,和起身准备出门的玉青打了个照面,她淡定地抬手打招呼:“哟,好巧啊。” 和服少年满面狐疑,上下打量着她,“你怎么在这?” “……路过。”破借口连她本人都觉得离谱。 玉青很明显不相信,指着她道:“你跟踪我!” 时透月震怒,她只是跟踪了他的前妻而已,并没有跟踪他本人! “我没那么猥琐!来这也不是巧合……” 在听完她这个恐高人士为了找他,竟冒着昏死过去的风险坐直升机,玉青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那个时候他的确挺生气的,因为她对毁尸灭迹的方法了若指掌,仿佛实践过无数次,着实有点吓人。 但转念一想,她之所以会知道这些,多半是由于早鹤女士的职业使然,而不是源于自身经历。 恰好这节骨眼上,他意外获得一块上好的玉钢,然后就一直窝在锻刀房里,直至完成火造。 “你……还在生我的气啊?”时透月低下头,装出楚楚可怜的模样,说话的声音染上哭腔。 深知她秉性的玉青自然不会上当,他双臂环胸,居高临下地睨着她道:“在我面前就别装了,这点破演技还是留着忽悠别人吧。” 嘁!时透月收起柔弱的表情,同时也放下心来——玉青气早就消了,否则不会有闲心思调侃她。 “我先去洗个澡,你……进屋等一会。” “哦。” * 坐姿乖巧地候在客厅,哗啦啦的水流声从浴室中传来,时透月心底打起了小算盘。 既然玉青都邀请她进家门了,而佛龛就位于客厅中最显眼的位置,说明对方已经做好会被她问起的心理准备,。 更何况了……他心里或许也很憋屈和难受,正打算找个人聊聊也说不定。 不多时,少年伴着氤氲的水汽从浴室中走出,还顺便换了身衣服,深蓝色和服外面搭了件白色羽织,没戴面具,露出俊朗的面容,垂直腰间的长发扎成高马尾。 时透月微微睁大眼,奇道:“你头发为 什么是干的?我没有听到吹风机的声音啊。” “咒灵的身体是由咒力组成的,理论上可以变成任何模样。” 言外之意就是他可以用意念让头发瞬间吹干,这下时透月更疑惑了,“那你干嘛还特地去洗澡啊……靠意念随便清理一下不就可以了嘛。” 少年绕过矮桌,坐到她对面,深绿色的双眸平静地像是雨后的密林,“因为我想活得像人一些。” 时透月眼底闪过错愕,继而转为恍然,他原先是人,尽管变成了咒灵,依旧还是把自己当人。 “有什么办法能让咒灵变成人类吗?” “有啊,”他扯起嘴角,笑容近乎自嘲,“重新去投一次胎就行。” 第39章 去禅院家踢馆她要拼命变强,然后殴打……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带着无可奈何的叹息,时透月心中警铃大作,担心这大哥会不会突然想不开,然后去死一死。 “不可以!你死了我该怎么办啊?!” 她神情激动地站起来,由于动作太猛,小腿前侧狠狠地撞向桌子边缘,那种钻心的痛由点及面,像是往可乐里丢进一颗薄荷糖,灭顶似的在身体中回荡开来。 “痛啊!”时透月泪眼汪汪地抱着小腿,疼得满地打滚,混乱中脑袋一不小心磕到桌角,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要死要死要死!你还愣着干嘛?快点帮我加血啊!HP快要归零啦!” “……”玉青顿时满头黑线,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然后不紧不慢地起身,走到猪队友面前用反转术式治疗。 这个笨手笨脚的家伙,要是没有他在,感觉活不到成年就会被咒灵给吃掉……不对,天与咒缚没有咒力,对于咒灵而言,就像没营养的干柴一样难吃。 经过治疗的时透月虚弱地趴在地上,没办法,她对疼痛的忍耐度极低,也就是超级怕痛,属于非常脆弱的S。 余光瞄见佛龛,她继续维持着趴倒的姿势,装作不经意似的开口:“你最近有什么烦恼想向人倾诉吗?” “有,比如我的队友是个憨批。” “我怀疑你在骂我。” “自信点,把怀疑两个字给去掉。” 眼看着话题越走越偏,时透月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八卦之力给身体注入新能量,她坐起来开门见山地说:“我昨天恰巧碰到琴子夫人,还顺便去她们家喝了个下午茶。” 听罢,少年神情微愣,接着不自然地错开视线,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一会,才淡淡回道:“哦。” 貌似没生气,意味着她可以继续这个话题。 反复斟酌措辞后,时透月小心翼翼地说:“我……我真的很好奇,但如果你实在不想多说,那就不问了,以后也不会再问。” 寒风拍向窗户,玻璃颤动发出轻响,少年收回看风景的目光,紧抿的唇瓣微启:“如果你在期待跌宕起伏的剧情,那估计得让你失望了。” 时透月没敢吭声,生怕他突然反悔不讲,她坐直身子,目光炯炯,像上课认真听讲的好学生,眼里充满对知识的渴望。 “和大部分无聊的电视剧情节差不多,从一见钟情到相伴一生,就这样,没了。” “……”概括能力堪称逆天,时透月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她沉吟片刻,试探性地追问,“她是咒术师?” “嗯。” 看来他是真的不愿意多提,再纠缠下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时透月感觉有点小遗憾,但她还算识趣,及时住了嘴,并转移话题。 “你平时喜欢干嘛?” “诶?”转换速度过快,玉青感到惊讶,他挑起眉梢,表情狐疑地看着她,“怎么突然问这个?” “想多了解你一点嘛,如果不出意外,咱们还得相处几十年呢。” 好像挺有道理,但单方面的提问又挺没意思,于是他提出建议:“轮流问吧。” “好。” 就这样,二人开始轮番提问,一开始都是些很正常的小问题,后来画风越来越诡异,各类稀奇古怪的问题层出不穷。 直到日落西山,时透月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本来以为对方会看天色已晚留她过夜,结果并没有,玉青毫不犹豫地赶人。 “回去的路上小心点,别被怪蜀黍拐走。” “知道了。” 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少年突然出言嘱咐:“我最近得忙着锻刀,你碰到咒灵别硬刚,打不过就跑。” “啊?”时透月转过声,略带不满地抱怨,“干嘛那么着急呀,你不在我没有安全感,就跟裸奔似的。” 压抑住想要吐槽的心思,玉青板起脸,正色道:“下个月得去禅院家踢馆,你说急不急?” 她面露恍然,慢悠悠地点着头:“好嘛,那你加油。” “该加油的人是你啊大姐!” 少年冲上去给她了一记爆栗,恨铁不成钢地骂道:“稍微有点危机感行吗?还有!你给我记住了,以后打架我只会在旁边看着,别指望我出手帮你!” 两个字——无情!时透月双目睁圆,面上带着诧色,“如果我快要被打死了呢?” 玉青脸色阴沉,锐利的眸子不带任何温度,几乎凝结成霜,他扯起唇角,露出嘲讽意味十足的冷笑:“说明你学艺不精,死了活该!” 他在说什么?!三十多度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冷漠的话?时透月都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们刚才还在愉快地聊天啊,气氛可好了呢,能当场拜把子的那种。 呆愣了半晌,胸口腾升出一股无名火,她先是被气到丧失语言能力,憋屈地瞪了对方一眼后,成功被他无情无义的嘴脸给气哭。 可恶啊!从今天开始哪怕牺牲睡眠时间都得往死里练!不就是区区特级咒灵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要拼命变强,然后殴打他! “混蛋!” 开着呼吸法一路狂奔,边跑边哭,眼泪随风飘荡,时透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出深山老林。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降谷零,通知对方停课,理由是她年底要参加特别重要的剑道比赛,需要争分夺秒地训练。 同一片星空下,玉青坐在缘廊边,喝着刚沏好的热茶,举头望向悬挂于夜幕的明月。 若是还有别的选择,他也不想如此狠心,可惜月已经产生依赖心里,总想着不管发生什么都有人兜底,自然不会拼尽全力。 虽然这么说很残酷,但她只有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才能将自身的潜力发挥到极致。 * 时光飞逝,转眼年关将至。 由于被玉青的无情发言刺激的不轻,时透月断掉所有娱乐和社交活动,全身心投入到剑术和呼吸法的训练中。 现阶段已掌握【全集中常中】,既全天开启呼吸法,包括睡眠状态。 当然,她为此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险些用力过猛,把自己给练死。 : 京都的冬天要比东京寒冷一些,天空蒙上灰色,呼出的气体凝成白雾,不一会便消散在空气中。 前些天,她拨通许久未联系的家主电话,简明扼要地阐述完情况后,禅院直毘人表现出对于呼吸法的浓厚兴趣,还故作高深地说会给她准备相应试炼。 再次站在禅院家大门前,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明明只间隔不到半年而已,或许是因为她变强了吧,希望一切顺利。 等候已久的侍女连忙迎上来,时透月对领头的那人还有印象,就是上次帮忙指路的漂亮姐姐。 对方看她的眼神充满担忧,似乎想开口叮嘱几句,最终化作一声叹息:“唉,您随妾身来吧。” 宅子内部依旧散发出那股子庄严而肃穆的气息,唯一不同的是四周寂静地诡异,记得她初次造访时,被无数人或明或暗地围观打量。 而此行一路走来都没见到什么人,时透月不禁心生疑惑,“姐姐,今天为什么这么冷清?” 侍女的脚步一顿,垂眸看向她,“您一会便知。” 行吧,她已经知道了,多半是等在试炼地点,准备看她笑话。 零咒力外加女性身份,这两个条件放在禅院家,就是鄙视链底端的渣渣,估计连渣都算不上,顶多能称作是粉末、尘埃之类 更加微小的存在。 经过千锤百炼的时透月无所畏惧,她倒是好奇试炼的内容,该不会是和家主对打吧? 那她是真打不过,但勉强苟一会儿还是能做到的。 “快到了,您准备一下吧。” “好的。” 其实也没啥好准备的,早已万事俱备,手中还有玉青精心锻造的咒具,她也是昨晚才拿到,没来得及在战斗中使用。 远远地便瞧见前方乌泱泱一大片人,为首的自然是家主——禅院直毘人,他可能是喝了点酒吧,红光满面的,身边跟着几个看起来脾气很烂的老头。 除此之外,还有若干长相没啥记忆点的男人,没有见到女人的身影,应该是被挤到后排了吧。 时透月伸长脖子,试图寻找另一位天与咒缚,但找了半天都没见到人,估摸着也是在后排。 每多走一步,都能听到无数冷嘲热讽的话语由远及近,她面不改色,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只当他们在放屁。 直毘人越众而出,踱步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一番,“来了啊。” 数月不见,她好似脱胎换骨,无论是眼神还是气场都像是变了一个人,想必实力也不可同日而语。 时透月略一颔首,不卑不亢道:“是。” “喂!无礼的臭丫头!见到家主大人为何不行礼?!” “真是没教养!不愧是在外面长大的野孩子!” “我们禅院家可养不出如此不成体统的丫头!” …… 活久见啊!她咋啦?就说了一个字,结果被喷一百句!杠精,一群杠精!时透月只觉无语。 “行啦!”直毘人大手一挥,拿出家主不怒自威的气势,身后的杠精们瞬间安静如鸡,只等他再次发话。 擦!有点帅气,时透月都想当家主了,然后就能天天使唤杠精给她跑腿,帮忙料理各种鸡毛蒜皮的破事。 见她竟然在此情境下神游,禅院直毘人的眉心跳了跳,刻意用力清嗓:“咳咳!旁边那件屋子就是咒物房,也是本次试炼的地点。” 随着人群的缓慢移动,偌大一间木屋映入眼帘,面积足以媲美篮球场,墙面贴有黄底红字的符咒。 时透月没搭腔,用眼神示意家主大人继续说下去,正所谓说多错多,她可不想再被杠精喷,倒不是怂,主要是嫌吵得慌。 结果她无论出不出声都要被喷,左右都是些骂她没礼貌的话,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跟复读机似的。 “安静!”直毘人一声令下,人群再次沉寂下来,他缓缓道出规则:“咒物房内关有无数只二级及其以下的咒灵,只要能在里面存活二十分钟,我就认可你的实力。” 听罢,时透月问了个前后不搭的问题:“这房子质量好吗?弄坏了需不需要我赔?” 人群中一名白发苍颜老者满脸鄙夷,不屑道:“好大的口气!咒物房用特殊术式加固过,就算是一级术师都无法轻易破坏。” “哦,那就行。” 话语刚落,又遭到上百人的唾骂,时透月人都麻了,懒得跟傻逼计较,她现在非常后悔没有戴耳塞。 握紧手中的小太刀,迫不及待地朝咒物房走,刚迈出没几步,耳边忽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手腕一紧。 “要不……算了吧。” 第40章 甚尔,我们回家吧被没有咒力的人愚弄…… 嚯!竟然还会有人担心她,今晚要下红雨咯! 除了某人,时透月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但这声音和她记忆里的不大一样,循声回过头,不禁愣住了。 好家伙,十来岁的男孩子长得是真的快!不过三个多月未见,禅院甚尔已窜高一大截,又因变声期的缘故,声线较从前低沉不少。 靠!她总共就只长了一厘米,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安啦,别担心。”时透月拍拍他的手背。 可惜安抚并无作用,只被当成耳旁风,少年脸上的担忧只增不减,语气严肃地给出忠告:“里面比你想的危险得多,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快走吧!没必要为了我这种人以身犯险。” 上次见面时,她说会想办法带他离开,当时还以为在开玩笑,压根没放在心上。 谁知道竟然是这种不要命的蠢办法!今早听到消息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几年前,手无寸铁的他曾被扔进去过,面对成群结队的咒灵毫无还手的余地,只能沦为移动的活靶子。 要不是家主听到风声及时赶到,一定会死在里面。 从此这个地方成了他的梦魇,往后数个夜晚,都会浑身冷汗地从噩梦中惊醒,还以为自己仍然身处咒物房。 他那时是被迫的,没有选择,而她如今还有退路,根本没必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即便手握咒具,想必也撑不了多久,二十分钟更是无稽之谈,五分钟应该就是她的极限了。 “如果死在里面只能说明我学艺不精,跟你没关系,你别管了。” 用力甩开他的手,时透月去意已决,不等对方做出反应,她脚下生风似的一溜烟蹿进咒物房,重重把门关上。 禅院甚尔双眼失神,望着前方发了会呆,随后低头看向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她皮肤的温度。 身后的讨论声此起彼伏,其中不乏咒骂和嘲讽的话语,他觉得吵得慌,心口火烧火燎,一个恶毒的想法油然而生——希望这些人统统从世界上消失。 另一边,进入咒物房的时透月迎面撞上一只“大蚊子”,红眼巨翅,身上毛茸茸……堪称昆虫恐惧者的噩梦!她强忍住想要尖叫的冲动,挥刀将其砍成两半。 放眼望去全是长得乱七八糟的咒灵,一个比一个丑,想到要跟这群丑东西“友好相处”二十分钟,她就觉得脑壳疼。 “怎么都没听到动静?该不会死在里面了吧。” “呵,那不然呢?连咒力都没有的废物,能通过试炼就有鬼了。” “诶唷,至少可以成为咒灵的饲料,也算是废物利用了,哈哈哈哈!” 嚣张而恶毒的嘲笑声像是四处流窜的病毒,很快在人群中传播开来。 作为家主的禅院直毘人听得眉头一皱,正准备出声制止时,眼前的咒物房竟突然炸了! 伴随着暴虐的狂风和震耳欲聋的巨响,不计其数的碎木头和咒灵的碎块被刮得到处都是,众人纷纷下意识地背过身去,用宽大的袖子护住脸。 位于风暴正中心的时透月人是懵逼的,她只是随便丢了一招啊!万万没想到威力会如此之大,太特么可怕了! 低头看向手中的小太刀,看起来平平无奇,实际上破坏力堪比炸。弹,不愧是玉青大师倾尽心力所铸,主打的就是一个深藏不露。 她不着痕迹地用余光打量那群杠精,一个二个都呆若木鸡,跟方才那副趾高气昂的张狂模样形成鲜明对比,真有够嘲讽的。 收起自己的懵逼表情,时透月转过身,拉下脸,扬起下巴,一言不发地朝人群走去。 随着她的靠近,站在最前排、叫嚣地最为猖狂的那些人明显瑟缩了一下,竟不自觉地往后挪。 “我那么卖力地表演,都没人鼓掌吗?”她勾起嘴角,冷冷地问道,眼底没有半分笑意。 不知是谁先拍得手,掌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如同潮水般扩散开来。 见此情景,时透月突然咧嘴笑了,“哈哈哈哈哈!你们真是配合啊,就像是马戏团里的猴子一样听话!被没有咒力的人愚弄的感觉如何呀?” 装杯的精髓就在于装完就跑,有逼格的同时还能避免被群殴,她脚尖轻点地面,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皮这一下她很开心,也算是帮某人出了口恶气。 接下来只要静静等待家主大人的消息便可,如此一来,主动权瞬间就落到她的手中。 刻意关闭手机,直到第三天晚上,时透月才从容不迫地开机,望着屏幕上满满的未接来电和信息,露出奸计得逞的窃笑。 按 下回拨键,她懒洋洋地躺到榻榻米上,惬意地眯起眼。 “哼,玩够了?”电话那头的人很明显心情不佳,语气低沉到极点,犹如即将爆发的火山。 欲擒故纵要是搞砸了那真是相当丢人,时透月不得不软着嗓子找补:“抱歉,手机坏了,今天才修好。”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他冷笑着说,旋即话锋一转,“明天我来东京找你面谈。” 既然家主大人都肯屈尊纡贵地大老远跑来找她,说明要人的事百分百能成,这波稳了! 时透月先是象征性的寒暄几句,随后图穷匕见,撒娇道:“表叔,人家想去银座吃高级寿司。” “……行。”真就是一点不跟他客气。 * 看着坐在对面疯狂干饭的小姑娘,禅院直毘人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她的胃是黑洞吗?!食量竟恐怖如斯,捏寿司的老师傅都快累死了! “再要五份鲔鱼寿司,五份海胆寿司,两份鱼子酱……”加完单,她还装模作样地问:“叔,你要吃啥?” “不用,我光看你吃就已经饱了。” 一顿美餐后,时透月摸了摸圆鼓鼓的肚皮,吃着饭后甜点,脸上洋溢着一本满足的笑容。 “吃饱了就谈正事吧。”禅院直毘人开门见山地问:“你要多少钱?” 时至今日,他仍然记得时透月那腐败至极的“宏图大志”,印象实在太深了。 想必她会狮子大开口,向他要一大笔钱来实现纸醉金迷的梦想。 用纸巾拭去嘴角的冰淇淋,时透月轻轻摇头,“我不要钱。” “什么?”直毘人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她居然不要钱?!怎么可能啊?还以为她会至少要十个亿。 “禅院家还有一位天与咒缚,我要他,这对于位高权重的家主大人来说,不算什么难事吧。” 她绷着脸,表情异常认真,不像在开玩笑,直毘人觉得很是纳闷,“甚尔?你要他做什么?” 说来话长,时透月懒得跟他解释,眼珠子一转,随口胡诌道:“当小白脸养,我喜欢帅哥。” “……”真是毫不意外呢,随她去吧,这人已经没救了,贪财好色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成语。 将提前整理好的“武功秘籍”从背包里拿出,时透月本着认真负责的原则说道:“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随时问我,注意事项都写在第一页,记得看,很重要……” * 离开禅院家的这一天,他两手空空。 临行前,家主大人把他叫过去,礼节性地交代了一些话,他没太注意听,等走到中门时,已经全部抛之脑后。 就像是一场虚妄的梦,没有半分实感,也没有人相送道别,像是枯叶离开树枝,稀松平常,无人在意。 穿过大门,映入眼帘的是蔚蓝的天空,颜色似乎比平日里更蓝。 天幕之下,是身着红裙的红发姑娘,身旁站在她的父母,三人今天是开车来的,这画面让他想起某部都市剧里的场景。 见他来了,小姑娘立马喜笑颜开,小跑着冲过来,一把牵住他的手,“甚尔,我们回家吧。” 回家?好陌生的词语,似乎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跟他说,真是奇怪啊,明明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却会给人一种安心而温暖的感觉。 他缓慢而郑重地点了下头,不由自主地重复道:“嗯,回家。” 从京都驾驶汽车回东京大约需要四个小时,乘坐新干线只用一半的时间,但坐车比较有回家的氛围,一家人昨晚经过商议,最终决定开车。 时透月完全没把他当外人,上车后直接躺在人家腿上看漫画,完全无视对方惊愕的眼神和僵硬的身体。 “再过两天就是甚尔的生日了,你打算怎么过?”她问。 试图通过看风景来缓解尴尬的少年闻言一愣,没多想,脱口而出:“不用了。” 从前也如此,生日对于他而言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没什么特殊意义。 “这怎么行?”一清透过后视镜朝后看,神情严肃,“你来家里的第一个生日,必须要好好过。” 坐在副驾驶的早鹤探出身子回过头,眉眼弯弯,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是呀,不管你想买什么,做什么,叔叔阿姨都会尽力满足。” “真的吗?”没脸没皮的时透月从座位上弹起,两眼放光地大声道,“我们去银座吃怀石料理吧!” 早鹤抬手就是一个爆栗,笑容瞬间散去,恢复往日里训斥倒霉闺女的凶巴巴面孔,“又不是你的生日,别凑热闹,一边去!” “过分!我是你从医院门口抢来的吧!” “厉害啊,竟然被你发现了。” …… 一家三口中,两人在互怼,另一人负责劝架,气氛吵闹而融洽,而他虽近在咫尺,却依然有那种在看电视剧的感觉。 仿佛与他们之间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永远都无法融入进去。 “那就……去银座吃怀石料理吧。”他垂下脑袋,小声说道。 40-50 第41章 无价之宝那我以后赚的钱都给你…… “好耶!”奸计得逞的某人立刻欢呼起来,顺手环住身旁人的胳膊一顿猛蹭,“甚尔,你真好,我最喜欢你了。” 撒娇什么的,她最擅长了! 浑身一僵,黑发少年脸上出现无所适从的表情,他偏头看向挨着自己的小脑袋,然后尴尬地移开视线,望着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声音带着点颤:“你、你高兴就好。” 完全被拿捏住了,早鹤叹息一声,扶着额角无奈道:“不要这样惯着她,本来脸皮就厚,越惯越厚。” “略。”冲老妈扮了个鬼脸又吐了吐舌头,时透月怕被揍,立马缩到甚尔身后,将脸皮厚的特性发挥到极致,“他都说想吃怀石料理了,我们应该尊重他的意见。” 最终在月某人没脸没皮的坚持下,生日行程暂定为去银座吃料理。 入夜时分,时透月殷勤地在房间铺床,见缝插针地解释说:“我们看中了几处不错的房子,都是刚装修完不久,还很新,等过两天带你去参观一下,到时候用民主投票的方式来决定搬去哪。” 这是时透家的传统项目,遇到重大决策时,需整合全家人的意见。 “嗯。” 铺被子的手蓦地顿住,她回过头,凝视着少年木讷的脸,思索几秒后,语气做作、表情浮夸地调侃道:“甚尔啊,你的命好苦呐,在禅院家好歹能单独住一个院子,来这之后就只能跟我挤一屋咯。” 听罢,他下意识地皱起眉头,终于表现出稍微生动点的神情,说话也不客气了些,“少啰嗦!” “我的天,你终于‘活’过来了。”时透月丢下手中的活,盘腿坐下,伸出手比划几下,“你今天一直怪怪的,有心事啊?” 学着她的样子盘腿坐下,少年低头盯着榻榻米,沉默良久后,发出几不可闻的叹气声:“我真的搞不懂你,明明可以借此机会找禅院家要一大笔钱,偏偏……唉。” 怎么说呢……其实就算没有他,她也不打算要钱,归根究底呼吸法是战国时期的一位剑士的原创,又不是她的专利。 正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她虽然不是君子,但还没有堕落到拿别人的专利去卖钱。 跟不倒翁似的左摇右摆挪动到他对面,时透月倾身凑过去,神情认真地看着他道:“不一样,甚尔对于我来说是无价的。” 这是实话,能够有个陪伴她的欧尼 酱,对于时透月而言的确是无价之宝。 闻言,他难以置信地睁大眼,好似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似的,随后十分难为情地偏过头,双颊飞入红晕,异常别扭地小声骂道:“笨蛋!” “啊对对对。”见他恢复正常,时透月心底松了口气,一脸无所谓地应付道,撑着地面慢悠悠地站起来,继续方才的铺床大业。 这时,身后忽的传来少年带着点哑的嗓音:“谢谢。” 她嘴角往上一扬,语气轻松愉快:“要是真想谢我,搬家的时候记得帮忙收拾东西。” “嗯,好。” * 如今正值寒假,时透月不需要到学校上课,因此带甚尔看房的重任自然就落到她头上。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桩要事需要解决,那就是带他买衣服去。 “马上就是新年了,我也趁机添置几套新衣服。”时透月拍着口袋,里面装有老爸塞给她的信用卡。 “我们去哪卖?”对着门口的落地镜,甚尔煞有介事地整理了一番仪容仪表,伸手接过她递来的围巾戴上,儿童款的长度对于他而言有点短。 “去代官山那边吧。” 虽然不知道是哪,但他也没多问,非常配合地点点头,“好。” 不同于原宿、涉谷的热闹非凡,代官山的整体氛围偏文艺悠闲,适合慢慢逛。 小巷纵横交错,隐藏了很多小众且有品位的日潮好店,还有不少美食店,甚至也有卖古董和各类家具的店家。 黑发少年很明显是第一次逛街,偏偏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偶像包袱,非得装出目不斜视的模样,然后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到处乱瞟,时刻做好表情管理,避免露出没见过世面的傻相。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时透月,她才管不了那么多,看到新奇的玩意儿就会立刻凑过去看,连连感叹,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 逛了差不多一上午,二人手中拎满购物袋,特别是倒霉的甚尔君,身上大包小包,已经快变成行走的“圣诞树”。 “你不要再买了!”他拉住正准备进帽子店的购物狂,声音里隐含着崩溃。 时透月无视他的痛苦,不为所动地扭头道:“最后再买一顶帽子,就一顶!” “……”他在心里默默发誓:再也不和她一起逛街了,简直比训练还累! 吃完饭回家“卸货”,甚尔无力地躺在沙发上,体力值归零。 而一旁的时透月体力值还是满格,心情颇好地哼着小曲,把购置的“战利品”一件件拿出来,放到桌面上欣赏起来。 “我的眼光真好,买的每一件都是仙品。” “哦。” 偏眸瞟向在沙发上躺尸的某人,时透月恨铁不成钢的微微蹙眉,“你的体力也太差了吧!还不如我呢。” 默默翻了个身,甚尔彻底摆烂,有气无力道:“你是女超人,我是凡人。” 同样都是天与咒缚,为啥子差别那么大?时透月暗自揣摩起来,认为一定是禅院家不把他放在眼里,所以从来没有进行过什么像样的训练。 这样可不行!还是得让她来,分分钟把他训练成魔鬼筋肉人。 时透月站起来,高高举起小拳头,发出豪言壮志:“甚尔,从明天开始我们一起特训,长大之后一起当特级咒术师!” 对方没有回话,继续维持在背对她的姿势,过了半晌才闷声问:“为什么一定要当咒术师?” “赚呐!有钱可以为所欲为!” 这话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旋即坐起来,半信半疑地问:“就因为这个?” 虽然充满市侩气息,但比禅院家那套装腔作势的说辞要强。 时透月做作地挑了挑眉,“嗯哼,因为我花钱如流水,所以需要拥有一份高薪职业。” 他若有所思地垂下脑袋,专心思考了好一会,忽然像是下定重大决心似的抬起头,平静地注视着她,一字一句道:“那我以后赚的钱都给你。” 还有这等好事?!时透月欣喜若狂,第一反应就是:好啊好啊,但转念一想,貌似又不太好。 “钱的话……我自己能挣,你的钱还是留着娶媳妇吧。” 人生导师玉青说过,她的性格很容易依赖别人,所以得克制住,努力当一个独立自主的新时代女性。 “娶老婆得花很多钱吗?”盲生发现了华点,甚尔想起禅院家的“优良传统”,不禁心生疑惑。 与此同时,听完这话的时透月也想起禅院家的陋习,她立马严肃了表情,“废话,女孩子都很金贵的,得好好捧在手心里,结婚前要买房、买车、买各种金银珠宝,婚后更是要用心对待,让她过上小公主一样的优越生活,外面的世界都这样。” 作为新时代的独立女性,当然也可以花老公的钱,这并不矛盾,前提是自己也得赚钱,经济独立才能为所欲为。 一直生活在茧房的甚尔成功被忽悠过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旋即郑重地点点头,“我记住了。” 忽悠大王时透月满意地看着他道:“你记住就好,为了以后能有钱结婚,明天起跟我一起训练。” “……好吧。”他的样子有点不太情愿。 * 房屋中介是位五十多岁的中年大叔,在这行干了几十年,身上充满服务业特有的人情味,长得也慈眉善目,说话时更是温柔而有耐心,让人产生莫名的信赖感。 “这位是……你哥哥?” “是呀,帅吧。”时透月点头如小鸡啄米,还不忘夸赞。 “嗯,”中介大叔闻言附和,“和你的父亲长得很像呢。” “有吗?”她仰起头盯着少年看了一会,惊觉似乎是有点像,特别是眉眼部分,只不过她老爸轮廓更为柔和些,这就是基因的力量吗? 这些事先放一边,时透月提出最新的看房需求:“叔,我们想找附近的房子,不想搬太远。” 因为和邻居宫野家关系很好,她也挺喜欢明美的,舍不得搬离居住的社区,左思右想后,决定还是住附近。 “好好,我手上正巧有几套符合你们要求的,咱们慢慢看。” 看房过程基本都是时透月和中介大叔在讨论,甚尔安静地跟在二人后面,被问到意见时,才会勉强说几句话。 他初来乍到,对于找房子的事毫无经验,所以也没办法提出什么有用的建议。 “你想住什么样的房子?”时透月试图引导。 他神情微愣,轻声应道:“我没什么要求,你喜欢的就行。” “哥呀,大哥呀!”她揉着眉心,言辞恳切地表示,“房子得住好几年,你得慎重考虑。” 被她和中介反复提点,原本打算随波逐流的某人开始凝眉思考起来,少顷,他开口说:“喜欢向阳的房间,最好是日式,我还是习惯睡地上。” 见孺子可教也,时透月相当欣慰地拍拍他的胳膊,“俺也一样,哈哈。”本来想拍肩膀的,但她太矮了,有点困难。 中介大叔微微眯上眼,脑中搜索起符合条件的房源,“那边有套整体装修风格偏日式的房屋,还有大围院。” 听完描述,时透月开始无尽畅想:“太好了!大院子能架秋千,冬天如果下雪能堆雪人,夏天弄流水素面……” 她的描述过于具体,落在甚尔耳里,连他都跟着幻想起来,不经意地补充道:“还可以种些花草或者蔬果。” “好主意!你喜欢吃什么?” 第42章 不想当咒术师米花活雷锋 “肉和肝脏。” 时透月抬眸幽幽看了他一眼,状似不满地嘟囔道:“院子里种不出来啦。” 说完又补了句:“不过我也挺喜欢吃肉的。”嘴角带着贪吃鬼特有的笑。 看着边走边聊的“兄妹两”,阅人无数的中介大叔推了推眼镜,似乎已洞悉一切,他猜想“哥哥”之前应该没和家人生活在一起,是最近才接回家的。 原因姑且不论,倘若真是如此,那他必须多为客户着想,推荐比较适合他们这种特殊情况的房型,既能保留个人空间,又有供全家人一起玩乐的公共区域。 * 一年的最后一天,在料亭吃完怀石料理后,时透月摸着圆滚滚的小肚皮,和家人一起散着步回家。 为了迎接新年的到来,四人经过商议,决定凌晨时分到附近的神社听敲钟声,然后排队参拜。 还 未到神社,便远远瞧见人山人海的盛况,街道两旁设有不少临时摊位,如同举办庆典般热闹。 各类店面应有尽有,卖面具的、卖棉花糖的、卖烤鱿鱼的……门口的灯笼上印有各家店名,挂在招牌周围的小彩灯也已点亮。 食物的香气互相缠绕,和喧闹的人声混杂在一块儿,驱散了空气中的寒意。 “妈,我要吃烤鱿鱼。”时透月指着其中一家店铺道。 早鹤听罢嘴角一抽,脸上满是无奈:“我真是服了你了,在家的时候不是才吃过荞麦面嘛。” 除夕夜吃荞麦面也是传统活动,关东地区会配天妇罗,关西则是搭配鲱鱼。由于不久前刚吃完饭,三人只是象征性地吃了一小口,而时透月的食欲好到惊人,竟然连干两大碗。 “人家还在长身体!” 早鹤认命般掏出一张万元大钞,塞到黑发少年手中,“甚尔,带妹妹去排队。” “好。” 见状,时透月一个箭步冲到少年跟前,轻轻牵起他的手,大步往小吃摊方向走,口里念念有词:“你得牵好了啊,我那么可爱,要是被人拐走,别人是不会还的。” 甚尔听完这番自恋又离谱的发言,不禁面露嫌弃,淡淡道:“你东西掉了?” 她立马停住脚步,睁大双眼低头找了找,“什么什么?我没看到啊。” 少年精准吐槽:“脸掉了。” “喂!” 站在不远处的夫妻二人面带微笑,静静看着他们打闹的身影。 小姑娘穿了一身深蓝色和服,袖口和下摆处印有橘色的金鱼花纹,随着她的动作,布料上的金鱼好似在湖泊里游动。 少年身着浅灰色条纹和服,他原本想挑黑色的,但在众人的劝阻下,无奈穿上不曾尝试过的浅色系衣服,结果意外的很搭。 身高差了一大截的两人并排走着,你一拍我一下,我捶你一拳,幼稚的活像幼儿园小朋友。 早鹤悠悠感叹:“唉,这两人整天不是斗嘴就是打架,我小时候跟哥哥的感情可好了,从来没有吵过架。” 一清低声笑了笑,顺势牵起妻子的手,“感情好的表现又不止一种,他们这样也不错啦。” “我担心哪天真要动起手来,会把家里的房子给拆了。” “额……不至于吧。” 排队将近二十分钟才买到烤鱿鱼,时透月一口气炫了三串,用手帕擦去嘴角酱汁的同时,好奇地问身边人:“你平时吃那么少,不会觉得饿吗?” 甚尔斜目扫向她,扬声道:“是你吃的太多!”就离谱,这食量如果去参加大胃王争霸赛,至少能进前三名。 收起手帕,时透月惋惜似的叹息道:“我还以为天与咒缚都很能吃。” “我们不一样。” 话语刚落,小姑娘望向摊位的眼睛一亮,抬手扯了扯少年的袖子,“甚尔,我们去买章鱼烧吧。” “……”谁来救救他?! * 新年的第一天,甚尔是在无比痛苦的训练中度过的,他感觉自己快要死掉了,连去浴室洗澡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虚弱地趴在走廊上。 斯巴达教练时透月,全然不顾他人死活,没有人能笑着从她的训练列表里走出来。 浴室的门被打开,换上居家服的小姑娘用浴巾擦拭沾水的长发,低头看向玄关边的“尸体”。 “啧啧,夸张了啊,感觉你也没练习多久。”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黑发少年艰难地撑起身子,眼神颇为哀怨地盯着她道:“你说呢?得亏我身体好,换做是别人已经死了!” 单是戴着阻氧面罩跑二十公里这一项,就能要人命!更别提五百个俯卧撑、五百个仰卧起坐、五百个深蹲……等等等等。 根本就不把别人的命当命!最可怕的是她本人竟能轻松做到以上项目,导致他也只能咬牙坚持,含泪完成训练。 无视他的抱怨,时透月露出云淡风轻的笑,“没办法呀,为了成为特级,再辛苦都是值得的。” 少年张了张嘴,望着她欲言又止,过了半晌,才心虚似的移开目光,声音小到几不可闻:“我不想当咒术师。” “呃!”手中的浴巾落到地上,时透月露出惊讶地神色,“你怎么不早说?” “怕你生气。”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捡起浴巾,时透月坐到少年身边,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以后有话直说,我像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人吗?” 余光瞥向她,甚尔眼底带着怀疑,淡淡吐出一个字:“像。” “……” 一言不发地坐了会后,时透月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为什么不想当咒术师?” 他低着头,看起来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思考,那双墨绿色的眸子里涌起介于伤感和厌恶之间的情绪,“因为我讨厌高高在上的咒术师,好像天生高人一等似的。” 说罢,他意识到这话无意间创到了某人,连忙解释:“我不是说你,主要是指那些人。” “我知道。” 心不在焉地回了句后,时透月陷入沉思,是她大意了,吗,没有考虑到对方的心情。 他在禅院家待了那么久,受尽歧视和虐待,想必早已恨透了这个职业。要他当咒术师,就相当于让她去当昆虫研究员一样,职业体验只会让人产生生理不适。 “行,那就不当了。”时透月非常爽快地拍着他的肩膀,并提议道:“先好好读书,明年送你去上初中。” 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松口,还挺开明。 此想法一出,甚尔瞬间觉得自己脑袋出问题了,时透月又不是他的家长,怎么能用上“开明”这种形容词,他拍了拍脑门,试图让脑子恢复到正常状态。 言归正传,说起上学的事,时透夫妻也曾向他提议过,尽管他没有直言拒接,但对于未知的东西,难免心生抵触。 “学校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时透月用手指摩挲着下巴,努力思考的同时组织起措辞,“可以学到各种知识,虽然有很多长大之后根本用不上,但多学点终归没坏处,然后就是能认识到许多有意思的人,借机学会如何跟人相处,建立正常的交际圈。” “学校里还有社团,就是下课后的团体活动啦,你可以先去参观,说不定能顺便找到自己的兴趣所在,我爸学生时代是漫画社的,就是那时候产生了长大之后当漫画家的想法……” 总体听起来还算有意思,他那点抗拒心理慢慢褪去,更何况比起时透月的斯巴达训练,上学什么的……简直不要太轻松。 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时透月忽然想到个好主意。 “学校的开放日在每年的三月和九月,平时也可以预约参观,你抽空看看招生简介,喜欢哪所学校告诉我,我提前安排。” “你真的好像我家长。”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时透月也有点懵,貌似这话中原中也从前也说过,她的“妈味儿”有这么重吗?太打击人了吧! 罢了罢了,他们在她眼里都是不谙世事的小朋友,偶尔散发点“母爱的光辉”也正常,不需要太在意。 “哦,毕竟你还是个孩子嘛。” “我比你大!” “这可不好说。” * 时间如白马过隙,转眼已是三年级的暑假。 回望过去,时透月感触良多,米花——不法势力永远的家,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阻止了无数起案件。 比如某便利店抢劫事件,伊达航的父亲原本也会被牵涉其中;比如某银行抢劫案,她母上同事的女儿差点被歹徒开枪打死;比如 某商场爆。炸案,机动队的人险些全军覆没…… 尽管还有数不清的案子由于涉事人她不认识,无法提前干预,但时透月真的尽力了,米花活雷锋非她莫属! 此时此刻,她正坐在烤肉店的包厢内疯狂炫肉,负责烤肉的服务员被她豪迈的吃相以及可怕的食量所震惊,恨不得长出八双手来帮忙。 对面的禅院直毘人一脸淡定地品茶,早已习惯她大胃王的属性,见她吃得尽兴,适时开口拉家常:“月啊,最近训练的如何啊?实力是否又有精进?” “服务员,再加三份牛舌!甜点差不多可以端来了。” “好的。” 见自己的话完全被当做耳旁风,向来一呼百应的家主大人觉得面子有点挂不住,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假笑。 “麻烦帮我再温一壶清酒。” “是。” 酒足饭饱后,随着一片狼藉的桌面被收拾干净,直毘人如同老狐狸般,笑眯眯地对她发出邀请:“下个月五条家的家主要举办六十岁寿宴,你和我一块去吧。” 第43章 别把六眼打死了什么无下限?节操吗? 妈耶!这笑容怎么看怎么渗人,还能依稀闻到一股阴谋的味道,表叔千里迢迢跑来找她,果然不可能只是为了请吃饭。 是她太天真,竟以为对方此行的目的是单纯地想要感谢她帮忙教育儿子。 战术性后仰,时透月脸上写满拒绝,虽然不知道要带她去干啥,但直觉告诉她,绝对没什么好事! “我不去!” “走嘛,小月。”见她不上当,直毘人采用食物诱导战术,“五条家财大气粗,生日宴肯定大办特办,宴席上会有很多山珍海味,你可以随便吃。” 时透月感觉到被冒犯,她这个人是贪吃了点,但也没他想象的那么馋,又不是被胡萝卜引诱的蠢驴! “靠!在你心里我就这形象?为了吃东西哪都能去?你有什么目的就直说吧,没必要拐弯抹角。”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禅院直毘人认为不需要再藏着掖着,反正她早晚得知道,不过时透月似乎比他意料中的聪明一点,属实有些意外。 “五条家诞生了百年难遇的六眼神子,不久前还觉醒出无下限术式。” 陌生的专业名词令时透月满头雾水,她几乎没过脑,张口就问:“六眼是什么?六眼猕猴?什么无下限?节操吗?那我应该也觉醒了。” “……” 直毘人的内心是绝望的,幸亏提前告之,否则要是在寿宴上说出这种话,禅院家祖祖辈辈的脸都要被丢光咯! 强忍住想要吐槽的念头,他耐下性子解释道:“六眼就是拥有特殊能力的眼睛……” 禅院直毘人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时透月的总结就一句话:反正很强就对了,术师中的顶配。 “然后呢?这跟你要带我去五条家有啥关系?” 说起这个就来气,中年男人难得露出孩子气的一面,吹胡子瞪眼地抱怨起来。 “哼!原本禅院家、加茂家、五条家的整体实力都差不多,相对平衡,此前有你的呼吸法加持,我们这边还更胜一筹,自从五条家的六眼觉醒术式后,那帮老家伙拽的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一边喝茶一边听他发牢骚,时透月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那么一丝想笑。 就是酸嘛!柠檬树下的直毘人,只恨自家没能出个继承祖传术式的狠人。 由此一来,也能隐约猜出带她去的原因,多半是想让她跟那位六眼切磋下,展示禅院家的“雄风”之类的并不存在的东西吧,反正得给他们家长长脸。 但她可不想瞎掺和,这种大家族之间的聚会都无聊的要死,一群面和心不合的大人面上商业互夸,心里暗自较劲,她在旁边看着,只会尴尬到脚趾抓地!况且她也没有把握能打赢,要是输了,岂不是更丢人。 输出完后的直毘人低头喝了口茶,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他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以作挽尊:“咳,总而言之下个月你必须跟我去,在宴席上好好教训那可恶的六眼,让他们知道禅院家的厉害!” 靠!还真是她猜的那样,太特么幼稚了!男人至死是少年吗? 在心底翻了个大白眼,时透月平静地推脱,顺便阴阳怪气:“禅院家人才济济,应该轮不到我这个外人吧,怎么不让你那倒霉儿子去?” “你还好意思提?!”老来得子的直毘人脸上流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直哉被你揍完之后,就对身边的所有女性产生恐惧心理,一旦有侍女靠近,他就会发出土拨鼠般的尖叫。” 听罢,时透月内心一阵幸灾乐祸,但她怕直毘人恼羞成怒动手捶她,艰难地忍住没笑出声来,但嘴角还是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嘴欠道:“土拨鼠是怎么叫的?” “这不是重点吧!以后不许再欺负他了,他好歹也是你表弟!” 时透月表示不屑,“嘁!他可没拿我当表姐。” 作为呼吸法的正统传承人,她偶尔会去禅院家指导一二,顺便蹭吃蹭喝蹭住,过一把豪门大小姐的瘾,然后就遇到某个不知死活的表弟。 那死小孩一副目中无人的欠揍嘴脸,而且说话极其难听,一看就是家里人惯的,见她长得好看,竟然说什么以后可以勉为其难地纳她为妾。 呵,他在想屁吃。 暴脾气的时透月真就一点没惯着他,什么嫡子?小辣鸡!关她屁事,就算是天皇的儿子也照打不误。 随后她就把禅院直哉狠狠地暴揍一顿,扒了裤子当众打屁股,打到他嗓子都快哭哑了,周围的侍女和家仆纷纷吓得不敢动。 但其实她有偷偷观察到,其中几名侍女的眼底有些湿润,涌现出大仇得报的畅快神情,她们现在不需要再伺候傻逼,心里一定乐开花了吧,很难不笑出声来。 为防止被禅院家那些所谓的长老指指点点,时透月揍完就跑,不给对方一点机会。 话说回来,嫡子的人缘真有够烂的,他挨打的时候,在场的人都只是口头劝说,没人敢上来拦她。也有可能是时透月太过凶神恶煞,大家怕她发起疯来,会无差别痛扁所有人。 “好啦好啦,这件事到此为止,那孩子是顽皮了些,但你下手未免也太狠了,以后别随便打人,有什么事好好说。”禅院直毘人象征性地责怪几句,貌似没有深究的意思。 作为人父的他看到唯一的儿子被揍到下不了床,怎么可能不心疼,但细想一番,又觉得其实也不算是坏事。 直哉的性子的确越发顽劣,妻子早逝,他平时又忙,没时间管教,而且毕竟是亲生儿子,说不出什么重话来,更别提出手教训了。 家里的其他人都顾忌嫡子的身份,无人敢干涉,长此以往,长大之后只会更加嚣张跋扈。 倒不如让暴躁表姐来管,她那个性子,绝对不会惯着他。 见状,时透月索性服软,顺着对方的台阶下,“好吧,我也有错,有空去看看他。” 如果禅院直哉再敢出言不逊,她会揍得比上次还狠! 事情告一段落,直毘人把话题拉回正轨:“到时候我会在寿宴上提出让小辈切磋的建议,慎吾那老家伙向来好面子,断然不会拒绝,你点到为止就行,别把六眼打死了。” “你真是瞧得起我啊叔!他配置太高了,臣妾打不过啊!而且我还没答应呢。” 只把她的抗议当做耳旁风,直毘人自顾自地分析起来:“你跟他差不了几岁,又是个女孩子,看起来还那么弱,五条家不会觉得我们以大欺小,为了禅院家的尊严,这架打定了!” 时透月气得想拿茶水泼他,什么叫看起来还很弱?瞧不起谁呢?她才不会上套呢,轻易被激将法拿捏。 “我不去,麻烦死了。更何况这是你们大人之间的恩怨,凭什么把气撒在一个孩子身上,他又没做错什么,白白挨我一顿打,多憋屈啊。” 对于时透 月的弱点了如指掌,禅院直毘人眼底闪过胜券在握的笃定,他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我给你一千万。” 靠!这谁顶得住?她狠狠地心动了,一千万太诱人,她那点娇弱的正义感在金钱面前输得一败涂地,但时透月面上依旧稳如老狗,装作不为所动的模样。 “太少了吧!这可事关禅院家的脸面,至少五千万。” 家主大人一拍桌子,“成交!” 对方答应地过于爽快,时透月觉得自己喊低了,这波血亏,于是硬着头皮加价,“我想了想,五千万有点少,要不……五亿?” 禅院直毘人双臂环胸,牵起嘴角冷冷一笑:“不可能,再出尔反尔我就让别人去了。” “……好嘛。”委委屈屈时透月,含泪收下定金。 * 坐在房间,看着存折上多出的五百万,时透月露出不值钱的笑,完事之后还会有四千五百万入账,光想想就觉得开心。 可现实哪有那么容易,传说中百年难遇的六眼神子诶!势必从小受人瞩目,作为全村人的骄傲,五条家一定会往死里练他。 超高的天赋外加后天的努力,这特喵让她怎么打?拿头打吗?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从表叔那获取到不少有用信息,五条悟目前能使用的术式有两种,分别是【停止之力】和【吸引之力】。 前者没有主动攻击性,但靠近他的所有攻击都能被强行停住。后者名为【苍】,出力最大可达负无穷,类似于小型黑洞。【1】 她已经预想到自己被对方的术式所牵引,脑壳撞向地面的悲惨画面了。 生活不易,阿月叹气,钱难赚,屎难吃。 物理近战选手要如何打败技能逆天的魔法师?能咋办?只能打持久战,如果顺利把对方的咒力耗完,她就有反杀的机会。 好在天与咒缚对咒力有天然的抗性,她应该能撑住吧,应该吧……不,为了尾款!她必须**到最后! 唉,这事要是被甚尔知道,肯定会骂她助纣为虐,玉青也会指责她眼里只有钱,毫无底线,随便欺负小孩。 综上所述,时透月被迫单独练习,闷声发大财。 * 很快来到八月份,寿宴当天,时透月换上表叔提前寄来的昂贵和服,她做贼心虚,天未亮就出了门,步行到附近的咖啡厅,坐等禅院家的专车来接。 由于有求于人,尊贵的家主特地下车帮她开门,顺便开口试探:“小月啊,准备的如何呀?” 她目光锐利如刀,拿出破釜沉舟的架势,“哼!我时透月就算是死,就算是跟他同归于尽,也绝对不会输!” 直毘人怔愣一瞬,连忙劝道:“大可不必,别弄出人命来。” 某人明显已经魔怔,对于四千五百万……哦不,是对于胜利的执念,让她看起来充满煞气,并说出无比中二的话。 “叔,你还是太天真,战役的号角早已拉响,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活!” “……”他怎么感觉五条悟要无了。 第44章 传说中的六眼神子这是什么绝世美儿童…… 做戏就要做全套,时透月今天的人设是养尊处优的小淑女,若在寿宴上吃太多,则会影响淑女的形象。 为避免人设崩塌,方才等待期间,她把咖啡店能吃的东西都点了一遍,这会内存已满,估计连颗糖都咽不下了,所以在看到车座上的五层精美食盒时,不禁眉头一皱。 “叔啊,我现在已经饱了。”看来禅院直毘人和她想的一样,去之前先把肚子填满。 他似乎有些惊讶,语调略微上扬,“哦?是吗?那你路上吃吧。” 并排坐于后座,直毘人的视线不自觉地飘向身旁人,不得不说,时透月长得非常好看,只要不动不说话,就和人偶娃娃没什么区别。 长发绾成精致的发髻,镶着宝石的华丽朱钗点缀发间,鹅黄色的和服衬得她的皮肤愈发白皙,坐姿极为端正,任凭车子加速或刹车,无论如何摇晃,她依旧端坐如钟。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小姑娘眼眸偏转,目光斜斜扫过来,语气轻松地调侃:“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啊?” “……”果然还是不说话比较好。 时透月扭头欣赏起窗外风景,只给他留了个后脑勺,朱钗垂下的流苏微微晃动,像是月色下摇曳的花朵。 她脑中开始模拟战斗,刚模拟到一半,身后忽然传来句风马牛不相及的问话。 “你觉得直哉怎么样?” 头都懒得回,时透月瘪瘪嘴道:“不怎么样,满分十分,给他一分,这是看在脸还不错的份上给的。”言下之意就是除了脸一无是处。 算是意料中的回答,但她说话直白的过分,多少有点伤人,禅院直毘人面上闪过尴尬,试图替儿子挽尊,“没那么不堪吧,他也有别的优点。” “比如呢?”时透月懒懒转过头,丢给他一个略显烦躁的眼神,“揍起来的手感很好?” “……”没法聊了,她究竟是有多讨厌直哉啊?! 沉默几秒后,直毘人继续执着地替儿子说好话,“他还小,长大之后会懂事的。” “你清醒一点啊叔!不要自欺欺人,别糊弄自己。” 时透月彻底绷不住了,她最烦这种溺爱型家长,都说慈母多败儿,慈父也好不到哪里去,那破儿子浑身上下都是缺点,夸他的难度约等于屎上雕花。 换作是平时,她根本懒得掺和别人家的事,但架不住表叔太正常了,是禅院家唯一的正常人类,跟那群封建余孽相比较,他简直开明到不行,因此她才愿意多说几句。 好像被戳到痛处,禅院直毘人没再说话,望向窗外的目光深远,好似透过白云再看别的什么东西。 他沉重地叹了口气,说起从前。 时透月听得人都傻了,坐在前排的司机人也傻了,眼神惊恐地看着后视镜,他不知道家主大人今天是抽什么风,为什么突然感性?回去之后他会被灭口吗? 听了半晌,时透月都没搭腔,努力用自己贫瘠的共情能力去体谅对方,但她毕竟没生养过,很难体会为人父母的心情。 据直毘人说,他和妻子的感情很好,但妻子身体虚弱,一直无法怀孕,年近四十才生下孩子,没过多久就撒手人……总之这儿子虽然刁,但却是他唯一的念想,寄托了对爱妻的思念。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时透月都没敢看他的表情,噎了半天,思索一圈后出声安慰:“你也是第一次当爹,难免会有不足之处。” “唉,眼下只有你能管得住他了。” “额……我尽力。”尽管她压根不想管,但这种时候还是先应下来比较好,日后反悔是日后的事。 敛去忧伤的神色,直毘人装作不经意似的看向她,抿了抿唇,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如果不出意外,他未来就是下一任家主,你……要不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时透月陡然拔高音量,眼睛瞪得像铜陵,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着身旁的心机老boy。 好家伙,在这等着她呢?糟老头子坏得很! 敢情他又是卖惨又是自我反省,为的就是博取她的同情,其目的昭然若揭,如意算盘都打到她脸上了! 就算他们是四代旁系,法律上允许结婚,但她绝不可能嫁给傻逼!更何况她可是不婚主义者啊,结个毛毛的婚! 不给对方任何辩驳的机会,时透月抢先道:“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你要是敢再多说一个字,我就下车走人!你自己去跟五条悟打吧!” “……”可恶,搞砸了。 * 时透月气了一路,等气到五条家时,已是下午时分,望着眼前巍峨的高山,她不禁感叹:又被贫穷限制了想象力。 整座山都是五条家的私人领地,阳光落满蓊郁苍翠的密林,仰头看去,传统的和风建筑隐匿于山林间,可以依稀听到潺潺流动的水声。 在家仆的带领下踏上石阶,头顶是红色的鸟居,道路两侧的被葱茏的树木所环绕,归巢的雀鸟从头顶掠过,偶尔发出清脆的鸣叫。 接下来的剧情和时透月脑补的差不多,大人间的虚与委蛇让她尬地浑身难受,偏偏这里是别人家的地盘,不能随意走动,只好乖乖跟在直毘人身边。 和一群老头坐在竹亭里品茶,再好的良辰美景都无法治愈她疲惫的内心,周围人看似在进行着平常的聊天,实则都话里有话,绵里藏针,她cpu都快烧了。 待熬到进入宴会厅,她已心力交瘁。 大厅的布置和古装片里的差不多,最上面的主位自然是留给寿星的,客人和家中小辈则是被安排到两侧的席位落座,中间空出场地应该要留给乐器或舞蹈表演。 拖着脚步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眼见面前摆满新鲜的水果,时透月实在忍不住了,低头猛炫! 去他大爷的淑女形象!她今天是来揍人的,不吃饱哪有力气打架啊! 一旁的直毘人貌似早已料到这一局面,表情还算淡定,没有出言制止,而是叫来侍女,让对方端些餐前小食或甜品来。 尽管已经饿极了,但时透月依旧保有一丝理智在,她吃东西的速度很快,但餐桌礼仪还算得体,优雅而迅速地狂吃。 这时,对面传来一声窃笑,声音很轻,几乎被隐没在周围的嘈杂中,她抬头望去,当即愣住。 靠!好伟大的一张脸,这是什么绝世美儿童,跟周围人都不是一个画风,她甚至想冲上去跟他合照,但对方神情中的那抹鄙夷十分刺眼,让她感到不快。 注意到她的目光,禅院直毘人俯身凑到她耳边悄声道:“那就是五条悟。” 时透月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如果将人生比作一场游戏,六眼神子绝对氪了重金,不但是术师中的顶配,相貌也无可挑剔。 造物主对他过分偏爱,让世间最皎洁的那轮明月晕染他的发丝;让最为纯净无暇的霜雪融进他的肌肤;让浩瀚天宇中最璀璨的星光坠入他的眼眸。 好看的那样不真实,像是梦中才会出现的人物,最为抓人的就是那双眼。纯净清透的蓝,宛若向远方无尽延伸的苍穹,又像雨后初霁的天空。 小学作文满分的时透月已经词穷,总而言之就是非常的好看! 此时,绝世美儿童收起多余的表情,冷脸盯着她瞧,时透月也不确定对方是否在看自己,她扭头望去,身后是做工精美的华贵屏风。 回头时,他已移开目光,神游似的盯着过往的来宾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无所谓啦,反正待会比的是实力,又不是美貌,平平无奇的剑术小天才时透月绝对不会输! 只要钱到位,别说什么神子了,就算让她弑神都可以。 偌大的厅内满是吸气和屏息的动静,众人不约而同地放慢脚步,半好奇、半惊讶地小心打量起传说中的六眼神子。 他虽年纪尚小,但体内那股过于强大的力量却让人不容忽视,单是一个眼神,就足以吓退胆小的成年人。 * 正如禅院直毘人之前所说,寿宴上提供的菜肴的确美味非凡,时透月吃得心满意足,但她此生应该是不会再来了,饭前的煎熬实在太磨人。 饭后,事情的发展也在直毘人导演的掌握中,他三言两语就将五条家的家主说服,同意切磋一事,席间的来宾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出言怂恿。 而另一位当事人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安排状似不满,秀气的眉头微蹙,但最终也没提出反驳,安静地轻轻颔首。 一行人井然有序地来到宅中一处开阔场地,四周亮起明灯,照亮昏寐的天际。 时透月换上方便活动的衣服,又从武器架上挑了把趁手的木刀,然后顶着众人或同情或看好戏的眼神,木着脸地走到场地中央。 家仆搬来木椅,在东道主的招呼下,另外两位御三家的家主施施然落座,立在旁边的侍女手中端着托盘,上面摆放着热气腾腾的茶水。 等半晌,对手仍未到场,时透月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内心不断腹诽。 五条悟是在后台补妆吗?真有够慢!亏他还是个男的,长大以后约会估计会被女孩子嫌弃死! 正当她暗自疯狂吐槽时,对手终于姗姗来迟,在无数侍女和家仆的簇拥下,挂着兴趣全无的表情,缓慢踱步走到她面前。 靠杯啊!他连衣服都没换,还是那套白底蜻蜓纹案的和服,时透月的愤怒和不耐烦已经爆表,她冲着来人微微一笑,发出灵魂质问。 “你刚才是去拉屎了吗?” 第45章 额,你在哭吗?这堪称终身难忘的耻辱…… 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不过这蹲的也太久了,难道……是便秘? 额,小小年纪应该不至于吧,他又不是中老年人。 大家都因为神子的闪亮登场而暂停讨论,周围静悄悄,导致即便时透月的声音不大,仍旧一字不落地钻入众人耳中。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她怎么敢?!哪来的胆子?!那可是五条家的神子大人啊! 加茂宪介迅速将头扭开,没让邻座的五条慎吾看到自己的表情,但微微颤动的双肩还是出卖了他,没笑出声是作为家主最后的矜持。 禅院直毘人庆幸于刚把茶水咽下,否则此刻肯定会被呛死。不愧是他们家的阿月,轻易就说出了别人不敢说的话。 “喂!直毘人,你平时是怎么教育小辈的?!这就是禅院家的礼仪吗?” 面对五条慎吾的厉声质问,他充耳不闻,淡定地别开视线,对身旁的侍女道:“帮我温壶清酒,要十四代大极上诸白龙泉。” 反正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这是从时透月身上学到的处世之道,真是意外的好用呢。 “还好意思喝酒,你喝西北风去吧!” 围观看热闹的人中不知是谁没绷住,“噗嗤”一声率先笑了出来,随后就像是起了连锁反应,低笑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最后更是转为明目张胆的哄堂大笑。 夸张的笑声起此彼伏,像是恶毒的诅咒,不由分说地撞进五条悟的耳膜。 对于众星捧月的小少爷而言,这堪称终身难忘的耻辱! 自记事起,他就是五条家的骄傲,拥有举世无双的六眼,是无比尊贵的神子,周围人看他的眼神不是恭敬就是畏惧,何曾受过半点嘲笑。 可就因为眼前这个人的一句话,让他成为众人的笑柄,成为众人日后调侃的谈资!他的骄傲,他的自尊都被狠狠地踩到了脚下! 偏偏是家主让他晚点到,还不说原因,所以即便被人栽赃,他也无言辩驳。 浑身的血液不受控制地涌上脸颊,不用照镜子五条悟都知道自己的脸有多红。 “额,你在哭吗?”时透月看见他眼圈泛红,不由得多问一句。 “闭嘴!”五条悟一时情急破了嗓,成功为乐子人们增添笑料。 哦豁,小帅哥炸毛咯,她很识趣地没再开口,目光移动,看向不远处的表叔,用眼神催促对方赶紧让比赛开始,她晚上要赶回去看深夜节目。 一番小插曲后,这场受人瞩目的对决在五条慎吾的一声令下拉开帷幕。 脑海中模拟过无数次的场景在现实中发生,时透月的身体脱离重力的掌控,被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牵引着撞向地面。 木刀缠上凌厉的风刃,她向前连挥数刀,利用反作用力脱离术式的桎梏,地面登时裂开几条狰狞的大口子。 惊讶的低呼和倒抽气声交叠到一起,起初只打算看六眼神子大展拳脚的人们皆是目瞪口呆,他们原以为禅院家的这位连咒力都没有,势必会被瞬杀。 谁曾想,一出手便惊艳四座,随处可见的木刀在她手中仿佛被注入生魂,一招一式间,竟带着让人望而生畏的森然戾气。 五条慎吾脸上从容的笑意骤然消失,不着痕迹地用余光瞥向身旁的禅院家主,只见他正低头喝酒,全然没把激烈的角逐战放在眼里。 哼!真是自信啊,目中无人也要有个限度吧!不过就是个体术尚可的女娃娃,能掀起什么风浪? 待他将目光重新移回赛场时,面前竟刮起直冲天宇的的龙卷风,暴虐的狂风席卷整个场地,裹着砂石不断旋转向上。 诶?! 随着飓风 的散去,碎石洒下,尘土飞扬,众人纷纷以长袖掩面,眯起双眼,试图越过尘雾去一探究竟。 这场对决到底花落谁家? 最为着急的便是五条家主,他立刻站起来,朝前迈了几步,随后长舒一口。 在无下限术式的保护下,五条悟安然无恙,但咒力也因此消耗不少,他面色看起来不太好,额头渗出一层薄汗。 反观禅院家的那位——气定神闲,方才使出了如此声势浩大的招式,竟连大气都不喘一下。 她一改之前大开大合的打法,不再主动攻击,而是游刃有余地周旋起来。 好似身经百战的老练武士,举手投足间都带着特殊的韵律感,无论是周围人的高声喝彩,还是对手的围追堵截,都无法撼动她固有的步调。 那种旁若无人、醉心于战斗的专注力,才是让她最终取胜的关键。 尽管现在表面上二人打得是有来有回,但孰强孰弱,明眼人一看便知,胜负分晓只是时间问题。 不多时,咒力耗尽的五条悟堪堪维持着站立的姿势,脖颈上传来冰冷的触感,木刀的刀刃紧贴皮肤,持刀人勾起嘴角,对他露出一个有点憨憨的笑。 “这次就到此为止吧,以后有机会再切磋。” 当然只是客气一下,身为资深懒鬼,在没有钱拿的情况下,她绝不会轻易打架!劳力伤神,实在不划算。 初尝败仗的五条悟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平心而论,是他技不如人,一开始因为对手没有咒力而轻敌,差点就被她一刀秒了…… 今天之前,他一直认为决定咒术师强弱的标准是术式,没想到将体术锤炼到登峰造极也能如此强悍。 在对决过程中,他不止一次地产生了某种无法言说的战栗感。 对方身上那种不显山不露水的幽微杀气,好似肉眼难以辨认的牛毛针,一个劲地往他灵魂深处扎,挥舞的刀刃化作千重蛛网,整个场地都被她锐利的刀锋所笼罩。 倘若她方才要是真起了杀心,他恐怕早就一命呜呼。 “受教了。”他退后一步,微微弓起身子,然后迅速站直,视线飘向远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时透月连忙谦虚地鞠了个躬,“我才是受益良多。”还顺便蹭了顿美味佳肴,感觉此行不虚。 * “叔,我要回家啊叔!你让我回家吧叔!”时透月毫无形象地在车子后座打滚,疯狂抗议。 直毘人态度强硬,“不行,禅院家早已备好庆功宴,你这个主角必须在场!” “我得回去看少儿不宜的深夜节目!享受成年人的悠闲时光!” “不许看!” 由于家主大人的一再坚持,她只能被迫前往禅院家参加麻烦的庆功宴,没办法……总不可能跳车吧,荒山野岭的,下车立马迷路。 抵达京都时夜色已深,但禅院家依旧灯火通明,耳畔边传来丝竹奏乐声,俨然一副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 今晚,时透月感受了一把当“顶流”的快乐,还未进禅院家的大门,家仆和侍女便迎了上来,为他们接风洗尘。 待踏入中门,家中有头有脸的老少爷们儿一股脑地将她围在其中,七嘴八舌地问起在五条家发生的一切,尤其是那场扬眉吐气的对决。 向来看她不爽的禅院扇化身为和蔼可亲的慈祥叔叔,抬手盘着她的脑袋,一个劲地夸什么后生可畏、未来可期、巴拉巴拉…… 说完还一本正经地对直毘人道:“哥,你就应该带着摄像机去,录下来给我们慢慢欣赏。” 时透月并没有在一声声夸赞中迷失自己,这里是“厌女大户人家”,这些人心里对她可没有半点尊重,只不过觉得她目前是个非常好用的工具人,面上才会装的比较客气。 男尊女卑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跨越悠远时空,延续成百上千年,岂是朝夕之间就能改变的。 但她也只是把禅院家当做未来成为特级术师的垫脚石,不带什么真情实感,所以觉得无所谓。 她没有咒力,想要得到咒术高层的承认并成为特级,其难度堪比登天,可若是有御三家之一的禅院家作背书,那她升级的几率就会大上许多。 为达目的稍微做点妥协她可以接受,反正也没牺牲啥。 席间,时透月胡吃海塞的同时用余光打量起坐在角落的倒霉表弟。 按理来说他应该坐直毘人身旁,也就是她隔壁的隔壁,但这小子前段时间刚被她殴打过,估计心理阴影还未消散,只敢离她远远的。 可奇怪的是禅院直哉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劲,畏惧中带着……憧憬和崇拜? 靠,他脑子坏掉了吧!这是什么奇怪的慕强心理?!就因为她碰巧赢了五条悟,所以小傻逼决定一笑泯恩仇,从此把她当偶像? 不,这剧情过于魔幻,有点难以接受。 酒过三巡,大人们接着酒劲,开始发表自己的高谈阔论,把近几年咒灵数量的增加和变强都归咎于六眼神子身上。 “就是、就是从他出生的那年起……嗝!咒灵一下子就变多了,跟雨后春笋似的疯长,那小子、嗝!绝对是灾星……” 此话一出,不少人出言附和。 时透月头上缓缓打了个问号,他们脑子里都装着洗脚水吗?怎么什么破事都能怪到五条家头上。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性,是因为咒灵数量的剧增,所以才天降猛男,拥有强大的队友应该感到高兴啊,不知道他们都在酸些什么。 她不理解,也不想去理解。 单手托腮,视线飘向角落的黑发小鬼,微微上挑的眼眸正装作不经意似的朝她这边瞟,脸上还挂着迷之微笑。 怪恶心的。 脑海中猛地浮现起表叔的一句话:“如果不出意外,他未来就是下一任家主。” 这个憨批真的能顺利当上“老大”吗?如果真的可以,她或许应该去试着套近乎。 比起当所谓的正宫娘娘,她觉得把未来的家主培养成只听她话的狗子比较好,左右禅院直哉也才四岁,正是PUA的好时候。 挟天子以令诸侯,格局瞬间打开。 第46章 他居然吓尿了那你以后当我的狗吧 想着,她冲禅院直哉勾起嘴角,后者见到后,立即羞赧地低下头,待抬起脸时,面颊染上浅粉色,眼睛亮了亮,透露出类似于受宠若惊的神情。 好憨一嫡子,或许要比她想象中地更好搞定。 是夜,月朗星稀,天幕如墨,像沉寂的深海。 沐浴后的时透月坐在缘廊上纳凉赏月,庭院被静谧所包裹,大约是为保证“主人”的睡眠质量,院中的都蝉都让家仆捉去了。 小院坐北朝南,一应设施都是最好的,地理位置极佳,可见安排住所的家主大人对她颇为器重。 脱下浴袍,换上睡衣,时透月漫步着走出房门步入庭院。 “小姐,这么晚了还要出门吗?”两名侍女匆匆迎上来。 作为封建家族的代表,禅院家依旧保持着古人般的生活方式,为防主人有不时之需,晚上会派仆人候在门口值班,一夜都不能合眼。 就特么反人类,纯属闲出屁了。 对此,时透月一直以来都难以适应,可能她就不适合当大小姐吧,之前也曾提出过异议,但毫不意外地被长老们无视了,还骂她山猪吃不惯细糠。 “我今晚去找直哉睡,春菜姐,小瑶姐,你们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吧,辛苦了。” 两名侍女脸上闪过疑惑,旋即张了张嘴,看得出来很想开口问原因,但作为下人的职业操守还是让她们忍住了,最终低眉顺眼地行了个礼,目送她的背影。 月小姐记得家中每一位服侍过她的仆人的名字,平时都称呼他们为哥哥姐姐或是叔叔阿姨,说话间也会使用敬语。 这种被尊重的感觉,是家中其他主人都未曾给过的,因此大家都很喜欢她,甚至还大着胆子在私底下偷偷讨论过,倘若月小姐以后能当上家主就好了。 禅院直哉的住所离她并不远,大约只需步行五分钟,院中的石灯笼发出昏黄的暖光,宅内的灯已熄灭,看来表弟睡下了。 跟候在门边的家仆打了声招呼,吩咐他们先回避片刻,二人面面相觑,神情中带着犹豫和为难,但他们最终什么都没问,行完礼便快步离开。 无视玄关,时透月拉开障子门,直接踏进禅院直哉的卧房,他睡 得很沉,似乎正在做美梦,嘴角还挂着愉悦的笑。 走到他脑袋旁边,时透月蹲下身,抬手捏住他小巧的鼻头。 睡梦中的孩童因为呼吸不畅的缘故,痛苦地皱起眉,他轻轻摇着脑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然后就对上一双冰冷的、不带任何情绪的眸子。 “哇呀!有鬼啊!”禅院直哉迅速钻出被窝,连滚带爬地逃到院中,混乱中还一不小心摔了一跤。 对于他的反应非常满意,时透月轻笑着说:“好失礼呀,我是你亲爱的表姐,才不是什么鬼呢。” “表、表姐?”他说话打着哆嗦,睁大双眼,睫毛飞快地颤了颤。 房中的人不慌不忙地朝他走来,借着明亮的月色,他得以看清来人的面容。 收起戒备,禅院直哉露出不值钱的笑,忽然想起刚才自己的反应太逊,他颇为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嘛,”时透月故作亲昵地走上前牵起他的手,撒娇似的轻晃两下,旋即俯身靠到他耳边,嘴唇近乎贴着耳垂,“今晚一起睡吧,直哉。” 温热的呼气伴随着暧昧的语调,一股脑地钻进耳朵,禅院直哉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酥了,脸颊像是被开水泼过一样,烫的惊人。 “好。”他脑袋晕乎乎的,任由时透月牵着走回卧房。 二人并肩躺上床铺,身子挨得很近,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介于花香和果香之间,甜而不腻、沁人心脾,特别好闻。 虽然不知道表姐为什么突然对他这么温柔,还要一起睡觉,但……管他呢!这些都是无所谓的小事。 他可是禅院家的嫡子,尊贵非凡,别人对他好都是应该的!估摸着时透月也是想明白了,所以才会特地前来讨好他。 哼!看来她还算明智,反正禅院家的女人作用就一个——传宗接代,能够为他生孩子,是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殊荣。 因此她来的目的很简单,想要当他的侍妾,禅院直哉不禁沾沾自喜,认为自己聪明极了,一下子就识破对方的小心思。 诚然,时透月是个粗暴、没礼貌的疯丫头,前不久竟然还敢揍他! 却偏偏生得一副让人望尘莫及的好皮囊,只要望着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他就发不出半点脾气来。 更何况她虽然是女人,可实力不俗,甚至能打败那个传说中的五条悟,简直厉害到不行!她生下来的孩子也一定很强,要不……索性让她当正妻? 这样一来,她的孩子便能成为嫡子嫡女,想必她得知以后一定会高兴到流眼泪吧,感激涕零地拜倒在他面前。 如果时透月会读心术,一定会气到把禅院直哉做成人彘,然后泡在屎缸子里,可惜她没有这种特异功能,某人捡回一条狗命。 “直哉,我给你讲个睡前小故事吧。”她动作轻巧地钻出被窝,屈腿跪坐,手掌拍了拍大腿,示意对方枕上来。 膝枕?还挺会的嘛,禅院直哉又惊又喜,迫不及待地靠到她腿上,心里止不住地得意,觉得自己的眼光针不戳,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 “很久很久以前……” 讲的是豌豆公主的故事,当然,是暗黑版,在她声情并茂的演绎下,成功把脆弱的嫡子给吓傻。 “公主被吃掉了吗?”他裹紧被窝,瑟瑟发抖。 “是啊。”时透月平静地答道,手指抚上他柔嫩的脸颊,旋即滑到脖颈,指甲一划,留下道明显的红痕。 “嘶——”禅院直哉吃痛,不满地蹙眉骂道,“你干嘛抓我?!” 手掌扣住他纤细的脖颈,跳动的脉搏撞向掌心,她阴恻恻地笑起来,声音和语调都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让人毛骨悚然。 “不愧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皮肤真是吹弹可破,想必你的肉也一定非常美味,滑嫩可口,恐怕比最上等的和牛还要好吃呢。” 恐怖而猎奇的话语一字一句撞进耳膜,他惊恐地瞪大双眼,吓得动弹不得,牙齿不停打着颤,“你、你想做什么?” 她歪着头,笑靥如花,声音温柔似水,“明天要举办家宴,我想给大家一个惊喜,到时候把你做成料理端到桌上供众人品尝,你觉得怎么样?” “你疯了!我要去告诉老爸!” 人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基于生物本能的求生欲,这份恐惧会转化为愤怒。 禅院直哉开始疯狂挣扎,他必须要离开这里!否则会被她杀死,然后做成料理……但卡在他脖子上的手竟纹丝不动,甚至有逐渐收紧的趋势。 “救命!快点来人啊!救命!” “就算你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时透月狞笑着骑到他腰上,一手钳住他两只手腕固定于头顶,另一手则是伸向脖颈。 窒息感随之到来,周围的空气弃他而去,脖子好难受,快要被掐断,肺部因为缺氧而闷疼,脑袋胀痛,头皮发紧。 他要死了,而且还是被女人给活活掐死! 意识朦胧中,禅院直哉听到头顶飘来一句:“不知道你敬爱的父亲大人能否尝出自己儿子的味道,我好期待啊。” 也是在生命逐渐远去的这一刻,他才猛然意识到,美丽强大的表姐那副出尘绝艳的皮囊之下,包裹着凌驾于恶魔之上的邪恶灵魂。 只可惜……他发现的太晚。 就在他快昏死过去的时候,脖颈上的力道骤然消失,空气从口鼻灌入,他贪婪地张大嘴,奋力摄取氧气,眼中溢出生理性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哈哈哈哈!”时透月依旧维持骑在他身上的姿势,开始捧腹大笑,爽朗的笑声在屋中回荡,她看起来很开心,就像许久都没有那么高兴一样。 目光呆滞地望着她,禅院直哉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他的表姐不仅是恶魔,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以欣赏他人的痛苦为乐。 心中一阵悲凉,她不会放过他……在杀死他之前,必然会凌。虐一番。 逃不掉,打不过,也不会有人来救他,只能沦为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鼻腔发酸,眼里不争气地涌出眼眶,他无声落泪,视线中的脸变得模糊。 正在放声大笑的时透月忽然止住笑声,她鼻尖微动,闻到股臭臭的味道,心道不好,立刻满脸嫌弃地跳到一米开外。 靠!他居然吓尿了!**和床铺都湿了一大块。 她露出震惊的眼神,看着哭成泪人的小孩,心里产生出那么一丢丢负罪感,但不多,很快就没了。 “走,我带你去洗澡。” 失魂落魄的禅院直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提线木偶般坐起来,任由对方将他拽进浴室。 全程任人摆布,安静到令人心慌,全然失去了反抗意识。 直到时透月帮他穿好衣服带回卧室,这位尊贵的小少爷竟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胳膊紧紧环住她的腰,边哭边嚎。 “表姐大人!我错了,你不要杀我啊!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哪怕、哪怕让我入赘都行!” 在他看来,时透月之所以愿意细心为他沐浴,是因为洗干净后方便下刀,就像做饭前洗菜洗肉那样! 死期将至,再不求饶就真的来不及了!什么尊严、面子都被统统抛之脑后,他只想活下去! 诶唷,进展真是出奇的顺利,顺利到让她猝不及防,用手掌轻轻抚摸着禅院直哉毛茸茸的脑袋,发质偏硬,有点扎手。 “那你以后当我的狗吧,听懂的话就用‘汪’来回答。” 第47章 我都是为了你好啊直哉愚蠢,却实在美…… “你在开什么玩笑?!” 听闻此言,前一秒还痛哭流涕着求饶的小嫡子立马暴跳如雷,他退到墙边,双眼恶狠狠地瞪着她。 眼尖的时透月瞄到墙上挂着的装饰用武士刀,取刀的同时,一阵风似的掠到禅院直哉面前,将锐利的刀刃抵到他脖子上,用冰冷到极致的声音徐徐道。 “我现在是在给你机会,你要是给脸不要脸,这个机会很快就没了。” 说罢,她向前挪了小半步,如滔天巨 浪般的杀气蜂拥而至,不由分说地朝着已经被吓懵的某人发难,灭顶般扫过他身体的每一寸。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扔进了油锅,浑身上下的肌肉、骨骼、神经都在叫嚣,发出痛苦的哀嚎。 大脑迅速下达指令,让他快点逃跑,快点从这个恐怖的生物身边逃离! 可身体却动弹不能,他恐惧到忘记哭泣,被迫依循生存本能,忍辱负重,哽着嗓子道:“汪!” “噗哈哈哈!”时透月把武士刀重新挂回墙上,脸上带着满意的笑,施施然走到小孩面前,奖励似的拍了拍他的头顶,“好乖好乖。” 小哭包禅院直哉鼻子一酸,眼泪争先恐后地夺眶而出,他感到屈辱又委屈,认定自己的一辈子已经完了,以后会被戴上项圈,然后像狗一样在地上爬。 “呜呜呜!”身体软绵绵地滑到地上,他抛弃所有形象,旁若无人地嚎啕大哭。 虽然很吵,但哭的样子看起来还怪可怜的,时透月拿出难得的耐心,将其抱进怀里,柔声安抚:“你只需要做到乖乖听我的话就行,不用像真正的狗一样卑微。” “真、真的吗?”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噎着问,蓄满水色的眼中透露出不敢相信。 “真的哦,我们来拉钩钩。” 这一晚,二人都睡得很沉。 时透月属于奸计得逞,她心里高兴,睡得自然安稳。至于禅院直哉,他哭了一晚上,累到倒头就睡。 天未亮,规律的生物钟将时透月从睡梦中唤醒,她偏头看向躺在身侧的小孩,躺下时什么姿势,现在还是什么姿势。 睡相堪称万里挑一的规矩,她成功找到禅院直哉的优点。 轻手轻脚的起床洗漱,随后出门锻炼。 训练完后,她回住所洗了个澡,待走到卧房,惊奇地发现禅院直哉竟然还在睡觉,顿时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怒火直冲胸口。 都日上三竿了,他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 遂决定用暴力的手段将他从睡梦中叫醒,时透月直接拎起床铺,把他抖到地上。 “谁啊?!哪个不要命的敢吵醒本少爷?!” 禅院直哉有严重的起床气,当即破口大骂,睁着惺忪的眼四处乱瞟,当目光触及到那张阴沉的脸时,顿时如同霜打的茄子般气势全无。 “表姐……大人?我我我没有冲你发火,你、你别生气啊。” 完了,她肯定生气了,大清早就要挨揍,他的命好苦!不知道这次会怎么揍他?千万别打脸啊。 结果完全出乎禅院直哉的预料,时透月只是轻飘飘看了他一眼,随即敛去脸上的怒意,嘴角扬起和煦温柔的笑,“直哉,快去洗漱,要吃午饭了。” “嗯,好。”他眼神发懵地应道,然后僵直着身子走进浴室。 对着镜子照了半天,都没有看到脖颈上的掐痕。不可能吧,她昨晚掐的那么用力,为什么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难道……是他的梦? 心中立刻开始窃喜,可惜这种快乐只维持到吃午饭,他因为吃相太差,外加傲慢不逊的态度,遭到时透月的暴打。 同席的父亲只是口头上劝了几句,没有出手干预,禅院直哉再一次陷入绝望——连他爹都不敢管时透月! 这太可怕了,还有没有王法?! 一连几天,二人皆是形影不离,表姐不打他的时候会对他很好,在潜移默化中,他竟产生了莫名的依赖感和信赖感。 尽管起初只是为了避免皮肉之苦,被迫装作听她的话,但习惯以后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就开始真心实意地听从对方的命令。 这天,他如往常那样枕在时透月的腿上准备午睡,她手捧一本小说,看得津津有味,艳丽的长发垂落在他眼前,像剧院里的红色幕布。 抬手抓起一缕把玩起来,发质极好,软软的,滑滑的,比昂贵的丝绸面料还要好摸。 不知不觉中,睡意袭来,他缓慢地合上眼。 将手中的书扣下,时透月眼眸微垂,若有所思地望向睡梦中的小孩。 嗯,斯德哥尔摩大法诚不欺她,的确很有用,只要条件和环境允许,人是可以被驯养的。 但这样还不够,她必须要让对方全身心地信任她,并且只信任她,就算不在他身边时,这种信赖也不会因为他人的三言两语而崩塌。 禅院直哉从午睡中醒来,懒洋洋地起身并伸了个懒腰,然后就看见时透月正一脸哀愁地望向窗外。 注意到他的目光,她神色里闪过吃惊,迅速将悲伤掩饰下去,艰难地牵起嘴角,露出一个让人揪心的苦笑。 见此情景,他只觉胸口好似挨了一记闷拳,急道:“表姐大人你怎么了?” “我没事。”她无精打采地低垂脑袋,声音如泣如诉,不经意间瞥向向他的眼眸中,带着欲言又止的神色。 怎么回事?难道她叫人欺负了?禅院直哉又气又急,抓住时透月的手不停追问。 最终,在他的坚持不懈下,时透月缓缓道来缘由,“直哉,这件事我本不该说,可看到身边的人都在害你,我……唉。” “什么事啊?”一听跟自己有关,他更着急了。 时透月好整以暇地坐到他对面,禅院直哉的眼睛是漂亮的橄榄绿,眼底闪烁着没有被知识污染过的清澈,眼尾微扬,连同细长的眉毛,斜斜扫进鬓角里去。 直哉愚蠢,却实在美丽。 “唉,也是上次直毘人表叔喝醉了,我才一不小心听说的,选拔家主的标准除了实力之外,还有一个隐藏条件。” 听罢,他立刻坐直身子,脑袋不受控制地往前探,“隐藏条件?我怎么不知道?!” “想必表叔大人也是为了给你适当的试炼,所以一直没说,那个隐藏条件就是——”时透月故意卖关子,拉长语调接着道,“当个专一的好男人。” “啥?这、这也太离谱了!”禅院直哉没有丧失思考能力,提出质疑,“他自己纳了好几个妾,凭什么到我这里就双标?” “可是他唯一爱的只有你母亲啊!其他女人都是你爷爷强行塞给他的。” 她沉下脸,神情严肃地凝视着禅院直哉,问道:“你仔细想想,那些跟你说男人必须三妻四妾的都是些什么人?” 脑中回想了一圈,他掰着手指认真道:“甚司叔、扇叔、甚一哥……” 时透月眉头紧锁,装出痛心疾首状,不住摇头的同时深沉地叹了一口气。 “叔父辈的都是上一届家主竞选的失败者,曾经输给过你父亲,因此怀恨在心,肯定不希望你有朝一日继承大业。至于堂兄、表兄……他们都是你的竞争者啊!之所以灌输那些错误的思想,为的就是让给你误入歧途,他们才有机会上位。” 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时透月颠倒是非黑白,无差别地创飞禅院家大半男的,把他们描绘成阻碍禅院直哉继位的拦路虎。 好吧,她自己也觉得这套说辞很离谱,但作为一名优秀的演员,最重要的就是信念感,于是努力强迫自己去相信。 眼看着禅院直哉已经被忽悠的差不多,她适时握住他的手,露出圣母玛利亚般充满慈悲的眼神,深情款款道。 “直哉,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是女性,生来便失去了继承权,跟你之间并无利害关系,都是为了你好才会说这些。” 她装模作样地吸了吸鼻子,眼底蓄起泪花,哽咽着继续说:“前些日子对你那么凶也是有原因 的,我希望你能走上正确的道路,能够顺利当上家主,直哉……你会怪姐姐吗?” 时透月收回手,指尖拭去不断滴落的泪,哭得是梨花带雨,任谁看见都会心疼的那种,更别提是颜狗禅院直哉了,他觉得心脏疼得直抽抽。 一向要强的表姐竟会为他的事流眼泪,这谁顶得住! “姐姐,我怎么会怪你呢?”禅院直哉手忙脚乱地帮她抹眼泪,顺口换了称谓。 旋即想到周围人对他的迫害,陡然拔高音量,神情激动,“哼!我原来就觉得他们没安什么好心!” 好小子,都学会自我洗脑了,震撼时透月一整年,她现在特别想笑,但还是坚强地忍住了。这节骨眼上可不能功亏一篑啊! 而后二人抱头痛哭了良久,就好像被全世界背叛的苦命姐弟一样。 “姐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禅院直哉注视着她的双眼,问出掩藏于心底的疑惑。 关于这点,时透月早已准备好说辞,眼底凝聚起心酸和凄苦,神情中略带不甘。 “我想当咒术师,可是身为禅院家的女性,想要走这条路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唯一可以仰仗的就只有你了。” 禅院直哉用自己为数不多的智商读懂了其中的暗示,他突然意识到身上的责任重大,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肩膀有些沉。 “你放心,等我当上家主,第一件事就是推行改革,让女人也能成为咒术师。”他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眼底一片赤诚。 “直哉,你好帅好可靠啊!”时透月立刻吹起了彩虹屁,顺便给他一个爱的抱抱,亲昵地蹭着他的脸颊,“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某人被这套组合拳打得忘乎所以,飘飘然地呢喃:“嘿嘿,还好啦。” 而在他的视角盲区,时透月眯起眼,嘴角勾起充满算计的窃笑。 她要当咒术师很简单,长大之后念咒术高专就好,但考虑到不是所有女性都像她这般幸运,可以出生在封建家族外,自由自在地做真正想做的事。 为了家中其他女同胞们,必须推行平权制度,纵使长夜漫漫,只要有人坚持点灯,方能见到黎明的到来。 第48章 这门亲事我不同意你去给六眼磕个头吧…… 每次她从禅院家回来,甚尔都会有点不高兴,但也没有因此发过火,只是会不爽一下下,过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到平常模样。 但这次不同,她待得有点久,主要是沉迷于逗汪酱,险些难以自拔。 一个原本嚣张跋扈、狂妄自大的小少爷被收拾得服服帖帖,整天跟在她屁股后面求摸摸、求抱抱,简直可爱的不要不要的。 由此产生的成就感溢于言表,还有一种莫名的爽感。 因为他只对时透月这样,面对其他人时,会自动切换为暴躁少爷模式。 人嘛,总是希望自己是特别的,时透月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在她的悉心教导(暴力鞭笞)下,小少爷对家中人的态度温和许多,虽然依旧凶巴巴的,但不会再随意打骂别人。 哼着小曲踏入家门,立刻听到有人用极冲的口气嚷嚷,“快点去洗澡,你身上沾到了讨厌的气味!” 他是警犬吗?时透月略感无语,快步走进浴室,刻意用力把门合上,以示不满。 唔,还是她的汪酱比较可爱,乖的一批,根本不敢朝她吼。 洗完澡,吹干头发,习惯性地往手腕和耳后抹了点香水,再涂好身体乳,香喷喷地走进客厅。 爸妈忙于工作,家中只剩一枚“闲蛋”,正坐在沙发上看职业棒球赛的转播,眼皮耷拉着,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相较于两年前,他高了、壮了,也变得爱惜形象,不再像从前那般不修边幅,现在是个会翻看时尚杂志,研究穿搭的潮男,还是美发沙龙的常客。 由于长了张可以媲美明星的帅脸,外加成绩优异,体育万能,在学校里的人气很高,甚至有漂亮妹子追到家门口跟他表白,但不幸被拒绝。 “帅哥,有没有想我呀?”时透月像个没脸没皮的老流氓,一屁股坐到他身边,伸手就去摸帅哥的腹肌。 上帝真是不公平,甚尔只有上学校体育课时会稍微运动一下,平时跟懒驴没啥区别,压根不锻炼,然而他却身材高大,肌肉到位。 才上初二就长到快一米八,身高直逼老父亲。 反观时透月,每年三百六十五天,她至少训练三百天,单看体型,属于练了个寂寞……瘦瘦小小的,个子也不算高,好在线条还行,算是唯一的安慰吧。 “离我远点,女流氓!”伸出食指抵住她的脑袋,象征性地旁边推了推。 没推动,女流氓顺着腹部往上摸,又袭了一把胸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手,随后故作忧伤地叹了口气。 忧伤个屁! 甚尔的额角跳了跳,终是没忍住,抬手赏给她一记弹栗子,语气阴阳地嘲讽道:“待得够久啊大小姐,我还以为你被扣下来当童养媳了。” 她低下头,半天没说话,过了良久才目露哀伤地叹息道:“唉,差不多吧。” “什么?!”说话的音量陡然变高,一改方才悠闲的态度,他神情紧张地钳住时透月的肩膀,强迫对方面向自己,“怎么回事?快点说!” 拍开他的手,时透月刻意把头扭朝一边,沉默好几秒后才开口:“家主大人想让我给他当儿媳妇。” “他哪个儿子?” 脑中开始回忆那混乱的家谱,甚尔突然眸光一亮,旋即又沉了下去,眼神变得凌厉,带着几分杀气,“该不会是禅院直哉那个混世魔王吧?” 禅院直毘人共有四个儿子,但除了老四,其他都是妾室生下的庶子,他似乎没把前三个当亲生的来看,只将禅院直哉视作唯一的儿子,溺爱至极。 尽管甚尔没有跟此人见过面,但也听过不少关于他的传说。 两岁的时候就敢拿蜡烛去烫乳母的脸,用滚烫的茶水泼服侍他的侍女,把年幼的表妹推下水池…… 诸如此类的“光辉事迹”不胜枚举,在全是烂人的禅院家也能称得上是独树一帜的存在,垃圾中的战斗机。 倘若时透月真要嫁给他,那一辈子就毁了! “嗯。”她轻轻颔首,依旧没有回头。 “我不同意这门亲事!”用力攒住时透月的手腕,一把将她拽起来。 少年气到怒发冲冠,准备带她回禅院家理论,实在不行只能跟他们拼了!嫁给谁不好,偏偏是那个小混蛋! 见状,她无辜地眨眨眼,云淡风轻地说道:“我也不同意,所以拒绝了。” 望着她这欠揍的小表情,甚尔瞬间意识到被耍了,脸色立即黑如锅底,后槽牙被咬得咯吱作响,他捏紧拳头,追着时透月满屋打。 虽然但是,甚尔也舍不得真的揍她,只是随便弹了两下额头意思意思。 两人坐回沙发,时透月言简意赅地说起最近发生的事,全程用余光留意身旁人的表情。 说起她cpu禅院直哉时,对方脸上出现吃瓜乐子人的窃喜,还冷嘲热讽了几句,可提及五条家的对决时,甚尔的神情忽转阴沉。 比起生气,他看起来更像是在担忧,“你完蛋了。” “啊?”这反应和预想的不太一样,她本来还以为会挨骂。 甚尔牙疼似的抽了下嘴角,“笨死你算了!被人当枪使都不知道。” “我知道,可是叔给的实在是太多,整整五千万啊!” “我去,这确实是有点多……”甚尔成功被绕进去,眼神发直地感叹,旋即意识到话题被她带偏,立刻改口,“不对!钱再多你也不应该接这活。” “为啥呀?”她颇为不解,五千万就跟大风刮来的一样,傻子才会拒绝这等好事。 接下来甚尔给她一通分析,试图让她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六眼神子百年难见,是五条家压箱底的王牌,她当众让王牌丢人,约等于是让站在云端的人物跌落神坛,难保不会遭到报复。 时透月十分心大,只觉他是杞人忧天,满不在乎地表示:“不至于吧,小孩子忘性大,过几天就不记得了。” “普通人家的孩子才会这样,”见她不当回事,甚尔立即严肃了表情,“大家族的人都好面子,即 便他本人不在乎,家里的大人也会不断提醒。” “就这么说吧,你因为这件事在禅院家受到多大的褒奖,他就会因此受到多大的惩罚,懂了吗?” 瞬间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但时透月仍不愿意接受现实,继续挣扎,“可是、可是他神子啊,家里的大宝贝儿,家主肯定舍不得罚他。” 甚尔冷哼一声,嗤笑着说:“那是建立在他战无不胜的基础上,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就这种情况……轻则关禁闭,重则体罚,至于他会不会把仇记到你头上,看命吧。” “法克!我当时就应该下手狠一点,直接把他给打失忆!打到再也想不起我这号人!” “喂,你搞错重点了。那天可是五条家家主的寿宴,你在别人家老大生日当天闹事,这不是找死吗?”言下之意就是她得罪了整个五条家的人。 时透月这才意识到大难临头,后悔地想重金购买时光机回到过去,她表情痛苦地捂住脑袋,“你说……他们会派杀手来杀我吗?” 甚尔叹息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一本正经地宽慰道:“自求多福吧,小妞。” 说罢,他起身走向冰箱,开门拿饮料的同时,嘴角微微上翘,露出顽劣孩童般的坏笑。 哼,谁让她这么久不回家,期间连电话都没打几通,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拿他寻开心,要是不报复回去,他咽不下这口气。 危言耸听地吓唬下这没心没肺的家伙,权当是惩罚好了,估计过两天她就能自己想明白。 五条家的家主是个出了名的正人君子,绝不可能因为这点事找她麻烦,更何况她赢得光明磊落,又没耍什么阴险的手段,人家压根没有记仇的理由。 * 事实证明,甚尔高估了时透月的智商。 或许应该归咎于五条家家主人品如何这一点,涉及到了她的知识盲区,同时也有“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因素作为影响。 总之,两天过去她依然没想明白,并在不断的脑补下,开始自己吓自己。 如果只是派杀手来还好说,她手握预知日记,可以提前做准备,真要打不过,还能跑去禅院家求庇护,让表叔出面跟五条家沟通。 她真正害怕的是被五条悟记恨,上次之所以能赢,纯属侥幸,六眼年纪尚小,刚觉醒出术式不久,加之对于咒力的掌握也不算熟练,因此才会被她打败。 但……他的上限太高,说是咒术界的未来天花板也不为过,相信再过几年就能随便吊打她。 假如他真是个记仇的小心眼,岂不是以后见她一次,打她一次,打死为止。 五条家再借口说只是小辈间的切磋,他们管不着。禅院家即便想帮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那她就真的完蛋了! 事到如今,她只剩一记! “玉青,我的好玉青,你想想办法啊,玉青大哥!”时透月抱住自家王牌的大腿,一个劲地干嚎。 没错!她这边也有个天花板,术式完克无下限的那种。 提前和某人通过气的少年自然不会理会她,颇为嫌弃地把小姑娘从自己身上撕开,冷着脸随口应付:“成年人要为自己的决定买单,谁让你贪财,活该!” “我错了还不行吗?!”时透月悲愤交加,气得满地撒泼打滚,“你这个冷血无情的混蛋!帮我一次会死吗?” 玉青盘腿坐下,装作认真思考的模样,半晌,他蓦地伸出食指晃了晃:“这样吧,我给你出个好主意。” “什么主意?”时透月好似抓到救命稻草,眼底迸发出象征着希望的光芒。 “你现在去给六眼磕个头,说不定他会原谅你。” “这是什么烂主意?!你在逗我吧!”时透月感觉受到了侮辱,当即暴跳如雷,骂骂咧咧地决定破罐破摔。 “老娘当年打真六眼——上弦之一的时候都没怂!更何况五条悟只是一介凡人,我今晚就去暗杀他,永绝后患!” “啥?!” 第49章 关于妻管严如何拉低仇恨值 眼看着时透月就要磨刀霍霍向五条,并且凭她的本事,暗杀计划很有可能会成功,从此五条家和禅院家结下不共戴天之仇,咒术界势必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权衡利弊后,玉青认为还是把同伙供出来祭天比较好。 至于他嘛……为避免被牵连,自然得撇的一干二净。 可惜天不遂人愿,铁面无私的时透月拒绝放过任何一个人,两名正值大好年华的少年郎高举沉重的水桶,一脸生无可恋地在跪在走廊接受惩罚。 “你们两个混蛋都给我跪好了!”时透月朗声呵斥,“居然把老娘当猴耍!见到我着急上火,你们很开心吗?” 二人恹恹道:“没有。” 就在这时,一旁的电话发出清脆的铃声,时透月一把抄起,没好气道:“谁啊?!” “你妈。” “……”气势立即软下去,她规矩地双手捧住话筒,冲着空气卑躬屈膝,“妈,有事吗?” “嗯,帮我送点衣服过来,接下来的几天都得待在警视厅,你和甚尔好好看家,别欺负他。” “好的。” 挂断电话,她心虚地用余光往旁边一扫,正好对上某人幽怨的眼神,旋即战术性清嗓,“咳,你们都起来吧,下不为例,以后不许耍我了啊。” 说完抬脚走上楼梯,母上派发的任务必须尽早完成。 “哦。”两人动作一致地放下水桶,揉着酸胀的手臂和僵硬的腰杆,同时戴上痛苦面具。 无意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冷哼一声,然后赌气似的刻意把头扭朝相反的方向。 黑发少年盘腿坐下,低声骂道:“叛徒,竟然出卖我!” 听到这话,玉青可坐不住了,说话间有些咬牙切齿:“是你自己没事找事,我因为包庇你才会被连坐,简直是无妄之灾,怎么还好意思骂我?!” “当时跟你讲的时候,你不也很爽快地同意帮忙了吗?说什么得让那个贪财好色的家伙长点子教训!” “我可没说过这话!顶多就是厚颜无耻外加见钱眼开。” “都不是什么好词吧,还不如贪财好色呢!” “她不好色啊,只是特别贪财,也没有什么道德底线而已。”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她,明明就是个女流氓!” …… 在二楼收衣服的时透月凭借过于优秀的耳力,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是一清二楚,她脸上挂起“和善”的微笑,深吸一口气发动狮吼功:“你们都给我跪下!在我回来之前都不许起来!” “好——” 随着“大魔头”的离开,相当“听话”的两人无视她的命令,边活动身体边走向沙发。甚尔抄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玉青走向橱柜,从中抱出一大堆零食,仙女散花似的丢到茶几上。 看了半晌电视,黑发少年顶着半睁的眼皮望向身边人,他挑起一侧的眉毛,疑惑道:“我也就罢了,本来就打不过,怎么连你也乖乖任她摆布,你可是特级咒灵啊。” 玉青嚼着薯片,口齿不清地说:“那能怎么办?她疯起来连我都害怕,能用挨揍解决的事就没必要硬刚。” 甚尔被他的怂样给无语到了,沉默几秒后,语气淡定地做出评价:“你以后绝对是个妻管严。”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吧!“眸光斜斜瞥了他一眼,玉青直戳人痛处,“刚才挨打的时候一点反抗意识都没有,我好歹还躲了几下,你直接躺平随她揍。” 黑发少年摸了摸鼻子,试图为自己辩驳:“反正下手又不重。” “哦嚯,是吗?” * 送完衣服,时透月在警局闲逛,她知道自己长得可爱,所以准备碰碰运气,若是遇到喜欢小孩的哥哥姐姐或是叔叔阿姨,就能白嫖一波零食饮料。 没错,她就是来骗吃骗喝的。 “真是活久见,没想到会有这么离谱的案件。” 时透月闻到了八卦 的气息,随即顺着声源方向走,然后躲在门后偷听。 大部分的人类都对奇闻逸事没有抵抗力,她属于特别没有抵抗力的那种。 如果有一天她被灭口,一定是因为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正所谓好奇害死猫,说的就是她这种人。 “什么啊?” “你知道那个有名的画家山本愈史郎吗?他居然朝上门采访的记者开枪,好在没打中人。” “诶哟,我还以为有多离谱呢,这很正常吧,毕竟艺术家大多都是性格孤僻的怪人,贸然被打扰,肯定火大啊。”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是哈,而且山本此人确是是个怪咖,常年只画一名叫做‘珠世’的女子……” 偷听中的时透月登时呼吸一滞,山本愈史郎估计就是她上辈子认识的那个暴躁老哥吧!常年只画一人,的确是他的风格啊喂! 他可是珠世小姐的唯粉,会无差别讨厌所有接近珠世小姐的人。 两人现在还生活在一起吗?时透月没有头绪,她上辈子死的太早,关于之后的事……真就一问三不知。 但看到如今世间再无恶鬼,便能推测出鬼杀队最终取得了胜利,成功斩杀鬼王无惨。 珠世小姐是用无惨的血变成鬼的,随着无惨的死去,她……或许也会消失。 从两名警员的聊天中可以得知,愈史郎就关在拘置所,时透月决定去看看他,说不定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上辈子她执行任务时被鬼重伤,命悬一线,幸好人美心善的珠世小姐恰好路过,施展精湛的医术救了她一命。 犹记得当时,愈史郎一边目光温柔地给珠世小姐打下手,一边用凶恶的眼神瞪着她……堪称大型精分现场。 * 费了好一番功夫,各种找关系走后门,时透月才见到传闻中的大画家。 少年的面容和身形一如从前,没有丝毫改变,脸色苍白,周身散发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场。 “你谁啊?!我不认识你!”隔着透明的玻璃,少年冲着用于交流的话筒吼道。 算算时间,这家伙应该都超过一百岁了,为什么还如此暴躁? 时透月悄摸地打量起旁边的看守员,心想如果说实话,对方多半会把她当作神经病轰出去。 “山本先生,我很喜欢你的画作,看到画中的珠世小姐,我总会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一个梦,梦里的我是名猎鬼人……” 愈史郎的神情从起初的不耐烦,逐渐转为惊讶和难以置信,不得不仔细观察起对面人的长相,锁在记忆抽屉里的某个事件慢慢变得清晰。 那不是梦,而是事实! 他从前见过这人,只不过当时的她比现在年长些,拥有少女的外表,而此时的她明显缩水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尽管满腹疑惑,但愈史郎知道当下不是开口的好时候,他得想办法先出去才行。 “去产屋敷家,让辉利哉帮我找个律师。”说完他低头用笔迅速写下一个地址,将纸贴到玻璃上。 “好,我记住了!”她郑重地一颔首。 * 钱能解决生活中大部分的问题,包括让差点被猎枪打中的记者撤诉。 从拘置所出来的愈史郎,抓住时透月就是一顿输出,各种问题噼里啪啦地砸到她头上,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从哪开始回答。 找了个茶馆包间,她理清楚思绪,井井有条地解答对方的疑惑。 在得悉她还保有前世记忆时,少年又惊又喜,连忙问细节,可在知道需要当几十年地狱打工人后,他眼底的欣喜立刻暗淡下去。 “还有别的办法吗?”他用不抱什么希望的语气问道。 时透月不好的瞒他,只能老老实实回答:“据我所知,没有。” “好吧。” “现在轮到我问了,我死掉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不管你知道多少,都希望能告诉我。” “大概在那之后的第四年……” 无限城一战过于惨烈,愈史郎描述的内容有限,她只知道死了很多人,包括她的朋友们,包括珠世小姐。 愈史郎之所以没有选择喝药变回人类,为的只是能再见心爱之人一面,哪怕对方已经不记得自己,哪怕不知道还要再等多少年。 “在找到她之前,我都会一直等下去。” 她望着对方清澈而真挚的眼眸,忽然觉得有些心酸,沉吟片刻后叹息道:“唉,我想想办法吧,但不一定有用。” 少年愣了愣,面露感激,冲她扬起一个极浅的笑:“多谢。” 时透月想到了自己曾经的上司——鬼灯大人,虽然表面看起来难以接近,还是个抖S属性点满的工作狂,但他其实很有人情味,并且非常喜欢小动物。 于是乎,她给霓虹著名动物节目寄去信件,希望制作组能在节目下方的游飞字幕中插播一条“寻人启事”。 * 东京,五条家山脚下。 时透月把愈史郎给她的符咒贴身收好,双手合十,轻轻拍掌。下一秒,她的身体凭空消失。 正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即便甚尔跟她打包票,五条家的家主是个很豁达的人,不会太在意生日时发生的事,让她放心。但是吧……万一呢? 人得多为自己做打算,五条家的情况如何,她必须要亲眼见过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还特地带了道具——亲手制作的草莓蛋糕,但愿能拉低五条悟对她的仇恨值。 各大家族周围都有布下实时监控咒力变化的结界,但她某的咒力,相当于隐形人,再配合愈史郎的血鬼术——目隐,就能来去自如,不被任何人发现,包括六眼。 她打算先进去溜达一圈,蹲蹲墙角,探听消息。如果确实如甚尔所说,便原路返回,正大光明地从正门进去拜访。 然而不出意外地还是出了意外,六眼的牛X程度超乎她的想象。 第50章 这是我的!吃瓜吃到家主头上 即便并非初次造访,依然会被五条家的建筑规模所震撼,仿佛是依山而建的古代小国家,山林间设有不少神社,或用于祭奠先祖,或用于关押封印的咒灵或咒物。 时透月身手好,步子轻,不管是爬树、翻墙还是落地,都不会发出半点声响。 上次来时,偶然听人提起家主大人的居所位于南边山头,于是她马不停蹄地朝着南方前进,期间遇到点小插曲。 “啊!真的要在这里吗?万一……被发现了该如何是好?” 女人娇媚的声音混着不可描述的喘息飘入耳际,时透月当即步子一顿,下意识地朝声源方向看去。 枝繁叶茂的林间,人影幢幢,身着华服的一男一女抱在一起,身为老司机的某人秒懂,果断移开视线,将非礼勿视贯彻到底。 “被发现正好,我就能借机带着你远走高飞,兄长他老了,你还那么年轻,真打算在他身边耗一辈子?” 瓜!这是新鲜出炉的大瓜,保真保熟! 时透瓜神月像个赖着不走的钉子户,原地生根,决定把瓜吃完了再走,否则她晚上会睡不着。 究竟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小叔子竟敢勾引嫂子?让她来康康! 女人抬手轻敲男人的胸膛,不知是真生气了,还是在打情骂俏,她低头扭捏道:“慎吾他对我娘家有恩,我们不能这样。” “哼,嘴上说的好听,别忘了,当初是你勾引我的!” “那是因为你一直用色眯眯的眼神看我!” 瓜神瞳孔地震,谢特!吃瓜吃到家主头上了!怪不得感觉男人的声音有点耳熟,原来竟是二当家——五条真次郎是也! 寿宴那天在竹亭品茶时,这厮一直侃侃而谈,话多的一批,时透月印象深刻。 席间,真次郎和家主俨然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而家主和妻子虽然有一定年龄差距,可看起来却十分恩爱,二人还有一个年幼的可爱女儿。 见鬼,孩子该不会是真次郎的吧?!造孽啊! 太特么离谱了!五条家的主母红杏出墙,还特么出轨自家 小叔子,电视剧都不敢这么瞎编! 偷情的二人短暂争执后,迅速和好如初,抱在一起你侬我侬,诉说着道不完的甜言蜜语,看得时透月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原以为自己的道德底线已经够低了,没想到还真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啊! 正准备转身离开时,男人的话语如同一道惊雷落下,把时透月的三观劈地稀碎,四处飞溅。 “这是我托人在外面买到的特殊毒药,无色无味,一般情况下服用对身体并无危害,可若是碰到情动之时,便会毒发身亡。” 女人发出不敢置信的惊呼:“他可是你的亲生哥哥啊!你怎能如此狠心?!” 时透月内心附和道:对啊!下地狱去吧!狗屎男! “我都是为了你啊凌美!”真次郎神情激动地扣住女人的肩头,“只要他一死,我就是新的家主,到时候就能名正言顺地迎娶你,和你相伴一生。” 女人被他的海誓山盟所打动,恋爱脑上头,“我、我考虑一下吧。” 见她面露犹豫,大有松口的迹象,男人立刻乘胜追击,“别考虑了,这是完美的计划,药物不会在体内残留,况且家主的死法极其难堪,其他人为顾忌他的体面,肯定不愿深究,我也会在旁顺水推舟……” 时透月不可置否地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的确是完美的计划,他恐怕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刻意接近嫂子,让她沉溺在虚假的爱意中,成为他谋朝篡位的忠实棋子。 待大事完成,棋子就会变成弃子,他会在第一时间除掉她,除掉这个知道他所有秘密的“炸。弹”,然后迎娶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 不过这些事都跟时透月没有关系,她还不至于头铁到跑去家主面前告状。 一边是相濡以沫的妻子和血脉相连的弟弟,另一边是她这个毫无关系的外人。用膝盖都能想明白,五条慎吾肯定相信自家人啊! 要么觉得她是童言无忌,要么认为她心理阴暗,故意破坏五条家的内部关系。 总之,她不会趟这摊浑水。 * 来到家主的住所,竟发现屋内里面空空如也,院中站着两个靠着墙打盹的家仆,看样子主人外出中,暂时不会回来。 怪不得那对该死的狗男女敢如此明目张胆,原来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 接下来行程应该去神子大人那边转悠一圈,但遗憾的是,时透月不知道五条悟具体住哪,或许正在哪训练? 唉,又不能露面跟人打听,只能四处走走,如果运气足够好,或许能听到有用信息。 事实证明时透月的运气还是挺不错的,路过厨房时,顺利偷听到侍女的对话。 “诶?你怎么端着羊羹和大福?” “因为神子大人说想吃饭后甜点。” “不可以啦!家主大人交代过,神子大人的蛀牙刚好,近期都不能再吃甜的,你刚来所以不知道,赶紧放回去!否则被家主大人知道,免不了一顿责罚。” “是!” 一路尾随端着牛奶的侍女,时透月成功来到五条悟的住处。 被密林环绕的日式古宅气势恢宏,共有两层,青瓦白墙,院子周围立有木栅栏,各种名贵花草错落排布,院子正中还有个小池塘。 潺潺流水不断灌入竹制鹿威中,盈满之时,便听“叮当”的脆响,竹筒轻叩于石面,给幽静的庭院增添了一抹动人的音符。 小小的白发孩童赤足坐在池边,脚尖垂入水中晃了晃,荡起清浅的涟漪,他身旁放着盛满鱼食的精美器具,用小勺舀起,洋洋洒洒地挥入水中。 池水清澈见底,色彩艳丽的胖锦鲤从四面八方游来,争先恐后地抢夺落在水面上的鱼食。 额,这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才有的闲情逸致吗?时透月想到自己的便宜表弟,那家伙闲来无事时都在干嘛啊? 侍女恭敬地走到池边,呈九十度鞠躬状,将手中的托盘高高举起,“神子大人,您要的……吃食。” 她心里紧张极了,生怕没端来神子大人要吃的食物会遭到责罚,心跳如鼓,双手微微颤抖,掌心渗出汗水,她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眼眸偏转,当看到托盘冒着热气的牛奶时,他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旋即移开目光,盯着池中的锦鲤,神色淡淡,谈不上失望,也说不上生气,所有的情绪都很好地隐匿在了那双璀璨的苍蓝色眼眸里。 “放下吧。” “是,多谢神子大人!” 侍女如释重负,忙不迭地离开,谁知刚迈出两步,便听到身后人说道:“让宅院里的人都退下,我想小憩片刻。” “是。” 正当时透月忙着感叹神子大人的脾气还不错时,坐在池边的五条悟蓦地将目光投向她这边,“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他看起来并不惊讶,也不显慌张,倒是时透月大吃一惊,险些一个脚滑滚落下去。 轻拍手掌现身于墙头,夕阳的余晖从叶片间的缝隙渗透下来,正好落在她清丽的脸庞上,像是斑驳壁画中的人像。 逢魔之时,满园血色,她出现的方式又如此奇特,五条悟表情漠然的脸上难得浮出一点别的情绪,纯白的睫毛颤了颤,像天使挥动羽翼时,不小心落下的羽毛。 “怎么是你?”原以为是家里人派来给他的临时“小测验”,所以没有放在心上。 “路过。”作为不速之客的时透月,脸上不见半分被人识破的难为情,闲庭信步似的走到五条悟身边,把手里的蛋糕盒往前一递,“伴手礼。” 仰头看着白色的方盒,五条悟心里登时警铃大作,御三家之间关系紧张这件事人尽皆知,她该不会下毒了吧?! 可如果真要杀他,凭她的本身大可直接动手,何至于用投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满腹狐疑地接过蛋糕,他不急着打开,保持着警惕开口问:“你为什么要过来?目的是什么?” 时透月屈腿坐下,伸手抓了把鱼食投入池中,“怕你受罚,有点不放心,所以特地过来看看。” “担心我?”问话间,他平静的语调起了点微妙的变化,似乎……透着些许的愉快。 其实她比较担心自己,他高兴个毛毛。 “嗯,”时透月只当听错了,盯着脚下的胖锦鲤问:“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六眼可以看到咒力的轨迹,即便你能隐去身形,也没办法将自身的存在完全抹消……打个比方吧,就像是在墨水中移动的透明玻璃珠。” 啊这,好尼玛方便的眼睛!而且他的解释通俗易懂,好聪明的娃! 时透月目露恍然,“原来如此,好方便哦。” 他心不在焉地随便应付几句,注意力全然被面前的蛋糕所吸引,大约盘子大小,洁白的奶油上点缀着六颗鲜红的草莓,香甜的气味扑面而来。 平日里,他很少有机会吃甜食,家主……也就是他的大伯严格控制糖的摄入量,说小孩子不可以吃太多甜的,容易长蛀牙,还会变笨。 因此,当他看到和自己脸差不多大的奶油蛋糕,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从何下口,真的可以全部吃掉吗? 见他一动不动地盯着蛋糕,半天不肯动叉子,时透月自然认为对方是觉得她加了别的“料”,出于警惕心理而不敢贸然食用。 不过她百分百肯定五条悟喜欢甜食,上次打架的时候,能隐约闻到他身上萦绕着甜甜的气味,所以她才会特地做蛋糕。 时透月抄起叉子,挖了一小块放入口中,“你放心吃吧,没有下毒。” “我不是那个意思,”意识到她会错意,五条悟摇了摇头,“大伯说过,小孩子不能吃那么多甜的东西。” “哦,你不吃我吃。”时透月说着就准备动手抢蛋糕,正好她肚子有点饿,此前一路在林间乱窜,到处飞檐走壁,消耗不少体力。 五条悟登时吓得“花容失色”,跟护犊子似的,抬手把蛋糕护在怀里,“不行!这是我 的!” 50-60 第51章 卑微小悟你们不要再玩他了 这就是甜品的力量吗?能让尊贵非凡的六眼神子瞬间变成护食的炸毛猫。 “给你给你都给你,我不和你抢。”说罢,时透月还煞有介事地往旁边挪了挪,表示自己不会对草莓蛋糕出手。 见状,白毛小猫不着痕迹地勾起嘴角,随即叉起一颗草莓,裹了圈奶油后放入口中,一边细细品尝,一边惬意地眯起眼。 吃了半晌,他似乎对与蛋糕的味道很满意,好奇地问:“这是在哪家店买的?” “我自己做的。”时透月自豪地扬起下巴,她对于自动的烘焙手艺颇有自信。 五条悟愣了愣,满眼的难以置信,不自觉说出心里话:“真是令人意外,我还以为你是个只会打架的粗人。”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见她眼底浮起愠色,某人有些心虚地别开视线,然后若无其事地品尝起美味的蛋糕。 诚然,单看脸,时透月绝对符合大家闺秀的长相,面颊饱满,五官立体精致,即便初见时顶着满头华丽的珠翠,也压不住她长相中的贵气。 可她的气质太特别了,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好似混入一群豪门贵女中的通缉犯,有种天不怕地不怕、无畏权势的不羁感。 此前他曾随家主莅临过禅院家,那边的女孩子总是唯唯诺诺,见到他时,更是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里,卑微又柔弱。 为什么她和其他女孩子不一样? 这时,时透月状似不经意地开口试探:“你觉得家主大人怎么样?对你好吗?” 咀嚼的动作停滞片刻,他咽下嘴里的蛋糕,垂眸思索了一会,“他是位很值得尊敬的人,对我来说,他就像父亲一般的存在。” “好吧。” 时透月对五条慎吾的印象还行,可毕竟只有一面之缘,很难看出对方的人品究竟如何,但既然五条悟都这么说了,就当他如传闻中那般,是个正人君子吧。 而关于神子大人的身世,“禅院八卦团”已跟她科普了不少。 五条家前任家主共有六子,五条悟他爸排第四,是妾室所生,且天赋和实力都很平庸,故不得父亲重视,后来在一次任务中被咒灵重伤,最终不治而亡。 关于他的生母,禅院家的人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去世的。总而言之,虽然他贵为神子,但父母早亡,所以才会将自己的大伯当做父亲来尊敬吧。 唉,世上哪有容易二字,众生皆苦,无论是尊贵的神子还是卑微的蝼蚁,都必须面对与之相对应的考验。 只不过……接下来的考验对于他而言过于残酷了。 倘若五条真次郎的奸计得逞,那真就是小人当道,以此人卑鄙无耻的品性来推断,势必会将六眼当做工具人来使用,反正肯定没有现任家主这般待他好。 或许因为身边都是些正直善良的人,时透月在不知不觉中进化出了点良知。 至少在这一刻,她起了恻隐之心,同时也不希望好人被潘金……被奸人所害。 “可以借我纸笔用吗?我想写点东西。” 把偷听到的内容添油加醋一番整理成信件,规规矩矩地叠好塞入信封,她把东西递给五条悟,郑重其事地交代:“你见到家主的时候记得给他,千万别说是我写的啊!就说是家里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家仆给你的。” “哦。”他拿着信件左右翻转,脸上满是疑惑,突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抬头凝视着她的脸问:“恐吓信?” “……不是。” “情书?” “你脑子里能装点有用的东西吗?” “……” 站在院中挥了挥手以作告别,时透月准备跃上墙头,完成任务就撤。 “要走了吗?” 余光瞄到他瓷白的脸,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但眼神里似乎有那么一丢丢不舍,情绪波动少的可怜,时透月只觉得是她自作多情看错了。 “嗯,和朋友们约好了待会去烟火大会玩。” “烟火大会!”眼睛倏地睁大,音量也不自觉地提高,他看起来对此颇感兴趣,但这种兴趣几乎只维持了几秒时间,眼底的光亮很快黯淡下去。 “额,要一起去吗?”时透月对他发出邀请,并友好地伸出手手。 他犹豫着、缓慢地抬起手,但下一秒又收了回去,轻轻摇着头,低头呢喃道:“我不能随便离开家。” 时透月被他这黏黏糊糊的态度搞得相当烦躁。拜托!大哥你可是神子啊喂!可以为所欲为的啊喂!当什么乖乖崽,那么听话给谁看啊? 岂可修! 不由分说地牵过他的手,牢牢攥住,根本不给对方反抗的余地,时透月开始疯狂怂恿:“没事啦,溜出去玩一下下不会有人发现。” “可是……” “别可是了,你是神子大人诶!不管做什么都可以得到别人的原谅!即便被发现,只要认真道歉,没有人会责怪你的,相信我!” 照照镜子吧五条悟,只要他撒个娇,不管做错什么,时透月都能原谅他,由己及人,相信别人也是如此! “好吧。”涉世未深的小神子被她忽悠过去,尽管心头还有些犹豫,但对于烟火大会的向往,让他把这份犹豫抛之脑后。 每逢庆典,五条家也会放烟火来助兴,好看归好看,但终是觉着少了点热闹。家里的大人会安静地坐在席位上观赏,偶尔出言感叹两句。 至于小孩子,看到家长都如此,自然不敢大声喧哗,更别提下人们了。耳边只有烟花绽放的轰鸣,几乎听不到人声。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这才是常态,直到某次在电视上看到烟火大会的转播,才发现是他们家规矩过了头…… 来的路上,时透月已经凭借优越的记忆里和方向感,将五条家的“线路图”摸清楚了,一路带着小神子东躲西藏,完全没有被人察觉到。 此时,二人正躲在一处灌木丛后,等待远处巡逻的人离开。 眼眸微转,他脸上的紧张情绪顺着眼角映入眸中,她轻轻握了握他的手,悄声道:“别担心,有我在。” 一看就是从来没有偷偷溜出去玩,生怕被人发现,属于脸很嫩的小孩,跟她这个厚脸皮有本质上的区别。 “嗯。”他抬手摸着心口,感受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 好紧张,记得上一次这么紧张,还是偷吃糖差点被大伯发现的时候。 只不过这一次,他有了“共犯”。 * 顺利溜出五条家,二人站在大马路上拦车,今晚有烟火大会,路过的出租车皆是“客满”状态。 左右得等一会,时透月干脆从浴衣的内侧口袋拿出朱钗,准备把头发盘上去,可她忘记带镜子了,这该如何是好? 方法总比困难多,目光很快锁定一个趁手的工具……咳咳!不对,是一个看起来非常乐于助人的好孩子。 “小悟啊,”时透月亲昵地唤他的名字,随后笑眯眯地说道,“你把眼睛睁大一点,不要随便乱动哦。” 印象里没人这么称呼过他,以至于五条悟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对方在叫他,家中人对他的称呼无非就那么几个,“悟”“神子大人”“悟大人”。 正当他分神的时候,时透月冷不丁地凑过来,鼻尖几乎快要抵到一起,她的呼吸轻轻地扑在他脸上,可以闻到幽微的花香味。 这已经超过了普通的社交距离,太近了!只要再往前挪一点点,就能亲到他。 脸颊的温度“噌”地一下飙升,刚想后退,面前的人立刻察觉到他的意图,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低声道:“不是说过了嘛,别随便乱动。” 分明没有生气,可说话间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压迫感,五条悟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足智多谋时透月,把六眼当镜子来盘头发,她手指灵活,盘发的动作娴熟而飞快。 少顷,长发绾成发髻,紫藤花样式的朱钗横在发间 ,由细碎宝石组成的坠子垂落下来,将她的脸庞衬托得更为明艳动人。 随着距离的拉开,五条悟立即长舒一口气,他刚才都不敢呼吸,差点把自己给憋死! “身为大家闺秀,你出门竟然都不带镜子。”或许是出于被当做工具人的报复,他突然阴阳怪气,嘴角也扯起不符合神子身份的顽劣笑容。 哦哟,难得看到他这么像“人”的一面,时透月不恼反笑,“这不是有你在嘛。” “……”他怀疑她在内含他,但没有证据,同时也缺乏怼人的经验,所以不知道该如何还击,只能别过脸,发出声毫无作用的冷哼。 “对了,待会见到我的朋友记得收起你大少爷的架子,当个又乖又有礼貌的弟弟,记住了吗?” “我本来就又乖又有礼貌。” “你最好是。” * 在多摩川边和好友们汇合,今晚是“女生局”,人员组成分别是好姬友森川萤,经常带她飙自行车的萩原千速,偶尔一起工作的同事伊藤瑠音。 三人见到她牵着如此漂亮的小朋友走来,眼睛都看直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孩! 时透月例行公事般开口,替双方进行自我介绍:“这位是我的表弟五条悟……” 话说一半,她手无寸铁的表弟立刻遭到“围攻”,伊藤瑠音一把将他抱进怀里,萩原千速摸着他的脑袋,森川萤则是手去捏他的脸颊。 “好可爱呀!脸蛋软乎乎的,和年糕一样!” “头发为什么是白色的呢?发质好好哦,摸起来像毛绒小熊。” “哇塞,眼睛好漂亮哦。” …… 五条悟懵逼了,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受到这种“待遇”,家里的人平日里都会同他保持距离,规矩得候在一旁,大伯顶多摸摸他的脑袋……而现在,他就像放着路边的玩偶,被人随意摆弄。 时透月也懵逼了,她觉得五条悟好似误入盘丝洞的唐僧,被“蜘蛛精”各种rua,表情震惊中带着迷茫,迷茫中透着无助。 她连忙走上前,把他从三人的魔爪中揪出来,“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再玩他了。” 第52章 烟火大会他是树懒吗?! 玩?!连她都觉得他被玩了? 五条悟顿时有种非常憋屈的感觉,眼神略带不满地瞥向身着白色浴衣的小姑娘,有些刻意地抽回被她拽住的胳膊。 似是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时透月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旋即将目光投向好友们,随口拉起家常,试图缓和气氛。 这不能怪她吧!要怪就怪他长得太好看,任谁看到都想rua一把,更何况她的朋友们也没有恶意,下手知道轻重,绝对不会弄疼他。 四个小姑娘叽叽喳喳地寒暄半晌后,最年长的伊藤瑠音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防潮垫和野餐布铺在草地上,并招呼大家坐下。 前几日接连降雨,土壤中储备了不少雨水,走在上面时没什么感觉,但只要稍坐片刻,水分就会渗透进衣服里。 “幸好今晚没有下雨,否则难得的烟火大会就要泡汤咯。”萩原千速仰头望向群星闪烁、一片澄澈的夜空,微微眯起眼。 “是啊,我们运气真好。”森川萤笑着点头附和,同时将包裹住食盒的绸布解开,打开盖子,里面装满各种精致的小食和点心。 时透月一看,眼睛都亮了,迫不及待地用筷子夹起一块天妇罗放入口中,面糊炸得金黄酥脆,内里的大虾鲜嫩可口,还带着微热的余温。 “唔,源师傅的手艺又进步了啊。”此人是森川家的厨师之一,专门负责日料。 感叹完后,她又夹起一块炸虾天妇罗凑到五条悟面前,做作地飞快眨眼,嘴角勾起友好度满分的甜美笑容。 “来,小悟,我喂你吃。” 她试图通过投喂来弥补丢失的好感度,结果对方并不领情,用鼻子发出一声轻哼,用力把脑袋扭开。 哈!不吃拉倒!她才懒得讨好他呢,小气鬼!不就是被摸了几下嘛,至于吗? 换作是她……额,好吧,如果她被一群人围着狂rua,估计也会生气,突然有点理解他的感受。 时透月正准备收回筷子时,“微服私访”的小神子发话了,“我要吃肉丸。” “好好好,”她和和气气地应道,低头挑了个大小适中的肉丸子,“啊~张嘴。” 小少爷慢条斯理地偏过头,眼神带着点迟疑和小小的欣喜,他装作不情愿状凑上前,用门牙轻轻咬了一小口。 味道还不错,厨艺可以跟他们家的大厨相媲美。 五条悟吃东西相当斯文,一颗肉丸能吃好久,作为出身名门的少爷,从小就要需要上各种礼仪课,餐桌礼仪也是其中之一,被要求用餐期间不可以发出半点声响。 “你能不能吃快点,”时透月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耐着性子催促道,“我的手都要举酸了。” 天啊,他是树懒吗?! 刚才吃蛋糕的时候进食速度还算正常,怎么这会吃丸子会慢成这样?啃了半天才吃了半个!以为自己在咬棒棒糖啊?! 难道是故意折磨她?怕是不至于,他应该没那么阴险吧。 “哦。” 其他三人见状,立刻用筷子夹起食物递到五条悟面前,“来,小悟。” 看着这三个笑容满面的“女魔头”,神子大人内心打了个冷噤,默默往后挪了挪,礼貌道:“我饱了,谢谢。” “人美心善”森川萤眼珠子一转,肚子里的坏水开始咕嘟咕嘟地冒泡,她牵起嘴角,露出了然于胸的浅笑,“原来如此……你果然喜欢小月,所以只肯让她喂,不肯吃我们的,唉!这就是区别对待。” “啊?”莫名被cue的时透月一脸茫然,旋即很快反应过来,姬友是在用激将法,没一个字是真的。 靠腰!都就这么想喂“树懒”吗?很累的啊!还不如喂她呢。 诶?话说回来,怎么都没人喂她东西?这才是区别对待好吧!时透月瞬间都有点羡慕五条悟了。 “我!”纵使被称为神子大人,但五条悟终归还是个不满五岁的小朋友,为自证清白,他立刻上了某人的套,“吃就吃!” 他好像突然一下子进化了,从树懒跨种族进化成小狮子,现在吃东西的速度飞快,两三口就炫完她们夹来的食物,此刻正优雅地用手帕擦去嘴角的油渍,“我真的饱了。” 心满意足的三人没再为难他,施施然地坐回原来的位置,只有时透月脸色不太好看,她认为五条悟刚才一定是故意折磨她! 这个小混蛋!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咻”声,烟火大会拉开帷幕,一道道明亮的闪光划破夜空,朵朵烟花在墨蓝的画布上绽放出绚烂的色彩。 视野被五颜六色的花朵所占据,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看,烟火腾升至最高点,发出巨响的同时开出最耀眼的花,旋即悄然滑落,只在人们的记忆中留下转瞬即逝的美。 许是看得久了有些审美疲劳,五条悟的目光不自觉地往旁边瞟,身穿白色浴衣的小姑娘大约比他高了半个头,侧脸漂亮得像是工匠用灵巧的手雕刻出的一般。 烟花的光芒坠入她的眼眸里,眼瞳变成了流光溢彩的宝石,似乎是差距到他的视线,她微微偏过头,莞尔一笑,脸颊上浮起可爱的小梨涡。 是烟火的声音太大了吗?感觉胸口被震得有些发颤,心房好像被填进了什么温暖的东西,他也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时透月神情一怔,这还是第一次见他笑,尽管只是嘴角上扬了细微的弧度,但眉眼顿时柔和不少,冰蓝的眼眸染上温暖的颜色。 此时的他看起来就和普通的小男孩没什么两样,身上那层名为“神子大人”的结界就像积雪初融般缓慢地、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小月的头发盘的好漂亮啊,是特地学过吗?”伊藤瑠音盯着她的脑袋问道。 时透月的大脑还处在待机状态,条件反射般脱口而出:“嗯,之前在吉原的时候妈 妈桑教的。” 话音落下,她才反应过来一不小心说了实话,当即心头一紧,神情紧张地看向周围的好友,除了森川萤之外,大家皆是面面相觑。 姬友反应很快,立刻为她打圆场,“诶呀,是最近看的电视剧啦,里面有位配角是吉原的游女,我们偶尔会角色扮演一下哈哈。” 闻言,大家卸下惊讶的表情,随口打趣起时透月,这个小插曲很快翻了篇。 森川萤暗自松了口气,脑海中不禁浮现起二人初见时的场景,那时候的月性格超级烂,整天顶着张臭脸,不服管教,天天被揍。 能成长成今天这个样子,身为好友的她感到万般欣慰。 正在他们悠闲欣赏烟火的时候,五条家炸了锅——好端端在屋里小憩的六眼神子竟然不见了! 负责照顾他的侍女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将整座宅子翻了个底朝天,依旧找不到半个人影。 只在客厅的矮桌上找到一封信,内容如下:我很快回来,无须担心。 侍女立刻将消息通知给二当家——五条真次郎。 经过鉴定,笔迹的确出于五条悟之手,可他此前从未有过如此出格的举动,今日也并无什么反常之处,所以二当家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家的小神子十之八九是遭人绑架了! 那封信是被迫写下的,为的就是拖延搜寻时间。 握住茶杯的手微微发着颤,真次郎心里既着急又害怕, 人是在他当家期间出的事,他作为二当家难辞其咎。 若兄长回来时依旧找不到人,届时肯定大发雷霆,按照家主刚正不阿的性子,他必然首当其冲遭到严惩,说不定……将丧失手中的部分权利。 该死!他怎么这么倒霉?! 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大哥明天就要回来了,必须赶在那之前把事情给解决掉。 想到这,五条真次郎怒从心中起,只恨家里的下人办事不力,竟让歹人溜进宅邸拐走神子而毫无察觉,害得他白白被连累。 也怪五条悟太无用!换作是他继承六眼和无下限术式,上限绝对比那傲慢的白毛小鬼高多了! 用力把茶杯砸向地面,破碎的瓷片正好飞向一名家仆的额头,登时划破皮肤,鲜血顺着伤口溢出。 家仆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抬手去捂,不料被暴怒的二当家一脚踢翻在地,“没用的东西!连个人都看不住!” 主屋内其余仆人都被吓得不轻,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出气筒,纷纷跪下了下去,脑袋紧贴地面,身子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二当家的脾气是众所皆知的坏,眼下除了忍耐别无他法。唉,倘若家主在,势必不会拿他们撒气。 “明天中午时兄长大人便会回来,必须赶在那之前找到人,否则……你们就准备受刑吧!” 一想到那惨无人道的刑罚,众人身体不住发凉,抖得跟筛糠似的,颤颤巍巍道:“遵命!” 其中一名侍女面如死灰,她先前已将神子大人失踪一事通报给了主母大人,对方听说后,当即打电话告诉家主。 完了,如果被心狠手辣的二当家知道这件事……后果会如何,她连想都不敢想! * “我走啦,以后有机会再一起玩。”把小少爷送至山脚,时透月准备开溜。 五条悟是家里的大宝贝儿,就算偷偷溜出去的事情曝光,也不至于被罚。 可她就不同了,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路人甲,很有可能以“诱拐儿童”的罪名遭到责罚。 即便对方看在禅院家的面子上放她一马,但这件事吧……肯定会传到直毘人表叔耳中,到时她免不了被那帮老头子唠叨,想想就觉得烦。 按照他们的尿性,八成会说“你傻啊?!应该把他带回禅院家任我们处置”“卖给诅咒师不好吗?为什么要送他回去?”“就该把那小子直接处决掉”之类的三观不正的话。 刚转身,袖口被人轻轻拉住,“陪我进去吧,我想送你一个礼物。” 第53章 我会保护好你我要告发有人私通! 礼物?!什么礼物?时透月动了动聪明的小脑筋,兀自猜想起来。 五条家的神子大人势必出手阔绰,加之从小众星捧月,能到他手里的东西,肯定是平时难得一见的稀世珍宝! 宝石?古董?稀有咒具?还是某种山珍海味? 哇!这也太棒了吧,多好的孩子啊,都知道礼尚往来了。 时透月对五条悟的好感度疯狂飙升,已经默默把对方拖进心中的好友列表里,还是置顶的那种。 “好!我送你回屋。”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她心情大好地牵起某人的手,在心里哼起不着调的小曲。 “嗯。” 五条悟暗叹大伯说的话果然是真理——女孩子都喜欢礼物。 但他此前从未送过女生东西,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二人手牵手,肩并肩地踏上石阶,有点像相伴郊游的小朋友,两侧的石灯笼发出温暖的光,为他们照亮前进的道路。 约莫走了三分钟,远处隐约传来浩浩汤汤的脚步声,不多时,就见一大群拿着手电的人从山上冲下来,目测得有几十号人。 哦豁,完蛋!她偷偷带小神子跑出来的事暴露无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溜了! 不料五条悟忽然收拢手指,紧紧握住她的手,与手上的力道相反,他的声音很轻:“没事的,我会保护好你。” 偏过头,正好对上他苍蓝的眸子,那双眼好似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力量,将周围的光亮悉数收敛进去,映出一抹皎洁的月色,安静而坚定。 她竟然沦落到要靠一个不到五岁的小朋友保护,太逊了吧!时透月深受打击,觉得面上有点挂不住。 “不用,”说完她又有些后悔,急忙改口,“这样吧,待会你就这么跟他们说……” * 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脸皮得厚。 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能怂,哪怕这件事百分之九十八都是她的错也没关系,一定要理直气壮,气势方面绝不能输! 用于会客的主屋内塞满了人,以五条真次郎为首的长老们坐在最上方,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其余家眷则坐在左右两边,男女老少都有,脸上带着好奇。 屋子正中,两位“始作俑者”站姿随意,面色如常,非但看不到半分愧疚之色,还隐约透出一丝困意。 “我只是出了趟门,你们至于担心成这样吗?”说完,五条悟还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全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只是出了趟门?!”真次郎抬高嗓门,大声呵斥道,“你知道外面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吗?!倘若遭遇什么不测,整个五条家都会因此受牵连!再怎么任性也要有个度吧!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音量大到震耳欲聋,房屋的墙壁仿佛都轻颤起来,众人皆是一惊,胆小者则是不约而同地放轻呼吸,生怕发出声响,被二当家迁怒。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真的会带来很严重的后果,小神子耷拉着的眼皮蓦地掀起,眸中闪过挣扎,最终沉寂于自责和懊悔。 时透月淡淡扫了他一眼,平静道:“反正又没出事,这次就算了吧。” 此话一出,真次郎立刻成被这悠闲的语调和说话的内容给气到暴跳如雷,当即把矛头指向她,“闭嘴!你算什么东西?!这是我们家的事!容不得外人插嘴!” 怒火比方才更盛,话音穿透墙壁,直达十几米开外,不少跪在门外的仆人都条件反射 地颤抖起来,心想:完了完了,估摸着二当家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都会处在暴躁状态,但凡惹他不快者,都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唉!这种步步惊心、如履薄冰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与此同时,家眷中有几名心软之人不自觉地轻蹙眉头,抿紧唇瓣,为时透月捏了把冷汗。 说到底只是孩子们相约出门玩了一会,放在普通家庭里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了,何须如此兴师动众。 更何况神子大人还特地留下书信,让他们别担心,是二当家自顾自地认为是绑架,才会大动干戈地发动所有人出门寻找。 只可惜这里是咒术名门五条家,家风严,规矩多,此事又涉及六眼神子,恐怕没那么容易过去。 相比于其他人的或忧心或畏惧,处在旋涡正中心的某人面不改色,一副置身事外地模样。 时透月故作忧伤地轻叹一声:“都说来者是客,五条家对于客人的态度是否有些过于恶劣?唉,真是让人心寒啊。” “客人?!”真次郎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气极反笑,“你是恶意潜入宅邸的歹人!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她淡定地伸出手指,戳了戳身旁的小神子,“是他邀请我来的,当然算客人咯。” 或许被她过于平静的情绪所感染,五条悟心中的愧疚自动打了个折,非常配合地颔首道:“嗯。” 她说得对,左右也没出事,所以他没必要感到特别自责。 这时,一名许久未说话的长老开口问:“那你为什么不走正门?反倒要偷偷摸摸地溜进来。” “好玩,毕竟我是小孩子嘛。”时透月无辜地眨眨眼,充分利用自己如今的身份。 “……” 一片沉默声中,忽然响起一声突兀的轻笑,五条悟飞快地抬起手,用衣袖掩去脸上的表情。 此举算是欲盖弥彰,这下子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身上,大家一同露出惊讶的表情。 那个常年冷着脸,好似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神子大人竟然笑了!还是在如此尴尬的场景下笑出声来。 少顷,小神子放下手,又恢复了往日里那副漠然的脸孔,用棒读的口气解释道:“抱歉,我突然想起高兴的事情。” “……” 经过他这一笑,方才焦灼的气氛缓和了不少,正当众人都以为这件事要翻篇的时候,二当家突然狞笑起来:“好啊,禅院家调。教出来的女人真是不一般,小小年纪就……啧啧啧。” 他说得还算隐晦,并且略去关键部分,但稍微有点阅历的人都能听到其中的嘲讽和贬低,时透月气得想把他的脑袋揪下来,然后当马桶搋子使! 侮辱禅院家当然可以,随便怎么说都行!但侮辱她就是罪无可赦! 可这里是别人家的地盘,他们人多势众,其中不乏实力在她之上的人,贸然去扯二当家的头是非常不理智的行为,只能放弃动武了。 强压住火气,她轻轻牵起唇角,“都说思想龌龊的人看什么都龌龊,我认为此言不虚,想必哪怕是菅原道真大人的画像,在二当家您看来也和春宫图差不多吧。” 菅原道真是霓虹四大怨灵之一,同时也是五条家的祖先,她说地这些句话相当于在别人家的祖坟上蹦迪。 虽说本意是为了讽刺五条真次郎,但无形中得罪了在座的所有人。 包括真次郎在内的长老们顿时面黑如锅底,他们攒紧拳头,指节绷地发白,恨不得当场撕碎她! 周围硝烟味十足,气氛紧张到极点,一触即发。 但转念一想,她再不济也是禅院家的人,看样子还颇得家主直毘人的器重,倘若此时对她出手,事后估计会引起两家的纷争。 御三家的关系不好是真,但出于大家族之间的体面,需要维持表面平和也是真,现在只能忍一时风平浪静,把物理攻击改为语言攻击。 面对长老们的口诛笔伐,时透月依旧还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嘴脸,不以为意道:“各位大人稍安勿躁,在小女子眼里菅原大人自然是风姿绰约、气度非凡,我对他十分尊敬。” 这话并没有抚平众人的愤怒,反倒有火上浇油之势。 其中最为恼火的便是二当家,他起身冲着门外喊道:“来人呐!把我的鞭子拿来!我今天就要替禅院家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 听罢,众长老面露惊惧的神色,接二连三地开口劝解起来。 尽管他们也很想揍时透月,但作为家中的老人,比起逞一时之快,更重要的是得为整个家族考虑。 没必要为了一个小丫头片子而跟禅院家闹得不愉快,这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可五条真次郎是何许人也,他才管不了那么多,今天不打死时透月,他就不姓五条! 禅院家可是远近闻名的重男轻女,在他们家,女人的命比草都贱,所以他敢肯定对方断然不可能因为一个小姑娘而跟五条家撕破脸。 见形势不妙,时透月准备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她有愈史郎给的符纸,能隐身,想要逃出五条家也不是什么难事。 还未迈出步子,身旁的人猛地抬手将她护在身后,拔高音量,满是稚气的嗓音竟带着一股不容置否的威严之气,“有我在,谁敢动她?!” 时透月:“?” 敢情他说要保护她是来真的啊!没必要……真的没必要,她就是一个龙套角色,为了她跟家里人翻脸真的不理智啊朋友! 唔,但怎么说呢,她有点感动。 乘着这股感动,时透月顺势从身后抱住五条悟的腰,把下巴搁到他的肩膀上,作出小鸟依人的模样。 哈哈哈!这样他们就变成了“连体人”,别人想揍她得连着神子大人一起揍!量他们也不敢,万一把神子打死了怎么办? 五条家不会冒这个险,苟还是她会苟。 能明显感觉到五条悟的身体紧绷起来,她也没太当回事,垂下眼睫,弱弱地出声道:“你们好凶,我在禅院家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委屈,连直毘人表叔都没凶过我。” 这话的目的在于进一步表明家主平时很宠她,她对禅院家很重要,你们最好拦住真次郎那个疯批! 气氛一时间变得很是诡异,有人目瞪口呆,有人勃然大怒,还有人见缝插针地吃起了瓜。 哇塞,五条家和禅院家联姻?真是闻所未闻的稀奇事! 如此一来也算是互惠互利了,两家化多年的干戈为玉帛,强强联手,把咒术高层的人给挤下来,派自己的人坐上去。 疯了吧!五条真次郎心道,他堪堪从震惊的状态中解除,垂眸望向神色恍惚,脸颊透着薄红的小侄子。 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他忽然觉得五条悟被什么鬼东西给夺舍了!亦或是被下了降头,居然因为一个外人跟家里人对着干! “你疯了!”他快步冲到二人面前,高高扬起手,想了想,终是没能挥下,双眼狠狠地瞪着时透月,用命令的语气说,“放开他!” “我不要!”她收紧手臂,把脸埋在五条悟的肩膀后面,只露出一双眼,鼻间充斥着他身上的味道,香香的。 他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洗衣粉?为什么这么好闻? 啊!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啊喂!都火烧眉毛了,她还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真次郎应该没那么疯吧,趁家主不在殴打神子什么的……可万一他就是个没脑子的疯批该怎么破? 恰逢此时,捧着鞭子的家仆匆匆赶来,真次郎急不可待地冲过去抄起鞭子,煞有介事地掂量两下,脸上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活像被恶鬼上了身。 “五条悟,你真以为我不敢打你啊?让开!” 轻轻握住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他迎着真次郎的目光望过去,璀璨如星河般的眼眸里不见丝毫惧色,“无所谓,你想打就打吧,我和她定下过束缚,会一起接受惩罚。” 呃!这话的确是时透月教他说的,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现在说啊! “好!好!好!”盛怒之下的真次郎呼呼喘着粗气,胸口上下起伏,“她究竟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话音未落,只听耳边响起凌厉的破空之声,紧接时透月感觉手臂上传来钻心的痛,旋即下意识地咬紧牙关,将闷哼卡在嗓子眼里。 她原以为有五条悟的无下限术式在,物理攻击打不到他们,所以才没有躲。 没想到那鞭子暗藏玄机,恐怕拥有特殊的能力,可以破开发动中的术式。 事实正如她所想,真次郎一边用指尖捻着沾在鞭子上的血珠,一边笑眯眯地说:“这鞭子是特地为你准备的,没想到这么 快就能派上用场。” “是吗?二伯有心了。” 五条悟抬眼冷冷地看向他,那一鞭下手可不轻,从左肩贯穿到小腹,低下头,第一眼看到的是她渗着血的衣袖,鲜血染红了浴衣,像是盛开在雪地里的红梅。 胸口蓦地腾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记忆里,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愤怒的滋味,同时觉得心尖发酸,他说过会保护好她,可是却没能做到。 家中的长老们脸上浮起后知后觉的愕然,他们也没料到二当家竟真的动手,这会儿总算想起自己的职责所在,立刻站出来,或挡在五条悟面前,或抬手去拦真次郎。 “二当家,打也打了,这事就到此为止吧,否则家主大人回来后,您也不好交代。” “是啊,要是神子大人有什么闪失,谁都担待不起。” 真次郎只把他们的话当做耳旁风,他取而代之家主只是时间上的问题,没必要特地给这群没用的老东西脸面,倒不如说此刻正是立威的好时机。 “少啰嗦!兄长不在,这个家就是我说了算!当伯父的教训不听话的侄子怎么了?再不管管,他的魂都要被禅院家的女人给勾走了!” 六眼神子再难得又如何?倘若胳膊肘往外拐,一心向着外人,恐怕也无法成为五条家的武器,倒不如现在就……不过他还小,只要教导有方,想必一切都还来得及。 五条真次郎愿意给他迷途知返的机会。 “不、不至于吧。”长老道。 “怎么不至于?!我都是为了他好,正所谓玉不琢不成器!” 耳边的争吵声此起彼伏,时透月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松开手,绕到五条悟面前,眼里只有他胸前那道刺眼的红痕,在浅色浴衣的衬托下,显得尤为明显。 一瞬间,她气炸了,理智连夜离家出走。 脑子里突然想起某位名人说过的话,如果别人因为你打开窗户而生气时,不要慌张,优雅地把屋顶给掀了,然后所有人都会忘记窗户的事。 趁着二当家被人团团围住,时透月快步跑到离他最远的角落,深吸一口气,用生平最大的声音喊:“我要告发五条真次郎和五条凌美私通!秽乱家族!罪不容诛!他们还计划给家主下毒,意图篡位夺权!” 第54章 不愧是神子大人她恐怕不会再来找他玩…… 平地起惊雷,喧闹的人声立刻因为这则爆炸性消息戛然而止,屋内安静的像是空无一人的野原,只留夜风拂过树梢,沙沙作响的声音。 众人呆愣在原地,脸色的表情只能用一个懵字来形容,时透月爆料的内容过于劲爆,他们一时半会都消化不过来。 怎怎怎怎么回事?!二当家和主母?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如果说私通是个人作风问题,那么企图给家主下毒,就真的是罪不容诛了。 当然,这一切都得建立在时透月的爆料是事实的前提下,她是怎么发现的?此事连他们自家人都没有察觉到,莫非……是随意攀咬? 可能性很高,二当家方才的罪过她,俗话说得好,兔子急了会咬人,更何况她看起来脾气本就不太好,因为一时之气而随意编排他人,算是合理的动机。 长老们快被自己说服了,旋即将目光投向两位当事人,只见他们二人皆是一脸惊恐,俨然就是秘密被戳破的心虚。 不会吧?! 众长老顿时面如死灰,其中几名身体欠佳者,开始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找随身携带的速效救心丸,拔开瓶塞,连水都来不及要,倒出几粒干吞下去。 五条凌美的心理素质极差,她感觉脑子嗡嗡作响,连半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当场瘫软在座位上,面对周围人一言难尽的眼神,只能选择低头沉默,以掩饰发白的脸色。 而另一位的心理素质显然比她强得多,五条真次郎敛去面上的心虚,好整以暇地抻了抻衣领,脸色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冷静,一定要冷静,如果在这个时候冲上去杀人灭口反倒引人怀疑。 “呵呵,小姑娘真爱开玩笑啊,东西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你凭空污人清白,该当何罪啊?” 时透月早已料到这个老匹夫肯定抵死不认,甚至倒打一耙,她用鼻音发出冷哼,不慌不忙道:“我今天来时的路上看见你们两个在小树林里抱作一团卿卿我我,连衣服都脱了,还看到你背上有一块硬币大小的红色胎记。” 胎记的事除了几名长老和二当家的妻子外,只有贴身伺候过他的侍女或是家仆才知道,时透月只跟他见过两次面,自然不可能了解的如此详细。 虽然不想承认,但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真的曾经亲眼见到过。 周围频繁响起倒抽气声,瓜神稳如泰山,面无表情地继续爆料:“你还给了五条凌美一包药,说是无色无味,只有在动情的时候才会发挥药效,让她在行房事之前骗家主服下,那包药现在多半还在她身上,或者就是藏到了自己屋里,只要派人仔细搜寻一定能找到。” 如果药被找到,真就是铁证如山、百口莫辩了,五条凌美自知山穷水尽,没多犹豫,从衣服内侧口袋里拿出一个白色的药包,放到手边的小桌子上。 “我……我会赎罪的。”眼下除了乖乖认罪,似乎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见她承认地如此爽快,五条真次郎瞬间有种被背叛的感觉,大步流星地走到昔日“爱人”面前,扬起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余音盘旋在空气中,时透月正忙着惊讶时,突然感觉到一股凌厉的杀气,像刺骨的寒风,刮得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出于动物的求生本能,身体快脑子一步朝大门逃去,她耳根微动,可以听到身后近在咫尺的脚步声。 好快!五条真次郎,好快的男人! 一瞬间就冲到她的身后,时透月原本对自己逃跑的速度还是挺有自信的,没想到啊…… 真次郎气到目眦尽裂,画风都变成伊藤润二版,他抬起左手发动术式,掌心燃起熊熊火焰,伴随着他蒸腾的杀气,向着时透月离开的方向穷追猛打。 火球一个接一个朝小姑娘的后背砸去,可对方就跟背后长眼睛似的,灵巧地躲过他所有攻击。 完了!全完了! 他完美的一生竟然因为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丫头而满盘皆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自己的下场会如何,他再清楚不过。 既然已是穷途末路,至少得在受到惩处前,将那该死的臭丫头送下地狱!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轻轻拍掌的声音,下一秒,时透月消失在了空气中。 还未等真次郎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时,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向他袭来,他立刻失去对身体的掌控权,被引力拖着飞回了屋子。 落地的姿势不太好看,他摔了个屁股蹲。 抬头环顾四周,是脸色铁青的诸位长老,一个二个都吹胡子瞪眼的,恨不得亲手把他削成人肉刺身。 一浪高过一浪的骂声让五条真次郎愈发烦躁,心里起了逃走的念头。 虽然将暂时失去在五条家的权利和地位,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总有一天……他会把原本就属于他的东西给夺回来!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真次郎的盘算,让他万念俱灰,瞬间丧失逃生意识。 “怎么?都站在这里干嘛?” 五条慎吾负手而来,气定神闲地走进屋,灯光在他苍老的脸上打上一层的阴影,莫名透出几分疲惫感。 得知侄子无故失踪的消息后,他就马不停蹄地赶回家,却瞧见 悟已经回来了,而家里其他人都集中在会客厅内。 众人在见到他时,脸上纷纷露出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五条慎吾心生疑惑,但比起家人的怪异反应,他有一件更加在意的事。 “悟,你受伤了,”五条慎吾走到侄子面前蹲下身,凝眉看着他胸前的血痕,眼神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心疼和怒意,“怎么弄的?” “二伯用鞭子抽我。” “什么?!”五条慎吾立即站起来,目光狠狠地剜向自己那下手不知轻重的弟弟。 五条真次郎刚想开口解释,一道稚嫩而清脆的童声冷不丁地说道:“不仅如此,他还抢您的妻子,还要给您下毒,企图用肮脏的手段当上家主,还气走了我的朋友。” 众人的内心:不愧是神子大人,轻易说出我们都不敢说的话。 * 时透月火急火燎地抄小路冲下山,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上车后心有余悸地回头看,生怕五条真次郎追上来。 得亏她闪避天赋点满外加有“隐身符”护体,否则绝对会被烧成黑炭。 唉,一晚上得罪五条家所有人,不派人追杀她,都算这家人仁慈。 罢了,木已成舟,多思无益。反正她有预知日记在手,哪怕对方派人来灭口,她也能提前想办法应对。 还未进家门,就听见嘈杂的喊杀声,想必是甚尔和玉青正在客厅打游戏。 “我回来了。” 她脱下鞋,有些疲惫地坐到玄关,半边身子倚靠墙壁,目光盯着挂在门口的全家福。 身后蓦地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嗅觉灵敏的天与咒缚和特级咒灵闻到细微的血腥味,立刻放下手柄,三步并两步地跑出客厅。 “你不是跟朋友去看烟花了嘛!怎么会受伤?”甚尔一个急刹车停在门口,紧接着蹲到她身侧,满脸紧张地看向沾血的袖子。 “说来话长,明天再说,我好困。”她揉着惺忪的眼,然后抬起未受伤的手臂,软着嗓子冲哥哥撒娇道:“抱我回屋吧,走不动了。” 玉青掀开她的衣袖,一眼就判断出这是鞭子所造成的的伤痕,他眉头紧锁地凝望着她,脸上带着犹豫,纠结几秒后才开了口:“我先帮你疗伤,今晚好好睡一觉。” “嗯,谢谢。”时透月垂下眼睫,看着快速愈合的伤口,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有玉青帮忙治疗,那五条悟那边呢? 家中自然会派最好的医生前去处理,给他用最好的药,话虽如此,但她还是放心不下。 诚然,那一鞭子是五条真次郎挥下的,但要不是她今晚的态度过于嚣张,说话失了分寸,老匹夫也不至于气到连着神子也一块儿打。 好吧,五条悟受伤的事她至少得背一半的锅,想到这,时透月的瞌睡都醒了。 “玉青,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少年戴上火男面具,似乎等待已久般拍着胸脯道:“说吧,谁欺负你了?我现在就去帮你报仇!” 甚尔很明显也憋了一肚子火,“我也去!” “额……我想应该轮不到你们动手。” 另一边,五条家灯火通明,得知真相的五条慎吾立即召集家中所有长老,对人品败坏,丧心病狂的二人进行审判。 位于宅邸的某处,年幼的神子正在接受治疗,他扭过头,闭上眼,伤口传来的痛楚让他忍不住叫出声来,“好疼啊!你用的是什么药?!” 白发苍苍的老大夫连忙安抚:“请神子大人暂且忍耐片刻,等药效发挥后就不会痛了。” “要等多久?”他咬紧牙关道。 伤口火辣辣的疼,好似一排大浪,灭顶似的在身体里横冲直撞,五条悟光洁的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因为从小几乎没有受过伤的缘故,他对于疼痛的耐受度很低。 说实话,当鞭子落下时,差点把他给疼晕过去。 可身后的小姑娘同样受了伤,却一声不吭,连她都那么坚强,他身为男孩子,自然不可能当着她的面喊疼,太丢人了! “很快,很快。”老大夫像是个没有感情的上药机器,无视小神子疼得龇牙咧嘴,一个劲地往他伤口上撒药。 此药乃是他研究多年所得,不仅可以促进伤口快速愈合,同时也不会留下任何疤痕,但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缺点——上药的时候非常疼。 “啊啊啊!” 照顾五条悟多年的奶娘见此情景,心疼地直掉眼泪,但苦于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旁边骂道:“二……五条真次郎那该死的混账东西!究竟是多狠的心才能下这么重的手……” 奶娘的骂声听起来像是在念经,五条悟已经疼麻了,虚弱地抬起眼,透过打开的障子门,望向悬挂夜空的弦月。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恐怕经此一事,时透月不会再来找他玩了,本来还想带她去看…… 就在他思绪翻飞之时,目光敏锐地捕捉到院中一角的异样,因为疼痛而消失的力量又重新回到身体中,他猛地坐起来,把大夫手中的药碰撒一地。 “诶唷,我的小组祖宗啊!”大夫看着洒满地面的药粉崩溃道,沟壑丛生的脸上,每一个褶子里都写满心疼。 “你们先出去吧,我困了,明天再上药。” 第55章 一生好强的小神子我也要摸 待屋子里的人陆续离开后,时透月立刻现身于院中,她换了身衣服,从白色浴衣变成方便活动的黑色运动服,长发高高束起,显得脖颈越发纤细。 月光洒下,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与婆娑的树影连成一片。 “我不放心你,所以过来看看。” 五条悟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欣喜,旋即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目光轻晃,神色变得有些尴尬,“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上药前。” “?!” 小神子脸上的尴尬愈发浓重,他立刻别过头去,眼睛盯着地上的榻榻米,拼命打起腹稿,努力寻找一条能让他方才的失态显得合理的说辞。 “我、我……那药洒在伤口上实在是太疼了。” 从时透月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瞧见他发红的耳尖,她从善如流地点头道:“嗯,我想也是。” 就在她脱下鞋,抬脚踏上缘廊的时候,五条悟突然转过头来,郑重其事地强调说:“绝对!绝对不是因为我很怕疼哦!” 额,他的智商是连夜离家了吗?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她原本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对那药有些好奇。 垂眸看向一生好强的小神子,她悠悠叹了口气,“每个人对疼痛的耐受度都不同,觉得疼就叫出来,这很正常。” 感觉有被安慰到,方才窘迫的心态似乎缓和了一些,时透月弯腰用手指捻起药粉的身影映照在他的眼眸中,只见她将手指凑到鼻尖,轻轻嗅了嗅。 “药性是挺烈的……不过用的都是最上等的药材,那老大夫没有坑你。” 五条悟纯白的睫毛轻颤了一下,眸中浮起几分惊讶,“啊?这都能闻出来?” “差不多吧,我的鼻子很好。”时透月对于药学也颇有研究,从前还在地狱当“快乐打工鬼”的时候,曾跟随上司鬼灯大人学习过这方面的知识。 尽管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但她的记忆力不错,学过的东西基本都还记得,以后如果不当咒术师,她大概率会考虑开一家药店啥的。 言归正传,此行的目的还未达成,闲聊之类的事就先放一边吧。 时透月从兜里拿出几张符纸,冲着坐姿规矩的小神子开口解释:“和我签订契约的咒灵会反转术式,但五条家周围都设有结界,贸然把他喊出来肯定会惊动到其他人,我需要在这间屋子里步下另一个结界。” “反转术式?”他不自觉地重复道,眼中的惊讶呼之欲出。 “嗯。” 反转术式并非生得术式,而是一种咒力操作。 理论上只要拥有咒力的人都能学会,可实际上其操作难度难于上青天,以至于咒术名门五条家竟无 一人会使用。 放眼整个咒术界,会反转术式的也就那么两人,都在咒术高层的管控下,想要向他们借人需要经过层层手续,非常麻烦。 等几经周折借到手,估计伤者都已经挂了。 时透月走到离自己最近的南侧墙壁前,踮起脚尖将符纸贴了上去,总共需要贴四张,就能在屋内形成一个独立的小空间。 不愧是他们家的好大哥玉青,能奶能打,还会各种乱七八糟的结界术。 “你为什么会认识这么厉害的咒灵?” 身后传来五条悟的提问,时透月小作思考,回过头对他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这是爱的指引。” “哈?”他感觉自己被耍了,爱的指引是什么鬼东西啊!靠这种东西就能遇到会反转术式的咒灵?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不可能。 贴完符纸的时透月装模作样地叉起腰来,又做作地清了清嗓,“玉青,搞定了。” 随着话语落下,头戴面具的美男子立刻出现在屋子正中,他双手揣进袖子里,面向目露惊恐的五条悟缓缓走去,口中念着:“诶?这就是传说中的六眼神子啊,闻着还挺好吃的嘛。” 被点名的小神子蓦地睁大眼,好、好强! 咒力的强度是他生平所见……虽然他短短的生平也没见多少咒灵,但眼前的这位绝对是其中最厉害的,实力恐怕远超特级。 不仅如此,对方的术式还完克他,就像是食物链中的天敌那般。 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都战栗起来,骨骼都打着颤,后背登时冒出涔涔冷汗。 大脑里的每一根神经都尖叫着让他赶快逃离,可身子却好似被定住一样,竟无法移动丝毫,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一步步走近。 “喂喂,玉青,你不要吓唬小孩子。”时透月走到自家好大哥身侧,抬起腿,用膝盖轻撞了下他的腿。 某人无视她的警告,语气轻松地揶揄:“顺便一提,阿月你闻起来就很难吃。” “啊对对对,我知道!”要不是场合不允许,时透月肯定会给他一脚。 脑袋里回想起一段耻辱历史,她曾经在祓除咒灵的过程中被对方咬了一口,那该死的咒灵居然露出类似吃了苍蝇般的表情,立马松口从她身边远离,还不停地“呸呸呸”。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高,她气得脑子都快炸了,手起刀落,果断把对方剁成饺子馅。 随着伤口愈合,咒灵消失,方才的那股恐惧还残留在五条悟的身体里,他低头看向小臂,把袖子掀开,底下的皮肤完好如初,根本看不出半点受过伤的痕迹,连细微的疤痕都没有留下。 “你果然很厉害,居然能和这么强的咒灵签订契约。” “这就是爱的力量。” “……”他不理解,但大受震撼。 起身将墙上的符纸撕去,时透月走到表情呆滞的小神子面前,冲他挥了挥手,“我走啦,后会有期。” 步子还未迈出,手腕便被他拉住,五条悟迎着她的目光看过来,他收敛起方才的惊惧,脸上的表情又恢复到平日里的淡然。 “先别走,礼物还没给你呢。” “啊,你不说我都忘了。” 今晚发生太多事,关于礼物的部分早就被她抛到九霄云外,而且仔细想想她和五条悟认识的时间很短,关系谈不上有多好,对方真要送特别贵重的东西,她其实会有点心理压力。 这么想着,她脱口而出道:“你不用送太贵的,我会不好意思。”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他摇了摇头,顺势牵起她的手,起身的同时说道,“但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我喜欢,你送的我都喜欢。”哄小孩,她是专业的。 小朋友没听出来这是客套话,白皙的脸颊浮起浅绯,为掩饰自己的失态,他迅速背过身去,飞快地拉着她往屋外走。 * 由于今晚家中有特殊事件发现,大部分的守卫都集中到了家主所在的审判室周围,宅子里其他地方都没什么人看守。 得益于此,二人的秉烛夜游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一路走来都十分顺利。 只是这路越走越偏,四周也越来越暗,蝉鸣伴着夜风吹入耳中,头顶是皎洁的明月,照亮脚下的青石板路。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啊?” 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小神子故作神秘地说:“保密,很快就到了。” “好嘛。” 时透月任由他牵着走,话说这小子牵她手的动作真是越来越熟练了。该说不说,他的手好嫩,跟块豆腐似的……和她布满厚茧的手掌形成鲜明对比。 不多时,目光立刻被远处的点点亮光所吸引。 坐落在半山腰的芦苇地依山傍水,茂密的植被间,是闪着黄绿色光芒的萤火虫。 微风夹杂着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吹乱了她的心弦,唤醒了过往的回忆。 大正时,工业发展没有如今昌盛,环境也相对更适合萤火虫生长,任务期间她穿过密林时,经常会碰见成群结队的萤火虫在水边飞舞。 可现代社会污染越来越严重,动物们的栖息环境遭到破坏,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些可爱的小虫子了。 时透月不喜欢昆虫,但漂亮的除外,像是蝴蝶或是萤火虫,她还是蛮喜欢的。 两人找到一块干净的大石头,肩并肩坐下,五条悟全程用余光打量她的表情,见对方面露欣喜,连他的心情都变得愉悦起来。 “喜欢吗?” “嗯,”她非常用力地点点头,冲身边人露出甜度百分百的笑容,“很喜欢,谢谢你。” 看着她的笑脸,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五条悟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正奋力撞向胸膛,双颊的温度也开始攀升。 为什么会这样?小小的孩童百思不得其解,只得自顾自开了话头,“训练完特别累的时候,我偶尔会过来这边坐一坐。” 时透月的视线随着四周飞舞的萤火虫而移动,“训练很辛苦吗?” 一生好强的小神子连忙摇头,改口道:“其实也不算很累,就……还好。” 听罢,时透月的嘴唇抿成一条两端向下的弧线,目光游移向左手边的人,有点无奈地叹气道:“你真是爱逞强啊。” “我没有!”他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急得陡然提高音量,迫切地辩解说,“本来就不累!” 她挑起秀气的眉毛,语气敷衍:“好好好。” 听他扯淡,当她真就什么都不知道啊。 此前曾听直毘人表叔说过,六眼对于咒力的消耗非同寻常,更别提还得练习使用无下限这种需要精细操作的术式了,肯定累得要死。 见她满脸的不信,五条悟意识到自己的解释只是徒劳。 感到泄气的同时,心中又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松快感,隐隐觉着在她面前,他似乎不用刻意掩饰最真实的自己。 “其实……真的很辛苦,可大伯说过,男孩子再苦再累都必须得忍耐,不能随便说出口。” “额。”时透月嘴角一抽,心道:所以这个国家的男性自杀率排在全球最高,都是不停忍耐,硬憋出来的后果。 特别是在这种作风严谨的大家族,他又是全家人的希望,身上所承担的责任和重担不是她这个龙套可以体会的。 想到平时训练时,玉青那个鸡娃的大哥给她的压力就够大了……更别提五条悟得面对全家人,乃至全咒术界的施压。 让她这个成年人都为之动容,偏头望向他稚气的侧脸,她突然脑子一抽,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抬手捏了捏。 唔!手感真好!真的就像年糕一样软乎乎的 ,而且他的皮肤好嫩,要不是因为理智尚存,时透月真的很想双手并用,把他的脸揉成面团。 “你干嘛?”五条悟神色慌张地朝旁边闪躲,一脸警惕地盯着她,“别随便摸我。” “哦,抱歉。”她讪讪收回手。 话语刚落,身旁的人突然靠近,朝她伸出手,“我也要摸。” “嗯?” 第56章 最好的礼物你可以随便玩我 1989年1月7日,第124代天皇裕仁病逝,皇太子明仁登基。从次日起,年号由“昭和”改为“平成”,平成时代正式开启。【1】 同年12月7日,继承无下限术式的六眼神子诞生,他的出生改变了世界平衡,为制衡咒术界的【最强】,现代诅咒也随之增强。【2】 这一天,或许可以称为新世纪的奇点也不为过。 而此时,还处在“幼苗期”的最强正在认真作死,他两手捏住时透月的脸颊,轻轻往两边扯,口中呢喃道:“青蛙。” 说完,他放下手,紧接着又捧起她的脸朝中间推,眼底浮现出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神情,“章鱼”。 你礼貌吗?感情这是在逛动物园?时透月额角蹦出小十字,暗自咬紧牙关,有点想打人。 结果这还不算什么,五条悟双眼直视着她,一本正经地作出评价:“你的脸好有趣啊。” 有趣?!为什么会用来形容脸啊?太失礼了!她对自己的长相还是挺有自信的,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说她。 强忍住想要把他一脚踹进水潭的冲动,时透月用力拍开他的手,气呼呼地把脑袋扭开。 “哼!讨厌鬼!” 她不声不响地生着闷气,突然就觉得四周的萤火虫都不美丽了,过了好一会,“罪魁祸首”突然蹿到她面前,非常乖巧地把头凑过来,抓住她的手腕,将手掌贴到自己脸上。 那双蓝眸沉静而明亮,让人想起广袤无垠的天悬星河,他轻抿嘴唇,面上闪过小心翼翼和踌躇,好似十分艰难地下定某种决心似的开口。 “别生气了,你可以随便玩我。” 时透月:“???” 这是什么糟糕的台词?!不要把她说得好像很喜欢玩小孩的变态一样好吗? 她先是怔愣片刻,旋即很快反应过来,好吧……五条悟可能以为她是真生气了,所以想用“以物换物”的方法来让她消气。 哦哟,他还怪善解人意嘞。 实际上她本就没多气,见他傻乎乎地送上门来,那点微不足道的火气瞬间烟消云散,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露出不值钱的笑。 见她笑,五条悟也跟着笑,连他本人都不知道为什么情绪会被她牵着走,他很快压下唇角,眼底流露出几分迷茫。 平日里就算把别人惹毛,他也全然不会放在心上,可是刚才看到她生气不理他,心里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慌张。 他没有哄过女孩子,自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来碰碰运气。 不过既然她都笑了,说明气消了,看来他不需要继续牺牲脸蛋。 正准备将她的手放下时,一道话音打断他的美好的幻想,“这可是你说的,让我随便玩。”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五条悟似乎不太喜欢被人触碰,这会儿肯让她摸摸脸,实属千载难逢,错过了估计就没有下一次了。 时透月面上挂起不怀好意的笑,五条悟见状,心里一咯噔,涌现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张了张嘴,拒绝的话语在口中绕了个圈后又咽了下去,认命般的点点头,“嗯,你要轻一点哦,别弄疼我。” 唔,估摸着他是真的很怕疼,大约是从小没受过什么伤的缘故吧。 原本还打算狂rua的时透月登时改变主意,先是捏了捏他的脸,然后抬手去揉他纯白的发丝。 掌心传来柔软的触感,像是在摸一只刚断奶没多久的小猫咪,手指没入发间,她有意无意地地轻梳了几下,而后恋恋不舍地收回手。 为了让他放心,还特地强调一句:“我不生气了。” 没想到这人完全不会吸取教训,立刻蹬鼻子上脸起来,“我也想摸你的头发。” “……”她想打人,可当目光触及到他的脸时,又着实舍不得动手,瘪了瘪嘴,一脸憋屈地说道,“行吧。” 但如果他敢拽她的头发,她就狠狠地揍他! 如愿以偿的某人快速绕到她身后,抬手将发带解开,脱离束缚的发丝垂落下来。恰好夜风骤起,散开的长发伴随着洗发水的香气,扑到他的脸上。 “你身上好香。”说话的同时,他伸手去摸她的头顶,手掌顺着长发一路向下,最终止步于微卷的发梢,手指绕起一缕发丝,用拇指轻捻起来。 “这是仙女的体香。”其实是洗发水外加香水的味道,但作为一名大忽悠,时透月必然不可能说实话,摇头晃脑地回答说。 “怎么可能啊,是洗发水吧。” “……你知道还问。” “我帮你把头发盘起来。” 喃尼?!时透月心头警铃大作,这家伙百分百没有盘头的经验,肯定会一通瞎搞,最后给她弄出个巨丑无比的发型。 “不行!” “好吧。”尽管有点不甘,但五条悟也没有强人所难的恶趣味,适时收了手,又坐回她的身边。 他仰起头,望向环绕周围飞舞的萤火虫,没头没脑地来了句,“你那个时候为什么要抱我?” 啥? 脑中回放了一遍今晚的记忆,时透月成功搜索到关键片段,其实是她害怕被揍,所以想拿他当挡箭牌使。 可实话实说不太好吧,她掩去面上的心虚,随口胡诌起来:“我有点害怕,抱着你会安心些。” 听罢,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小神子兀自抚上心口,感受掌下传来的律动 他很希望身边人能为他答疑解惑,但又不好意思问出口,索性强行扯开话题,“你以后……也要当咒术师吗?” “当然咯。” 意料之中的回答,出生于咒术世家的人,长大之后成为咒术师似乎是某种不成文的规定,他也一样。 可是心里总觉得时透月跟他不同,她身上有着名为“无拘无束”的标签,所以能够随意闯入五条家带他出去玩,可以随意揭露别人都避之唯恐不及的真相。 他是五条家的六眼神子,生来便拥有他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一切,强大的力量,无上的尊荣,世人的瞩目。 可与此同时,自由也被宣判无期徒刑。 除了成为咒术师,他根本无路可走,家族中的人也不允许他作出别的选择。 一生的走向,在出生时就已定好。 从前他一直认为这些是理所当然的,并未有何不妥,可自从遇到她,这种根深蒂固的想法竟有些动摇,不是说他不想当咒术师,而是…… “为什么?”五条悟沉下脸,露出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你应该还有别的选择,为什么偏偏要当咒术师。” “啊?”时透月被他突然起来的变化搞得有点懵,试图从他脸上解读出什么来,但失败了。 她看不懂啊!又不会读心术。 最终,只能选择老实回答:“额……因为当咒术师很赚钱啊,我很喜欢钱。” “啊?就这?”蒙圈的表情迅速转移到五条悟脸上,他还以为对方的回答会类似“家族要求”什么的,没想到竟然是这么朴实无华的原因。 “哈哈哈。”小神子顿时忍俊不禁,低头笑了起来,方才烦闷的心情一扫而空,原来成为咒术师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是出于本人意愿的自由选择。 那就好,太好了。 “我发现你还挺爱笑。”时透月猫猫挠头,总觉得面前这个人和她初见时全然不同。 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一副高高在上的小少爷模样,还嘲笑她吃东西太粗鲁,反正挺讨人厌的。 至于现在嘛……除了长得特别好看以外,其他都和普通的小孩差不多。 笑起来的样子也很可爱,眉眼都弯成柔和的弧度,嘴角高高翘起,一连串的笑声从他唇边溢出,连空气都染上愉快的气氛。 片刻后,五条悟收起笑意,面露后知后觉的恍然,“早知道你喜欢钱,我应该送你钱才对。” “大可不必。”时透月连连摆手,因为小神子已经间接“送”了她五千万,再送就不合适了。 这么想着,她对五条悟的好感度又默默增加不少,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他的脑袋,见对方没有要躲开的意思,就心安理得地压了下去。 “不用送我钱,和小悟之间的美好回忆,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东西都要宝贵,我已经得到了最好的礼物,谢谢你。” “? !“呼吸突然凝滞,心脏像是要撞破胸膛般剧烈跳动起来,脸颊的温度一路攀升,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脸有多红。 月亮啊,你快点躲到云层后面,不要再发光了,他不想被她看到自己的失态。 迅速把脸扭开,五条悟拽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从自己脑袋上挪走。 见此情景,时透月自然而然地以为他是在发火,感觉有点郁闷,果然还是不能随便乱摸他,是她唐突了。 “抱歉哦,以后不会再碰你了,别生气。” 他几不可见地摇着头,声音轻到风一吹就会散去,“没事,你可以摸。” 五条悟只是客气一下,但时透月是真不客气,听到这话当即就坐不住了,一把将他抱进怀里,脸颊亲昵地蹭着他的发丝。 “小悟,你真好,我最喜欢你了。” 她的下巴就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近在咫尺,女孩子说话时带着点撒娇的语调,伴随着微热的气息,不由分说地顺着耳朵钻了进去。 脑袋晕乎乎的,全身的力气都好似被抽走一样,要不是因为有她抱着,他估计会身体一软,直接从石头上跌落。 五条悟强装镇定,从牙缝中艰难挤出:“你、你不要抱这么紧!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啊,不好意思。”她只是稍微放轻了一点力道,但没撒手,依旧维持抱着他的姿势,余光瞄见某人发红的脸庞后,心里不禁感到诧异。 诶?不至于吧?被漂亮大姐姐抱一抱就会脸红成这样? 好纯情的小朋友,还以为他从小被侍女照顾,应该习惯了类似的亲密接触才对,之前被姬友她们“围攻”时也没见他脸红啊。 于是乎她立刻松开手坐回原位,装作若无其事般,把话题拉回最初的起点,“因为训练而感到辛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如果你不好意思跟别人说,可以跟我讲。” 五条悟依然处在脑袋发晕的状态,反应了好半天后才呆愣着点头,“嗯。” “不可以逞强哦。” “嗯。” 眼看着他的神色不太对劲,时透月出言试探:“……你今天晚饭吃了啥?” “嗯。” “喂!你没事吧?!” “嗯。” “……”这孩子好像傻掉了。 第57章 她喜欢的人是谁?祝你平安,甚尔…… 这一晚堪称跌宕起伏,时透月起初只是打算溜进五条家送个蛋糕,谁能想到会发生之后的一系列事件,恐怕今夜很多人都无法安心入眠。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本打算洗洗睡,却被客厅中传来的说话声吸引了注意力。 两个八卦男讨论地热火朝天,竟完全没有注意到当事人已经悄摸走到他们身后。 八卦男一号:“说不定以后真的有戏。” 八卦男二号:“拉倒吧,那可是五条家的六眼神子,怎么可能瞧得上我家那个好吃懒做、没脸没皮、贪财好色的邋遢鬼。” “不不不,他看她的眼神不一般。” “额,我觉得是你的眼神出了大问题,赶紧找个眼科看看去。” …… 甚尔这个混蛋!每天不嘴她几句会死是吗?! 靓女震怒,时透月深吸一口气,拔高嗓门吼道:“你们两个真的够了!要是实在闲得慌,可以去扫大街!” 八卦到一半被当事人逮个正着,是件极其尴尬的事。 二人先是一惊,紧接着面面相觑,最后冲她露出带着点讨好意味的憨笑。 甚尔:“你回来啦。” 玉青:“辛苦一晚上肯定累了,快点去睡吧。” “睡个屁!瞌睡都被你们气跑了!” 说罢,时透月十分霸气地挤到两人中间盘腿坐下,双臂环胸,左右分别瞪了一眼后,开始无差别攻击,“玉青,别整天想这些没用的,有嘴碎的闲工夫,不如抓紧时间找个女朋友去!老光棍!” “还有你!混球!天天说我的坏话,也不怕嘴里起泡!我鄙视你!” 二人自知理亏,被怼的哑口无言,混球甚尔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然后尴尬地移开视线。 老光棍玉青干笑两声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打哈哈:“我觉得真可以考虑一下,毕竟人家天赋好,家世好,长相好……” “停!打住!”时透月打断他的的喋喋不休,双手交叉作出拒绝的手势,“我还没有变态到对四岁多的小孩子动歪心思。” “没让你现在出手,我的意思是从小培养比较有优势,否则长大之后肯定有一堆人跟你争。” 她翻了个大白眼,不以为意道:“那就让给她们呗,男人嘛,满大街都是。” 为了让八卦二人组彻底打消这种无聊的念头,她选择甩出重量级爆料,“而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甚尔一个激动,直接从沙发上跳起来,指着她问,“谁啊?你给我老实交代!” 玉青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满脸震惊地上下打量着她,“我擦,真是深藏不露啊,究竟是谁这么倒……谁这么幸运?” “保密,不告诉你们。” 无视二人的连番追问,时透月潇洒起身,头都不回地快步跑上楼,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悬念,让他们今晚想破脑袋吧! * 直到假期结束,两人都没有猜出那位神秘人究竟是谁,时透月始终保持守口如瓶的态度,无论他们怎么问,都不肯透露半点讯息。 甚尔和玉青把她身边的人都猜了个遍,结果她全部否认,也不知是真是假。 为一探究竟,某位妹控开学第一天就毅然翘课,把玉青生拉硬拽到帝丹小学,手握望远镜,趴在时透月对面楼的天台,仔细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犯罪嫌疑人’大概率就在她们班里面,让我来看看到底是哪个小子。” 垂眸看向趴在地上黑发少年,玉青幽幽叹了口气,心说:完蛋,这家伙的妹控之魂正在熊熊燃烧,早知道那天晚上就不应该跟他提五条悟的事。 随着上课铃声响起,学生们悉数跑进教室,喧闹的校园一下子安静下来。 见状,他好意提醒道:“甚尔啊,你还是赶快回学校上课吧,否则今晚肯定会被早鹤女士狠狠地教训。” “问题不大,只要我认真道歉,老妈是不会生气的。” “……”他哪来的自信?玉青汗颜,揉着太阳穴提出自己的见解,“不一定是学生,也有可能是老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甚尔放下望远镜,一脸诧异地抬头望向他,“你在想什么?她还是个孩子啊,怎么会喜欢上老师。” “真不好说。”她的内心是成年人,会喜欢小孩才可怕好吧。 甚尔全然没有把这番话放在心上,只当他在插科打诨,举起望远镜,继续搜寻自己认为可疑的目标。 “你说会是降谷零吗?那黄毛小子隔三差五就往我家跑。”透过望远镜,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坐在时透月后座的金发小男孩,恨不得在人家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她都说不是了。” “万一呢?说不定她只是不好意思承认。”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倒霉的玉青感到百无聊赖,索性躺倒,双手交叉叠于脑后,盯着天边缓慢移动的流云发呆。 半天时间很快过去,直到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某个死心眼才不情不愿地收起望远镜,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 “目前没有观察到可疑的人,你说……会不会是校外的?” “谁知道呢?”玉青的好脾气快要耗尽,耐下最后 的性子说道,“也许她只是嫌弃我们八卦太烦人,信口胡诌而已,压根就没有那号人。” “可恶!你为什么不早说?!” “怪我咯?你自己想不到吗?” 无功而返地回到家中,五感极佳的甚尔立刻感觉到一股渗人的杀气,心里暗叹不妙。 刚准备逃,自家老妈就气势汹汹地从客厅冲出来,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他的耳朵,开始破口大骂。 “你这个臭小子真是长本事了!开学第一天就敢翘课!你怎么不上天?!死去哪里野了?” 快一米八的大小伙子瞬间变怂,弓着身子连连道歉:“妈,我错了。” “如果道歉有用,这个世界就不需要警察了!”为防止他逃跑,早鹤一边拎着他的耳朵,一边低头穿鞋,“跟我去学校!” “……好。”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玉青脸上露出几分同情,双手合十,淡淡道:“祝你平安,甚尔。” * 帝丹小学,三年A班教室。 许久未见的同学们聚集到一起,商量着放学后的活动。 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环绕在耳边,虽然有点吵,但时透月并未觉得烦,反而有点怀念。 “阿月,萤,一会儿要去我家玩吗?”诸伏景光将桌上的书本一一收进书包,同时朝前座的两位小姑娘问道。 他是一年级最后一个学期转来的,当时就被老师安排和降谷零当同桌。 虽然这位新同桌起初的态度有点冷淡,但相处过后才发现对方只是比较腼腆而已,两人很聊得来,没过多久就变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除此之外,前座的森川萤也是个性格很好的人,再加上表妹时透月,四人经常相约出门玩耍。 收到邀请,森川萤飞快地点点头,欣然答应:“好啊,我今天正好没事,零呢?一起吗?” “嗯。”金发小男孩笑着应道,目光不自觉地看向时透月,“你去不去?” 好久没见她了,还是那么可爱,头发似乎长长了一些,用于束发的抓夹是他从前送的,没想到她会一直用到现在。 这个暑假没什么见面的机会,她大部分的时间都不在家,幸好开学了,如今又可以天天看到她。 时透月背上小书包,把被压住的头发轻轻拉出来,略带歉意地表示:“下次吧,我今天有约了。” 尽管她的神色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不同,但降谷零还是很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心情似乎很不错的样子,心头一惊,立刻警觉起来。 “跟谁啊?”他装作不经意状开口问。 一想到赴约的对象,时透月马上喜形于色,眼底闪过狡黠,“不告诉你,我先走啦,明天见。” 直至她的背影消失在门边,降谷零才如临大敌般绕到森川萤面前,紧张兮兮地问:“什么情况?该不会是我想的那种情况吧?!” 她、她难道……要去跟喜欢的人约会?不会吧!假期里都发生了什么?! 意思是她不在家的时候都在约会吗?所以才没有时间见他! “额,应该就是你想的那种情况。”森川萤觉得反正他迟早会知道,倒不如现在就说,况且他都猜到了,根本糊弄不过去。 好敏锐的降谷零,不愧是励志要当警察的人。 诸伏景光被这两位谜语人弄得是满头雾水,视线在二人之间交错片刻后,迷茫地开口道:“你们在说什么啊?暗号吗?” 听闻“噩耗”,降谷零心都凉了半截,无视好友的好奇,急不可待地追问:“谁?究竟是谁?!我认识吗?别跟我说是松田,我接受不了!” 脑中不自觉地回想起和松田阵平初见时的场景,他当时差点被气死!即便现在关系缓和很多,但……别人都可以,唯独松田不行!绝对不行! 光是脑补他们两个在一起的画面,降谷零就觉得脑袋快炸了。 “放心,不是阵平酱。”森川萤面露为难,说出来就等于背叛好友,可是如果她不说……降谷零绝不可能善罢甘休,他的执着程度还是很可怕的。 听到不是那个人,降谷零顿时松了口气,但一想到还有别人,神经又立即紧绷起来,“你说啊!快点告诉我是谁!” 萩原研二吗?稍微比松田容易接受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难道是伊达航?不像啊,那家伙一副完全没开窍的模样,不会是他。 莫非……是中原中也?虽说是时透月的表弟,但似乎属于远方亲戚,貌似有可能啊。 随着“金毛恶霸”的步步逼近,森川萤下意识地往后退,双眼四处乱瞟,含糊其辞,“我……我也不清楚。” “骗人!你肯定知道!” 她心里苦叫连天,只恨自己平时运动不足,跑得太慢,逃走是不可能的,十有八九会被降谷零给拖回来。 视线在周围搜寻一圈后,她果断躲到诸伏景光的身后,两手攒住他的衣角,崩溃道:“景光!你倒是说句话啊景光!” “那个……要不回家再聊吧,大家都在看我们呢。” 经他这一提醒,降谷零才意识到班上的同学们不知何时都望向了这边,眼神里洋溢着兴致勃勃,一个比一个好奇,准备吃开学的第一口瓜。 趁着降谷零发愣的间隙,森川萤火速抄起书包就朝门口冲。 结果刚跑出没几步,运动神经发达的某金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超车,双手撑住门框,截断她的退路。 “你要去哪里?” “我、我在找时光机。” 第58章 织田被抓了时透月的淑女形象已死 去诸伏家的路上,森川萤一直在想方设法地找机会偷溜,只可惜事与愿违,降谷零盯得紧,她根本就没有机会。 思来想去,总算是思索出两全之策,既不用出卖好友,又能摆脱某金毛的追问。 三人各怀心事地走进诸伏景光的卧室,刚放下书包,降谷零便迫不及待地开口:“现在能说了吧。” 森川萤跟没听见似的,径自走到矮桌边坐下,眉头微微皱起,郑重其事地看着他道:“小零啊,你喜欢她的事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因为我把你当朋友,同样的,她喜欢谁我也不能告诉你,因为她是我的朋友。” 这是大实话,尽管她这个人八卦又嘴碎,但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涉及到个人隐私的问题都绝口不提。 至于诸伏景光是怎么知道的……要怪就怪降谷零自己,他表现的太过明显,只差把“我喜欢她”四个大字焊在脸上了,连路过的蚂蚁都能看得出来! 由己及人,降谷零的神情动摇,低头沉默良久后,闷声道:“好吧。” 哟西!森川萤在心底欢呼,结果刚欢呼完,不死心的小金毛又接着问:“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这个总能说吧。” “……”这个问题有意义吗?没有啊!除了给自己添堵之外毫无意义。 她打算装哑巴,做了一个用手给嘴“拉拉链”的动作后,从书包里拿出作业本,兀自埋头写了起来。 见她态度坚决,降谷零马上给身旁的好友使眼色,诸伏景光一秒get到他的意思,随即坐到森川萤对面,脸上挂起人畜无害的微笑。 “其实我也挺好奇的,阿月会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哦,那你接着好奇吧。”她眼皮都不抬,笔尖在本子上飞驰,小学三年级的作业对她来说易如反掌,估计半小时就能全部搞定。 笔杆突然被人握住,映入眼帘的是白皙的手背,埋藏在皮肤之下的青紫色血管依稀可见,她的视线顺着手背上移,与那灰蓝色的猫眼四目相对。 “干嘛啦,不要打扰我写作业。” 稍稍施力,将她的笔抽出来,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转了个圈,诸伏景光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道:“如果我没有记错,你暑假的植物观察 日记还是借鉴我和zero的呢。” 说是借鉴,但其实跟照着抄差不多,但她抄的很有水准,所以老师完全没发现其中的端倪。 她也不想啊,可是没办法,谁让自己是植物杀手,总不可能在日记上写:三天就死了,我整个暑假都在帮它念往生咒。 “……”被抓住把柄的森川萤有点气急败坏,当即扬声道,“诸伏景光,你好卑鄙!竟然敢威胁我!” 将她的怒火视若无睹,猫眼小男孩脸上的笑意渐浓,语气无辜:“我哪有,只是在陈述事实罢了。” 正所谓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森川萤感到十分郁闷,瘪了瘪嘴,酝酿片刻后说:“反正就是一个挺有魅力的人,告诉你个好消息,她是单恋,而且根据我的推测,五年之内必定会be,你就耐下性子慢慢等吧。” 年龄差太大,对方作为一个身心正常的成年人,断然不可能喜欢小女孩。 况且他年纪也不小了,听说最近家里正在忙着安排相亲事宜。即便他本人对此有些排斥,但结婚生子是大家族长子逃不开的命运。 哪怕不走相亲这条路,他迟早也会遇到真命天女,然后迈入婚姻的殿堂。 关于这一点,时透月比谁都清楚,但依旧选择清醒地沉沦。 劝不动,不劝了。森川萤决定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啊?意思我得等五年?”降谷零悲喜交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下来,表情比森川萤还要郁闷。 “等不了就算,我可以给你介绍别的对象。” “不需要!” * 甚尔和早鹤前脚刚出门,时透月后脚就回了家,她背着小书包,一蹦一跳地走上楼梯。 进入房间拉开衣橱,面对琳琅满目的服饰犯了难。 唉,该穿什么好呢?今天要不要尝试个新造型?哦不不不,还是穿的正常一点比较好,她不想被对方察觉到刻意为之。 最终,她挑了套方便活动的小振袖和服,白色布料上印有蓝色的桔梗花,花语正好是无望的爱,非常地应景。 实际上她也没有那么喜欢那个人啦,只是喜欢那种心动的感觉,同时需要小心翼翼地隐藏起自己的心思不被他发现,感觉有点小刺激,还挺上头。 换好衣服出门,时透月打车来到羽田家。 房屋是典型的和风建筑,位于东京著名的富人区——世田谷。住宅内植被葱郁,置身于其中,宛若身处深山密林,让人忘记这里是繁华的大都市东京,颇有乱中取静之意。 在侍女的带领下步入中庭,羽田浩司如往常那般身着和服,端坐于四角亭中,专心致志地盯着手中的棋谱。 “浩司哥,抱歉让您久等了。” 时透月的人设自动转换为知书达理的小淑女,仪态端庄,步伐轻盈,动作优雅地坐到他对面。 由于棋艺太烂,她面对表哥诸伏高明时总是屡战屡败,自尊心严重受挫,为一洗雪耻,特地让闺蜜找人帮她特训。 谁知道闺蜜竟如此给力,直接找到如日中天的职业将棋手——羽田浩司。该说不说,让他来教实属大材小用,杀鸡焉用牛刀。 更加神奇的是羽田浩司居然答应了!还得归功于森川家和羽田家是世交,所以人家才肯抽出宝贵的时间来雕她这坨朽木。 青年扬起嘴角,脸上流露出随和的浅笑,“没事,我们开始吧。” 时透月正襟危坐,双手置于大腿,冲着前方恭敬地行礼,“好的,请赐教。” …… 不出意外的,她又是满盘皆输,并且因为头铁,不肯接受对方的让驹,于是输得更惨了。 羽田浩司没有直接将军,而是从衣服里摸出一颗糖来代替棋子,摆到她的王将面前。 “别灰心,你进步的很快,只是下棋时太心急了,要沉下心来,才能发现取胜的契机。” “嗯嗯。”时透月点头如捣蒜,拿起那颗糖剥开来放入口中,甜蜜的味道在味蕾绽放,顺着舌尖流淌进心底。 她当初就是被这一招给撩到的,没错!就是如此的没出息,就是如此的不经撩!但她就是很吃这套啊! 最重要的是羽田浩司不会因为她是小孩而大放水,每次下棋都认真对待,而不是随便应付,这让她感觉到了被尊重。 所以就算知道这次的心动大概率始于暗恋,终于暗恋,注定无疾而终,但她还是会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去,根本管不了那么多。 在春天时种下一粒种子,每日浇水,精心照料,最后若是能开花结果自然是好。若是不能,也不必感到太过遗憾,等待花开的过程,何尝不是一种难得的人生体验。 至少她目前很享受当下的状态,至于以后的事嘛……以后再说吧! 青年低头把棋子摆回原位,抬眸时,眼底温暖的笑意透过镜片传递过来,“我今天没什么事,要再下几盘吗?” “好呀,正巧我也没事。”就算有事她也会无视! 将棋归根究底是心理和策略上的博弈,除了思索自己接下来的几步、几十步该如何走之外,还得站在对手的角度来思考,预判对方的预判。 每当这种时候,时透月都感觉自己的智商严重欠费,cpu濒临烧坏的节奏,任凭脑细胞疯狂运转,依旧无法预测出对手的棋路。 想赢他,下下下下辈子吧。 三局结束后,羽田浩司瞧着她的脸色不太好,便提出中场休息的建议,时透月赶忙点头同意。 趁着这段时间,她起身走进院中,神情呆滞地摸出手机来,准备跟老哥发条信息,今晚不回家吃饭了。 结果刚按下按键,就看见一大串未接来电提示塞满整个屏幕,并且都来自同一个人——中原中也。 他咋啦?在外面上厕所忘记带纸了?那应该找织田作之助吧,她爱莫能助啊! 正当时透月胡思乱想之际,屏幕中突然冒出条信息来,发件人中原中也。 【织田被抓了,看到信息速回!】 “卧槽!”时透月的淑女形象已死,但死了就死了吧!谁还有闲心思顾忌这些! “浩司哥,我突然有点急事!今晚就不留下吃饭了,下次见!” 话音刚落,她提腿就跑,结果由于和服裹得太紧,步子根本迈不开,一个没站稳,当场摔了个狗吃屎。 “……”呜呜呜,再见了,我的淑女形象。 “你没事吧?” 羽田浩司说着就快步上前准备扶她,可是手都还没来得及伸出,时透月就光速站起来,脸上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没事,我很好。”她低头去扯腰带,接着把下摆调整地宽松些,火急火燎地离开羽田家。 刚出门,她立刻给中原中也拨去电话,接通后还未开口,便听到来自对面的咆哮:“你干嘛去了?!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抱歉,手机静音,刚才在忙。” “算了,先不说这些,我给你发的短信看了吗?” “我就是看到才回你的,到底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被抓,现在人在哪?” 时透月急得直跺脚,站在马路边手忙脚乱地拦车,但现在正处下班高峰期,路过的出租车皆是客满。 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她心一横,当即决定直接跑回去。 不只是她着急,中原中也比她还急,隔着话筒都能感觉到他的慌乱,但幸好逻辑没乱,语言表达能力没有受到太多影响。 “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他好几天没回来了,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我就到处去打听,后来花了点钱找栗园大叔帮忙搜集情报,才知道他是一起杀人案的嫌疑人,被关进了拘留所。” “……”不是嫌疑人的问题,这事绝对是他干的! 第59章 不要打扰人家谈恋爱好油腻的男人…… 原本焦急的心情在听到这段叙述后,立刻变得有些微妙,时透月放慢脚步,一边暗忖一边往新干线车站的方向走。 织田作之助是何许人也,横滨赫赫有名的少年杀手,暗杀率百分百,从未失过手,因此他绝不可能犯下被人抓现行这种低级错误。 即便被抓,肯定也是故意为之,比如……他遭到陷害,留下来只为等待真凶出现,然后伺机复仇。 织田的性子她不能说是了如指掌,但也算摸清了七七八八,他只是表面三无,但内心嘛……就像是被冰山笼罩的烈火,一旦被惹毛,发起火来可是相当恐怖的。 言归正传,区区拘留所肯定困不住他,那种地方对于织田而言可以说是来去自如,他选择留下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方才听说他被抓,时透月还以为是关到了异能特务科的专属监狱,所以才会那么着急。 “冷静一点中也,放着不管也没关系,过几天他自己就能出来。”嗯,等他报完仇,分分钟就会离开。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两秒后爆发了,很明显被她的无情发言给刺激的不轻,“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亏他平时对你那么好!” “这是两码事,”时透月眼尖地瞄见一辆空车,赶忙抬手拦下,“他的身手如何你应该比我清楚,想要离开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师傅,到新干线车站。” 听到她正在来的路上,中原中也的火气稍微消了一点,其实时透月提到的事他也思考过,得出的结论如下:“说明他是被冤枉的,之所以待在那里不走,是为了自证清白。” 时透月:“???” 简直不要太荒谬,自证个毛毛的清白,那小子都一屁股案底了,还会怕这?正所谓案多不压身,他怎么可能因为这种无聊的理由而留下啊! “不不,或许他是对拘留所的某位貌美女看守一见钟情,所以决定留下来,为爱蹲大牢。” 时透月觉得这个解释非常合理,至少比中也那个合理的多。 中原中也听完这话人都傻了,随后又气又无语,冲着话筒吼道:“你究竟是怎么推理出来的?!用脚吗?” 巨大的音量撞进耳膜,时透月不自觉地皱起眉头,把手机稍微拿远了些,继续跟他瞎扯淡:“你想嘛,织田田马上就十五了,正处在思春期,会出现这种情况也是人之常情,你该干嘛干嘛去,不要打扰人家谈恋爱,挡人姻缘被马踢啊。” “我跟你没法聊了!”中原中也觉得脑壳疼,他因为这事好几天都没睡好,结果到了时透月眼里,只是不值一提、甚至可以用来调侃的小事。 “你真让我失望!这件事你不管我管!” “等等!我错了大哥!”时透月生怕他脑子一热,冲去看守所劫狱,于是赶紧服软,连连道歉。 “对不起,我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你别生气,这样吧……我们先去拘留所探视,具体情况如何,只有见到他才知道。” “哼!这还差不多。” * 事情进展地不太顺利,拘留所有规定,只有犯罪嫌疑人的亲属或是监护人才能行驶探监权。 倘若在东京,时透月这个关系户还能想办法走后门,可横滨毕竟是别人的地盘,看守又特别铁面无私,说什么都不让他们进去。 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时透月酝酿起情绪来,当即身子一软,倚着中原中也的肩头就开始嚎啕大哭,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呜呜呜,叔叔啊,其实……其实那人是我们的大哥,我两都是被他捡回去养的,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在我们心里,他就是最亲最亲的大哥,是无可替代的重要家人。” “我大哥人很好,很善良,平时连只鸡都不敢杀,更别说是杀人了,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他为了养活我们,省吃俭用,还打了好几份工,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衣服穿破了也舍不得买新的……” 她说的情真意切,如泣如诉,疯狂给织田作之助加设定,把对方描绘出一个天上有地下无的好大哥。 中原中也被戏精的即兴演出弄得是一头雾水,随即很快反应过来,低下头去做出忧伤状,以此配合她的表演,但让他说谎还是有点难。 时透月用余光窥探看守员的表情,见他面上浮起犹豫,同时还涌现出几分同情,瞬间就觉得这波稳了。 她拿出手帕,轻轻拭去脸上的泪水,“叔叔,求求您让我们见大哥一面吧,就看一眼!” 说完,她立马来了个九十度鞠躬,顺便拉着中原中也一起,颇有种人家不答应就不起来的架势。 看守年方四十,家中正好有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儿,见此情景不禁起了恻隐之心,但规定就是规定,他只是个打工的,做不了主。 正左右为难时,抬眼便瞧见一名身着和服的银发男子朝这边走来,看守立马认出来人的身份,连忙恭敬地行礼道:“福泽大人,不知您特地来访是有何事?” 银发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垂眸看向弯腰鞠躬的两位小朋友,开口询问:“你们大哥叫什么名字?因为什么原因进的拘留所?” 此人的身手相当不错——这是时透月的第一反应,从他的脚步声就能判断出,她直起身子,朝银发男子那边看去。 果然是高手,眸光锐利如刀,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强者的气息。 恐怕是身经百战的军人,亦或是训练有素的保镖,姑且不论他的身份,关键从看守的态度就能看出,这人在拘留所很有面子,说不定能动用关系放他们进去。 就在她暗自揣测对方身份的时候,中原中也开了口:“织田作之助,是一起杀人案的嫌疑人,但他是被冤枉的。” 福泽谕吉:“……”不,他是杀人案的现行犯,板上钉钉的现行犯。 被称作“银狼”的男人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似乎有些为难,又有些欲言又止,他最后只是轻声叹了口气:“你们跟我一起进去吧,正好我找他有点事。” “谢谢叔叔!” 借着走廊昏暗的光线,织田作之助百无聊赖地翻看守员塞给他的《圣经》,想靠一本书让他改过自新?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时,耳边响起熟悉的脚步声,他因为无聊而耷拉着的眼皮瞬间抬起,眼底流露出惊讶和不解,迅速下了床,走到牢房门边,隔着铁栅栏朝外看去。 他们怎么来了?还和那个人一起。 * 二人走出拘留所时,夜幕已经压了下来,黄昏的余昧还残留在西边的天空,为深蓝的天幕带来一丝暖色。 方才带他们进去的那名银发男子名叫福泽谕吉,他此行的目的是和织田作之助做交易,因为他的部下被某个组织绑架了,而织田或许知道关押他部下的地点。 只要同意交易,他就能为其作伪证,但或许是顾忌到“弟弟妹妹”在场,他没有说事件的具体过程。 总之最后织田道出自己知道的相关信息,福泽谕吉言出必行,转头就跟拘留所的人打了声招呼,估摸着最快明天就能放人出来。 本来是一件好事,至少对于时透月来说是这样,但听到真相的中原中也深受打击,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木着脸保持沉默。 “其实你一直都知道吧。”锗发小男孩突然开口,没头没脑地说道,他脚步顿在原地,低下脑袋,垂落的刘海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什么?”她也跟着停下脚步。 “别装了,你知道的。” 但她真的不知道具体是指什么啊?!时透月咽了下口水,斟酌着该如何开口。 “唉。”中原中也沉声叹气,随即仰起头,好看的眉眼无精打采的耷拉着,整个人看起来沮丧极了。 时透月见他难过成这样,心里也不好受,连忙凑过去牵他的手,轻轻晃了晃,“我们回家吧,回家再说。” “好。” 一进家门,中原中也立刻脱力似的瘫坐到玄关的台阶,没做任何铺垫,直奔主题,“关于他的工作,其实我隐约有猜出来 ,但你们一直闭口不谈,所以我只好装作不知道。” 正弯腰脱鞋的时透月为之一怔,停下手上的动作,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观察起面前人的表情。 他平静地看着她,就好像在叙述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那般,没有特别明显的情绪波动。 说实话,时透月也能感觉出他应该已经察觉到了,毕竟两人同处一个屋檐下,朝夕相伴,中原中也人又聪明,什么都看不出来才奇怪吧。 只是他怪沉得住气的,要换做是她,恐怕早就捅破这层窗户纸了。 时透月坐到他身边,轻声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劝他金盆洗手吗?” 他牵起嘴角,露出无奈的苦笑,“你都劝不动,更何况是我。” “也许吧。”她闷声应道,下意识地附和对方的话。 尽管她没有直言进谏,但旁敲侧击过好几次,只可惜织田作之助一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只把她的话当做耳旁风。 时间一久,她也知道这么做只是徒劳无功,便再也不提了。 “你说……他为什么要当杀手啊?” 时透月偏过头,将身边人充满迷茫和无措的侧脸收入眼底,她抿了抿唇,出声道:“我也不明白,你问他吧。” “他会说吗?” 面对中原中也的提问,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掰过对方的脸,让他面朝自己,语重心长道:“中也,你跟我不一样,你们两天天待在一起,关系肯定比我和他亲近许多,很多事情我劝没用,但说不定由你来开口他就会听。” 沉默良久后,他缓慢而郑重地点了点头,“好,我试试。” * 时透月漫无目的地在街头闲逛,她和中原中也的确不同,道德感没那么强。 归根纠结,她劝织田金盆洗手的原因更多是因为怕他被抓,而不是觉得杀手这个职业有多么的罪大恶极。 因为她是个自私的人,只要对方不杀到她认识的人头上就行,至于他平时干掉的是谁,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恐怕织田作之助也是察觉到这一点,所以面对她委婉的劝说时,才会不以为意。 但中原中也不同,他是个根正苗红的好孩子,正直善良又有人情味,而且正如她之前说的那样,两人几乎每天都待在一起,关系和真正的家人没什么区别,织田搞不好真的会听他的劝。 “诶?这不是小月嘛,你长大了啊。” 一个略微轻佻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扯出来,时透月抬起头寻声看去,只见一名身着白大褂的男青年正笑眯眯地盯着她瞧。 谁啊?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似乎是被她疑惑的表情给伤到一般,男人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抬起手用食指抵住额头,脑袋轻晃着,语气都染上忧伤。 “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过两年没见,你就不记得我了,亏我还一直对你念念不忘。” 额,这轻浮的态度,这夸张的演技,这做作的措辞……她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人选。 “森医生,你还活着啊。”回想起他当年是去当军医了,时透月脱口而出。 “喂喂喂!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说的话有多伤人?”森鸥外放下手,刻意摆出生气的脸,“还以为许久未见,你会给我一个热情的拥抱,没想到还是如此的无情,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槽点太多,不知道该从何吐起,时透月掀起眼皮上下打量起萝莉控医生。 似乎比她记忆里的模样憔悴些,人也瘦了一圈,下巴上冒出零星几根胡茬,跟从前的精致挂比起来,多了点不修边幅的意思。 许是在战场中奔波的这些日子过得不太好吧,想想也是……在那种地方怎么可能睡得安稳,估计每天都活在惊心胆战之中,不知道明天和死亡哪一个会先来。 “行吧。”她说着往后退了两步,心想就当是人文关怀好了,勉强满足一下他的请求。 助跑,起跳,胳膊缠着他的脖子,时透月用棒读的语气说:“欢迎回来。” 随着话音的落下,她也轻巧落地,仰起头,冲正在发愣的某人微微一笑,“怎么?吓傻了?” 后知后觉的森鸥外摸着自己的脖子,神情从震惊转为匪夷所思,低头喃喃道:“竟然真的抱了。” “嗯,那我走了,你保重,拜拜。”语毕,她潇洒地挥挥手,不带一丝留恋地转身离开。 步子刚迈出,身后就传来一个略带焦急的挽留声,“诶,等一下,既然遇到了说明我们有缘分,要不……一起去吃个饭?” “我已经吃过了。” “那你陪我吃吧。” 时透月转过身,神色不太情愿地凝望着他,犹豫几秒后缓慢开口:“如果你请客的话,我可以考虑考虑。” “当然是我请客,”萝莉控忙不迭地凑到她身边,脸上笑开了花,“你想吃什么呀?” “我都行,看你。” * 坐到落地窗边,偏眸从透明的玻璃望出去,是被夜色包裹的大海。 这个餐厅她曾经来过,两年前的那顿离别饭,就是在这里吃的,只不过上次是她请客,这次轮到了森鸥外。 “你还记得啊。”时透月转过头,双手托住脸颊,望向对面的人。 桌子中间摆着营造气氛的蜡烛,从她的角度看过去,烛火正好对着男人的胸口,冉冉上升的热气改变了他脸的形状,像是哈哈镜里照出的模样。 于是她自然而然地“噗嗤”一声笑出来,男人以为对方是因为他的好记性而感到高兴,不禁有些沾沾自喜,非常绅士地将菜单递了过去,示意让她来点菜。 “关于你的事我都记得。” 咦!好油腻的男人!时透月在心底偷偷翻了个大白眼,面上依旧是不为所动的冷淡面孔,她接过菜单,浏览的同时问道:“爱丽丝呢?她还好吗?” “你怎么不先问问我好不好?” “……”这是什么奇怪的攀比心理?时透月顿时感到无语,目光移向对面坐着的人,他嘴角下撇,上挑的眼眸微微眯着,状似不满。 “你好吗?” 森鸥外十指交叉抵住下巴,对于她的配合表示十分满意,虽然她对他的态度远称不上友善,但比起从前圆滑了不少。 “原本不太好,但见到你之后,就感觉一切都好。” 第60章 晚安,甚尔我决定搬到你房间住几天…… 这波直接给时透月给整不会了,她现在严重怀疑森鸥外根本没有去当军医,而是偷偷挖石油去了,否则很难解释他现在为什么会如此的油腻。 “森医生啊,”她扶额叹气,紧接着一脸郑重地表示,“你但凡能稍微正常些,我对你的好感度也能高一点,就像对待普通人那样对待我不行吗?” 时透月看他的眼神充满关爱,仿佛在看一个刚从精神病院出来没多久的病人,森鸥外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只能战术性清嗓,十分刻意地别开视线。 “知道了。” …… 自从森鸥外采纳她的建议后就变得正常不少,这顿饭吃得也算愉快,在即将结束用餐的时候,男人毫无预兆地开口邀约。 “对了,我的诊所最近刚重新营业,正好缺人,如果你能过来帮忙,我可以提供丰厚的报酬。” 记忆中的时透月很喜欢钱,他觉得这么说对方多半会同意,然后他就能顺其自然地给她买各种款式的护士服。 没想到时过境迁,对面的人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摇头拒绝:“谢谢你的好意,但我现在挺忙的,恐怕挤不出这个时间来。” 今非昔比,她如今可是钱包鼓鼓的小富婆,去萝莉控的诊所打工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这家伙绝对会趁机给她买一大堆护士装,然后借着工作的理由,让她每天换十套! 听罢,森鸥外幽怨地瞥了她一眼,似乎很是失落,虽说如此,但他也没有强行要求她过来,而是非常绅士地递上自己的名片,顺便附赠一枚随和的笑脸。 “等你有空的时候再联系我吧,随时欢迎你的到来。” “好。”她从善如流地接过名片,旋即低头扫向地址,发现位置还挺“刁钻”,那地段可是著名的灰色产业聚集地。 额,感觉他就不像是做什么正经生意的人。 * 九月的某一天,时透月如往常那般在家里躺尸,左手边是堆积如山的漫画,右手边则是零食和饮料,她拿起冰镇可乐,仰头喝了一大口。 “嗡——嗡——” 听到手 机发出震动声,她慢条斯理地起身去找,入目之处皆是一片混乱,足足花了十秒钟才从“垃圾堆”中找出被淹没的手机。 是个陌生来电,时透月按下接通键,懒洋洋地问道:“谁啊?” “我。” “?!”熟悉的声音唤醒了死去的回忆,让她想起曾经被鬼灯大魔王支配的恐惧。 她立马鲤鱼打挺似的弹起来,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手机凑到耳边,毕恭毕敬道:“您看到那条寻人启示了?” “嗯,找我有什么事?” “说来话长,我尽量说得简洁些……” …… “交易”来的很突然,但还算顺利,时透月立刻跟愈史郎取得联系,并火速赶往他的住处。 暴躁老哥愈史郎住在京郊,二层木质建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被高耸入云的繁密树木所包围,阻挡住大部分的阳光。 见面后,她直奔主题,迫不及待地跟对方分享好消息。 “珠世小姐大概再过三年就能转世投胎,她会记得你的事,但也只记得你的事,我能争取的就这么多。” 对于这个结果,银发紫眸的少年喜出望外,苍白的脸色因为激动而染上薄红,他抓住时透月的手,感谢之情难以言表,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道谢。 “太谢谢你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目光环顾四周,墙上挂满了珠世小姐的画像,时透月脑中灵光一现,“你能教我画画吗?” 愈史郎满口答应,“当然可以!你想学哪方面的?画人还是风景。” “人。”她家总共五口人,但相机只能拍下来四个,她想亲手画一张五人全家福。 不学不知道,一学吓一跳,时透月惊奇地发现她丝毫没有绘画的天赋!压根不是这块料。 起初,愈史郎因为欠她人情的缘故会耐心教,但由于她实在是太笨了,朽木不可雕也,烂泥糊不上墙,直接把他气到快要昏厥。 “笨死了!” “……抱歉。” * 乌云密布,天空被染成黯淡的深灰,气压低到让人都有些喘不上气来,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暴雨将至。 甚尔用尽全力蹬着自行车,赶在雨点落下前冲进家门。 “我回来了。” 无人回应,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他因为剧烈运动而产生的急促呼吸声。 他脱下鞋,动作潇洒地将书包甩到背上,顺着楼梯走上二楼,推开自己的房间门。 “你在家啊,为什么不开灯?诶?不对,你在我房间干嘛?!” 只见他家的“乱室佳人”正盘腿坐在他房间正中,怀里抱着画板,愁眉苦脸地盯着面前的石膏人像,她屏息凝神,跟入定似的,没有理会他的问话。 抬手将灯打开,昏暗的屋子瞬间被点亮,时透月就像刚回魂一样,蓦地抬起头,满眼惊讶地看着他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甚尔表示无语,抬脚绕到她身后,想看看这位“大画家”的佳作。 结果只看了一眼,他就绷不住了,非常不给对方面子地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你画的这是什么鬼?!太搞笑了!抽象派啊!” 黑发少年笑得直不起腰来,索性坐到地上捂着肚子继续笑,时透月面无表情地扭过头,然后站起来就给他一脚,力道很轻,只是用脚背撞了下他的小腿。 “你笑够了吗?”她板着脸,冷冷地问。 少年拭去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泪水,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试图挽尊,“不好意思,我一般情况下不会笑那么大声,除非忍不住。” “闭嘴吧你!真讨厌!” 深受打击的时透月扯下画纸撕的稀巴烂,抬手一扬,撒气似的把纸片扔的到处都是。 甚尔小声骂了两句,接着起身去捡地上的碎纸,“不要随便乱扔垃圾,这里是我的房间。” “谁让你笑话我,过分。” 把纸片都扔进垃圾桶,甚尔见她还在生气,就跟受惊的河豚一样鼓起两颊,他忽然有那么一点心虚,乖觉地坐到她身侧,抬手轻轻戳向她的脸颊。 他脸上堆起略带讨好的笑,好声好气地哄:“别生气了小美女,我错了还不行嘛。” “我是在气我自己。”她缓缓将气吐尽,挫败地垂下脑袋,喃喃道:“本来想画全家福,可是却连贝多芬都画不好。” “贝多芬招你惹你了?” “你再说!” “好好好,不说了,”甚尔拿出哄小孩的架势,用手掌按住她的头顶,带着安抚意味地轻轻揉了几下,“全家福家里多的是啊,何必特地画呢。” “上面又没有玉青。” 少年目露恍然,不自觉地发出“啊”的声音,意识到她的用心良苦后,顿时为自己方才的行为而感到无地自容。 大家同在一个屋檐下,他却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件事。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不如,我来试试?” 时透月压下眉头,用余光扫向他,眉眼间尽是不信任,“你行吗?很难的。” “试一试嘛。” “好吧,我教你。我是理论上的王者,实践上的矮子。” “还挺有自知之明。” 什么叫做人比人气死人,甚尔只学了二十分钟,画出来的素描比她刻苦练习两周的强上百倍,就……艺术还得靠天分啊! 时透月高举画纸,满眼崇拜的感叹:“哇塞,我发现你是个天才。” “没那么夸张吧。”他把脑袋凑到她脸旁,试图从同一个角度观察,还真就没看出来哪里天才,明明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张画。 放下画纸,时透月一本正经地拍着他的肩膀,郑重嘱托:“画全家福的重任就交给你了,甚尔大师!” 他扬手冲她煞有介事地敬了个礼,“收到。” 将散落一地的绘画工具都整理好后,甚尔见她依旧没有离开的打算,便开口问道:“你打算在这做功课?” “哦不,我打算住下来。”她房间里全是废纸和垃圾,就跟废品回收站没什么区别,住在里面感觉自己像是拾荒老太太。 “啥?什么玩意儿?!” 时透月摆出无辜的表情,自顾自地解释道:“我房间太乱了,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所以决定搬到你房间住几天。” 负责打扫的家政阿姨会在每周日**,今天才周三,她可不想在自己乱七八糟的房间里挨到周天,正好甚尔这干净整洁,是个暂住的好地方。 只能说不愧是“邋遢月”,甚尔一脸牙疼似的望向她,“房间太乱你不会收拾吗?” 时透理直气壮月挺直腰背,非常硬气地表示:“可是我懒得收拾。” “……” 最终,甚尔没顶住她的软磨硬泡外加胡搅蛮缠,被迫点头同意了。 入夜,时透月抱着床铺、被褥和枕头,屁颠屁颠地挤到甚尔床边。 两人的卧室大小相当,又都是和风,地上铺有榻榻米,唯一的区别在于时透月那边杂乱无章,甚尔这里总是打扫的一尘不染。 用余光瞥向她,甚尔忽然严肃了表情,跟她约法三章,“你稍微收敛点,别把我屋子也弄乱。” “好嘞。” “晚上睡觉的时候不许往我被窝里挤。” “那可不行,”她将枕头抱在怀里,连连摇头,“你身上暖乎乎的,抱着睡很舒服。” 听罢,黑发少年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你当我是热水袋啊?” “是人形抱枕。” “……” 不出所料,熄灯之后还没过三秒,时透月就麻溜地挤进他的被窝,相当自觉地抓过他的胳膊枕到脑袋下面,胳膊环住腰,然后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晚安,甚 尔。” “晚安,你睡觉的时候乖一点,别偷偷占我便宜。” 60-70 第61章 美少男出浴图还想再多看点吗? “我什么时候占过你便宜?”时透月不解地问道。 听闻此言,甚尔下意识地偏头看她,恰好和那双无辜又清澈的眸子对上,他内心感到一阵无语,心说:这家伙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压根意识不到自己在吃别人豆腐。 “……我记错了。” 时透月勾起嘴角,自信一笑,“想想也是,我这种正人君子,怎么可能占你便宜。” “嗯,你说的对。”他有种无力感,甚至懒得开口争论。 …… 不多时,耳畔边传来和煦平稳的呼吸声,温热的气体散落在脖颈间,小姑娘似乎正在做着什么美梦,发出惬意的轻哼,环在他腰上的手不断收紧,两人的身子贴得更近了。 正因如此,他平时才不愿意和她一起睡,抱得那么用力,谁睡得着啊?! 这时,她突然调整睡姿,整个人猛地蜷缩成一团,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钻,口中呢喃着:“甚尔……不要走,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啊……” 声音里透着一股浓浓的无助,让人揪心。 做噩梦了?还是被他抛弃的噩梦? 甚尔连忙轻拍她的后背,掌心之下的身体有些发颤,他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语气极尽温柔,“别怕,我不走。” 仍处于睡梦中的她似乎是感觉到了这份关切,身体逐渐放松,用鼻音哼道:“嗯……嗯,你不可以离开我。” 就好像被某种力量牵引一般,即便不再需要他的安抚,手掌却依旧停留在她的背上,并顺势将她往自己怀里带。额头贴着他的下颚,细碎的刘海像是小猫的尾巴,蹭过皮肤时,带来微痒的触感。 小姑娘睡得很熟,没有因为这点小动作而醒来,然后他惊奇地发现,抱着她睡也挺舒服的,像是抱着一只香香软软的小玩偶,温热的体温透过衣料传递过来,鼻间满是独属于她的味道。 于是他不着痕迹地抬起右手,小心翼翼地揽住她的腰,将她的脑袋压向自己的胸口。 他不会走,他怎么舍得离开。 大部分人的一生在出生时便已开始,而他不同,他的人生是从遇见她的那一刻才算正式开启。 倘若没有她的出现,他现在依然还被困在那个该死的垃圾场,任人随意践踏,活得毫无尊严。 是她,让他明白了什么是被尊重,被需要,被依赖,被夸奖的感觉,也是自从住进这个家起,他才第一次体会到“家人”这两个字所蕴含的意义。 起初,他时常感到不安,因为一切都太过幸福美好,所以不自觉地担心某天醒来,会发现这只是一场不切实际的幻梦,会发现自己依然身处禅院家……好在,这不是梦,而是事实。 游荡到大半夜的玉青穿过墙壁踏入房间,借着轻柔的月光打量屋内,只见“兄妹”二人正紧紧依偎在一起,他们似乎同处在一个梦境当中,睡相安静怡然,嘴角都抿着温柔的浅笑。 啊这……和服少年抬手挠了挠后脑勺,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大胆的猜想,或许时透月喜欢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是他狭隘了,但不管真相如何,他今晚都只能去客厅过夜。 * 时透月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时,身旁空无一人。 清晨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闯入卧室,恰巧落到她身侧空空如也的床铺上,抬手摸了摸,冰冰凉凉,似乎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去哪了? “甚尔,欧尼酱!人呢?你在哪里?” 随着一串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房间门被人用力推开,少年略微低沉的嗓音里蕴着不耐烦:“喊什么喊?!叫魂啊!” 他洗完澡正准备吹头发的时候,就听到时透月扯着嗓子叫个不停,活像只嗷嗷待哺的小动物,醒来见不到“监护人”就没有安全感,嚷嚷着要见他。 担心会因此吵醒爸妈,甚尔只得放下吹风机,随便围了条浴巾就赶过来。 眼前的画面让时透月有点懵,少年的黑发被水打湿,泛着柔软的光泽,锐利的眉峰和纤长的睫毛上都凝着水汽,几缕垂下的碎发贴着他英俊的面庞。水滴顺着脸颊流淌向下,最终在下巴处汇聚成透明的水珠,受重力驱使,滴向饱满的胸膛,然后划过线条清晰的腹肌…… 美少男出浴图什么的,对于一个刚睡醒的“小朋友”而言实在太过刺激,而且他的脸还带明显的少年气,但体格却能吊打大部分的成年男人,这种反差感真是该死的吸引人。 时透月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明明知道非礼勿视,但视线就跟被粘住一样,根本舍不得移开。 横在他腰间的浴巾上突然出现一双手,修长的手指拽住边缘,低沉而有磁性的嗓音里夹杂着变声期特有的哑:“想再多看点吗?”尾音微扬,颇有种挑逗的意味。 “不不不!不用了!”时透月瞳孔地震,吓得直接躲进被窝。 啊啊啊,她就不该贪心多看!可恶! 刻着疤痕的嘴角向上一勾,从中溢出几声窃笑,少年深谙她有色心没色胆的秉性,所以只是装个样子唬人罢了,怎么可能真的裸奔。但没想到她会吓得钻被窝,他有被成功逗乐。 幸灾乐祸的笑声隔着被子落入耳畔,像是在嘲笑她的怂样,时透月的额角登时暴起小十字,恼羞成怒地骂:“穿件衣服去吧!变态!” “好好。” 少年说话的语调带着慢悠悠的懒,紧接着她就听到浴巾落地的轻响,让人浮想联翩,突然就好恨自己的听力如此敏锐。 不行不行,这是她的欧尼酱,赶紧打住!不能再继续脑补了,快点住脑啊! “咯吱”一声,衣橱的门被打开,然后是布料与皮肤摩擦发出的轻微响动。 “穿好了,你出来吧。” 时透月将被子掀开一条缝,视野中的少年已经换上深蓝色校服,由于脸蛋和身材过于优秀,即便是设计潦草的平庸校服,套在他身上愣是被穿出一种大牌服饰才有的高级感。 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吗? 顶着凌乱的鸡窝头钻出被窝,时透月直奔浴室而去,打算洗把脸让自己脑袋冷静下来。 “你昨晚做噩梦了?” 身后的问话让她步子一顿,仔细回忆后,她先是目露恍然,接着沉下脸,扭头抱怨道:“游戏打到一半你突然发神经,说什么要去帮邻居遛狗,真是气死我了!怎么一点电竞精神都没有啊混蛋!” 甚尔:“……”把他昨晚自以为是的天真还来啊混蛋! 吃早饭前,时透月会习惯性地将邮箱里的信带进屋,分类整理的同时寻找寄给自己的。 当看到寄件人为“产屋敷辉利哉”的白色信封时,她立刻丢下其他的信件,迫不及待地将其拆开。 * 怀里抱着沉甸甸的纸箱走出产屋敷家大门,里面装着的是五大基础呼吸流派的指南书,当然不是原版,而是手抄下来的“复印版”。 呼吸法是由那位传说中的剑士——继国缘一所创,从战国时代流传至大正,最终帮助鬼杀队歼灭鬼王无惨。 即便经过无限城一役,世间不再恶鬼横行,但无论时代如何变迁,有的东西都不该被人忘记,而是传承下来。 这些呼吸法的指南书是辉利哉大人亲自记录并保存下来的,但由于年代久远,部分纸页要么受潮,要么被虫子啃食,内容残缺不齐。 虽然她当年修炼的是风之呼吸,但其他流派的招式也曾见过,勉强算得上是略懂一二,所以她决定重新整理一遍,查缺补漏,将内容修改的更为通俗易懂。 不过单凭她一个的力量恐怕很难做到,还需要萤和玉青的帮助才行。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三人经常聚在一起讨论,借着注入咒力的特制眼镜,森川萤也得以看到咒灵形态的玉青少年。 * 时光飞逝,转眼又是新的一年 。 新年始伊,时透一家四口窝在被炉里看电视,屏幕中正播放着漫才节目,一高一矮的两位欢乐喜剧人表情夸张,笑点密集,逗得大家捧腹大笑。 早鹤双眼盯着屏幕,伸手往桌子正中的水果篮里抓,却抓了个空,“诶?橘子没了,谁出门买一趟?” 其余三人非常有默契地装作没听见,视线四处乱飘,但就是没人敢和她对视。 手掌拍向桌面,早鹤扬声提议:“用猜拳的方法来决定吧!” “好!” …… “为什么会这样?”时透月生无可恋地看着自己的拳头,这运气也太背了吧!她竟然输给了另外两个非酋——老爸和甚尔。 “哥哥大人,”她脸上挂起不值钱的笑,环住某人的胳膊撒娇道,“你替我去好不好?” “不好!”还不等当事人开口,早鹤就提前打断她无谓的挣扎,并用食指戳了戳她的额头,出言教育,“别什么麻烦事都推给你哥,愿赌服输,给老娘麻溜地出门去!” “是,遵命。”时透月不情不愿地钻出温暖的被炉,磨磨唧唧地上楼换衣服。 结果她前脚刚离开,黑发少年后脚就追了上去。 早鹤叹气,一清扶额,心想这孩子也太实诚了。夫妻二人抬眸对视,皆是无奈地摊开手,脑袋左右轻晃。 时透月换上厚厚的大衣,围上围巾,踏出房门的瞬间,差点和走廊上的老哥撞了个满怀,“你怎么在这?” 少年双手插兜,借着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旋即有些别扭地错开视线,“我陪你去,正好顺路买点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竟然重要到让他愿意大冷天陪她出门?时透月的小脑瓜飞速运转,三秒后,她得出一个天衣无缝的答案。 “你要去买工口书吗?看完能不能借我?我也想见见世面!” 第62章 给亲爱的中也好奇害死猫 这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混蛋!女流氓的人设真就是稳如泰山啊! “不借!”甚尔恨铁不成钢,当即拂袖而去,冷冰冰地丢下一句,“你自己去外面吹冷风吧!” “哦。” 嘁,小气鬼!不借拉倒,等过几年她就能自己买了。 时透月跟在他身后下了楼,然后劲直走向玄关。换鞋,出门,骑上自行车,动作一气呵成。 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东京的气温跌破零度。 凌冽的风刮过皮肤时,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立起来,让她不自觉地打起寒噤,只好靠边停下来,重新整理围巾,包住脑袋和脸蛋。 现在正值新年假期,街上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喧闹的气氛似乎驱散了些许寒意,时透月放慢骑行的速度,欣赏起盛世和平的景象。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她的心里也会变得暖洋洋的。 忽然,目光被街角的一个小小身影所吸引——戴着红色毛线帽的小男孩正不知所措地左顾右盼,似乎在急切地寻找着什么人。 额……这一看就知道是走丢了。 停下车,时透月抬手挠了挠头,推着自行车走到小男孩面前,嘴角扬起和善的微笑,“小朋友,和家里人走散了吗?” 目测只有四、五岁的样子,有点婴儿肥的脸上长了一对漂亮的丹凤眼,眼尾微扬,眸中带着明显的惊慌和警惕,上下打量她一番后,小男孩迟疑着颔首道:“嗯。” 果然如此,时透月掏出手机递上去,问道:“记得爸爸妈妈的电话号码吗?” 他轻轻摇头,好看的眉眼耷拉下来,神情显得很是沮丧,“记不清了。” 行吧,毕竟还小,不记得也正常。 时透月没多犹豫,抬手拍了拍自行车后座,示意对方坐上来,“附近有派出所,我送你过去吧。” 专业的事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办,况且他爸妈找不到孩子,或许现在已经跑去报案了。 她难得好心,但对方却不太领情,脸上的警惕只增不减,支支吾吾道:“妈妈说过,不能随便跟奇怪的人走。” 奇怪的人?!是指她吗? 时透月有点受打击,嘴角抽了抽,她还非常自信地以为自己长了张正派脸来着。 但倘若就这么丢着不管吧,她又放心不下来,毕竟米花的治安……一言难尽,要是他被人贩子给拐了去该怎么办?当爹妈的估计心都要碎了。 “我不是坏人,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我送你去警局,你爸妈说不定正在那边等你呢。” 夏油杰眼中闪过犹豫,他在街上徘徊许久,好不容易碰到愿意帮助他的人,要是错过了,他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虽然对方的打扮很奇怪,围巾裹住头和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但从声音和身材上来判断,是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小姐姐,应该……不是坏人吧。 “那、那好吧。”说着,他动作麻利地跳上后座。 “坐稳了哦。” 双手扶着自行车把手,目视前方,她习惯性地抬腿上车,全然忘了后面还坐着个人,一记扫堂腿挥下,直接把小孩给踹到地上。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时透月讪讪地低头去看,发现小孩已经被摔懵了,一脸茫然地望着她,甚至都忘记了喊叫或是哭泣。 “那……那啥,姐错了,”她赶紧把脚撑放下,蹲下身去扶人家,顺便检查有没有摔到哪,“对不起啊,疼不疼?” “不疼。”其实屁股好痛,但他不好意思说出口。 在她的搀扶下,夏油杰咬着牙,艰难地站起来。这会他学聪明了,等小姐姐坐上车后,他才敢上去。 时透月心虚地骑着车,一路上,她都刻意骑得很慢,生怕颠到人家,又绕开记忆里的所有减速带,专门走平整的大路,总之就是各种小心翼翼。 平安抵达派出所后,把车子停靠在门口,她扶着小孩的后背,陪他一同走了进去。 “警察先生!我的儿子是在三丁目那边走丢的,今年五岁……” 夏油琴子从钱包中拿出照片,一个劲地在巡警面前展示,眼底满是泪水,身旁的丈夫正在比划儿子的身高,努力向警方提供有用信息。 就在这时,再熟悉不过的稚嫩嗓音从身后叫住她,“爸爸!妈妈!” …… 望着一家三口团聚的温馨画面,时透月只觉自己有些多余,于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深藏身与名。 她一边骑车一边思索,感觉小男孩的妈妈十分眼熟,此前绝对见过,只是她实在想不起来了。 手里拎着橘子和各类零食饮料,时透月推开家门步入客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桌的新年贺卡,其余三人围坐桌边,正在阅读卡片上的贺词。 牙白……年底事多,她忘记寄了! “阿月,有好多寄给你的哦,人缘挺不错的嘛。”早鹤抬手招呼女儿坐下,然后把提前整理好的一沓贺卡塞到她手里。 时透月突然觉得压力山大,手中的贺卡仿佛有千斤重,她低下头,一封一封地翻看起来,并默默记下寄件人的姓名和地址。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她现在亲自去送还来得及! “我出趟门,傍晚之前回来。” 冲进离家最近的文具店,买完贺卡、邮票和笔后,她来到附近的咖啡厅,埋头奋笔疾书起来。 好在大部分的朋友都住在东京,只要贴上邮票塞进信箱,对方一定会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邮递员送来的,而不是她这个混球在浑水摸鱼。 诶,等一下……那邮戳该怎么办?她能力有限,伪造不了啊! 倘若事后被拆穿,哦不,是一定会被人拆穿,那岂不是更加丢人! 时透月放弃了挣扎,决定上门拜访的同时把贺卡给人家,到时候只要认真解释,相信大家是不会怪她的,就先从离这里最近的舅舅家开始吧。 见到前来应门的人时,她小小地惊讶了一下,“怎么是你?” 来者竟然是降谷零,诸伏家的名誉老幺,宫野家的名誉长子……额,这么一想, 突然就觉着他出现在这里非常合乎情理。 两人相识也算有点时日了,但降谷零对于家中的事闭口不谈,似乎和家人并不亲近,趁着新年假期的功夫跑来诸伏家串门,顺便留下来一起吃饭什么的。 嗯,很合理。 降谷零摸着后脑勺,笑得十分腼腆,“我本来打算找hiro出门玩,但天气太冷,雅子阿姨就让我们在家玩。” “好吧。” 时透月了然地一点头,跟着他进了屋,和屋中的人寒暄半晌后,匆匆离开赶往下一家。 跑遍大半个东京,总算把逾期的新年贺卡全都“寄”了出去,除了松田阵平象征性地吐槽几句之外,其他人都毫不介意,欣然收下她的贺卡。 接下来的那三家都有点远,五条悟住在京郊,中也和织田在横滨,禅院家就更远了,得跑到京都。 权衡之后,她毅然放弃去禅院家,左右只收到两封,分别来自表叔直毘人和表弟直哉,其他人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断然不会特地寄贺卡。 所以没必要登门拜访,只把写好的信件送到邮局就行。那边拜托邮递员帮忙送吧,她本人就不去了。 这会儿距离傍晚还有点时间,足够她往返横滨,至于五条家……明天再去吧,正好她也有点事想找家主。 * “没有,为什么没有呢?”中原中也看着满桌的贺卡,喃喃自语道。 集中在小说文字上的目光移向一旁,织田作之助淡定开口:“她忘记寄了。” “这怎么可能啊?”中原中也表示不相信,态度坚定地为某人开脱,“月不是那种人,她没那么糊涂。” “哦。”懒得同人争辩,红发少年对于时透月可没有什么奇怪的滤镜,所以他非常肯定,对方一定是忘了。 视线又重新回到书页上,这是时透月很久之前借给他的书,不知道在房间的角落里沉睡了多少时日,今天打扫时才意外发现。 由此可见,时透月跟他一样,记性真的不怎么样,一个忘了要,一个忘了还。 中原中也不死心,继续埋头翻找信件,他相信只是自己看漏了。 “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打断他手里的动作,锗发小男孩以为是推销员,于是没好气地嚷嚷道:“我们家不订报纸!” “是我啦!” 熟悉的声音让他喜出望外,虽然没有找到她寄来的贺卡,但却把本人给盼来了,可谓是意外之喜。 “来了。” 二人站在门口随便寒暄几句,中原中也便兴冲冲地将她请进屋。 把小背包放到榻榻米上,时透月非常自觉地钻进暖炉,偏头冲认真看书的红发少年打了声招呼:“哟,织田。” 织田作之助扣下书,对她点了点头以示回应:“哟。” 在见到满桌凌乱的贺卡时,时透月感到阵阵心虚,正犹豫着该如何开口之际,中原中也坐到她对面,小声抱怨道:“我找不到你的贺卡,估计是被邮递员给弄丢了,唉。” “额,不是邮递员的锅,是我忘记写了。” 中原中也:“……” 织田作之助别过头,扬手掩住嘴,试图掩饰自己正在偷笑的事实,可当余光瞄见小中也一脸受挫的表情时,他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织田!你不许笑!”锗毛小猫当场炸毛,亏他刚才那么相信她,结果瞬间被打脸,还遭到织田的嘲笑。 于是乎,他自然而然地将矛头指向始作俑者,板着脸,气呼呼地瞪着时透月。 纯良的好孩子就算憋了一肚子火想要骂人,但无奈实在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汇,憋了半天,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月!你、你这个笨蛋!” 时透月自知理亏,况且这孩子骂人的杀伤力太低,根本不会对别人造成半点伤害,她便大方承认道:“嗯,我是笨蛋。” 中原中也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俗称“特别好哄”,只待时透月把贺卡乖乖奉上,他的火气顿时荡然无存,仔细阅读起上面的内容来。 “给亲爱的中也,新的一年还请多多指教。” 亲爱的? 盯着过于直白的称谓,他感觉面颊有些发热,随即将视线移向身旁的红发少年,对方正低头看着手中的卡片。 “我去倒茶。” 抑制不住好奇心,中原中也装作起身去沏茶,经过织田身后时,装作不经意似的偏眸去看。 好奇害死猫,没想到这一看,差点把自己给气死。 第63章 区别对待为什么突然想写小说? “给亲爱的织田,首先祝你新年快乐,回首过去的几年光景,感触良多……” 开头的问候语跟写给他的如出一辙,只不过改了下称呼。 倘若只是如此倒也就罢了,时透月给织田的贺卡明显更加用心,洋洋洒洒地写下一大段文字,几乎占据整张卡片。 具体是内容他还没来得及看,也不好意思偷窥太多。 凭什么啊?!中原中也感觉到了被区别对待,为什么给他的只是一句简单的“请多多指教”?客套又敷衍,毫无新意! 正打算开口问,思绪就被时透月的问话声给打断,她拿起桌上的小说,表情显得很是惊讶,“诶?你也有这本书啊?我之前也买过一本,但不知道丢去哪了。” 红发少年面露无语,凝望了她三秒后,淡淡开口:“就是你借给我的。” “啊……原来如此,我忘了哈哈哈。”时透月干笑着摸摸鼻子,旋即扯开话题,“你觉得怎么样?我当时熬了一个通宵看完的,根本停不下来。” “嗯。”织田作之助先是下意识地点头附和,思考片刻后又出言补充道:“但结尾有些仓促,好多伏笔都没来及的收……” 耳边充斥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热烈讨论声,中原中也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好似有一股无名火在身体里流窜,既无法加入他们的话题,又没有由头问贺卡的事。 他脸色阴沉地定在一旁,像是站桩似的等候良久,却没能等来他想要的反应。 那两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仍然在自顾自地谈论小说的内容,讲的是眉飞色舞,旁若无人,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只当他是个摆设! “我出去透透气,你们慢慢聊!聊到明天早上都没问题!” 丢下这句赌气的话,中原中也穿上外套,脚步如飞,一刻都不想待在这个让他血压升高的地方。 房间里的说话声戛然而止,门扉关闭的巨响在空气里荡开让人不安的涟漪。 “他怎么了?”时透月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方才还好好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发火啊?她百思不得其解。 织田作之助暗忖片刻,脸上浮起恍然大悟的神情,他伸手抄起桌上的两张贺卡,将其并列排好,放到她面前。 对比过于明显,再迟钝的人都能看出来,但她绝对不是故意为之! 因为中也挺让人省心,反而没什么好交代的,但织田嘛……前段时间不知怎么了,突然心血来潮说要金盆洗手,原因是想要写小说。 就特喵离谱啊!跨行跨得也太猛了吧,这两个职业属于八竿子都打不着的那种。 所以她写贺卡的时候忍不住多交代几句,顺便问了下具体原因,然后一不留神就写满一大页,根本收不住笔。 意识到问题所在,她立刻起身,准备追上去跟人解释,可步子都还没来得及迈出去,就被红发少年抬手拦住。 “走远了,你现在去追也来不及。” 她焦急地推开对方的手,“那也得去啊!总不可能放着他不管吧。” 中原中也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相信只要她认真解释,对方很快就会消气。 织田依旧顶着那副平静到让人无语的表情,“这样吧,你给他写封信,有时候文字比口头表达更有用。” 鉴于对方的亲身经历,时透月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于是乖乖坐回原位,“好嘛,你家 有纸笔吗?” “嗯。”他为了写小说已经买好备着了,但还没有下笔。 …… 看着足足占据三页纸的文字,时透月感觉自己很有水字数……不对,是很有写作的天赋,不愧是作文满分选手! 把纸叠好,塞进手工制作的信封,她将目光移向坐在身旁的人,“你为什么突然想写小说啊?” 其实这个问题她憋了好久,一直没机会问,今天恰巧只有他们两人在,正是开口的好时机。 少年没搭腔,而是接过信封,拿在手里发了会呆后,徐徐说道:“写书既写人,夺取他人性命的人,没有资格书写人生,所以我决定不再杀人……【1】” 起因是他在执行任务时,鬼使神差地从目标人物的别墅顺手拿了本夏目漱石的小说,书中的其中一人也是名杀手,但临近故事结尾,对方停止了杀人。 他很想知道那名杀手这么做的原因,但却一直找不到小说的下卷,直到在茶馆偶遇作者本人,才意外获得最后几页残缺的下卷。 “那个人对我说‘结局就由你来写吧,这是让这本小说保持完美的唯一办法’。【2】” 听完故事的原委,时透月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有点不甘心,毕竟她也曾旁敲侧击过多次,但对方全然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神色里还透出那么一丝隐晦的不耐烦。 嗯,还挺伤人的。 然而……这小子看完一本小说后就决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作为朋友,她内心感到不平衡也是人之常情。 小小地气了两秒后她就释然了,那什么,输给夏目漱石不丢人!更何况结果是好的就行,她又何必小心眼地去在意这点小细节。 注意到她脸色的变化,红发少年在心底打起了腹稿,战术性清嗓,“咳,其实你之前对我说的那些话,我都记在心里。” “哦?是吗?”时透月挑起眉梢,挺直腰板,用指尖轻叩桌面,模仿起老妈审犯人时的架势,“那你说说,我都跟你讲啥了?” “……”少年脸上飞快地闪过一抹心虚,然后立刻移开视线。 他着实记不清了,刚才就随口那么一提,没想到她会追问。 见此情景,时透月悠悠叹了口气,双手一摊,无奈地晃着脑袋,“罢了,也没指望你能记得。” “抱歉。”目光又重新聚焦到手边的小说上,少年低头望着封面的文字,微微愣神,语气似是问询,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像我这种人,真的有资格书写小说吗?” 他像个离家多年的孩子,在外漂泊许久,找不到回去的路,神情迷茫又无措,这样的表情让时透月感到揪心。 “当然有!”几乎是出于本能反应,她脱口而出道。 紧接着神情激动地站起来,拔高音量振振有词:“人类都是需要依靠牺牲其他生物才能活下去的杀手,只要你以后别去主动伤害别人,上帝会原谅你的!” “更何况如果真的是无药可救的恶人,怎么可能因为看了一本小说而决定收手,织田你、你……” 她斟酌了一下措辞,急不可待地继续说:“在你的灵魂深处,肯定隐藏着善意,只不过需要有人帮忙引导出来而已,夏目先生一定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对你说那番话。” 夏目漱石是怎么想的她也不知道,但至少她本人对此深信不疑。 依稀还记得几年前初次和织田见面时,对方误以为她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儿童,还好心提出可以带她回家,再到后来,他愿意收养中也……这些事无一不在彰显着他的善意。 有的人情感外放,像是色彩绚烂的花朵,所有喜怒哀乐都写在表面,而有的人则相反,情绪全收在心里,好似躲藏在冰雪之下的白梅。 虽不明显,但只要用心留意,终能寻着香气找到满树的梅花。 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不知过了多久,少年迎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嘴角勾起温柔的弧度,声音轻轻的,“月,谢谢你。” “啊?”时透月感到十分意外,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因为织田向来以姓氏称呼她,突然一下子改口,她多少有点不适应。 夕阳从窗户照进来,将少年的头发映衬地愈发红了,烟蓝色的眸子宛若深夜里沉寂的海,一束阳光正好落在他的眼眸上,在此刻幻化成破晓时分的朝霞。 既然对方都已经改变称呼,时透月也顺势跟着“入乡随俗”,口气僵硬地给出回应:“别客气,作、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似乎也对称谓的改变感到无所适从,表情噎了一下,但也没有提出异议。 临走前,在时透月强硬的要求下,他不太情愿的交出《明暗》三部曲,并郑重嘱咐:“看完记得还我,一定要还。” “知道啦。” 结果因为小说的内容过于精彩,时透月挑灯夜读到凌晨才肯合眼,导致去往五条家的行程被迫搁置。 另一边,负气离开的中原中也回到家后就收到写给他的信,他惊喜之余又透出几分担忧,“她有没有跟你抱怨我太过孩子气?” 仔细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事,是他小题大做了,所以刚出门没走几步就开始后悔,但碍于面子,才迟迟没有回来。 织田作之助轻轻摇头,三言两语就打消他的顾虑,“本来见你生气,她打算追出去,是我拦下让她写信的,有些话当面可能不好意思说,写信更合适。” “谢谢你,织田。”锗发小男孩笑着跑回房间,迫不及待地拆开来看。 “给最喜欢的中也,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最终,他满脸通红地看完信,然后小心翼翼地沿着折痕叠好,把信封收到一个带锁的抽屉里,郑重保管起来。 * 在新年假期的最后一天,时透月整装出发,前往五条家拜访。 由于正值新年,她寻思着得打扮得喜庆些,只得放弃喜爱的冷色系,转而换上一套樱色和服,外面搭配暖和的毛绒披风。 之前都是偷溜进去,难得如此正式地走大门,确实有些不习惯。 好在五条家没有因为之前的事对她产生什么成见,负责带路的家仆全程笑脸相迎,嘘寒问暖,估摸着是五条悟提前跟人打过招呼的缘故。 其实不然,真正的原因是二当家人品太烂,在位期间得罪太多人,不少家仆都深受其害。 此番他因为时透月的英勇揭发而落马,大家都很开心,暗地里拍手叫好。 家仆满脸堆笑,恭敬地跟在她身后,“月小姐,舟车劳顿辛苦了。” 时透月挂起社交专用假笑,态度礼貌而温和:“不辛苦。” 就是有点心疼打车钱,为什么坐出租车那么贵?!她想转行当司机! “您以后来前只要跟神子大人报备即可,五条家可以派专车去接。” “啊?还有这等好事!”怎么不早说?她的钱都打了水漂! “您是贵客,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 来到五条悟的专属小院,惊奇地发现他正坐在矮桌前温习功课,时透月一时间有些自惭形秽,毕竟她连寒假作业都没动笔,打算最后三天再写。 屋内的暖气开得很足,让人昏昏欲睡,时透月强忍住想要打哈欠的念头,轻声询问:“额,忙着呢?” 小神子没有循声扭头,而是摆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架势,目不斜视地盯着书本,全然不理会她。 昨天跟他打电话时,就察觉到对方的情绪不太对劲,态度冷冰冰的,说话间更是惜字如金,似乎懒得跟她废话。 唉,不就是新年忘记写贺卡给他嘛,她明年一定记得! 脱下披风,将路上买的伴手礼一同交给候在旁边的侍女,时透月坐到他对面,捧着脸,露出讨好意味十足的笑容,软着嗓子说:“对不起,我错了嘛,你别生气。” 屋中的侍女和家仆非常识趣地离开房间,走前轻手轻脚地合上障子门,给二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五条悟扣下书, 一声不响地盯了她好一会后,冷不伶仃地扯起嘴角,面上挂着没有温度的笑容,十分渗人,紧接着就开始阴阳怪气。 “你有什么错?我没生气啊。” 那双漂亮的苍蓝色眸子好似淬了冰,周围的气温貌似都因为屋主的缘故而下降了几度,被他这样盯着,任谁都会觉得后背发毛。 时透月的笑容尬在脸上,她放下手,坐直身子讪讪解释:“年底事多,我一不小心忘了新年贺卡的事,这不就赶紧登门致歉嘛,你别气了,生气伤身体。” 此话一出,小神子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笑容骤然消失,沉默半晌后,他板着脸问:“连我的生日也忘了?” “啊?你什么时候的生日?”时透月一脸大写的懵逼,没人跟她说过啊! 见她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模样,五条悟皱起眉头,不禁感到纳闷,“他们没跟你说?” 他还以为即便自己不提,凭家里人的眼力,也会跟她说这件事,所以就没讲,结果…… 时透厚脸皮月敏锐地察觉到有机可乘,立马一拍桌子站起来,气势汹汹地倒打一耙:“你自己什么时候的生日自己不会说啊!过生日也不邀请我,好过分!哼,我生气了!” 把锅都甩到别人头上,然后表现得比他还气愤,这样五条悟就会忘记她没寄贺卡的事了,完美的计划! 年幼的小神子成功被她的气势给唬过去,慌不择言地胡乱解释一通,时透月借驴下坡,“大度”地原谅了对方。 见她脸色缓和,五条悟暗自松了口气,顺口问道:“那你呢?生日几号?” “十一月一号,但我不喜欢过生日,过一岁老一岁。”这是实话,所以只有当别人主动问,她才会提。 “你又不老……”他好像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继续深究这个问题,而是把话题又扯了回来,“你年底到底忙着干嘛?只是忘记给我写?还是忘了给所有人写?” 如果是前者,他会很生气。 时透月单手托腮,抿起一个坏笑,故作神秘道:“你猜。” 第64章 小悟和大伯宝贵的“报酬” 五条悟学着她的样子单手托腮,手肘撑在桌面上,笑眯眯地反问:“你猜猜我想不想猜?” 靠!他这是跟谁学的?在废话文学方面天赋异禀啊! 感觉继续下去话题会进入死循环,作为一名“成熟”的大人,时透月率先举起白旗,“好啦,我一封都没寄,全忘了。” 说罢,她偏头看向窗外,偌大的落地窗化作画框,将院中景致框在其中,枯树枝上落满积雪,像是悄然绽放的白色花朵。 “年底咒灵横生,你知道为什么吗?” 咒灵就像雨后春笋,争先恐后地冒出来,为了让大家能安心过个年,作为米花活雷锋的时透月到处肃清,忙得跟个陀螺似的。 这个问题触及到了小神子的知识盲区,但他嘴硬,不想承认,掩去眼底的疑惑,摆出了然于胸的神态,“我当然知道。” 半晌都没等到后文,时透月用余光扫向演技稀烂的某人,她没有拆穿对方的佯装,而是收回目光,平静地说:“学生要面临期末考,社畜得冲kpi,今年冬天又灾害频发,大家压力剧增,自然会产生负面情绪。” 并非是在埋怨普通人给咒术师增加工作量,她始终相信众生皆苦,倘若生活足够幸福,大家就不会心生怨念了。 所以归根究底还是咒灵的诞生机制有问题!她要气也是气这个。谁设定的啊?真讨厌! “哦。”五条悟轻飘飘地应道,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因为他对此并没过多感触。 外面的世界离他很远,五条家就像一个乌托邦,他只需要认真学习,完成每天的训练就行,连社会新闻都很少看。 至于外面的事,外面的人,都被所处的环境隔绝开来。接触不到,自然很难产生什么共鸣。 相比于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他更在意的是:“禅院家给你安排了很多任务吗?” 基于这个原因,她年底才会特别忙,那边究竟是有多缺人啊?连童工都不肯放过,太差劲了吧! 几乎是下意识的,时透月翻了个不太明显的白眼,吐槽的话语呼之欲出。 安排个锤子,她在他们眼里就是透明人,怎么可能特地把手里的任务分给她,下辈子吧! 但跟五条悟抱怨也没用,所以她选择轻描淡写地揭过去:“那倒没有,是我家那位……你也见过,就是他甩给我的任务。” 由于特级咒灵的登场过于震撼,五条悟很快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可这个称呼却让他感到纳闷,时透月的语气更是自然地像是在谈论家里人一般。 咒术师和签订契约的咒灵之间的关系,就好比主仆,至少他从小接受的教育是这么说的,而时透月跟“她家那位”则全然不同,关系相对平等,貌似咒灵还占主导。 “为什么要让你去祓除咒灵?他自己就是咒灵啊。” 五条家也有式神使,所以他清楚地知道,除非受命于咒术师,否则咒灵基本不会对同类下手。 面对小神子的疑惑,时透月微微一笑,言语间尽是赞美之词:“诶呀,我家的玉青是从人类变成咒灵的,所以还保持着一颗充满正义感的赤子之心。” 虽然自己经常怼他,一言不合就会疯狂吐槽,但在别人面前,还是得维护下自家大哥的光辉形象。 听罢,小神子垂下眼睫,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从人类变成咒灵的案例虽不多,但书中也有详细记载。 据说只有在死前怀有强大怨念的人,死后才会变成咒灵,且基本会沦为各种负面情绪的集合体,比普通咒灵更加危险。 看来凡事都有例外,比起书本上的文字,他更愿意相信眼见为实,“她家那位”浑身都散发着平和又宁静的气息,跟他此前接触过的咒灵天壤之别。 难道……这就是她说的“爱的力量”?未免也太玄乎了! 见五条悟一直低头保持思考状,时透月等得无聊,就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轻声唤道:“小悟,你大伯在吗?” 她找家主还有正事呢,如果今天不在,只能改日再登门拜访了。 “在。”他先是出于本能的做出回答,怔愣两秒后,眼底浮起疑惑,“你找他有事?这么巧,他正好也要找你。” 找她?时透月立刻警觉起来,忙问:“找我干嘛?他会削我吗?” 她当时一腔热血直冲脑壳,只想创死五条真次郎这个老登,但无形中也让家主大人社死,对方也许会怀恨在心,说不定正准备揍她一顿呢! 五条悟:“不会。”她把大伯当什么人了啊? …… 二人又随便闲聊了一会,时透月抬眼望向墙上的挂钟,见时间不早了,就起身跟他道别,顺手抻了抻和服,抚平上面的皱褶。 五条悟沉默着将她送至门口,眼底突然亮起一道光,仿佛察觉到一直被他忽略的东西。 “既然是你家的咒灵安排的任务,那你岂不是拿不到钱,相当于打白工啊。” 他清楚地记得,时透月想要成为咒术师的理由简单粗暴,就是为了钱。如此一来,她根本没必要去做免费的任务,纯属浪费时间精力。 微微躬下腰穿好鞋,时透月转过身,对他莞尔一笑,“没关系,因为我已经得到了更加宝贵的‘报酬’。” 他忙不迭地追问:“什么?” “保密,”伸出食指抵住嘴唇,她歪了歪脑袋,“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 “嘁,真没意思。”五条悟耷拉着眼皮,十指交叉托住后脑勺,语气有些懒散,有些不满。 “那我先走咯,有空再来找你玩。” “嗯,路上小心。” 随着大门的打开,冰冷的空气一股脑地灌进来,时透月裹紧披风,眯 着眼钻进寒风中。 五条悟并未直接回屋,而是立在门边,目送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对方快要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时,他才提起嗓子喊道:“生日礼物记得补给我,我要吃你亲手做的。” 懒洋洋地高举手臂,她冲身后一挥,“好好,知道啦。”声音不大,几乎被呼啸而来的风给吞没。 * 上次见到五条慎吾时,他还是个精神矍铄的老人。 虽然已是花甲之龄,但眼神中还蕴着年轻人才有的意气风发,属于人老心不老的类型,举手投足间更是自带一番风华,很有大家气度。 可如今不过只隔数月,他看起来起码老了十岁! 原本只是两鬓斑白,现在白发苍苍,脸上爬满皱纹,眼神黯淡,俨然陷入情绪低谷,好似一株快要枯萎的植物。 时透月动作乖巧地坐到他面前的蒲团上,温言关切道:“叔,您要保重身体啊。” 至于其他宽慰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平时也算是个巧舌如簧的人,但面对这种情况,便觉得再多的安慰都是徒劳。 受到来自手足和爱人的双重背叛,对于这个年纪的人而言实在过于残忍,没有一病不起已经算是很坚强了。 五条慎吾偏眸看向她,深褐色的眼珠宛若蒙上一层灰,他勉强牵起嘴角,露出疲惫的笑容,“你来了啊,倒是一点都没变。” 这是话中有话吗?还是她单纯地想多了? “嗯。”时透月郑重地一点头,临危正坐,“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或许是情绪所致,他的反应略微迟钝,低着头不说话,又像是正在专心思考,总之过了半晌才搭腔:“上次你和悟比试的时候,身手十分出色。” 好像有点答非所问,怎么突然提这个?难道打算抓壮丁,让她以后当小神子的陪练?如果价格合适,她还是挺愿意的。 时透月停止胡思乱想,恭敬地答道:“多谢家主大人夸奖,我还差得远呢。” 五条慎吾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继续那套三纸无驴的说话方式,就是不提重点,苍老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念经。 “禅院家向来只重视术式,同时还很轻视女性,所以当我看到直毘人带着你来祝寿时,感到甚是意外,原以为他会带上自己的宝贝儿子。” “嗯,是啊。” 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接!家主大人是怎么了?东拉西扯净说些没用的,聊了半天都不讲找她来的目的,又不好意思催,只能耐心听他说废话。 …… 不止扯了多久,五条慎吾终于说到点上,“禅院家的躯俱留队最近很活跃啊,听说是因为得到了什么秘技,体术方面突飞猛进。” “嗯,是啊。”时透月人都麻了,机械性地点头附和。 语毕,她猛地抬起头,凝视着五条慎吾那带着探究意味的眼神,忽然就明白过来。 感情墨迹了半天,他是想偷师!但碍于两家的关系,又不好得直接开口提,只能说些漂亮话来铺垫,顺便试探她的反应。 立刻秒懂为什么五条悟没直接把几号过生日的事告诉她了,原来从小耳濡目染,受他家大伯影响太深,能一句话解决的事绝不直说,非得绕着弯来。 书归正题,说来也巧,她今天来的目的和家主大人不谋而合。 “那是呼吸法,由战国时期的一名伟大剑士钻研出来的,如果您感兴趣,我可以送您相关的书籍,上面详细记载了招式和心得。” 原本提不起精神的五条慎吾瞬间睁大眼,眉眼间满是欣喜和惊讶,他激动地坐直身子,微微前倾,“什么?此话当真?” “嗯,您派个人跟我回家取就行。”时透月淡定点头,态度不卑不亢。 但家主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他很快冷静下来整理思绪,脸上的表情即刻转为疑虑和警惕。 “小姑娘啊,并非是老夫想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 他紧抿嘴唇,像是在斟酌措辞,过了几秒后又再次开口:“大家族之间的种种,想必不用我说你也明白,我相信你是个好孩子,只是禅院家不乏心思深沉之人,老夫担心你被人利用。” “……”时透月的内心是崩溃的,听他说话真心累啊!能不能讲人话?!她在无声咆哮。 老家主的言外之意就是怕禅院家利用她看似人畜无害的外表来让人放松警惕,并借机坑害五条家,所谓的“秘技”其实是让人走火入魔的邪法,和躯俱留队练的不一样。 救命!又不是在演权谋剧,为什么这些大人脑子里全是弯弯绕绕的想法,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虽然她很想冷冷地丢下一句“不要拉倒”就潇洒离开,但考虑到咒术界的未来,只能耐下性子来打消对方的顾虑。 时透月沉声叹气,露出颇为伤感的表情来,“叔,我给您讲个故事吧。” 第65章 禅院家的二五仔她的沉默震耳欲聋…… 见她一脸严肃,好像要说很长时间的样子,五条慎吾只得吩咐侍女准备茶水和点心,并搬来矮桌,放到二人中间。 先喝了口茶润润嗓,时透月故作深沉地垂下头,徐徐说道:“很久很久以前,大约在平安时期,有一位身体虚弱的贵族青年……” 其实不需要扯那么远,大可以从战国时代开始讲起,但之前家主絮絮叨叨的时候,她可是耐下性子听了好久。 明明困得要死,又不好意思打瞌睡,只能强行打起精神来听他瞎啰嗦,所以这波必须得“报复”回来! 她也要“打太极”,铺垫半个小时!让对方也体会一波什么叫做坐如针毡。 但由于故事内容本身就很精彩,加之她讲的绘声绘色,详略得当,五条慎吾听得那叫一个专注,丝毫没有感觉到无聊,偶尔还开口询问细节。 “然后呢?在继国缘一去世前,鬼舞辻无惨真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是自然,他本来就是个胆小鬼。” …… 讲完故事就应该开始总结中心思想,升华主题,时透月刻意停顿几秒,仰起脸,目光灼灼地看向面前的老者。 “能够取得最终胜利,靠的是从古至今、每一位鬼杀队队员的努力,人类的意志就像永不熄灭的希望之火,穿越漫长的岁月长河,一代代传递下来,大家团结一心,才能打败原本不可战胜之敌。” “咒术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我不懂,也不想懂,但既然同为咒术师,又需要面对同样的敌人,比起暗地里相互较劲,还是一起进步比较好吧,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总而言之一句话,他们内部消耗太严重了,尽整些没用的! 听完这番话,家主大人先是略感惊讶,随后面上浮现出陷入沉思的苦闷表情。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时透月的耐心快要消耗殆尽,幸亏差点很美味,外加可以无限续,否则她多半会起身走人。 就在这时,沉默良久的五条慎吾好似大梦初醒般,眼底闪过清浅的亮光,他用十分怀念的语气喃喃道:“记得小的时候,我还很乐意在家族聚会上,同别家的孩子玩耍,只可惜后来就遭到父亲的制止……” 回忆完往昔时光后,他抬手按住时透月的脑袋,轻轻揉了揉,苍老的脸上绽放出慈祥的笑容。 “你是个好孩子,温柔又正直的好孩子,我为之前那无礼的猜忌而向你道歉,对不起啊。” “没、没事啦。”她忽然有点受宠若惊,没想到堂堂御三家的家主大人居然因为这点小事跟她道歉,就……挺意想不到的。 收回手,五条慎吾露出担心的表情来,“你就这样直接交给我,该如何向禅院家交代?” “放心吧叔,”时透月拍着胸口道,“我已经想好了对策。” “哦?愿闻其详。” 方法有点损,但考虑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一理论,时透月就觉得她也不算太过分,要怪就怪那个人咎由自取,自作孽不可活! “秘籍”之所以会流传出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禅院家出了叛徒,时透月可不想被当做二五仔,所以只好推个替罪羊来替她背锅。 至于人选嘛,甚尔的人渣老爹就特别 趁手,嗜酒好赌欠了一屁股债,堪称天选背锅侠!他为了钱,随便卖几本书很合理吧。 时透月觉得自己特别“善解人意”,连动机都帮他想好了,真是令人泪目。 “禅院甚司?”稍微恢复点光彩的眼眸微转,五条慎吾出言试探道,“你和他有什么过节?” 那确实没有。 但时透月非常护短,同时也爱帮别人记仇,虽然没有得罪过她,但甚尔可在那人渣手下吃过不少苦头。 他没有抱怨过,是她从禅院家其他人口中打听出来的,具体内容就不赘述了,只能用一个词来概括——丧尽天良! 如果不趁机坑禅院甚司一把,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没有正面回答家主的问题,时透月开始自己的表演,她先是目露惊恐,就像想起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紧接着低下头,抬起胳膊,抱住瑟瑟发抖的自己。 “我、我不想说。”声音细若蚊鸣,无助中又夹杂着悲伤与绝望。 随着话音的落下,大滴大滴的眼泪争先恐后地涌出,落向她的膝盖,在樱色和服上晕染出点点花瓣。 她的沉默震耳欲聋,这种时候什么都不需要说,至于具体“发生”过什么,就任君想象咯,她相信家主大人脑补出的故事绝对比她瞎编的更加抓马。 “我不问了,你别哭啊!”五条慎吾看她哭得是梨花带大暴雨,人直接傻了。 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想要上前安慰,但碍于对方很可能因为过去的遭遇而惧怕男性,他不好得碰她,只能退回原位,绞尽脑汁地思考安慰的措辞。 “谢谢您,慎吾叔。”时透月停止抽泣,拿出手帕擦去鳄鱼的眼泪,装模作样地挤出一丝令人怜惜的苦笑,“我有时候在想,如果能生在五条家,那该有多好。” 虽然五条家也保留封建传统思想,但至少在这边,男女相对平等,再不济也比禅院家强! “那……要不你以后嫁过来?”老家主顺水推舟,向她提出“入群”邀请。 时透月想了想,认真道:“如果您打算续弦,我可以考虑考虑。” “什么?!”五条慎吾一脸震惊地战术性后退,不停摇着头,“大可不必!老夫又不是变态!” “是吗?真可惜啊。” * 坐着专车回到家,时透月让侍女和家仆稍等片刻,自己劲直上了楼,从柜子中取出五本黄皮书,那是她和同伴们用心整理的基础流派呼吸法指南。 禅院家的那份早在年前就寄过去了,直毘人还特意打电话来致谢,并邀请她过去跨年,然后被她秒拒。 关于呼吸法为什么会传到她手上的问题,对外一致宣称——曾祖父是鬼杀队的一员,这些都是她家的传家宝。 送走五条家的人后,她回房间换了身宽松的运动服,将长发高高束起,带上防身匕首,和家人道别后就出门慢跑去了。 跑步的时候顺便四处巡逻,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米花活雷锋的人设可不能塌房。 一路上,她扶老奶奶过马路,帮孕妇提重物,送迷路的小妹妹去警局……忙得不亦乐乎。 临近黄昏时,终于完成慢跑路线,就在她返程路过某个废弃医院时,耳畔边蓦地传来一声尖锐的惨叫——听声音是个年幼的小姑娘。 什么情况?遇到变态了?还是里面有咒灵?要知道医院、学校之类的地方堪称“咒灵快乐屋”,就算废弃已久的也如此。 此处位置偏僻,周围不见人烟,所以无需特地叫玉青过来放“帐”,更何况救人如救火,一刻也耽搁不起。 时透月抄起别在腰后的匕首,朝着声音的源头狂奔而去。 如血的残阳从破碎的窗户射进来,将咒灵那张本就崎岖的脸孔照得愈发丑陋且骇人。 它匍匐在地,身体壮的像头牛,四肢和人类相似,手指长而粗壮,尖锐的红色指甲好似利刃,正朝着瘫坐在地的褐发小姑娘发难。 “把眼睛闭上!”时透月朗声喝道,接下来的画面会特别血腥暴力,对于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而言太过刺激。 惊惧交加的家入硝子接收到“指令”,非常配合地紧闭双眼,紧接着就听见几道凌厉的破空之声。 几乎在同一时刻,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几滴温热的液体落在她脸上。 几秒后,她感觉有人轻轻将她从地上抱起,温柔的声音散在耳边,“睁开眼睛吧。” 不见怪物的身影,入目的是一张近在咫尺的精致脸庞,家入硝子眼底闪过惊艳之色,不自觉地倒吸一口气。 好漂亮的人,和海报上的模特一样好看……诶?等等,她貌似真在杂志上看过这个人!但想不起来对方的名字了。 名字的事先放一边,现在要做的是认真道谢:“谢谢你救了我。” 面对小姑娘的真挚答谢,时透月丝毫不领情,她板起脸,装出很凶的样子训斥道:“为什么一个人跑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即便没有遇到刚才的妖怪,也有可能会碰见坏人!以后不许来了!听到没有?” 由于表演的太过投入,演技又过于逼真,凶巴巴的模样直接把小姑娘给吓哭了。 时透月一秒破功,收起“反派脸”,忙不迭地安慰人家,“额,你别哭呀,那个啥……是姐姐不对,我太凶了,抱歉啊妹子。” “没、没关系。”小姑娘啜泣着应道,用指尖拭去眼角的泪,冲她瘪瘪嘴,又摇了摇头,“姐姐说的没错,是我不对。” 见她没继续哭,时透月悄悄松了口气,语气温和地问道:“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会跑来废弃医院啊?” 家入硝子目光躲闪,心虚了好一会后才支支吾吾道:“跟朋友打赌输了,要进来随便拿里面的一样东西回去交差才行。” “试胆大会?” “嗯,差不多吧。” “……”时透月满头黑线,她不太能理解幼儿园的小朋友究竟在想些什么,最近流行这个?等回头问问明美去。 家入硝子见她有些出神,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也不好得出声打断,但这件事情困扰自己太久,不问出来估计晚上会睡不着觉。 “姐姐,难道说……你平时也能看见那种怪物?” 第66章 惊天大案背后的隐情 听闻此言,时透月迅速回过神来,惊讶地睁大双眼,“你也能?” “嗯嗯!” 家入硝子用力地点头,好不容易找到“盟友”,她的脸上洋溢起欣喜,但很快的,这种喜悦就黯淡下去,愁绪顺着棕色的眼眸流淌出来。 “其他人都看不到,他们都认为我在撒谎,可是、可是我真的看见了!” 父母还因此带她去医院诊断过,得出的结论是因为精神压力过大而导致的幻觉,就给她开了点药,但吃完之后除了变得容易犯困外,毫无作用。 平时在街上碰到她都会躲着走,但有几次甚至在学校里面撞见,因为太害怕,只好称病请假,等再回去的时候,怪物竟奇迹般地消失了。 时透月觉得自己身为前辈,有必要跟小妹妹简单科普一下,说不定以后能成为同行呢。 “大部分人看不见,不代表就不存在,那玩意儿名为‘咒灵’……” 家入硝子专心致志地听着,比在幼儿园听课时认真百倍,仿佛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世界上还有不少和她一样的人,原来自己不是异类。 介绍完基本信息后,时透月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小姑娘,问道:“你几岁啊?术式觉醒了吗?” “去年十一月满的五岁。”家入硝子亮起星星眼,连连发问:“术式?那是什么?” 又出现了新的设定,哇酷哇酷! “一种打怪技能。”时透月回答完后垂眸思索起来,瞧她这反应,多半没有觉醒,不过六岁之前都还有机会。 但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还是提前给小姑娘做下心理建设吧,万一到时候没觉醒,她也不至于太失落。 “术 式一般在四岁到六岁之间觉醒,几率不算高,强大的术式更是少之又少,据说觉醒之后,本人能立刻明白该如何使用,就跟自带说明书似的。” 盲生发现了华点,家入硝子敏锐地捕捉到“据说”这两个字的隐藏意义,“姐姐没有术式吗?” “没有哦,我是物攻选手。” …… 家入硝子宛若一个好奇宝宝,对咒术的世界充满探知欲,接连不断地问了一大堆问题,偏偏时透月现在对于可爱的小姑娘没什么抵抗力,颇为耐心地为她一一指点迷津。 “问完了吗?小硝子。”时透月只觉口干舌燥,她好想喝奶茶,还要加很多珍珠和布丁。 “问完了。” 家入硝子乖巧地点点头,就在时透月以为总算可以交差了事的时候,好奇宝宝又给她丢来一个“新任务”。 “姐姐,我们来都来了,不如在这里探探险吧。” “探你个脑袋!”时透月双手叉腰,扬起下巴,“老娘现在只想去买奶茶。” 家入硝子见人发火,立刻露出那种委屈又无措表情来,她的眼尾本就有些下垂,形似无辜的狗狗眼,眼下的那颗小泪痣,更是平添几分楚楚可怜。 被她这样盯着,让时透月莫名产生一股负罪感,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很对不起人家的事一样。 “好啦好啦!我陪你去还不行吗?” “好嘞!” 听着那欢快的语调,时透月感觉被套路了,但她没有证据! * 受泡沫经济的影响,不少颇负盛名的大企业接二连三地倒闭,导致城市里出现不少废弃的建筑物和烂尾楼,这些地方理所当然地变成咒灵聚集的巢穴。 更加不幸的是,因为公司倒闭、房价暴跌、生意失败等原因而无家可归的人,也会暂住到这类建筑中,结果可想而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沦为咒灵的粮食。 余光瞄见墙上的红褐色印记,时透月迅速揽住家入硝子的肩膀,利用身高的优势挡住对方视线,顺便带她拐了个弯。 小姑娘没有察觉到她的刻意,注意力全在别处,“这家医院那么大,为什么会倒闭啊?” “院长收受贿赂,最后在自己的办公室服毒自杀,然后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加一块,医院只好搬到别的地方,在那之后一直无人接手,便从此荒废下来。” 大概是三、四年前的案子了吧,因为金额牵扯过大,闹得沸沸扬扬,占据报纸和新闻的头版头条,所以时透月还记得。 这类经济案一般交由二科来负责,但由于死了人,一课也参与其中,只不过那时候她老妈还在长野呢,所以没有涉足此案。 听罢,家入硝子作出惊讶状,“诶?那院长的冤魂会不会还困在这里?” 时透月伸出双手,模仿老虎扑食的模样,“怎么可能啊?顶多变成咒灵,专门吃你这样好奇心旺盛的小朋友。” “姐姐,你欺负人!” 谈笑间,二人走到院长室门口——里面就是当年发生自杀案的地方。 正当时透月打算绕道而行时,身边的小姑娘当场给她表演了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抬手就推开门扉,大步流星地朝前走。 时透月:“……” 行吧,因为荒废时间不长的缘故,内部环境看起来和普通医院没啥区别,只是有点脏而已,并不恐怖。 踏入房间,环顾四周,时透月立刻感到一种明显的违和。 屋里的装潢特别简单朴素,墙面只是用白色的乳胶漆刷过,地上铺着强化木地板,甚至都不是实木的! 不管是书柜还是桌椅,目测材质都挺便宜,设计也很普通,她还以为贪官的办公室会极尽奢华。 还是说这就是真贪官的套路,平日里伪装地特别低调,实际上兜里全是贿赂,玩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她这边在东看西看,家入硝子正在埋头翻箱倒柜,希望能找到个厉害的“宝贝”,带回去让朋友们大吃一惊。 可惜大部分的东西都在调查时被没收,柜子上空空如也,她只能蹲下身,拉开下面的大抽屉,一个一个认真找。 “你轻一点啊,别翻的到处都是灰。”时透月用手帕捂住口鼻,走到窗边,将窗边打开。 冷空气一瞬间扑面而来,与此同时,身后蓦地传来一声惊叫:“啊!” “怎么了?夹到手了?” 时透月连忙跑到小姑娘身边,一脸紧张地问道,并查看她的“伤势”,两只手都完好无损。 “姐、姐姐,你、你看!”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时透月的瞳孔微微一缩。 抽屉全部被拿出来后,后面竟然有夹层,将用于隔档的薄木板挪开,里头是一个还算宽阔的密闭空间,放有五个跟她脑袋差不多大的玻璃罐,灌中泡着各种人体器官。 好家伙,莫非贪官暗地里还做着买卖器官的生意? 可是这玩意儿貌似也不值钱,都被福尔马林给腌制入味了,顶多有点医用研究价值,只有新鲜的器官才贵吧。 “亏你能找到。”时透月一边感叹,一边伸手把玻璃罐拿出来。 “啊啊啊啊!你不要随便用手去碰啊!” 家入硝子火速从她身边逃离,捂着脑袋面壁去了,拒绝跟玻璃罐有任何视线上的接触。 她方才只是随手敲了敲,听声音觉得后面是空心的,于是就把木板给挪了出来。 本以为藏着什么不得了的宝贝,结果定睛一看……差点把她给吓死! 把玻璃按照先前的顺序罐放到办公桌上,夕阳的余晖洒了进来,为观察者提供明亮的光源。 时透月匀速转动罐子,轮流查看起来,试图找到其中的不寻常之处,可无论她怎么仔细看,都觉得和普通的器官没啥区别。 不……这里头必有玄机,不管多么迷惑的行为都有迹可循,只要认真思考,就能抽丝剥茧地推理出来。 既然里面的东西没有什么端倪,或许应该看看别的地方,这么想着,她举起玻璃罐,目光移向罐底。 一张黄色便签纸闯入视野,上面手写了一大串英文字母,密密麻麻,不知所云。 医生的笔迹嘛……大家都懂的,能分别出来单个字母是啥就很不容易了,况且这并非她所熟知的任何语言。 时透月眉头紧锁,小心翼翼地将便签揭下,接着查看其他玻璃罐,发现底下都压着同样内容的便签纸。 只有第一句话能读明白,用英文写着“我已不在”,剩下的完全看不懂啊!这是他自创的语言吗? 还是说……是暗号?法克,她最讨厌动脑子了! “我已不在”明显是提示,可是把“I”“my”“me” 之类的人称代词去掉之后,依然读不通顺。 莫非是他的名字? 救命!她根本不记得院长叫啥,跑去图书馆翻陈年老报纸,或者去能上网的地方查资料倒是可以找到,可是太麻烦了。 但又不能置之不理,她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于是乎,时透月变成“硝子二号”,开始到处翻箱倒柜,努力寻找写有院长姓名的资料。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在办公桌最底下的抽屉里,发现一盒名片,打开后,上面赫然写着:藤堂玉和真。 只可惜没有标注罗马译音,只能根据每个字的不同读法来排列组合,依次排除后,最后得到一句话——给希望知道真相的人,请打开心扉。 打开心扉是什么鬼啊?! 意思是得当场解剖罐子里的心脏?时透月倒是无所谓,但她怕给家入硝子留下终生的 心理阴影,小姑娘现在还在面壁呢。 仔细想想她就是个平头百姓,压根没有私自搜查取证的权限,到目前这步就该叫停了,真要随便解剖,会触犯破坏证据罪。 在上交去警局和带回家给老妈之间,时透月出于私心,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俗话所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左右都得查,不如让老妈来。万一藤堂真是被冤枉的,这可是个立功的好机会啊! 还原好现场后,时透月取下围巾,把玻璃罐包了个严严实实,走到褐发小姑娘身后,轻声唤道:“硝子,走啦。” 一转头,就看到她怀里抱着的东西,结合那个大小,家入硝子瞬间反应过来,立马跳到半米开外,“你抱着什么?!” 万万没想到漂亮姐姐是个超级大变态!居然要把那么可怕的东西带回家,她的脑子绝对不正常! “证据,说不定可以翻案哦。”时透月眯了眯眼,一脸高深莫测,“今天发生的事记得保密。” 家入硝子依旧不肯靠近,继续保持半米以上的距离,木着脸点头道:“哦,知道了。” 紧接着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忍不住追问:“什么案子啊?贪污的那个?” 时透月也不正面回答,随口搪塞道:“我也不知道,反正这东西挺重要的,我妈是警察,先带回去给她看看。” * “你以后要是再遇到咒灵就赶紧跑,然后给我打电话或者发短信,姐姐会光速冲过去处理。” “嗯!” 把小姑娘送至十字路口,留下联系方式后,时透月转头就往暂时没有男丁的家里跑。 老爸在工作室赶稿,玉青闭关锻刀,甚尔和朋友相约徒步远足去了,计划今晚在山顶扎营看星星。 铁骨铮铮初中生,不畏严寒,不惧风雪,堪称吾辈之楷模。 推开家门,她立刻朗声呼唤起来:“妈!你在哪?” “泡澡呢!” 放下东西,时透月边走边脱,跑进浴室快速冲完澡,顶着早鹤震惊的眼神跨进浴缸,跟老妈来了个久违的亲子浴。 “额,难得你愿意跟我一起洗啊。”早鹤往后挪了挪,给女儿腾出更大的空间来。 “妈,我跟你说个事。” …… 听完她的诉说,早鹤只是表现出少许的惊讶,继而压下眉头,满脸忧愁,显然是那个案子的知情人。 时透月心里直突突,试探性地开口问:“妈,难道你知道些什么?要是我没记错,案子发生的时候,你还在长野吧。” 早鹤下意识地摇头,并有意避开她的视线,但没过多久又把头扭了回来,低声叹息道:“罢了,你也不是普通孩子,告诉你也行。” 当年负责此案的一人是早鹤在长野的前辈,在她的菜鸟时期,对方给与过诸多指导和帮助,早鹤一直很感谢他,得知他被调去东京时,心里既高兴又不舍。 “可惜好景不长,在那起案件的调查过程中,叶真前辈被人举报非法取证,没过多久就被调回了长野。” “对于警视厅的刑警而言,调去地方相当于贬职,前辈因为这件事倍受打击,头发白了好多,看起来一下子老了好多岁……恰巧那时候我接到去东京的通知,他听闻之后,还特地嘱咐我,千万别去碰那个案子。” 听到这里,再联想到藤堂院长那简朴过头的办公室,时透月心头浮现出一种猜想——他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真正收受贿赂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叶真警官是因为查的太多,查到了别人不想让他知道的东西,所以才会被明调暗贬。 “老妈你貌似不是那种乖乖听话的人吧,后来肯定有查。” “你还挺了解我,”早鹤微微扬起嘴角,像是自嘲,像是苦笑,“然后就得知负责此案的搜查二课管理官在查案期间意外去世了。” “死因是什么?”时透月忙问,心想:该不会又是所谓的“自杀”吧。 “有人潜入他家放了颗炸。弹,一家五口无一幸免,至今依然找不到凶手。” 即便身处温暖的热水中,时透月仍感脊背发凉,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她觉得自己也带回了一个“炸。弹”。 “妈!这事儿咱不查了!到此为止吧,我现在就把东西给放回去!” 第67章 墙角偷听再也不相信老男人说的话了!…… 俗话说得好,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时透月虽然不是君子,但她是真的怕惹麻烦,既不希望老妈因为查案而被贬职,更不希望自己家被炸。 反正这世上的未解悬案多如牛毛,不差这一件! 说罢,她立刻站起来,准备将玻璃罐“物归原主”,不料左脚才踏出浴缸,就被老妈强势地拽住胳膊。 转过头,正好对上一双眼神坚毅的眸子,早鹤语气严肃地说:“警察的工作就是查明真相,还人清白,我既然拿了这份工资,就必须履行好自己的职责。” “……”那个啥,硝子说得对,就不该把奇怪的东西随便往家里带,现在惹事了吧。 不听小孩言,吃亏在眼前。 时透月顶着一张愁云惨淡的脸坐回浴缸,身体往下滑,热水没过半张脸,她郁闷地不停吹泡泡,浴室里回荡着“咕噜咕噜”的声音。 “放心吧,”早鹤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发顶,脸上扬起让人安心的笑,温言抚慰道,“我办事有分寸,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 “好嘛,那你一定要小心,不要以身犯险。” 时透月不禁埋怨起自己的耳根子是真的软,三言两语就被说服了,但想到手里有挂,又觉得其实没必要那么忧心。 倘若真有人胆敢往她家放炸。弹,也可以通过预知日记提前知道,并蹲在家里守株待兔,等那人一出现,她就立刻把炸。弹塞进对方嘴里! 协商好的二人走出浴室,来到暂时安置玻璃罐的玄关,时透月蹲到罐子面前,把围巾取下了的同时抬头问道:“这个该怎么处理?送去司法解剖?” “不,不行。”早鹤态度坚决地摇头,兹事体大,那起案件她有翻阅过卷宗,单从明面上的记录中,就能读出许多端倪。 首先是结案速度过快,快得不正常,像这种涉案金额高达几十亿的情况,审查时间至少以年为单位计算,可是这案子从藤堂自杀到结案,用时仅仅两个月。 其次,赃款不知去向,别说追回金钱了,就连销赃渠道都不得而知。 其三,和巨额赃款相比,涉案人员人数少的蹊跷,除了收受贿赂的藤堂之外,只有四名给他行贿的人员被抓,其余人等至今不知。 诸如此类的疑点多不胜数,可卷宗存放了那么久,竟无一人提出质疑。 从前倒是有一名警官锲而不舍,那便是叶真前辈,结果却遭到贬职。 就像警方会往各大非法组织安插卧底一样,早鹤有理由怀疑,他们这边也被渗透了。 此案很明显有人在其中暗箱操作,试图掩盖真正的事实,而且这个人权高位重,可以一手遮天,把这么大的案子给压下来。 东西决不可以带回局子里去处理,倘若是个乌龙倒还好,要真的查出点什么来,无异于引火烧身。 “阿月,你来吧。” “我、我啥?”时透月抬手指了指自己,露出幼小可怜又无助的神情,有点迷茫地问道,“关键在哪弄啊?总不可能去厨房吧。” 靠,如果真得在厨房弄,她以后就再也不在家里吃饭了! “后院处理。” 非常听话的某人抱起玻璃罐,刚走几步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转而扭头问:“话说老妈你自己怎么不动手?” “额,我对于内脏之类的东西,有点……你懂的。” “我不懂!” * 即便鼻孔里塞着纸巾,又戴上三个口罩,但福尔马林过于刺鼻的气味还是差一点把她当场送走。 时透月被熏得泪眼汪汪,只想快点结束,手上的动作愈发利索起来。 小心地层层剖开后,成功找到藏在里面的东西,借着院里的小夜灯,可以清楚的看到那是个扁扁的方形物体,被半透明的塑料薄膜所包裹。 一层又一层地拆开,藏在最中间的是用密封袋封好的黑色磁盘,看来这就是藤堂院长所说的真相! 在这里不得不感叹下,院长的缝合手法相当之精细,刀口隐藏在皱褶里,从外部根本看不出来。 收拾好残局,母女二人来到书房,怀着忐忑的心情打开电脑,把磁盘插进接口。 只有一个word文档,点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段忏悔的文字。 “我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死不足惜,在金钱的诱导下一步步堕落,最终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我知道自己死后,警方一定会彻查现场,所以将磁盘藏在那里,希望能被有缘人找到。” “一九八四年的九月二十四日,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天,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子找上我,说对我之前在杂志上发表过的新型药物研究很感兴趣……” 接下来的内容写到黑衣男愿意出钱赞助他,对方出手阔绰,远远高于普通的研究经费,并提供专业的团队和场地。 不仅如此,那人还慷慨地资助他的女儿出国念书,扶持他坐上院长之位。 时间来到一九八六年,药物研发成功,随后申请专利,紧接着开始在各大药店销售。 “财富、名望、地位……我被这些虚无的东西冲昏头脑,一时间变得飘飘然,可没想那竟是命运的转折点,从此我的人生变得失控。” 黑衣男再次找上门来,希望藤堂能帮忙完成某种新药的研究,并附上相关资料和先前的实验数据。 “那是一种梦幻般的药物,如果研发成功,就能改变基因结构,从而停止细胞衰老……可我知道,以我的能力恐怕无法完成,只好婉言拒绝,没想到却因此遭到威胁。” 藤堂玉和真是个专注于医学的研究者,一门心思全扑在专业知识上,对于某些非常基本的常识问题,竟一无所知。 比如……之前赞助的钱全部打到了他的个人账户上,比如那个所谓的研究团队甚至没有注册过,场地也没有经过审批,实际上跟黑作坊差不多。 总之,对方想要告他贪污可以说是易如反掌,他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在接下来的研究过程中,他受黑衣男胁迫,利用职务之便,将通过非法途径购置的违规药物用在实验里,甚至……昧着良心进行人体实验。 一晃六年过去,对于“梦幻药物”的研究停滞不前,始终没能得到想要的成果,正当藤堂一筹莫展之际,黑衣男再次找上门来,冷笑着对他说: “你已经没用了,但我们这边不巧出了点小岔子,你或许还能派上点用场……” 男人用他的家人作为威胁,命令他按照要求写下遗书后自杀,否则就杀死他全家。 作为多年的“合作伙伴”,他深知对方并非在危言耸听,经过艰难的思想斗争,藤堂决定牺牲自己来保全家人的性命。 “希望屏幕前的你能够以自身的安危为最优先,无需因为我的事而冒险……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答应,一步错,步步错,终是铸成无可挽回的局面。” “关于那个‘黑衣男人’,其实是我对‘他们’的总称,他们没有名字,永远穿着像是乌鸦一般漆黑的衣服,通常都戴着帽子和墨镜,其余的我一概不知。” …… 看完藤堂玉和真的自述,电脑面前的两人不由自主地陷入沉默,但思考的内容完全不同。 时透月的重点放在梦幻般的药上,听起来怎么跟让人类变成鬼的药那么像,如果藤堂能附上实验资料就好了,她可以让愈史郎帮着看看。 而作为刑警的早鹤则是暗自揣测起黑衣男们的身份。身着黑西装,行事作风强势又颇具神秘主义,大概率是**的人,再结合他们对“长寿药”的执念。 难道……是港口黑。手。党的人?听在横滨工作的同事说起过,**的老大常年被疾病缠身,身体每况愈下,貌似离死不远了。 不,不能被思维的局限性给框住,长生不老估计是大部分人类的终极梦想,特别对于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来说。 多思无益,手头掌握的资料有限,还是去问问当年负责此案的刑警吧。 “我去趟长野。” 拔出磁盘,早鹤转身就走,时透月见状心头一惊,赶紧火速冲上前拦住她的去路,“我也要去!” “你去做什么?” “帮你挡炸。弹!” …… 从东京坐新干线到长野只需两个小时,不算很远。 坐出租车来市区的路上,早鹤从钱包里抽出一万块钱塞给她,态度敷衍地打发道:“你找个餐厅随便吃点东西,我要去前辈家拜访,带着你不方便。” “好的,遵命。”时透月顺从地接过钱,心里却打起了小算盘。 哼,她的跟踪技术虽谈不上天下第一,至少也可以排进前十。 等待会下车,先乖乖地装作去找餐厅吃饭,然后趁老妈不注意,她就悄摸地跟上去。 事情的发展正如时透月计划的那般顺利,她尾随早鹤来到一栋三层房屋,在“目标人物”进屋后,立刻飞身潜入院内,找了个方便偷听的角落躲好。 屋内的谈话声穿透隔音效果稀烂的木质板材,一字不落地传入她的耳朵里。 “叶真前辈,好久不见,但我今天特地赶来不是为了跟您寒暄,关于三年前的藤堂院长受贿一案,我这边意外获得一条新线索……” * 阅读磁盘内容时,叶真显宗全程眉头紧锁,放下鼠标后的第一句话便是问:“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人看过吗?” “没有。”早鹤面不改色地否认,要是被前辈知道她带着闺女一同浏览,百分之百会责骂她没有分寸。 把磁盘收进上衣口袋,叶真点燃一根香烟,表情沉痛地叹息道:“诸伏,这件事你不要再沾手了,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 两人相识的时候,她的名字还是“诸伏早鹤”,转眼十多年过去,他还是习惯性地称呼她原本的姓氏。 思绪翻飞,陈年往事浮现眼前,仿佛又重新回到青涩的新人时期,早鹤选择无条件地相信前辈的判断,“好。” 更何况此案恐怕涉及某个规模庞大的犯罪组织,她手上没有那么大的权限可以调查,不如先把案子放一放,改为对内侦查,说不定能抓到内鬼。 “还有一件事,我打算辞职回老家,你以后不必再来找我。” “辞职?!”音量瞬间提高八个度,早鹤言辞激动地追问,“为什么啊?您是我见过最优秀的警察!这、这太突然了!是因为那起案子的缘故吗?” 中年男人微微弓着背,灰白的刘海有些长,无力地趴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好似垂暮的柳树。 他深吸一口香烟后缓缓吐出,白色的雾气袅袅升起,模糊了眉眼。 “太累了,因为这份工作的特殊性质,我一直没有时间陪伴家人,到头来闹得妻离子散,老婆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娘家……” 从叶真家出来的时候,早鹤整个脑袋都是懵的,记得她进警局那会,前辈刚升上警部,不久前又结了婚,正是如日中天,意气风发的时候。 可如今却……唉,这样或许也不错,既然累了就好好休息吧。 此时,一只阿月依然裹着寒风缩在墙角偷听,方才她刻意将 自己的听力发挥到极致,所以才能听出叶真在撒谎。 他的心跳声不对劲,辞职一事估计是在胡诌。 其目的是什么呢?而且……老妈为什么那么听话啊?!让她不查就不查,让她回家就回家,小学生吗?就连磁盘都留给人家了! 夜幕早就压了下来,失去温暖而明亮的阳光后,原本就荒芜的院子显得更加萧条。冷风一个劲儿地往时透月身上砸,她忽然想起卖火柴的小女孩。 “抱歉啊,诸伏,我对你撒了谎。”男人疲惫的说话声近在咫尺,与她只有一墙之隔! 为避免被发现,她连忙轻手轻脚地转移阵地,躲到另一个拐角处。 自言自语的声音轻如流水般落入耳畔,“可是我不能连累你,否则……你恐怕会落得和那个人一样的下场。” “那个人”是谁啊?时透月屏息凝神,竖起耳朵仔细偷听。 “一直没有跟你提,其实阿沅是和我一同长大的挚友,他的老婆还是我帮忙介绍的呢,当初为了撮合他们两个,我可是费了不少劲。” 讲到这,男人的声音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可音调却忽然急转直下,说话间渐渐哽咽起来。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他们一家五口现在肯定还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我放不下!永远也放不下。” 倏地睁大双眼,一瞬间,时透月明白了他口中的人指的是谁,继而思索起叶真警官谎称辞职的真正原因——他查到幕后黑手是谁,并打算跟那边拼命? 不太可能吧,身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刑警,断然不会如此冲动。 “我打算……” 就在正确答案呼之欲出的时候,响亮的手机铃声像是炮仗一般乍起,同时惊到在场的两个人。 该死!应该设置成静音模式才对啊! 时透月顾不得继续偷听,赶紧伸手把电话给掐了,用生平最快速度逃离现场。 “是谁?!” 身后传来老刑警愤怒而惊慌的喊叫声,吓得她赶紧捂住小帽子,压低脑袋,一个劲儿朝前冲。 大约跑出三公里才敢停下,她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手机,究竟是哪个混蛋这种关键时刻给她打电话?! 来电显示:禅院直毘人 不会吧不会吧,她今天下午才当的二五仔,晚上消息就传到家主耳朵里了? 五条慎吾这个挨千刀的老混蛋!竟然敢出卖她!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荡然无存,她再也不相信老男人说的话了! 第68章 是谁告的状我送你回去吧,顺便聊一聊…… 现在该怎么办?时透月看向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回拨过去免不了一顿严厉的质问,可若是装死不回,岂不是显得她很做贼心虚,只会进一步增大自己的嫌疑。 本着打死不认的坚决态度,时透月按下回拨键,听筒中传来熟悉的“嘟嘟”声。 三声响后,电话被接起,禅院直毘人语气焦急道:“月啊,出事了。” 嗯?听这意思明显还没有怀疑到她头上来啊,目前尚处于刚得知“秘籍”泄露的阶段,哟西! 不过话说回来,禅院家的消息未免也太灵通了吧,难道是在五条家安插了眼线?可倘若真是如此,那对方肯定会把她给供出来才对。 行吧,估摸着直毘人表叔打电话找她不是因为此事。 “怎么了?”时透月淡定回道,顺便在街上找了条空长椅坐下。 “唉!你快点来趟禅院家吧,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到底什么事啊?”她就纳了闷,啥事这么复杂。 偏偏电话那头的人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你快些来吧,就这样,再见。 说完,便挂断电话,只留一名红发美少女坐在深冬的冷风里凌乱。 盯着自己的膝盖发了会呆,时透月决定前往新干线车站,搭乘最近的班次去京都。 到不是因为禅院家出事的缘故,而是以她对老妈的了解,认为对方现在需要独处空间来理清楚思绪。更何况她也没有考虑好是否要将偷听到的内容告诉老妈。 总而言之,双方都需要一点时间来思考抉择。 *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时透月坐在急速行驶的新干线上,窗外的夜景映入她琥珀色的眼眸中,旋即一闪而过,脑袋中回想起叶真警官方才的自言自语。 既然放不下好友的死,势必会有所行动,排除所有不切实际的可能性,剩下来的就只有那一条路了——申请调入公安。 从藤堂医生的自白书中可以得知,那些将他一步步逼上绝路的黑衣男,多半隶属于某个具备相当财力和规模的犯罪团伙。 公安是负责国家安全和情报事务的秘密组织,相当于美国的FBI,英国的MI6,职权要比普通刑事警官大得多。 与此同时,为逮捕跨国犯罪组织,时常需要派人去当卧底。恐怕叶真警官看中的就是这一点,他想要亲手为好友报仇。 可加入公安之后,必须遵守严苛的规定,不得向家人或是朋友透露自己的身份。 根据这点来考虑,估计叶真夫人带着孩子回娘家一事另有隐情。 要么是夫妻二人商议后的共同决定,要么是叶真警官担心日后身份暴露会连累家人,索性提前与他们划清界限。 时透月越想心情就越沉重,一起贪污案,毁掉无数个家庭,而真正的幕后黑手至今逍遥法外。 这时,广播中响起到站播报:“各位旅客您好,列车已抵达京都站,请下车的旅客带好随身行李……” * 禅院直毘人虽然不着调,但做事还算厚道,已经提前好安排人等在车站接应她,不仅可以坐专车,座位上还备好了各类点心零食。 正好她也有点饿,随手撕开一袋吐司,边吃边问前座的司机,“家里出啥事了啊?” 闻言,司机小哥面露难色,盯着后视镜的双眼神色飘忽不定,显然他知道实情,但碍于某些原因,不好得实话实说。 见此情况,时透月也没有过多为难对方,他不说话,自己也就不再问。 司机小哥年纪不大,但驾驶技术相当之不错,汽车行驶的平稳而迅速,行云流水般穿梭在黑夜里,不一会便抵达目的地。 跟随众多侍女来到主屋,只见家主大人正坐在屋子正中,身旁堆了几个空酒壶,俨然已是等候多时。 “哦,你来了啊。”开口的瞬间,酒气扑面而来。 在听完直毘人的“坦白”后,时透月气得想直接转身走人,因为她被当做冤大头愚弄了! 她立即咄咄逼人地高声质问:“所以你大老远把我忽悠过来,就是因为禅院直哉这个憨批牙疼不肯看医生?!” 怪不得一直不肯说理由,如果先前让她知道就这么点屁事,绝对不会苦哈哈地跑过来。 即便事迹败露,禅院直毘人也并未表现出尴尬,反而笑脸相迎,好言相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他毕竟是你的弟弟,你总不可能视而不见吧。” 妈蛋!这老登完全不明白她生气的点,居然还敢道德绑架她,简直可恶至极! 时透月拔高音量,厉声反问道:“凭什么啊?我又不是他妈!不要屁大点事就找我!” …… 经过短暂的争执,时透月还是妥协了。 原因很简单,她因为禅院直毘人的愚弄而感到气愤,所以想把火撒在禅院直哉身上,没错,她打算拿倒霉的表弟来出气。 俗话说得好,父债子还,用在这里恰如其分。 * 被蛀牙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小嫡子正窝在床铺里不肯出来,周围尽是被他砸碎的杯子碗碟,负责照顾他的仆人们担心被牵连,向家主请示后便悄声离开。 忽然,一个身影凭空出现在房间里,不声不响,如同鬼魅般掠到他的身旁,紧接着一把抓住被角,用力将被子掀开。 借着洒入卧室的月光,禅院直哉一眼就认出来对方的身份,忙不迭地坐起来。 顾忌到牙疼,他不敢把嘴巴张得太开,只得轻声呢喃道:“姐姐,你怎么来了?” 虽是问话,但语气掺杂着说不出的委屈,眼角眉梢都病恹恹地耷拉下来。 由于蛀牙的缘故,他最近都没怎么吃东西,原本有些婴儿肥的脸瘦了一圈,脸色也不太好,泛着点不太明显的白。 这让气势汹汹杀过来的时透月顿时泄了气,她本来还想着拿禅院直哉撒气来着,但看到他这副蔫了吧唧的模样,就很没出息地心软了,不忍心欺负他。 嗯,等他好点了再下手,反正来日方长嘛。 “听说你不肯看牙医,直毘人表叔让我过来劝劝。” 他先是惊讶地微微睁大眼,没有接话,似乎不曾想过父亲会出卖他,继而背过身去,像是因为心虚而不敢面对她一样。 “直哉,蛀牙放着不管只会越来越严重,你赶紧趁早去治疗比较好,不然以后还要比现在更疼。” 时透月不理解,看牙医有那么恐怖吗? 还是禅院家的专属牙医,对方介于他嫡子的身份,下手肯定又轻又温柔,不是外面手法粗暴的生猛牙医可以相提并论的。 她苦口婆心的劝诫没有起到半点作用,小嫡子继续维持背对她的姿势,态度坚决地表示:“我不去!” 嘁,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了。 时透月走到他身旁蹲下,伸手戳了戳他的脑袋,脸上笑眯眯,语调凉飕飕:“不去我就一拳打碎你半口牙。” 禅院直哉:“?!” 事实证明有的人吧,你就不能对他太好,真就是吃硬不吃软,跟他认真讲道理他不听,稍微恐吓一下,立即乖乖跑去找牙医。 当然,作为“温柔好姐姐”的时透月只能全程陪同,一边牵着他的手,一边耐心安抚,完事后晚上还得给他讲睡前小故事,哄孩子睡觉。 二人并肩躺进柔软的被窝里,时透月还未开口就被某人弱弱地出声“警告”道:“姐姐,你不可以说那些很恐怖的故事哦。” 他想起豌豆公主的悲惨遭遇,以及被时透月吓尿的不堪回忆,这绝对是他这辈子最丢人的事!没有之一! “好吧,那我给你讲小美人鱼的故事吧。” 禅院直哉瘪瘪嘴,小声说道:“可是我早就听过了。” 甩给他一记白眼,时透月没好气地说:“屁事真多,不听拉倒!” “我听还不行嘛。” “很久很久以前……” 女孩子的声音温婉动听,好似冬日里的温泉般流入心底,禅院直哉偏过头,痴痴地看着身旁的人。 他真的很喜欢时透月,不管是她眉目如画的精致脸庞,还是透着浅粉的圆润耳垂、脖颈周围的细致肌肤、泛出柔软光泽的长发,或是长有薄茧的温暖手掌,他都很喜欢。 特别是那双明亮深邃的眼睛,每次被她温柔注视的时候,他都会感到十分幸福,并希望这份难得独处的时光能够一直延续下去。 *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时透月伴着早晨的第一缕阳光醒来,刚炫完早饭,她被一脸心事的禅院直毘人单独拉去谈话。 落座后,对方没做任何铺垫,开门见山地说:“我觉得直哉那孩子太过于依赖你了,甚至开始抗拒其他人,除了你之外,他不愿意听任何人说的话,包括我这个当父亲的。” 看来她cpu的非常成功啊!时透月觉得自己很有这方面的天赋,能办班教人的那种。 “哦?是吗?我怎么没看出来。”她并未喜形于色,而是故作惊讶地问,然后战术性低头茗茶。 “只要你还待在他身边,他就会一直如此。”直毘人深吸一口气,过了良久才吐出,然后言辞恳切地拜托道:“所以我希望你以后尽量避免和他接触。” 擦!时透月震怒,脑子被气得嗡嗡作响。 什么跟什么呀?大老远把她骗过来,发挥完利用价值后就要束之高阁,骚操作真的骚断腿,太烂了吧!可恶! 尽管她想特别硬气的拂袖而去,但念起自己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长远计划……出师未捷可不能中道崩殂啊,所以她不得不忍,并思考起应对之计。 这种时候比起硬刚,使用苦肉计才是上上策。 压住火气,她撇下嘴角,一双眼蓄满泪水,装出那种脆弱又好强的神情,“如果我拒绝呢?” “……”禅院直毘人不自然地别开视线,他感觉自己在欺负小女孩,顿时被一种名为罪恶感的情绪所包裹。 正所谓敌进我退,敌退我进。 时透月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的表情变化,立刻偷换概念,抽噎着说:“表叔,您也和其他人一样,觉得女性天生就低人一等,所以没资格陪在直哉身边是吗?” 听闻此言,直毘人当即来了个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那、那除此之外,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而且我很喜欢直哉,不想跟他分开。”时透月双手掩面,昧着良心说道,哭得也愈发伤心起来。 本来一开始只是演戏,但演着演着她自己也当真了,突然就真情实感的觉着委屈,同时还夹杂着类似于玩养成系游戏玩到一半,被人截胡的愤怒和不甘。 声音如泣如诉,哭得又如此伤心,让坐在对面的直毘人不禁心生恻隐,立场也逐渐动摇,认为自己不该听信他人的谗言,而为难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 搞得他好像那种狗血电视剧里专门棒打鸳鸯的带恶人一样! 仔细想想时透月的缺点也就是贪财好色了点,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大的硬伤,更不存在刻意接近直哉的理由。 想当初,阿月是在他的请求下才会愿意帮忙管教孩子。尽管有时候教导的方式过于严苛且粗暴,但是在她的教育下,直哉的性子变好不少也是事实。 “好啦,刚才那话就当我没说过,你以后还是同从前一样,想来就来。” “嗯!”她装模作样地抹去眼泪,对直毘人露出个故作坚强的笑。 此时,在二人都没有注意到的屋外,一个小小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事后,经过或明或暗的多方打听,时透月顺利找到跑去家主告状的混蛋——正是以禅院甚司为首的一帮闲出屁的老男人。 于是乎,离开禅院家后的时透月没有直奔车站,而是去了同在京都的加茂家,将自己在五条家的话术和演技又重复了一遍。 不仅成功“带货”,还顺便坑了一把禅院甚司,想必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被赶出家门,或者直接被家法处决! 如果可以,时透月希望是后者。 不知不觉间,寒假进入倒计时的阶段,看着一字未动的作业本,时透月不慌不忙地拿起手机,淡定拨打姬友的电话。 “萤啊,作业做了吗?借我抄一抄呗。” “做个屁!老娘忙着追剧,一个字都没写!” “……”只能说不愧是她的好姐妹,理直气壮的模样跟她一毛一样。 经过商议,二人达成一致决定——跟好学生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一起赶作业。估计他们早就写完了,可以给她们提供不少“参考意见”。 地点暂定在诸伏家,时间随缘,主要看对方。 * “你们两个真的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降谷零双手叉腰,恨铁不成钢地教育道,“每次都这样,不觉得丢人吗?” “不觉得。”拖延症二人组抬头望向他,异口同声道。 “……”降谷零无力地坐下,行吧,他无话可说。 寒假作业总量不算多,但种类繁杂,比如什么每天必写的破日记啦,手工作业啊,书法啦……之类不难,但繁琐的东西。 “景光,把你的日记借我参考好不好?”森川萤双手合十,目光默默移向对面的猫眼小男孩,扬起嘴角冲他讨好一笑。 心软的神——诸伏景光是也,无奈地望了她一眼后,递上早已准备好的日记本,并随口问道:“你寒假过得怎么样?有出去玩吗?” “没有哦,我都窝在家里看电视。”打开日记本,清秀的字迹几乎填满整张稿纸,这让文字产出困难症的森川萤差点留下羡慕的泪水。 借着好友开的话头,降谷零顺势开口:“月呢?有去哪里玩吗?” 时透月打起哈哈来,“也没去哪,周边随便转了转。” 她的任何一个微表情,在降谷零眼里都会无限放大,并解读出其中的含义,所以他知道她在撒谎,一定有所隐瞒。 可是拆穿又有什么意义呢?她不会承认的,说不定还会觉得他很讨厌。 降谷零时常有种奇怪感觉,她仿佛藏了很多不方便同他人诉说的秘密,她所生活的“世界”离他很远,并且这种距离不会因为年龄的增长而拉进。 终有一天,他们会渐行渐远。 他知道,这种消极的想法很荒唐,且基本毫无依据,可还是经常因此而陷入情绪低谷,并且无法和别人倾诉。 也是在此过程中,他渐渐与时透月感同身受,好像建立了某种微妙的连接一样。 而另一边,埋头疯狂赶作业的时透月有些心不在焉,她只拿出三分心思来做算术题,其余的则是用于思考方才降谷零的眼神。 为什么会这样? 貌似她每次撒谎或者随便敷衍的时候,都能被他看出来,偏偏他又什么都不说,只装作不知道,但那个颇具深意的小眼神还是出卖了他。 时透月一直认为自己的演技挺可以的,相信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类都能被她给骗过去,但降谷零恰巧就是那百分之一。 可既然对方没有当面拆穿,那就继续“粉饰太平”吧,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 经过一天的奋笔疾书,寒假作业差不多赶完一半,明天再努力一天就能收工! 懒人时透月看天色已晚,打算在舅舅这边留宿,谁料降谷零冷不伶仃地帮她收拾起作业本来,还好心提议:“我顺路骑车送你回去。” “不啊大哥,我懒得回家了,今晚就决定睡这。” 他仿佛没听见,继续埋头收拾,语气偏执又而坚定:“我送你回去吧,顺便聊一聊。” 第69章 你太傲慢了连续被两个屁事不懂的小屁…… 啥呀?这啥呀? 外面天寒地冻,冷风萧瑟,她只想窝在家里,哪都不想去,可是降谷零看起来莫名坚决,一副非要送她回家不可的样子。 时透月真满头雾水,她下意识地看向姬友,并向对方发射“求救信号”——意思是帮帮我,萤小姐! 接收到信号的森川萤神色一怔,眼底闪过踌躇,感觉自己陷入到进退两难的境地。 短暂权衡后,她很怂地缩到诸伏景光身后,用棒读的语调说:“额,我今晚也想要留这边睡。” 此话一出,直接把时透月的留宿计划给打乱,因为诸伏家只有一间客房,而她也已经过了还能跟表哥挤一间屋子睡觉的年纪。 既然客房被森川萤占领,她要么跟姬友睡一张床,要么乖乖回家。 “我也要住这,待会跟你睡一块儿就行。”时透月不死心,双眼牢牢盯着躲在景光身后,做贼心虚、眼神闪躲的某人。 顶着巨大压力,森川萤信口胡说道:“那啥……我最近睡眠比较浅,想自己一个人睡,你让小零送你回去吧。” 毫不意外的,随着话音的落下,她立刻感受到一股浓烈的杀气,好友正用难以置信外加愤怒的眼神瞪着她。 森川萤的内心:月啊,我不是那种重色轻友的人,如果哪天你和降谷零同时掉进水里,我一定救你!可是他明显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我除了帮他别无选择啊。 无视她欲言又止的神情,时透月只感觉自己遭到了背刺,但毕竟是那么多年的朋友,她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跟对方吵架,只得不情不愿地跟着降谷零出了门。 待二人离开后,诸伏景光转头望向躲在自己身后的人,“怎么办?她好像生气了。” 森川萤瘪瘪嘴,“废话,换作是我也会气,不过她脾气来的快去得也快,明天我跟她认个错就行。” “那就好,我去给你收拾房间,那里好久没有人住了。” 说完,他便抬脚朝门口走,森川萤急忙叫住他,解释说:“诶!等会,我是为了让小零能够顺利送她回去,才找借口说要留下。” 脚步蓦地顿住,诸伏景光回头看向她,不管是眼神还是语气,都透露出显而易见的失落,“原来是骗人的啊,害我白高兴一场。” “……别这样,我住还不行嘛!” 森川萤以自己的火眼金睛发誓,这小子肯定对她有点意思。 虽然她本人不是正太控,并且两人暂时也没有什么可能性,但她也不打算挑明,就这么处着呗。 万一长大以后他仍然初心未改,那就试着谈一谈好了。日久见人心嘛,比起所谓的“天降”,她更愿意信赖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 背着小书包,坐在自行车后座,时透月两手抓着座位下方的铁架子,依旧沉浸在被好友背刺的郁闷心情中。 但没一会就想通了,萤并非故意抢她的“窝”,而是看出降谷零有什么重要的事想跟她聊,所以才会把懒惰的她给赶出去。 可是……前方认真骑车的这位仁兄自离开诸伏家后,一直沉默不语,就像是被人按下了静音键。 这种情况下,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幸好在距离她家还有一百米不到的时候,骑自行车的兄弟放慢车速的同时终于出声问:“你哥在家吗?” 这跟她哥有毛的关系,时透月疑惑道:“你找他有事?” 前面的人沉默了两秒,摇头否认:“不是,我有点……怕他,如果他在,就不去你家聊了。” 每次去她家,那位大哥就跟一尊门神似的黑着张脸,偶尔还会用那种看厨余垃圾一样的眼神瞥他,换谁都会觉得不爽吧! 时透月缓慢地眨了眨眼,不答反问:“为什么啊?他人挺好的呀。” 降谷零很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音量瞬间拔高,还夹杂着一丝烦躁:“你就说在不在吧!” “不在,这几天他都住在朋友家。”凶什么凶?奇怪的家伙。 时透家空无一人,偌大的二层房屋内漆黑一片,用钥匙打开门,屋内暖气涌了上来,瞬间将身体的寒意全数驱散。 “随便坐吧,你要喝点什么吗?”时透月走进厨房,往烧水壶里灌水。 “不了。” 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时透月坐到沙发上。身旁的小金毛依然秉持着沉默是金的原则,搞得她有点小尴尬。 就在这时,他忽然转过头,幅度很小,几乎察觉不到,“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烦?” “啊?不会啊。”她不假思索道,并用余光打量起身旁的人,只见他蓦地垂下脑袋,双手十分规矩地摆在大腿上,轻抿嘴唇,似乎正在酝酿着什么。 过了半晌,时间久到时透月杯子里的水都快等凉了,降谷零才磨磨唧唧地开口:“我有时候觉得你离我好远。” 一开口就是老谜语人了,时透月头上写满问号,就特喵不知道该怎么接,琢磨了一小会后,她觉得多思无益,直接问吧。 “为什么呢?” “我也说不上来,”他仰起头,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似的,目光在天花板上缓慢游移,“就是感觉你隐藏了很多秘密。” “……” 那可真是多了去了,其实把其中一部分告诉他也无妨,至于剩下的,她坚决不会说。 “每个人都有秘密吧,你也不例外。”废话文学大师时透月开始绕圈子,因为她也不确定对方到底察觉到哪方面的异样。 “嗯,”降谷零轻声应道,接着静静凝视着她,那双灰紫色的眸子里反射出温柔的光芒,“不管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啊这……他这是打算坦诚相待吗? 可实际上时透月并没有探知他人隐私的爱好,比起分享秘密,她觉得两个人一起创造回忆比较重要。 但如果这种时候说“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救命!感觉好伤人啊,说出来会直接友尽吧! 认真思索后,她打起了太极,“我也一样,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 只讲了前半句,未出口的后半句为:但说不说得由我来决定。 降谷零听出了言外之意,但尽管如此,对方愿意让他提问,他已经很开心了,证明二人之间的距离被拉近了一步。 “你寒假都去 干嘛了?” 他觉得从最近的事情开始打探比较好,然后根据她的反应来判断要不要接着问,假如她表现出抗拒,那就立刻打住。 “我想一想啊。”时透月打开脑中的“回忆小抽屉”,从寒假的第一天开始查阅。 “考完试就回家补觉……因为表弟得了蛀牙,我去了趟京都……” 挑挑拣拣后,说了些无关痛痒的小事,至于出门祓除咒灵,在医院发现藤堂留下的自白书之类的事全部省略。 降谷零全程安静地聆听,没有出声打断过她的叙述,表情也看不出来任何变化,和他平时在学校里认真听课的模样一无二致。 只在她说完后,他又问道:“十二月的第二周,你突然请了病假,可是当我去你家探病的时候,发现家里根本就没有人,你到底去哪了?” 为啥请假来着?时透月也不记得,因为她偶尔会犯懒不想去学校,靠装病来让心软的老父亲帮忙请假,有的时候则是需要去外地祓除咒灵。 “我真的忘了。” 见她神色坦然,不像在撒谎,降谷零也没有继续深究下去,毕竟他也清楚,时透月的记性时好时坏,只会去记自己想记的内容。 意识到这点,他顿时感到泄气——准备的那些问题恐怕毫无用武之地,估计很多事连她本人都不记得了。 与此同时,心底更是生出一股挫败感,他开始怀疑自己,认为一切都是他自以为是的揣测。 “我问完了。”他认命般的闷声说,随后懊恼地垂下脑袋,“感觉自己跟笨蛋一样,只会捕风捉影,怀疑些毫无依据的事。” 不,恰恰相反,他的确是个敏锐且聪明的孩子。 时透月连忙握住他的手腕,示意对方松手,同时安抚道:“别这么说,因为我的确有事瞒着你。” 好吧,她也是个心软的神,为了安慰孩子,只能当自爆卡车了。 “什么?”方才的懊恼和挫败顿时烟消云散,降谷零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我实际年龄要比看起来的大很多。” 其实随便撒个谎骗他也行,但大概率会被识破,况且她也不想一直骗人。 经过仔细的考量,她认为需要日常打咒灵的事还是别说了,否则她以后每次请假,降谷零都会担心。 小金毛一脸懵圈,试探着问:“什么意思?你谎报年纪了?” “其实……我保留了上辈子的记忆。”唔,实话实说的过程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艰难,如果忽略降谷零震惊的表情的话。 他愣了半晌,才半信半疑地问:“为什么会这样?” 时透月苦恼地挠挠头,用尽生平最好最真的演技,装出自己也弄不明白的模样,“系统bug吧。” 要解释起来太麻烦了,还涉及到一系列的前因后果,她就是懒得说而已。 或许是因为内容过于震撼,导致降谷零还处在惊讶当中,所以没有看出她在撒谎,大脑不受控制地回忆起从前的种种。 就像是从答案入手,然后抽丝剥茧地反推出过程一样,脑海中的一幕幕都在反复印证时透月的说辞——她确实要比同龄人成熟不少,经常让他产生距离感,但有的时候她也很幼稚啊! 不管是出于理性还是感性,他都选择相信她,因为月是不会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撒谎的。 只要是她说的,无论有多么离谱,他都愿意去相信。 见到降谷零的表情充满信赖,时透月觉得反正说都说了,不如顺便再讲点大实话吧。 “所以我不会喜欢小孩子的,你死心吧。” 她知道降谷零对她有好感,因为实在太明显了,小孩子根本藏不住事,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可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她都不会跟他在一起的,直接挑明并且拒绝虽然很残忍,但对两个人都好。 在这一刹那,降谷零感觉自己被耍了,仿佛她先前的所有铺垫都是为了拒绝他而准备的!什么上辈子的记忆,全是胡诌! 时透月的所作所为对他而言,就像是先给了颗糖,他吃的正开心,突然被她狠狠扇了个耳光一样! 他站起来,眼圈倏地红了,声音都打着颤,“你骗人!” 她平静道:“我没有。”顶多能称作是半真半假吧。 浑身的力量好像被抽干,降谷零失魂落魄地跌坐回沙发,脑袋垂得很低,他表情痛苦地用手去扯头发,哑着嗓子问:“我究竟哪里不好?到底是哪里做的还不够好?你说出来,我一定改。” 他宛如一个在重要考试中写错答案的孩子,发下试卷后,看到分数不理想,于是拼命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但感情又不是考试,没有所谓的正确答案。 这或许就是生活在应试教育的环境下,所带来的影响吧。 “不是好不好的问题。”她想轻拍他的后背安慰安慰,但转念一想,还是不要了,便收回停滞在半空中的手。 说实话,看见他这个样子,时透月也不好受,但长痛不如短痛,没有希望的事还是尽早放弃吧,没必要执着下去,最后只会越陷越深,让自己更加的痛苦。 她绞尽脑汁,终于想出能够开导对方的话语:“或许你对我的喜欢只是对于朋友的喜欢,因为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还没有什么朋友……” 结果她自认为天衣无缝的宽慰之词,落到降谷零的耳朵里,变成了自作聪明的胡乱解读。 她可以拒绝他,但不能全盘否决他的感情! “你凭什么用自己的想法来定义我,喜不喜欢这件事我比谁都清楚!用不着你在这里啰啰嗦嗦地帮我解释,你太傲慢了!” 丢下这句话,降谷零拎起书包扭头就走,完全不给时透月找补的机会。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夺门而出,空留门扉关闭的响声在空气中回荡。 记忆里降谷零从未对她发过火,虽然平时急了的时候也会凶几句。这是他第一次朝她吼,第一次如此的愤怒。 以至于时透月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她彻底慌了,甚至都不敢上去追,害怕会进一步的激怒对方。 茫然地环顾四周,不知道目光该落在何处,耳边盘旋着他那句“你太傲慢了”,时透月陷入自我怀疑,她真的很傲慢吗? 不!她是出于好心啊……可是罔顾他人想法、自以为是的善意,似乎也是一种傲慢。 唉,完蛋了,尽管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明白拒绝之后关系肯定会变僵,但没想到会彻底完蛋。 降谷零会不会因此记恨她一辈子?开学后在学校碰面,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他?以后再也不能和他一起出去玩了。 他们还约好了过段时间去滑雪呢,等到开春去河堤赏樱,夏天去伊豆的海滩捡贝壳,秋天…… 啊!不能再想了,呜呜呜,他们已经没有以后了! 时透月觉得自己就是个蠢货!世界上没有比她更蠢的人! 真是悔不当初,今晚就不该跟他谈什么心!乖乖留在舅舅家过夜多好!归根究底,寒假作业应该早点写完才对…… 怪来怪去,发现问题还是出在自己身上,但她好像失去了思考能力,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不知在客厅呆坐了多久,玄关猛地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时透月吓得一个激灵,随即喜出望外——降谷零回来找她了,他不生气了,他原谅她了,他们以后还能继续当朋友。 呜呜呜,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 “来啦!”她的声音因为极度兴奋而变得颤抖,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跑去开门。 打开门定睛一瞧,脸上的喜色骤然消失,她又急又气,用力跺了下脚,低声埋怨道:“怎么是你啊?!” 立在门外的松田阵平没有理会她的抱怨,连声招呼都不打,侧过身子步入玄关。 忽然,他慢悠悠地回过头,用陈述的语气一字一句道:“你哭过。” 时透月神情错愕,喃喃自语道:“我哭过吗?” “哭没哭过自己不知道啊?”松田阵平挺无语的,说话也不太客气。 时透月抬手摸了摸脸,的确湿湿的,行吧……她刚才无意识地哭过,可这不是重点! “你大晚上不睡觉跑来我家干嘛?好歹提前打个电话吧。” 好似早已习惯她的“掉线”,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说:“打了,你不接。” “额,抱歉,手机开着静音。” 他来的原因是什么都 无所谓啦,至少现在有人陪她,能够转移一下注意力也好,否则她会一直想降谷零的事。 换上拖鞋走进客厅,见家里没人,松田阵平立刻反客为主,大摇大摆地走进厨房烧了壶水,又去橱柜中翻找零食。 “大哥!你是土匪啊,要找什么跟我说一声会死是吗?” 虽然她去松田家也差不多这副德行,稍微能比他好点吧,可是有的事情自己做的时候觉得没什么问题,看到别人做,那就是满满的槽点。 “肚子饿了,我要吃泡面。” 正好时透月也有点饿,她熟练地找到往小锅里倒水,“和平时一样,加蛋和火腿肠?” “嗯。” …… 餐桌上放着两碗热腾腾的泡面,袅袅升起的热气模糊了对面人的轮廓,时透月没有急于动筷,而是看向无精打采、满脸心事的小卷毛问:“说吧,出啥事了?” 他挑起一撮面,象征性地吹了两下,目光始终望着她:“你呢?为什么要哭?” “猜拳?”时透月冲他伸出手,“输了的先说。” “行!” 天与咒缚的动态视力可不是浪得虚名,在对方出手的一瞬间就能识破手势,从而立于不败之地。 “我赢了!” “切。”松田阵平不服气地看了眼自己的拳头,接着松开手,转而握住筷子,若无其事地埋头吃起面来,将刚才的“赌局”抛之脑后。 以为他打算赖账,时透月屈起手指,用指节扣向桌面,催促道:“你倒是说啊。” 将口中的食物咽下,他用那种平静到毫无波澜的语气说:“我跟千速表白被拒绝了。” 随后顶着时透月惊讶的目光,他用筷头戳破荷包蛋的蛋黄,发泄似的,把鸡蛋戳成马蜂窝。 “你怎么突然想着跟她表白?”最近也没有什么特殊节日啊。 “不对吧!这不是关键啊!”松田阵平陡然拔高音量,对她怒目而视,“你应该帮我分析一下为什么会被拒绝!” “……”这就是男人吗?比起结果,他们好像更注重原因,并寄希望于能够从中寻找到“翻盘”的机会。 时透月不理解男人,或者说……她不理解大部分的人类,在她看来,被拒绝了应该潇洒而体面地离开。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么简单的一个道理,真的很难理解吗? “因为她不喜欢你,所以才会拒绝。”她语气平淡地说着无比直白的大实话。 刚受的伤,立马被人在上面肆无忌惮地撒盐,松田阵平眉头紧锁,审视起时透月的表情来,顿时觉得她这副冷漠的模样似曾相识,简直和拒绝他的萩原千速一模一样! 好无情的女人,她们两不愧是朋友! “我知道,但我不知道她究竟不满意我哪一点?” “……”时透月愕然。 天呐,这股执拗劲儿,简直跟降谷零如出一辙!他两去拜个把子吧,顺便交流一下经验。 换作是平时她心情好的时候,一定会耐心而温柔的安慰情感受挫的朋友,但今晚不同,她的心态崩了,全然将最基本的相处之道抛到九霄云外。 比起提出什么破烂建议,她更想骂醒眼前这个该死的恋爱脑,让他清醒一点,不要沉溺在无聊的爱情幻想当中! 一腔热血直冲脑门,她忘了自己刚才才反省过“罔顾他人想法、自以为是的善意,似乎也是一种傲慢”这件事了。 “大概是从头到脚都不满意吧,你很明显就不是她中意的类型,千速喜欢成熟一点的。哦对了,千万别想着以后在她面前装成熟,你的演技太烂,而且没必要,装出来的东西只会让她觉得反感。” 松田阵平被她这番言论怼的是哑口无言,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对他造成暴击伤害,把所有的路都给堵死了! 她三十多度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时透月!你究竟还是不是我的朋友?!” “我是啊,所以才不能说漂亮话来欺骗你,还是你希望我说点好听的来糊弄人?” 松田阵平被气得不轻,特别是她那种云淡风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更是火上浇油。 “你、你太过分了!不觉得自己很傲慢吗?” 呵,无所谓了。反正她就是傲慢,反正她就是说话难听,反正她就是不配拥有异性朋友! “那又怎样?”时透月气急败坏,破罐子破摔起来,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到底要我怎么说你们才能满意啊?!” 人际交往实在是太难了,不管怎么讲都是错,同时她也觉得自己很没出息,白白多活那么多年! 到头来,居然连续被两个屁事不懂的小屁孩给气哭。 看到她眼泪的一瞬间,心头的怒火立即熄灭,松田阵平张了张嘴,想说点安慰人的话,但他根本就不会哄女生啊! “叮咚——”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二人僵持的时候,玄关的门铃响了。 第70章 你们不要再打了啦时透月去年被人甩了…… 清脆的铃声在这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突兀,好似洁白无瑕的画布上出现一个硕大的墨水点,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扭头去看。 谁在按门铃?时透月首先排除家里人,因为他们有钥匙,可以直接开门。 莫非……是降谷零?他当真回来找她了? 想到这,她立即止住眼泪,抓起桌上的抽纸,迅速扯了几张出来擦脸,并冲松田阵平嘱咐道:“你在这等着,我去开个门。” 她变脸的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但也着实令他松了口气,暗自感谢起上门造访的人,否则真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她。 快步行至玄关,时透月借由深呼吸,平复了一下紧张的情绪,又擦去掌心的汗,才伸手转动门把。 随着大门缓慢开启,清冷的月色和冬夜的风翩然而至,站在外面的正是她所期盼的那个人,紧张的心情骤然消失。 只觉得鼻腔发酸,她有点想哭。 他侧过脑袋,刻意避开同她视线交错,双眼盯着墙上的门牌,用那种十分别扭的语气说:“那个……我刚才话说的太重,不应那样讲你,抱歉。” 尽管他的确被她那番话伤的不轻,甚至还产生过再也不要见她的极端想法,可是等脑袋稍微冷静些后,又不禁心软起来。 她是自己喜欢的人,所以舍不得让她伤心难过;舍不得让她生气;舍不得让她带着坏情绪过夜。 当然,这一切或许只是他的自作多情,她可能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根本不需要他特地上门来道歉。 可是如果放着不管,他心里会过意不去,大脑会不受控制地一直想她。丢脸就丢脸吧,大不了最坏的结果就是被她冷言嘲讽一顿。 细碎的抽噎声落入耳畔,降谷零神情惊异地扭过头,映入视线的是泪眼婆娑的时透月,她咬紧下唇,看着他默默流泪,一个字都没有说。 心脏像是被人用力攒住,他下意识地去帮她擦眼泪,在指尖触碰到脸颊的一刹那,猝不及防的,她突然扑进自己怀里开始嚎啕大哭。 依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哭,千言万语化作眼泪,滴滴答答地落在他的胸口。 语言表达能力好似弃他而去,大脑一片空白,竟拼凑不出半句安慰的话。 降谷零就任由她这么抱着,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动作僵硬地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哄小朋友那样,一下一下,轻柔而缓慢。 另一边,时透月夸张的哭声传到松田阵平的耳朵里,他第一反应 就是家里进了坏人,可若真是如此,她应该尖叫啊。 脑子还在思考,身体却已经行动,他迅速跑出客厅来到走廊,然后就看见时透月正抱着一个人暴风哭泣。 好巧不巧,那人他还认识,单凭发色就能分辨出来。 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降谷零本能地循声望去,借着头顶明亮的光线,他一眼就认出对方的身份。 松田小子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阿月之所以会哭得那么伤心,是因为他的缘故? 降谷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放开哭个不停的时透月,连声招呼都不打,大步流星地冲上前,在松田阵平懵逼的眼神中,一拳砸向他的右脸。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这一拳来的又快又突然,松田阵平没来得及躲开,他现在人都傻了,想破脑壳都想不明白自己为啥会挨揍。 但既然是对方先动的手,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于是“礼尚往来”地回了一记重重的上勾拳。 原本沉浸式哭泣的时透月被身后的动静所吸引,一转身就看见两个小学鸡正在互啄,你一拳我一拳,打得那叫一个难舍难分。 脑袋里突然蹿出那句名台词“你们不要再打了啦,要打就去练舞室”,但现在可不是玩这种烂梗的时候啊! 身为三人中的武力值天花板,她火速冲到两人身边,像是抓猫一样,伸手掐住他们命运的后勃颈,并大声呵止:“都给我住手!否则我就把你们两个都暴打一顿!” * 三人并排坐在沙发上,为防止他们再次动手,时透月坐在正中,用物理手段将二人隔开。 “我真的服气,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讲理的人!真是长见识了!”松田阵平阴阳怪气道,他没有指名道姓,但具体说的是谁再清楚不过。 “你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吧!”降谷零不甘示弱,恶狠狠地瞪着他道,“下手一点轻重都没有!” 接下来是毫无技术含量的互骂,骂到最后两人都词穷了,已经开始用上“反弹”这种词语。 夹在中间的时透月只觉得耳朵疼,她猛地站起来,厉声呵斥:“闭嘴!吵死了!都乖乖坐着不要动,我去给你们拿冰袋!” 实际上这两人下手都没轻没重,虽称不上是往死里打,但至少都用了七八成的力,脸上捶满对方的拳头印,如果不紧急处理一下,明天绝对会肿成猪头。 她刚走没两步,忽然感觉到身后那剑拔弩张的气氛,不放心地回过头,果不其然……他们又掐上了,正互相揪着衣领,仿佛下一秒就要扭打到一起。 “不许再打了,否则就禁止你们以后来我家。” 这话挺管用的,二人非常配合地松开手,坐回自己的座位,但双眼依旧死死地盯着对方,丝毫不肯退让,好在动手的迹象。 经过时透月的耐心调解,外加有冰袋物理降温,两人高涨的情绪总算落下来,不再被怒意支配。 “抱歉,是我误会了,还以为你欺负她。” 先动手的降谷零也率先开口道歉,尽管表情不情不愿,语气勉强又别扭,但他愿意服软已经让时透月很欣慰了。 心直口快的松田阵平因为这个理由而吃了一惊,他难以置信地吐槽道:“我欺负她?你在开玩笑吧,她不欺负我就算不错了!” 被点名的时透月掀起眼皮,目光斜斜地扫过去,“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啊?” 见她不承认,松田阵平顿时来了气,忿忿不平地控诉:“就在刚才!本来还以为你会安慰我,结果呢?一个劲儿地往别人伤口上狠狠地撒盐,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 这段话的信息量过大,降谷零一时间理不清头绪,好奇心战胜了对松田的不满,他急切地问道:“发生什么了?” 刚被怼完的时透月也有点火,没多想就脱口而出:“他被人甩了,跑来找我哭。” “我没有哭!是你自己莫名其妙突然哭起来!”不仅出卖他,居然还敢添油加醋!那就别怪他翻脸不认人了! 松田阵平微挑眉梢,牵起嘴角冷笑道:“时透月去年被人甩了之后,跑到我家哭了一晚上!” 时透月:“……”妈蛋!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听到这个“好消息”,降谷零喜出望外,嘴角疯狂上扬,语调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愉悦,“你被甩了?” “啊!闭嘴!不许问!”靓女恼羞成怒,他笑得那么开心是打算找削吗? 她希望话题到此为止,但偏偏在场的有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松田阵平,他无视时透月的反对,继续爆猛料:“还一边哭一边说什么人间不值得,累觉不爱,要从此代发修行。” 看他越说越嗨,嘴上根本没个把门的,时透月的怒火也节节升高,忍无可忍之下,她高举右手用力挥下,一记强有力的手刀劈向松田的后脑勺。 “啊!我的头!”疼得他差点飙眼泪,时透月的一击所造成的伤害,相当于降谷零打二十下。 降谷零旁听了半天,经过思考和总结,他得出结论,注视着她认真问道:“你是因为封心锁爱了所以才会拒绝我吗?” 那倒不是,一码归一码,两件事之间毫无关系。 不等她开口,某位话很多的卷毛已经满血复活,急不可待地插话:“什么什么?你跟她表白被拒绝了?怪不得拿我来出气,看开点哥们儿,习惯就好。” “会挨揍是因为你太欠揍!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吧!”作死天赋点满的松田阵平成功激怒两人,遭到异口同声的训斥。 骂完松田,降谷零把目光移向她,几经纠结,他还是没能按捺住好奇的心,谨慎地试探道:“你那边是什么情况?”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被松田阵平这个大嘴巴给讲完了,时透月觉得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一脸憋屈地道来前因后果。 简单概括就是:因为羽田浩司被安排了无数场相亲,这让她产生了危机感,于是脑子一热,就跟人家讲:“你别再相亲了,等我长大之后跟你谈恋爱好不好?” 即便她已经尽可能地表现得严肃认真,但在羽田浩司这个正常的成年人看来,她都像是在开玩笑,然后不出意外的,她被婉言相拒了。 “但我跟你们两个不一样!”时透月浑身上下嘴最硬,哪怕这事已经板上钉钉,但她还是能找到理由来给自己台阶下。 “我本来就觉得跟他不可能,也知道他绝对会拒绝,我是为了让自己死心才去表白的,跟你们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不一样!” 降谷零和松田阵平难得默契,二人都撑起半月眼,看她的眼神充满关爱,语气平平地“哦”了一声。 “喂!你们两个那是什么表情啊?礼貌吗?” 从方才的叙述中,降谷零捕捉到关键信息——相亲,在他的认知里,这是成年人才会有的待遇。 “你喜欢的那人几岁啊?” “别问了,不要在别人伤口上狂妄的撒盐!”时透月不想回答,因为以她对降谷零的了解,等答完这题,他肯定还会继续问一大堆相关问题。 松田八卦之王阵平本想“好心”帮她回答,但还未开口,就惨遭时透月的眼刀攻击,他难得识趣地闭上嘴。 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降谷零敏锐地察觉到松田肯定知道内情,等哪天找他好好聊一聊吧,但他现在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需要时透月来解答。 “话说回来,你当时为什么要跑去松田家哭啊?我还以为你会去找萤。” 面对降谷零的疑问,时透月想着反正该丢的脸都丢了,很多事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她潇洒地甩了下刘海,用无比平静的语气说出来一个非常丢人的事。 “我第一天晚上找萤哭,第二天去了千速那里,第三天跑去瑠音那边,最后才去了阵平酱家。” 降谷零:“……” 松田阵平:“……” 二人的内心:太丢脸了,她怎么好意思……如果换做是我,死都不会说出口! 忽略他们一言难尽的表情,时透月好整以暇地清了清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以后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还是像从前那样继续当朋友吧。” “不要!” 70-80 第71章 他的心意你喜欢我什么? 听到这声“不要”二重奏,时透月当即露出牙疼般的表情来,而两个撞了南墙也不知道回头的铁头娃,正在用那种炙热又坚定的眼神看她。 不是……降谷零表示拒绝也就罢了,松田阵平跟着瞎掺和个什么劲儿啊?跟他有半毛钱的关系! 小卷毛适时开 口,三言两语就解开她的疑惑,“你在说什么鬼话?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甘愿只跟她当朋友!对不对?降谷。” 好家伙,原来他是由己及人,因为自己不甘心和千速止步于友情,所以推导出降谷也同他一样。 时透月:你人还怪好嘞。 面上闪过一抹惊讶,降谷零的眼底亮起找到知己般的光芒,偏眸看向松田阵平,朝他郑重地一点头。 松田会意后,递给他一个“我懂你”的眼神,二人相视一笑,随即一笑泯恩仇。 时透月:“……”别笑了,笑得我心慌。 收回视线,降谷零的目光再一次落在她身上,说话的口吻中夹杂着一丝赌气的意味:“他说的对,所以我是不会死心的!” 阿月吐血.jpg 她正想开口劝退呢,某位卷毛热心市民就先她一步出声,为自己刚结识的知己加油打气:“好样的,降谷!” 好你个脑袋! 时透月只想把这个读不懂空气的ky男丢出去!单是一个降谷零就让她很头大了,松田阵平这混小子还不停添乱,她现在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闭嘴!这里没你的事,赶紧去把碗洗了!” 原本还打算挣扎一下的小卷毛,在对上时透月那杀气十足的眼神后就退缩了,刚被手刀劈过的后脑勺还隐隐作痛,实在不想再被她揍。 “好嘛,那你们慢慢聊。”怂怂的小阵平灰溜溜地端着面碗走进厨房,特意把水龙头开得很小,方便偷听。 待“瓜田里的猹”离开,客厅里只剩下并排坐在沙发上的两人。 沉默几秒后,时透月率先说话,语调微扬,无奈中又带着点烦躁:“那你希望我怎么做?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由于她的气场过强,说话的方式又很冲,降谷零明显被噎了一下,没敢在第一时间搭腔,眼中浮起犹豫,像是在认真斟酌该如何接。 因为有前车之鉴,时透月不敢再对他说重话,担心再次把人给气走,于是话锋一转,用还算温柔的语气问:“你喜欢我什么?” 与其说是好奇,不如说是疑惑,自己对于十岁的小朋友而言,究竟有什么吸引力? 没有考虑太久,降谷零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具体原因连我自己也想不明白,但每次听到你说话的声音,我都会不由自主的看过去,不管遇到多么糟糕的事,只要看到你的笑容,心情都会立刻变好,如果你生气或者伤心,我就会跟着难受。” “在见不到你的日子里,会感到很无聊,觉得时间怎么过的那么慢,可是和你待在一起的时候,又希望时间能变得慢一点……不知不觉间,你已经成为我最重要的人。” “所以对你的喜欢绝对不是朋友之间的那种,而是想一直一直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颤抖个不停,说话间险些咬到舌头,但注视着她的双眼却不曾动摇过。 借着过人的听力,时透月能够听到他狂跳的心音,急促的呼吸声,就连血液流动的速度都快到不可思议,像决堤的洪水,像奔腾的河流。 即便不说那些话,他的心意也毫无保留地传达到了她这里,她也因此而心生惭愧,先前不应该质疑他的感情。 质疑这份认真、纯粹且弥足珍贵的感情。 手心里已经全是汗,降谷零紧张到牙齿上下打颤,他深吸一口气,好似为自己鼓劲那般握紧双拳,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道。 “对你的喜欢,是以后想要结婚的那种!” 结、结婚?! 双眼倏地睁大,时透月呆愣住了,一时间甚至忘记呼吸,半晌都没能从震惊的状态中走出来。 救命!这小子平时说话还挺委婉的,为什么在这种事情上却直白的要命?导致她这个心如止水的人受到巨大的冲击。 有种情绪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她晃了晃脑袋,努力找理由来为自己挽尊。 一定是因为很多年都没有人跟她如此正式的表白了,所以才会有点招架不住,外加对方还是个小朋友,强烈的背德感让她感到手足无措。 突然共情起羽田浩司和五条慎吾来,年纪小的那个无所畏惧,大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而年纪大的那个则会被理智和负罪感架上道德高地。 她现在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如坐针毡。 “谢谢你愿意喜欢我,我很感动,但也仅仅是感动。” 简单铺垫完后,时透月装出无动于衷的模样,神色冷淡地看向他,用近乎冰冷的声音说:“丑话说在前,在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之间选,我永远都会选择后者,所以绝对不会因为感动而跟一个不爱的人在一起。” “而且我家有严格的规定,高中毕业前不可以谈恋爱,或许根本不需要等那么久,在那之前我可能就会喜欢上别人……总之,能够跟你在一起的几率很小很小。” 与此同时,她坚定地认为降谷零决不可能喜欢她到那个时候,还有八年呢!整整八年啊,都够本硕博连读了,怎么坚持得下来。 至少她做不到,单恋什么的……能撑三个月已经是极限,超过这个期限她便觉得是在浪费时间、浪费感情、浪费生命。 呜呼哀哉!她这该死的、现实的成年人啊,会去下意识地计算成本,就算再喜欢,也不可能一味地付出,而忽略回报。 假如降谷零真能喜欢她到十八岁,她就、就敬他是条汉子!给他纯爱战神的封号! 洗碗中的松田阵平懵了,降谷的表白连他一个男的听了都觉得好感人。结果呢?时透月这个冷血的女人简直就没有心!无爱战神啊! 还以为她会好言相劝,谁知竟说出这么无情的一番话,几乎把所有的可能性都给否决掉,只差把“我永远都不会爱你”这几个字讲出来了。 靠,别说当事人降谷零,就连他一个旁观者听到都觉得脸疼……唉! 可惜洗碗槽背对客厅,他无法观察到那两人的反应,只能站在原地干着急。 沙发上的“无爱战神”却认为自己说的很委婉,应该不会再刺激到降谷零。 虽然但是,她还是有点担心对方再次被气跑,视线不自觉地停留在他脸上,小心观察起他的反应。 由于今晚已经遭受过一次“暴击”,提前给自己打过预防针的降谷零已然脱敏,表现地还算淡定。 虽然眼底流露出失落,但没有出现深受打击或是气急败坏的神情,双眼仍旧注视着她。 “我知道……这样也好,我也不希望你因为怜悯之类的原因才选择我。” 听这语气,他好像放弃了,又好像没完全放弃。时透月只好耐心等待后文。 降谷零平静地看着她,不卑不亢道:“我不会勉强你喜欢我,也不会去干涉你的感情,同理,你也没有权利来要求我放弃。” 额,课题分离做的不错啊,平时没少看阿德勒的书吧。 时透月被他说服了,认为自己的确无法操控别 人的感情,她认命般地叹息道:“随便你吧。” * 从时透家离开后,一对表白失败的难兄难弟并肩而行,月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掉下来,落在二人身上。 双手托住后脑,松田阵平步伐懒散,影子一晃一晃的,他斜目瞥向身旁的人,犹豫了几秒,终是没能忍住,道出自己的心里话。 “降谷,我今晚真是对你刮目相看,换作是我早就火了,你居然还能冷静地跟她理论。” “那是因为你不喜欢她,所以才会生气。” 降谷零好似被深深的疲惫感所包围,说话有气无力,他目不斜视,表面在专心推着自行车,内心活动却十分丰富。 她家那是什么破规定啊,为什么非要等到高中毕业才准谈恋爱?现在这个年代别说高中生了,就连很多初中生,甚至高年级的小学生都在偷偷交往。 他曾在学校里目睹过多次,午休的时候经常在小花园、操场之类的地方,看到手牵手的学长学姐们,举止亲密无间,旁若无人。 胆子是真的大,也不怕被老师抓到。 记得上一年级的时候,阿月偶尔还牵他的手,晚上也会邀请他留宿,可是如今却…… 啊,现在可不是追忆从前的时候,要是她哪天再喜欢上别人,说不定一个上头,就枉顾家规跟人家谈了。 “松田,我问你个事。” “啥?” “她有跟你说过之前喜欢的那人大概是什么样的吗?” 聊这个他可就不困了,松田阵平用食指蹭了蹭鼻尖,吊胃口似的沉默好一会后才慢悠悠地回答:“倒是提过那么一两次。” 有被他故作高深的模样给气到,但碍于目前有求于人,降谷零又不能发火,只得耐着性子礼貌提问:“你能跟我说说吗?” 见状,松田阵平一改方才的磨叽,爽快道:“行!看在咱两也算有缘的份上。” 同一天被喜欢的女生拒绝,呵……这种缘分他宁愿不要! 在松田的叙述过程中,降谷零的心情由惊讶转为若有所思,紧接着突然开了窍,瞬间明白为什么时透月不喜欢他了。 因为——她喜欢老男人!额,对于他来说是挺老的,但对于拥有前世记忆的她而言,或许刚刚好。 经过简单的分析,降谷零认为自己和她在一起的几率也不算特别渺茫。 原因显而易见,时透月喜欢老男人,可但凡是个正常的成年人,都不可能对她有意思! 哼,虽然他是单恋,可倒霉的月月也好不到哪里去,即便她现在再喜欢上谁,也只可能是单恋。 这种局面恐怕还会再维持好几年,在此之前只要让她喜欢上他就好。 一旁的松田阵平正不着痕迹地观察他的反应,在看到降谷零露出胜券在握的表情时,不禁好奇心大作,问:“你为什么那么开心?” 难道他在一连串的打击之下……疯掉了?!先是被心爱的妹子无情拒绝,后又听到妹子喜欢二十多岁的老男人。 呃!换谁都遭不住啊! 降谷零不答反问:“你知道怎么追女生吗?”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松田应该是月关系最好的异性朋友,证据就是她当时被甩之后,除了玩得好的那几个女生之外,只找过松田。 这小子身上一定有什么特殊的魅力,很有研究价值。 听到这荒谬的提问,松田阵平动作僵硬地扭过头,然后一脸沉痛地拍着身旁人的肩膀道:“看得出来你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啊?” 面对他那迷茫的小眼神,松田两手一摊,摇了摇头,无奈地自嘲道:“用脑子稍微想想吧降谷,如果我知道,表白就不会被拒绝了。” “……” 第72章 如何提高好感度这小子是个人才啊 将碗筷放入水槽,时透月打开龙头,清澈的自来水流出,冲散附着在碗中的油渍。 而此时,思绪就像是随风飘荡的羽毛,不知不觉落入漫长的回忆河流当中。 她与降谷零相识于三年前的秋天,那天是九月一日,开学的第一天。 犹记得天空灰蒙蒙的,从早晨就下起小雨,淅淅沥沥地绵延至午后,直到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起,雨点才依依不舍地停下。 放学后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漫无目的地闲逛,不知不觉来到米花公园,紧接着就看到倒霉的降谷同学正在被人群殴…… 是因为那时候仗义相助的缘故吗?降谷零出于感激才对她心生好感,然后这份懵懂的好感就持续到了今天。 走神期间,在肌肉记忆的作用下,碗筷都已被洗好,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不锈钢碗架上沥水。 望着下落的水滴,她放空的眼神逐渐聚焦,露出些许恍然的神情。 啊……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罢了,随他去吧。 * 寒假的最后一天,赶完所有作业的时透月获得半日悠闲时光,她按照约定来到羽田宅,开始今年的第一次将棋教学。 推开障子门,步入和室,时透月坐到羽田浩司的对面,嘴角抿起一个礼貌性微笑,轻声道:“下午好,浩司哥。” 身着和服的青年男子正盯着棋盘出神,似乎是近来没有休息好,眼底浮着一层不甚明显的青。 听到她的声音后,约莫隔了两、三秒,他才如同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啊,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 轻车熟路地将棋子都摆到规定位置,羽田浩司例行公事地问:“今天需要让驹吗?” “不用。”反正让不让都会输,时透月在心中如此想道。 只不过他今天貌似有心事,如果下棋途中因为分神而让她抓到可乘之机,说不定能赢! 天晴了雨停了,她觉得自己又行了。 一局终了,事实证明是时透月想太多。 不但没赢,反而输得比平时更迅速!羽田浩司不仅没有分神,反而异常集中,攻势更是又猛又急,老实说……不太像他平时的风格。 往常下棋时,他的总是运筹帷幄、步步为营,不急不躁地将对手慢慢引入自己设下的圈套中来。 “你心情不好?”她直接开口问道。 被看穿心思的浩司少爷微微一愣,面上闪过窘迫的神色,像是为了掩饰般,他用指腹推了下眼镜,轻声叹了口气,点头的同时向她致歉。 “抱歉,我不该把情绪带到棋局上来。” “没事啦,不用在意这种小事,”时透月语气随和地追问,“发生了什么?方便跟我说说吗?”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还是相亲给闹的。 “不过我已经严词拒绝,让父亲母亲不要再给我安排相亲对象,母亲倒未说什么,但父亲有些不太高兴。” 语毕,羽田浩司脸上露出苦笑,时透月猜想他老爸应该是很生气,远没有他说的这般轻描淡写。 羽田浩司今年二十六岁,是家中独子,父亲羽田康晴是个思想非常传统的家长,认为男人就该先成家后立业,在儿子的婚恋问题上比本人还着急。 而羽田浩司则截然相反,作为职业将棋手的他,现在满门心思都扑在事业上,根本就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跟人谈恋爱,更别提是组建家庭了。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凝重,为转移话题,时透月故作八卦地捧起脸,眼底浮起好奇的微光。 “那么多世家小姐都入不了你的眼,浩司哥啊,你究竟喜欢啥样的姑娘?” 说到这个问题,向来稳重的羽田浩司竟如同纯情男高中生般,脸上泛起绯色,踌躇了好一会才满脸正经地开口。 “我喜欢剑戟片里那种武艺高超的冷面女剑士。” “噗!”时透月忍了一下,没忍住,完全不给对方面子地大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 救命!他是天天沉迷于武打片的中二少年吗?再配上这家伙蜜汁羞涩的表情……反差感过于明显,她真的很难不笑出声来。 由于她的笑声过于夸张,向来好脾气的羽田浩司都忍不住拔高音量,发出严肃警告:“别笑了,这件事我只对你一人说过,你竟然还敢取笑我。” 时透月战术性清嗓:“咳咳,抱歉抱歉。” * 开学第一天,时透月心情忐忑地背着小书包来到学校。 自那晚之后,降谷零就没有再和她联系过,想到今天要和他碰面,内心多少会有点 小尴尬。 走进教室,便看到大半个班的同学皆已落座,紧接着那头过分显眼的金发闯入视线——降谷零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的书桌,像是发呆,又像是陷入了沉思。 随着时透月的靠近,某人那双灰紫色眼眸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身影。 他蓦地抬起头来,脸上立刻挂起那种无比自然的灿烂笑容,“早上好啊月,作业都写完了吗?” 这语气,这神态……怎么跟个没事人似的?时透月瞬间觉得自己很愚蠢,她这个憨批昨天晚上还因为他的事没睡好! 脑中演习了无数种见面的场景,脑补出各类乱七八糟的对话,差不多自导自演到了凌晨两点,结果……呵,是她多虑了。 话说回来,这小子是个人才啊! 想到她上辈子被杏寿郎拒绝的时候,可是整整emo了一个多月呢!然后由于害怕尴尬,直到死都没有再跟对方说过话。 可降谷零小朋友今年才十岁,就已经可以妥善处理两性关系以及自己的情绪问题,真的很了不起!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她瞬间对他肃然起敬。 “瞧不起谁呢?”将书包放下,她骄傲地扬起下巴,还学着电视中霸道总裁的模样做作地挑了挑眉,“早就做完了。” 迎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降谷零勾起嘴角,调侃说:“你确定?我怎么觉得是昨天才赶完的。” “诶呀,这都被你发现了。” 如同从前那样,二人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心照不宣地闲聊起来。 在这期间,诸伏景光和森川萤一前一后地走进教室,见他们正聊得热火朝天,二人对视一眼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时间回到几天前的夜里。 景光正聚精会神地教森川萤弹贝斯,她从前有弹奏三味线的经验,既然都是弦乐,自然有共同之处,所以学得很快。 “不愧是萤,教一遍就会。”猫眼小男孩不吝赞美道。 森川萤抿起一个浅笑,眼中流淌出温柔的神色,“是你教得好,通俗易懂,还特别有耐心。” 看到她笑,他的嘴角也不自觉地跟着上扬,听到她的夸奖,他立即害羞地低下头,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看,慌乱地回道:“没、没有啦。” 气氛正好之时,两个不速之客就跟土匪似的急匆匆跑上楼,连声招呼都不打,便用力把房门推开。 他两循声望去的同时,空气中突兀地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好啊!我们两个刚被人甩,你们就在这里秀恩爱!果然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我们没有!”诸伏景光心头一惊,着急忙慌地连声否认。 而吃瓜人森川萤立刻嗅到八卦的味道,倏地站起身来,目光在两人之间绕了个圈,指着松田阵平道:“你肯定被千速拒绝了。” “喂!你不要再往我伤口上撒盐了!” 无视松田的骂骂咧咧,森川萤放下手,表情复杂地盯着降谷零看了几秒,不确定似的开口道:“今晚发生啥了?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是那种会去贸然表白的人啊,和阵平这个一根筋的热血笨蛋不同。” 松田准备去表白的事她知道,契机居然是因为这小子看星座占卜的时候,发现自己最近的桃花运很旺,就无视她的劝告跑去表白。 果不其然被拒绝了……以下省略一万字的吐槽。 听闻此言,再次被扎心的小卷毛气到说不出话来,眉头压得很低,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森川萤。 而另一边,降谷零心里苦,但有苦说不出,他不能出卖阿月的秘密,只得含糊其辞道:“唉,不重要,细节什么的我不想说。” “哦。”森川萤很配合地没在多问,转而抛出自己的猜想,“所以你们大晚上跑过来,是希望我给点建议是吗?” “是!”二人仿佛找到救星,异口同声地用力点头道。 难得露出严肃表情的森川萤语重心长道:“我唯一的建议就是希望二位能主动退回到好朋友的位置上,哪怕心里不这么想,但面上也得这么做。” 要他继续当朋友?只能说她们两不愧是惺惺相惜的挚友,等一下…… 像是触摸到密室的钥匙,降谷零心中突兀地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想,他猛地抬起眼皮,用那种若有所思的神情凝视着森川萤。 松田阵平则是张了张嘴,似乎脑中正在组织语言,要打算说些什么。 但森川萤没给他机会,接着道:“这么做有两个好处,一是不会给女生造成心理负担,二嘛……可以提高对方对你的好感度。” “什么?还有这等好事?”松田两眼放光道。 降谷零依旧保持沉默,他收回目光,兀自沉思起来。 “当然咯,”森川萤的表情理所当然,“是个人都会讨厌表白失败后还死缠烂打的狗皮膏药吧,反倒是善解人意、愿意继续当朋友的人会显得比较洒脱且绅士。” 好直接,直接到让人心脏直抽抽。松田阵平哭丧着脸,不情不愿地从牙缝中挤出一行字来:“知道了,我照做总行了吧。” 思考完毕的降谷零轻轻点头,说了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来:“萤,你好像大人。” 听罢,森川萤目露疑惑,不自觉地“啊?”了一声。 “没什么。” 秉持着不多问不多说的原则,降谷零没有将话题继续下去,并决定以后也不会特地去追问。 因为他心里清楚,阿月应该不希望他知道太多。 第73章 她停止了思考同病相怜的倒霉蛋…… 开学第一天在风平浪静中度过。 降谷零那处事不惊的气度、坦然自若的表现,起初确实让时透月的心情变得莫名轻松愉快。 但还没开心多久,她的心中就突兀地生出一丝疑惑来。 明明前几天他还口口声声地表示爱她爱到难以自拔,长大以后想要结婚什么的……结果一段时间不见,纯爱战神降谷同学竟一改先前的坚决态度,自觉自动地退回到好朋友的位置。 怎么说呢,就结果而言,这种转变对于时透月来说当然是好的。 可是心头这种难以名状的失落又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就因为一直喜欢自己的人突然想通了、放弃了,且放弃速度之快让她错愕,而失落感不过是在占有欲的作祟下所产生的负面情绪? 尽管她并不喜欢对方,此前还有那么一丢丢困扰。 时透月突然觉得自己贱贱的,甚至有点鄙视自己。 上国文课的时候,她还借着假装转身从书包里拿东西的间隙,偷偷瞄了降谷零一眼,发现对方正专心致志地盯着黑板看。 唔……从前几乎每次转头的时候,都会撞见小金毛分出三分心思来偷看她,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啊。 她失去了一个真心爱她的人,得到了一个爱过她的朋友。 行吧,就这样吧,这样对大家都好。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时透月经过大半天的自我心理疏导,此刻心如止水。 她决定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亚子,从今往后继续和降谷零当朋友,就像他表白前的那样。 “Zero,待会要不要去秋叶原那边打电动?”时透月回过头,脸上洋溢着一如往常的随和笑脸。 习惯性的,降谷零心头先是闪过欣喜的情绪,但不到一秒的时间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默不作声地思考片刻后,他露出有些遗憾又苦恼的表情来。 “抱歉啊月,我之前和松田约好了,今天要去他家的拳馆参观。” 职业拳击手松田丈太郎在光荣退役后,于自家附近开了一家专业拳击训练馆。 凭借着从前的声誉和人脉,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生意好得不得了。而最近恰逢人手短缺,松田阵 平时常被抓去当“童工”。 由此推论,名义上是参观,实际上降谷零恐怕要被当成“童工二号”。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第一次被他拒绝的时透月心跳蓦地一滞,脸上的笑容险些没挂住,“这、这样啊,那也没有办法,我们下次再去吧。” “嗯,我先走了,明天见。”降谷零对她微微点头,随后背上小书包扬长而去。 “明天见。”这决绝的态度,让时透月目瞪口呆。 从前每次邀约,就算是降谷零不怎么感兴趣的活动,他都会欣然同意,并演出很有兴致的样子,屁颠屁颠地跟着她去。 原来、原来那是被人喜欢才有的待遇啊!可恶,她顿悟了! 仔细想想……除了降谷零之外的其他人,断然不会对她如此百依百顺,事事以她为优先。 救命啊!早知道就不拒绝他了,话说人家都没有正式表白,她这个傻逼为什么要突然脑子抽风让他放弃啊! 有病吧! 不、不能这么想,利用别人的喜欢来实现自我满足什么的……太卑鄙了!还是现在这样比较好。 嗯,她不难过,她一点都不难过! 森川萤默默地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观察起时透月脸上的表情变化,看着她从惊讶、茫然、愧疚再到万般沮丧……额,至于现在表情,只能用被抛弃的落水狗这句话来形容了。 “你没事吧?” 至于吗?姐!不就是一直喜欢自己的人突然放下了而已嘛。反正你又不喜欢他,难过个毛线啊。 “……没事。”时透月心不在焉地背起小书包,迈着沉重的步伐缓慢移动。 刚走没几步,胳膊就被人轻轻拉住。 森川萤难得摆出正经脸,语重心长道:“阿月,人一辈子的运气是有限的,哪怕一生可以遇到很多人,但其中真心喜欢你的其实没几个。” “啊?”时透月迷茫地回过头,目光交错的一瞬间下意识地皱起眉,紧接着又心虚似的移开视线,试探性发言,“他跟你说啦?” “我猜的,要怪就怪你们的心思太好猜。” “这样啊,嗯……嗯,我知道了。” 面不改色森川萤,凭借着自己擅长察言观色的人设成功蒙混过关,全程吃瓜的诸伏景光悄悄松了口气,并趁机向暗恋的女生发出邀请。 “萤,今天要去我家继续学贝斯吗?” “好啊好啊。” 唔!时透月再一次遭到重创,她索性停止了思考,木着脸走出教室。 * 杯户町松田拳馆内 童工二号降谷零正抱着一个巨大的脏衣篓,摇摇晃晃地走向洗衣机,从身后追上来的松田阵平托住衣篓的底部,二人齐心协力,将满满当当的脏毛巾倒进洗衣机。 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松田阵平满脸歉意地扭头冲身边人道:“抱歉啊降谷,我没想到今天的人会那么多,本来还打算好好招待你。” 实际上他是真的没想到,原本答应了要来兼职的男大学生突然说自己有事不能来了,然后……两个小学生被迫承受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重担。 不过这是最后的工作,完成之后他们两就可以休息了。 降谷零不在意地摇摇头,语气轻松地调侃起对方来:“太见外了吧,好歹我们两个也是同病相怜的倒霉蛋。” “也是啊,哈哈。” 二人在自动贩卖机买了冰冷的饮料,就近坐到一旁的长椅上,扣开易拉罐的拉环,动作一致地仰头“吨吨吨”,随后默契相当地同时发出“哈”的感叹声。 像是被戳中某种奇怪的笑点,两人忽然低头笑了起来,声音交织在一起,引得路过的人纷纷侧目。 “话说你有看昨晚的N-1直播吗?完全不行啊,决赛的那两个人。”松田阵平率先打开话匣子,微皱的眉头显示出他的不满。 “有吗?”降谷零出声应道,偏头回忆了一会儿后,赞同地点点头,“如果和丈太郎先生相比的话,的确没什么看头。” “对吧!我就说嘛!” ……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半晌,松田阵平终究是没能忍住内心的好奇,生硬地转移话题。 “那个啥,阿月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原本神采奕奕的表情僵在脸上,降谷零眼眸中的光亮在听到那个人的名字的瞬间,蓦地黯淡下去。 “啊,嗯……就那样吧。” “什么意思?具体点。” 简述完这天发生的一切后,降谷零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紧接着非常没有出息地反悔:“好想和她去秋叶原打游戏。” 嘴角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了抽,松田阵平甩给他一记白眼,语气中夹着几分冷嘲热讽:“重色轻友的混蛋。” 降谷零不甘示弱地用力瞪向他,“那你呢?” 小卷毛瘪瘪嘴,把空易拉罐精准投进前方的垃圾桶,“放学的时候她约我去骑自行车,但是我拒绝了,现在……也有点后悔。” 降谷零:“……”他怎么有脸吐槽别人! * 顶着异常复杂的心情回到家中,时透月脑中还在反复回味姬友说的那些话。 不能细想,越想越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哟,回来啦,我要去闭关一段时间。” 长发美男玉青施施然地顺着楼梯飘下来,正巧和站在玄关的时透月打了个照面,盯着她一脸苦逼相的脸看了三秒后,嘴角勾起幸灾乐祸的怪笑。 “你这是什么表情?又被男人甩了?” 淦!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闭嘴吧你!”时透月气急败坏地用力跺向地面,快速冲向楼梯的同时,偏眸用余光瞪着他,小声嘀咕着,“万年单身狗。” “喂,你礼貌吗?”玉青抬手抓住她的后襟,轻而易举地就让对方停在原地,他从和服袖子中抽出一把匕首递过去,“拿着,给你平时防身用。” “哦,谢了。” 就如同每把刀在完成之前,都需要经过千锤百炼,刀匠亦是如此,想要锻造出登峰造极的特级咒具,就必须经过常人无法想象的艰苦修行。 而时透家的这位靓仔,此时正在遭受职业生涯中最难熬的瓶颈期,他卡在了一个不上不下的区间里。 尽管能轻易锻造出一级咒具,可距离特级咒具,还有着相当遥远的一段路程,这就和一级术师与特级之间有壁是一个道理。 看似一字之差,事实上却隔着难以逾越的天堑。 回到房间的同时,不远处传来关门的轻微响动,低头看向手中刀,时透月若有所思。 玉青说过,再次和她相遇让他拾起了作为刀匠的热忱,和曾经遗忘在记忆角落的梦想——能够锻造足以扭转乾坤的绝世好刀。 这话不是嘴上随便说说而已,玉青的努力程度让时透月这个懒狗望尘莫及,最近闭关修行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她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吐气的瞬间,眼中的迷茫和失落一扫而光。 为了成为能够与绝世好刀相匹配的剑士,她也必须要拼命努力才行啊!否则就太对不起玉青了。 现在可不是因为情情爱爱而emo的时候! 她的梦想可是当上特级术师,赚很多钱,然后去过纸醉金迷的浪荡生活! “哟西,今天先围着东京跑一圈吧。” 话音刚落地,书包里的手机发出嗡嗡的提示音,拿出来一看,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一条醒目的求救信号——姐姐,救命啊! 发件人:家入硝子 第74章 她 估计会当场碎掉欧尼酱!救命!…… 救、救命? 时透月心里暗道不妙。 非酋硝子该不会又遇到咒灵了吧?这也太倒霉了! 她立刻拨通对方的电话,但稍加思索,便快速按下挂断键,改为发短信。 【发生了什么?遇到咒灵了?你现在在哪?手机静音吗?方不方便接电话?】 消息发出后的第三秒,她接到硝子打来的电话。 “喂,姐姐……” 声音里掺杂着浓重的鼻音,闷闷的,但尾音却带着点撒娇的调调,一听便知她方才正在暴风哭泣。了解完前因后果,时透月悬着的心悄然落地,同时有些哭笑不得。 倒霉孩子没有遇到咒灵,而是放学后和朋友们玩捉迷藏的时候,偷偷溜进了教学楼后面的仓库,结果半天都没有人找来,等的实在无聊,一不留神就睡着了。 待她迷迷糊糊地醒来,却惊恐地发现仓库门居然被人从外面反锁了!走投无路之下,只好给时透月发来求救信号。 “好啦,别害怕,我现在就过来。”时透月强压住想笑的念头,用尽可能温柔的声音安抚道。 “嗯嗯,快点来哦,我等你。” 顺手把匕首别到腰带上,连衣服都没换就出了门,她运气很好,没走几步就拦到辆出租车。 不料刚出发不久,车子竟被堵得寸步难行,原来是前方非常不幸地发生了车祸,思索几秒后,时透月果断付钱下车,选择用最原始的办法前往目的地——靠腿子狂奔! * 冬日的太阳在寒风中散发着温暖的光晕,校园里一片寂静,幼儿园放学早,小朋友们都已被爸妈接回了家。 望着空荡荡的操场,时透月心生疑惑。 按常理来说吧,遇到这种情况,硝子应该先找父母才对……唔,可能是双职工家庭,父母都还在上班,她不想给他们添麻烦。 那再不济也应该让关系亲近的朋友来帮忙啊,何至于找她这么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纯路人。 罢了,这些问题不重要,当务之急是先把人放出来。 来到仓库门口,时透月轻声唤道:“硝子。” “姐姐,你来了啊!”小女孩的声音里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悦和激动。 “嗯,等一下哦,我把门锁打开。” 随着仓库门的开启,一股浓烈的灰尘味弥散在空气中,把时透月呛地连连咳嗽。 这点灰对于普通人来说倒是不算什么,可奈何天与咒缚的五感过于敏锐,她只得连退数步,避免吸入更多的灰尘。 见她咳成这样,家入硝子急切地问道:“姐姐你没事吧?” “没、咳咳咳、没事。”时透月心道:硝子也是个狠人,居然能在这种地方待几个小时。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她抬眸朝门内看去,只见里面一片漆黑,没有窗户也没开灯,灯泡应该是坏掉了吧。 透过门外的光线,能清楚的看到地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纸箱,以及墙边立着的两个医用人体模型。 嗯……就是那种浑身布满暗红色的塑料肌肉,没有头发,没有眼皮,瞪着一对硕大的眼珠子,恐怖片里经常用来吓人的阴间模型。 家入硝子,狠人中的狠人。换做是普通的幼儿园小朋友,只要打开仓库门看一眼,不被吓尿都算十分坚强的了,而她!却毅然决然地决定躲在里面。 时透月顿时觉得她以后一定是干大事的人,这强悍的心理素质,不当外科医生都可惜了! 回程路过操场时,原本说说笑笑的二人不约而同地止住了声音,目光被树荫下的一团红色物体所吸引。 目测跟足球差不多大小,上面缠满了粗粗的线,类似麻绳,猛地一看有点像大号的毛线球。 “……那是”家入硝子迟疑道,不太确定地问,“咒灵?” 话音刚落,“毛球”便缓慢地朝旁边滚动了一下,吓得她连忙往时透月身后缩。 “放心啦,”时透月轻轻摸着小姑娘的头解释说,“很弱的,大概也就是个四级,没什么危险。” 比起弱弱的、没什么存在感的四级咒灵,还是仓库里的人体模型更加吓人。 说罢,她抽出别在腰带上的匕首,不慌不忙地走向小毛球,准备给对方一个痛快。 谁知刚走没几步,一股不详的气息便扑面而来,与此同时还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压迫感。 怎么回事?这根本就不是四级该有的咒力啊喂! “硝子!快退后!”她一边大喊着,一边挥起匕首朝咒灵砸去。 锋利的刀刃垂直落下,却被一股蛮横的力量卡在半空——是咒灵身上的那些绳子缠住了刀刃,仔细一看,那根本不是什么绳子,而是藤蔓,这个距离她能清晰地看见上面的纹路。 目光下移,只见前一秒还小小一团的咒灵就像吞了十吨发泡粉似的,登时变大无数倍!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竟变得比旁边的大树还高!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将时透月以及不远处就家入硝子都盖了个严严实实。 同时暴涨的还有咒力,这种感觉……恐怕是一级!她之前从未打过一级,但曾经击败过好几只二级,所以基本的判断能力还是有的。 若是带了平时的惯用刀,那倒还有几分胜算,可是……她现在只有一把玉青随手丢来的匕首啊!顶多用于防身,肯定打不出太高的伤害。 呼吸法必须配合长刀才能正常使用,此前可从未听说过哪位前辈用匕首杀鬼的啊! 更何况她现在连这特喵是几级咒具、有没有赋予术式都不知道!万一只是一把普通的匕首该怎么办?! 脑袋飞速运转,身体也不甘落后,时透月赶紧抽刀退后,谨慎地与咒灵保持距离。 说实话,她现在好想溜走,打不过,根本打不过!难道让她拿头打? 逃吧!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啊,一级咒灵什么的……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时透月一把抱起已经被吓傻的家入硝子转身就跑,凌厉的破空之声自右后方传来——是咒灵的藤蔓! 她飞快地往左边一闪,顺利地躲过了这一击,可倒霉的地面就没这么幸运了,登时就被劈开一道深不见底的大口子。 时透月余光往旁边一扫,瞬间汗流浃背。赶紧将力量都集中在双腿之上,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朝学校大门狂奔而去。 救命啊!哪怕她是特别抗揍的天与咒缚也会害怕,要是被那玩意儿抽一下,她估计会当场碎掉! 狂风呼啸着从耳边穿过,而视线中的景却像被按下慢放键,一寸寸地映入她的眼中。 这附近……都是住宅区,里面住满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如果身后这只咒灵冲进居民楼,后果不堪设想。 会有无数的人死去,无数的家庭支离破碎,无尽的悲痛将笼罩整座城市。 想到这里,她突然就被那该死的责任感所包裹。 她是剑士,就算手中没有趁手的武器、就算面对没什么胜算的战斗也依然是剑士,而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丢下普通人自己逃命的剑士! 如果在这个时候逃走,如果因为她的失职而导致无辜的生命逝去,那么她这辈子恐怕都无法原谅自己!也没脸去见那些为了保护普通人而牺牲性命的前辈和同胞们! 哪怕再凶多吉少,她也必须履行好自己的职责! 脚下的步伐蓦地停驻,她偏头看去,咒灵已经被甩开了好一段距离,此刻正张牙舞爪地挥舞着那些血红色的藤蔓,好似撒气一般,把周围的地面都打了个稀巴烂。 碎石四溅,尘土飞扬。 原地放下惊魂未定的硝子,她掏出手机递给对方,语气飞快又平静地交代道:“你快点逃,越远越好,确定安全后就打电话给这上面的紧急联系人,总共有三个,顺着打。” 帅气地丢下这段话,时透月头都不回地毅然冲向咒灵,心里则是放声大喊:玉青!救命!救救我啊!玉青大人!这次你如果不来!我真的会凉掉! 只可惜,回应她的只有萧瑟的寒风,以及咒灵那杀伤力极强的藤蔓攻击。 【风之呼吸三之型晴岚风树】 三道风刃以她为中心向四周发射,迷你版的风呼效果有限,攻击范围不大,但足以把咒灵的藤蔓给弹回去。 但这种程度的攻击只能作为防御手段,并不能对面前的强敌造成半点伤害,反倒是彻底激怒了对方——如暴风雨般的藤蔓从四面八方袭来,不给她任何喘息的空间,每一击都直奔要害而去! 战斗经验丰富的时透月反应极快,凭借着过硬的身体素质,完美避开所有攻击。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她必须火速更换场地才行!咒灵身体庞大,攻击范围又广,非常适合在空旷的地方战斗,比如她脚下的这片空地。 目光瞥向不远处的教学楼,时透月拔腿就跑,还不忘口吐芬芳,故意激怒咒灵,以此引诱对方追杀自己。 另一边,连续跑了好几百米的家入硝子体力彻底归零,她双腿一软摔倒在地,用仅 存的体力打开手机通讯录,寻找紧急联系人。 三人的备注分别是:夜蛾前辈、哥哥、小悟。 前辈?听起来很专业很靠谱的样子,就决定是他/她了! 结果拨通电话之后,等待她的却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这是什么破烂前辈啊?!关键时刻怎么可以掉链子!家入硝子气得想骂街,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紧接着马不停蹄地拨打“哥哥”的号码。 等待大约十秒后,电话总算接通了,话筒中传出一个拖腔带调的慵懒男声:“干嘛?我还在上课啊。” 真是靠谱的哥哥!就算在上课也不忘接妹妹打来的电话! “欧尼酱!救命!” “不是……你谁啊?” 第75章 走马灯不存在的记忆增加了 计划进行地十分顺利,咒灵紧跟时透月冲进教学楼,然后由于身子过于庞大,被门框牢牢卡住。 虽然咒灵被困,但还不能放下心来,对于它而言,挣脱这个脆弱的束缚只是时间问题。 双眼盯着面前的红色庞然大物默默后退,尽管现在是攻击的好时机,但是时透月手中只有一把打不出什么伤害的匕首,不仅无法对咒灵造成太大伤害,还容易彻底激怒对方…… 虽然它看起来已经相当生气了。 是错觉吗?总感觉“红毛球”的尺寸要比之前更大了!咒力也变强了,和怒气值成正比。 呜呜呜,早知道刚才就不该为了诱敌而骂它,应该在操场“愉快”地玩捉迷藏才对! 随着咒灵的用力挣扎,可怜的门框被挤得“吱吱”乱叫,周围的墙壁已然出现狰狞的裂痕,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墙壁携手门框一起共赴黄泉! 下一个……要轮到我了吗? 时透月心里清楚,正面硬刚可谓是毫无胜算,如今她能做到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等待救援。 可是万一大家正好都有事,没人来救她怎么办?! 不对不对!现在可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专心应付眼前的咒灵才是当务之急。 总而言之先跑吧,反正打是肯定打不过的。 就在她准备溜之大吉的时候,“红毛球”突然开口说话了。 “大……姐姐……” 小孩子的声音,而且还是小女孩的,同它庞大的身体形成鲜明的对比,有种突兀又诡异的感觉。 理论上一级以上的咒灵具有说话的能力,但时透月还是第一次见到除了玉青以外会讲话的咒灵,不由得忘记逃跑。 奇怪的是对方看起来并没有要攻击她的打算,杀气和压迫感都消失了,浑身的红色藤蔓也非常服帖地垂了下去。 等等,既然咒灵会说话,那岂不是意味着可以通过瞎聊天来转移其注意力,从而达到拖延时间的目的。 这样动动口舌可比边跑边打轻松多了,完美!而且对方称她为“大姐姐”,说明心智还是小朋友嘛,应该比较好忽悠。 嘴角微微上扬,时透月露出亲和力满满的笑容,开始自我介绍:“你好呀,我的名字是时透月,请多指教。” “名字?”咒灵愣了愣,脑袋往左边一歪,做出思考状,“啊,我想起来了,你们人类都有名字。” “哇,你知道的真多呢,了不起。”时透大忽悠月给出毫不吝啬的夸赞,顺势套起了话,“你不久前还是四级咒灵,为什么会突然变得那么强?”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一般有两种,要么是吞噬了强力的咒物,要么是咒胎孵化完成。 “我……不知道。”咒灵的声音里带着深深地迷茫。 大约过了一两秒,它忽然像是被按下了什么奇怪的开关,说话的语气突转,声音也变得尖锐刺耳。 直观感受就好似人格切换,从懵懂的小女孩,一下子变成了充满戾气的疯女人! “为什么要阻止我?!你应该站在我这边才对!” 什么情况?!什么跟什么呀? 时透月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她觉得自己真是太天真太愚蠢了,居然妄想可以和咒灵正常交流?这不是扯淡嘛!会说话并不代表它具备和人类一样的思维和理性。 说到底,咒灵是负面情绪的集合体,只是一坨会移动的咒力罢了,所以无论做出多么奇葩的行为都不奇怪。 当然,她们家的好大哥玉青除外。 说时迟那时快,十几道道藤蔓争先恐后地迎面袭来,乌泱泱地好似一群毒蛇,凌厉的破空之声在耳旁炸开。 时透月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脚尖轻点地面,一个后空翻避开攻击后稳稳落地。 这时,右脚踝传来剧痛,低头一看,竟是那藤蔓不知何时缠了上来!与之接触的皮肤火辣辣的疼。 该死,不会是有毒吧! 时透月立即用匕首斩断藤蔓,并且火速逃离。 喂喂喂,开什么玩笑啊,就算身为天与咒缚的她对于咒力有一定抗性,但也遭不住咒毒啊!右小腿已经完全麻掉了,扩散速度之快让她瞠目结舌。 好在那咒灵没有穷追猛打,方才那波攻击结束后就安分了下来,站在原地开始自言自语。 “要不是因为你,我跟你爸爸早就离婚了!” “当初就不该生你!我的人生全部都毁掉了!” “还不是因为要养你,爸爸我只能整天在外面辛苦工作!你最好乖一点,否则我就把你送人!” …… 诶? 听闻身后这一连串的话语,逃跑中的时透月不由得回头看去,只见“红毛球”缩成了一小团,仿佛身体不适般瑟瑟发抖。 紧接着毛球的形态发生改变,缩着缩着,藤蔓变成了鲜红色的头发,在茂密的长发中,露出一张巴掌大小、苍白如纸的小脸来。 离得太远,五官都糊成一坨,看不太真切。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又变成小女孩的声音了。 一瞬间,时透月突然明白过来,这只咒灵是在幼儿园小朋友对父母的恐惧和怨恨中诞生的。那些话……很明显是小朋友们从自己父母口中听来的。 真是过分啊,明明是做父母的擅自决定把孩子生下来,结果却因为生活中的不如意,而擅自把火全部撒在没有任何选择权的孩子头上。 说起来……她上辈子也听过不少类似的话,于是狠狠地共鸣了。 但一码归一码,可怜的是那些被父母精神PUA的孩子们,而不是身后那只随时会将她置于死地的咒灵。 “姐姐,你为什么要逃走?” 声音出现在耳边的那一刹那,时透月感觉自己差点被吓到心脏骤停! 哪怕右腿受伤,速度有所下降,可她至少已经跑出去几十米的距离,期间还拐了两个弯,为什么这咒灵能如此轻而易举地追上她啊?! 压抑住心头的恐惧寻声扭头看去,面前赫然出现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就像是那种半成品瓷娃娃,只有轮廓,五官都还来不及画上去。 此情此景下,任谁看到都会吓一跳。 几乎是下意识的,时透月手起刀落,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锋利的刀刃将脸一分为二,她立刻向左边闪去,试图避开喷涌而出的血液。 “啊啊啊!我的脸!我的脸!” 紫红色的血液自伤口四溅开来,空气中立刻弥漫起一股诡异的气味。时透月感叹幸好自己躲得快的同时,惊觉反常之处。 防御 力变弱了!之前的攻击都对它没什么作用,怎么突然就……? 眼前的咒灵正捂着脸蹲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呜咽声。看起来伤的不轻,气势全无,同之前张牙舞爪的模样判若两“灵”。 难道脸是弱点?亦或是刚“升级”不久的缘故,咒灵不管是精神状态还是咒力操控都极其不稳定,导致时强时弱。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时透月突然看到了一丝胜利的曙光,只要能利用这一点,说不定她能赢! 归根究底,人能完全依靠的终究还是自己,万一救援赶不及过来,那能救她的只有手中这把匕首,以及千锤百炼过的体术。 想到这,她决定不逃了。 继续东躲西藏下去,只会加快毒发身亡的速度,倒不如此时放手一搏,置之死地而后生! 趁着咒灵因为刚才那一击还未恢复之际,时透月双手紧握匕首,用尽全身力气,施展出了风之呼吸中伤害最高、范围最广的一招。 【风之呼吸九之型韦驮天台风】 以咒灵为中心,连续回旋斩击多次,无数锋利的风刃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不遗余力地撞向捂着脸的咒灵。 “啊啊啊!” 惨叫声相比方才高了好几个分贝,可是……可是却没见血! 不会吧不会吧,她可是用了百分百的力气,就算没被切成肉片,好歹也破点皮吧! 时透月心里直突突,暗叹不妙,下意识地就往后避。 突然,一股蛮不讲理的杀气迎面撞了上来,气势之盛,让她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连呼吸都被对方的杀气所吞没,自己就像是面对海啸的无力孩童,除了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死亡逼近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这可能是她这辈子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作真正的绝望和恐惧,真正的孤立无援。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尖锐的女声如同利剑出鞘,震得人耳根发麻。 咒灵的长发化作无数藤蔓,铺天盖地砸了过来,仔细端详便会发现,那藤蔓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刺,刺的尖端渗出紫色的毒液。 即便脑子已经被吓得宕机,身体的肌肉记忆以及对于危险的感知能力还是在关键时刻救了她一命。 时透月无意识地跳起并撞向走廊窗户,尽管被破碎的玻璃划破了点皮,但总算堪堪避开致命的攻击,顺利逃到室外。 身体上的疼痛刺激着大脑恢复正常运作,她一秒都不敢耽搁,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先前冲,强烈的求生欲驱使着早已麻木的右腿配合身体的动作逃跑。 眼看着就要跑出学校,马上就能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谁知此时,下腹部猛地传来剧痛,她低头一看,自己的肚子上突兀的“长”出一根藤蔓来。 啊……不对,不是长出来的,而是被刺穿了。 藤蔓从身体里抽离的那一刹那,她感觉内脏都快被扯出来了,痛得连惨叫声都无法发出,浑身的力量也仿佛被抽干,双腿一软,直直摔向地面。 不行,她不可以死……收紧肌肉,调整呼吸,抑制血液的流出。 视线中的是黄昏的操场,不远处放着一颗不知是被谁遗忘在这的篮球。 说起篮球,甚尔下周貌似要去参加校内篮球赛,还让她得空去看来着。 唉,估计得爽约了。 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模糊,眼皮也越来越沉重,她缓慢地闭上眼,脑海中却出现了从来没见过的场景。 那是一处颇为气派的日式宅邸,庭院里有池塘、松树观景石,立在松树之下的,是一名留着红色长发、看起来有点呆呆的小男孩。 “兄长大人的梦想是成为这个国家最强的武士吗?我也想和兄长大人一样,我要成为第二强的武士。” 啊?不存在的记忆增加了。 话说生命的最后时刻出现走马灯是正常现象,但为什么她的走马灯会里面会冒出来完全不认识的人啊?! 这小鬼是谁啊喂?! 第76章 无悔的死亡喝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时透月脑袋里一堆问号,这小孩是谁?这里是哪里?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还有就是……这个身体真的是她的吗?怎么有一种违和感! 很快的,她就发现自己对于身体没有任何控制权,除了能用眼睛看之外,其余的什么都做不了。 再然后,她意识到这个身体的主人竟然是上辈子跟她同归于尽的上弦之一——黑死牟!但他现在还是人类,还是名刚满七岁的孩童,并且拥有继国严胜这一承托着父亲期待的名字。 而那位留着红色长发,相貌与他如出一辙的小男孩,居然是呼吸法的始祖,举世无双的传奇剑士——继国缘一! 时透月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过载,此前去产屋敷家拜访时,的确听辉利哉大人说过,她是初代呼吸法剑士的后人,但怎么都没想到如此的……充满戏剧性。 简单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她继续跟随继国严胜的视角,从旁观者的角度出发,看完了这个骄傲、善妒、追求完美、极度不自洽的男人的一生。 看着他为了能在鬼杀队里和弟弟一争高下而抛妻弃子,因为害怕死前都无法超越弟弟,于是放弃作为武士和人的尊严,投靠无惨成为鬼…… “你真是可怜啊,哥哥。” 缘一在最后对他说的话,概括了千言万语。 时透月鼻子一酸,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心里堵难受,她好想找个地方哭一顿。 但现实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在黑死牟挥刀砍向缘一尸体的那一瞬,她醒了。 腹部传来钻心的痛,额角不受控制地渗出涔涔冷汗,这个位置伤得相当不妙,她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命不久矣。 刺眼的红色藤蔓近在咫尺,正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往她身上爬。时透月深吸一口气,脑子仔细回忆着方才从严胜视角看到的日之呼吸。 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需要咒灵再靠近一点,在最近的距离才能打出最高的伤害。 但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失败她必死无疑。 藤蔓缓缓攀上她的双腿,紧接着是腰,半截身子都被这可怕的红色吞没。咒灵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一口锋利的牙齿,不紧不慢地把她往嘴边送。 明明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但此时的时透月却冷静的可怕,心中没有一丝恐惧和不安,她静静地听着自己快到异常的心跳速度,感受着体温在步步攀升。 不久前她还因为失血过多而浑身发寒,此刻却热得直冒汗,身体滚烫到仿佛要燃烧起来,剧烈跳动的心脏好似要撞破胸膛。 这种感觉一旦体验过一次,就永远都不会忘记。 斑纹快要开启了。 咒灵的口腔像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腥臭味裹挟着温热的湿气扑到她脸上。 就是现在! 时透月双手握住匕首,高举手臂,将在脑中模拟了数次的招式付诸行动。 【日之呼吸二之型碧罗天】 刀刃迸发出如同灼眼烈日般的熊熊火焰,伴随她挥刀向前的动作,火焰以惊人的气势冲进咒灵口中。 刺耳的惨叫声没持续一会儿便停了,身上的藤蔓和眼前的咒灵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消失,紧接而来的是失重感。 她已经没有力气调整身形平稳落地,只能任凭身体自由落体,却没有如预想中那般狠狠砸向地面,而是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阿月!” 是甚尔! 从他慌张到五官都快要扭曲的表情中,时透月可以得知自己现在的情况肯定糟糕透顶,她知道自己快死了。 尽管只是中了一击,但那处贯穿伤却正好打中要害,再加上失血过多,哪怕此刻就被抬上救护车估计也回天乏术。 其实……最后能死在家人的怀里也不错,比上辈子一个人死在荒郊野岭强得多。 身体中好像有一只无形的 手,正在用力将她的意识拽离,视野在一点一点缩小,眼前是甚尔哭泣的脸,她此前从未见他哭过。 心脏猛地抽了一下,酸楚的感觉自胸口散开,原本快要涣散的意识又不可思议地重新聚集起来,她想抬手去擦他的眼泪,却一点力气都没有,连手指都无法挪动。 硝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赶了过来,跟着甚尔一起哭,二人的嘴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明明靠得那么近,她却什么都听不到,就连他们的表情都有些看不清。 时间不多了,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微微张开嘴,试图说点什么,尽管她不知道这微弱的声音能否让他们听到。 “甚尔……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你愿意当我的哥哥……真是太好了,最后……能有你陪在身边真是太好了……爸爸妈妈……你一定要照顾好他们……” “硝子……今天是我自己选择过来的……选择留下来的人……也是我,所以……你不必责怪自己……这不是你的错,会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我实力不足……还想逞英雄……” “我一直相信……死后会去到另一个世界,我们……总有一天……还可以再见面,所以……不可以因为我的事而难过太久哦……我会生气的……” 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说,还有好多好多的人想见,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没来得及做……她好不甘心,她不想就这样死去。 这个世上根本不存在什么无悔的死亡。 * 脚下冒出漂亮的花朵,一朵接一朵向前生长,直到连成一条五颜六色的花路,昏暗的四周突然亮了起来,恍若白昼。 前方传来孩童歌唱童谣的声音,悠扬动听的歌声让人的心情莫名变得平静和安宁。 时透月踏着花路循声而去,依稀可以看见远处繁密的樱花树,树下坐了好多人,歌声就是从那里飘来的,她加快脚步向前行进。 “主、主公大人!” 不止是主公大人,天音大人也在!还有正在歌唱的雏衣小姐、日香小姐……以及鬼杀队的同伴们!大家正围坐在树下,一边赏樱一边小酌。 “啊,小月来了!” 脸蛋红扑扑的甘露寺蜜璃激动地站起身来,步伐飞快地冲她跑来,一把牵住她的手,将她带到人群中。 “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里?” 时透月难以置信道,大家肯定早就投胎转世去了,怎么可能还留在阴阳两界的交界处。 “我们在等你呀。” 说话的是蝴蝶香奈惠,她的模样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声音柔软的像是羽毛,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 “没错没错!”笑容爽朗的“华丽哥”宇髄天元朝她递来酒杯,“你来晚了,得自罚一杯。” 接过酒杯,时透月盯着杯中透明的液体沉思片刻后,决定放弃思考,享受当下。 能和曾经的同伴再相聚,还能一起喝酒聊天,管那么干嘛?喝就完事了。 正当她抬起杯子,准备一饮而尽的时候,后方蓦地传来一道惊慌失措的喊声。 “不可以喝!喝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是萤! 时透月立刻放下杯子回头望去,身后不知何时突兀地出现一条河,河的对岸挤满了人。 萤、甚尔、爸爸、妈妈、玉青……甚至连完全不熟的同班同学、小卖铺的阿姨、卖鲷鱼烧的大叔都来了。 “你这个笨蛋在干嘛啊?!快点过来啊!” 森川萤大声催促道,她急得快哭了,声音都在发抖。 不知是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说道:“快回去吧,我们下次再聚,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抬头望去,是主公大人。 “嗯。” 时透月乖巧点头,又起身行了个恭敬的大礼后,快步朝着河跑去。 待跑到河边,她不仅皱起了眉头。“水太急了,我过不去,哥!你背我。” 河宽大约三、四米,水流湍急,也看不清水有多深。 “来了来了。” 说罢,甚尔跳入河中,幸好水只没过他的腰,没走几步就来的时透月面前。 他转过身,背对着她道:“自己跳上来。” “好。” 双臂环住甚尔的脖子,时透月牢牢地挂在他背上,她没穿鞋,冰凉的河水拍向脚心,激得她浑身一颤。 “别怕别怕,快到了。”甚尔轻声安抚。 不知为什么,听了这话,她突然有些想哭,也不知道哭点在哪,总之就是很莫名其妙。 “你不可以放手,绝对不可以丢下我哦!” “知道啦,我答应你。” * “她为什么还不醒?!”甚尔冲着姗姗赶来的玉青大吼,声音大到快将人的耳膜震碎。 “我、我也不知道啊,”玉青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然后很怂地缩到家入硝子身后,发出弱弱地解释,“伤肯定是已经治好了,这点你放心。” 他原本正在闭关中,不料突然感觉时透月的生命体征变得极其微弱,就立刻瞬移过来,然后…… 甚尔紧紧抱着身体冰凉的时透月,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但对方的脸色依旧惨白的让他心头发紧。 “是不是你这个混账东西的技术有问题?!” 混账东西?!技术有问题?! 玉青被喷的有点恼火,但他忍住了,没发作,用尽量温和的语气说:“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我去你的!” “……” 要不是因为怀里还抱着人,甚尔真的会冲上去跟那个吊儿郎当的混蛋干架! “哥……水好凉啊,你冷不冷?” 他猛地低下头,怀里的人眼睛半睁着,看向他的眼神满是关切。 第77章 放弃的决心他被她丢下了 夜晚,阴雨连绵。 身体没入浴缸,时透月只露出个脑袋来,温暖的热水缓缓驱散着身体中的疲劳。 之前那个……是梦吧,话说回来那条河分明也不宽,她完全可以跳过去,为什么要特地拜托甚尔背? 难道说在自己的潜意识里,甚尔是她最信任、最依赖,同时也是最放不下的人? 只能这么解释了。 时间回到几个小时前。 她醒来之后,硝子一直哭着道歉,说什么都怪自己让她来,否则她也不至于伤得那么重,差一点就死了。 结果这时候,玉青突然张口,好死不死来了句:“伤得也不重啊,又没缺胳膊少腿。” 然后甚尔就炸毛了,捡起她掉在地上的匕首,冲上去用刀背对着玉青一顿毒打。 嗯,用玉青锻造的匕首打玉青,羊毛出在羊……额不对。 但玉青也不是什么软柿子,而后两人开始疯狂互殴,凶得很,吓得硝子把眼泪都收了回去。 至于她这个刚刚痊愈的前重伤患者,根本无人在意好吗?疲惫微笑.JPG 本以为玉青会夸她几句,结果……呵呵呵。 时透月突然就被气笑了,眼前的一切荒诞至极,忽然觉得刚才认真交代遗言的自己蠢到爆炸! 随后她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毅然决然地加入到大乱斗当中。 结果就是玉青被气跑,他两被揍得鼻青脸肿,紧接着无比神奇的事发生——天才咒术儿童家入硝子只看了一遍反转术式就能现学现用,帮他们治好了皮外伤。 不知道某位怎么都学不会的六眼神子如果得知这件事,会不会被刺激到自闭。 时间来到现在,坐在浴缸中 的时透月唤出自己的预知日记,盯着空白一片的纸页陷入沉思。 她第一次如此怀疑自己的异能力,这么大的事,上面居然只字未写,简直荒谬! 就算她因祸得福,觉醒斑纹外加学会日之呼吸,但她的心灵和身体所受到的伤害就能忽略不计了? 要知道她每天早上都会查看一遍,所以绝对不存在什么漏看错看的可能性。 那么就是异能力默认但凡收获大于损失,这件事就不能算作不幸,因此没有写出来的必要。 可恶!有种被异能力摆了一道的感觉。 但是经此一役,她也对于自己当初选择当咒术师一事产生了动摇,她此前确实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这么怕死。 死前的那种恐惧、不甘和悔恨,她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原本以为对于剑士而言,能够履行好自己的职责——保护普通人,哪怕死的再惨,她也能含笑九泉……现在想想这种想法真特么可笑!真特么幼稚! 含笑个鸡毛啊。 她上辈子之所以能从容赴死,主要是因为重要的人全都不在了,她原本就对活着这件事毫无留恋,自然能死得洒脱。 但现在不一样,这辈子她生活在和平年代,父母恩爱,家庭幸福美满,还交到了很多朋友,根本就舍不得死啊! 而且咒术师这个职业吧,相当的反人性,常年需要连轴转的工作,危险系数极高,属于有命赚钱没命花的那种。 更糟糕的是一旦入职基本上就很难有回头路,想要辞职或者退休,需要提交申请,经过咒术总监部批准才行。 过批率极低,低得可怜。 如果头铁强行罢工,无视上级命令不执行任务,就会受到惩罚。总而言之就是非常没有人权。 因为咒术师的数量本就稀少,高层怎么可能愿意轻易放人。 综上所述,想要放弃就趁早,否则上了“贼船”就很难再反悔。 时透月自认为自己是个俗人,贪财好色,贪生怕死,卑鄙又软弱,根本就没有那么伟大无私,也没有舍己为人的崇高觉悟。 她只想好好生活,多陪陪身边人。 能为爱的人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尽可能活得久一些。 综上所述,咒术师这一职业不适合她,她不干了。 * 都说下雨天特别适合学习,甚尔觉得讲出这种话的人跟他肯定很合不来。 雨滴拍打在屋檐和玻璃窗上,噼里啪啦吵得要死,他根本就学不进去一点。 况且今天下午才经历过那种事,现在满脑子都是他们家阿月满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模样。 光是回想,都能让他感到一阵后怕。 这么好的小姑娘,干什么不行,偏偏要跑去当咒术师! “咚咚咚。”敲门声从身后传来 “进来吧。” 洗完澡吹干头发的时透月推门而入,她表情很严肃,跟身上穿着的粉红小熊睡衣完全不匹配,有一种违和又微妙的感觉。 “你怎么了?有事儿啊?”甚尔问。 “哥,我刚做了一个特别重大的决定,”时透月郑重其事地看着他说,“我不想当咒术师了。” “什么?” 甚尔喜出望外,嘴角比AK还难压,他立刻站起来,大步走到时透月面前,伸手揉了揉她刚洗好的头发,发出一连串欣喜的感叹。 “你终于想通了!不错不错,爸妈知道了肯定很高兴,他们原本就不放心你干这行……” 甚尔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他一直反对她当咒术师,认为太危险,没必要,而且水太深,咒术高层和御三家的那些老东西心都脏。 “我感觉玉青知道了绝对会气死。”这是时透月唯一担心的问题。 “生气就生气呗,”甚尔不以为然,“这是你的人生,你自己决定就好,考虑那么多干嘛,况且那家伙气归气,但他肯定不会怪你,别担心。” 事实也正如甚尔所料,玉青得知后虽然露出那种惊讶中带着点失望的表情,但过了一段时间后却表示能理解她,也不怪她。 可是令时透月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对这件事反应最大的人居然是五条悟。 他气炸了,真的就是气炸了,一点不夸张。 她是在跟对方打电话闲聊的时候无意间提了一嘴,没想到他突然大发雷霆,紧接着开始疯狂输出。 时透月一整个大震惊,继而庆幸是在电话中说的这件事,否则如果是正面撞上五条悟的怒火,她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不过到底是出身名门的少爷,即便是生气骂人也有分寸,不会说什么特别过分的话。 但时透月还是被吓到了,平时她也算是能言善辩,但面对五条悟的愤怒,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乖乖地扶着话筒,听他骂人。 “你这个叛徒!我再也不理你了!” 对面挂断电话,空留“嘟嘟嘟”的信号声在耳边回荡。 丸、丸辣! 问题的严重性超乎她的想象,根本就不是说几句好听的话,或者撒个娇卖个萌就能解决的事。 目前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冷处理,等过段时间他气消了点再说,现在不管她做什么都只会火上浇油。 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他会那么生气?她不理解!这题太难啦! 为了搞清楚这一难题,时透月特地去图书馆借了一堆儿童心理学的相关书籍用于研究。 然后就发现,并没有什么卵用,她依然无法理解。 如果是五条悟哪天跟她说以后不想当咒术师,她肯定不会生气。 这有什么好气的,个人选择罢了。 等等,他好像……没有这个选项。 时透月心头一紧,突然明白五条悟为什么会发怒,为什么会叫她叛徒了。 她可真该死啊…… 原因其实很简单,两个人肩上的担子完全不同。 他是五条家的六眼神子,身上背负的是整个家族,乃至整个咒术界的未来。说白了,他就是咒术界最后的底牌,用于应对咒灵的最强武器。 而他本人也深知这一点,因此在他的世界里,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放弃当咒术师这一选项。 更关键的是,根据她的不完全观察,五条家的人虽然对他极好,甚至可以谈得上是溺爱,但更多的是基于“六眼”“无下限术式拥有者”这些身份。 至于“悟”这个人本身,真正关心他的并不多,目前来看可能只有家主一人。 恐怕他在家里也交不到什么朋友,同龄的孩子对他的态度总是尊敬而畏惧,时刻保持着“凡人”该有的距离。 她估计是五条悟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并且曾经侥幸胜过他一次,他因此认可她的实力,乃至认可她这个人,并且真心把她当作好友。 可能在五条悟心里,她是能够陪伴他在咒术师这条孤独、充满危险和恶意的道路上一路向前的同伴。 可结果呢? 她这个该死的混蛋居然半途而废,而且还是在闲聊途中用满不在意的口气,轻飘飘的一句“我不想当咒术师了”就带过。 在他听来简直儿戏。 与此同时他大概也意识到了,时透月肩上没有背负任何重担,因此可以轻而易举地就选择退出。 他们两人从一开始就不同,他大失所望,又气又伤心,所以才会出现那种过激反应。 想明白后,时透月立即拨通电话,想要认真跟他道歉并且好好解释,但对方不接。 打到五条家也无济于事,那边的人都长了一条舌头,问就是“悟少爷不在”。连续打了一个星期,收到的回复依然是“悟少爷不在”。 期间她也尝试过打给家主五条慎吾,对方表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小悟很生气,暂时不打算理你。” 当然她也去过几次五条家,但他还是不肯见她,让别人谎称少爷不在家。 救命啊,时透月一时之间竟束手无策,这恐怕是她目前为止遇到过最难办的事。 不行,不能放弃。 她想破头,最终也只能想到靠写信来表明心意。之前登门拜访,五条悟也不愿意见她,但信的话……应该会看吧。 他只是不想见她这个人,也不想听她的声音,可文字方面的东西,有可能愿意看。 拿出稿纸,时透月郑重其事地在第一行写下:亲爱的小悟。 靠!好油腻,太冒昧了吧! 那就……尊敬的五条悟先生?不行不行,太正式也不好,而且显得生分。 敬爱的五条阁下?额,好像也不对。 …… 于是乎,光是琢磨遣词用句,时透 月就花了快一个月的时间,等信送到五条家时,已是四月。 为表诚意,她还做了一盒曲奇,超级用心的那种。 五条家负责接待的侍女看着她手中的礼盒和信封面露难色,犹犹豫豫地说:“月小姐啊,不是我不想送,而是……悟少爷他是不会收的。” “我的好姐姐,”时透月露出欲哭无泪的表情,“您就帮我这一回吧,我来那么多次也不容易,万一他收下了呢?” 侍女凝眉思索半晌,最终还是松了口:“好吧,我帮就是了。” “谢谢姐姐!” * 庭院里的樱花开得正好,微风拂过,颜色娇嫩的花瓣落了满地。 冬日的寒意还残留在空气中,五条悟的和服外面披了件薄外套,正面无表情地坐在檐廊上发呆,完全无视眼前难得的春景。 “悟少爷,月小姐又登门致歉了,她知道少爷不肯见她,所以这次特意准备了礼物托我送来,希望您能收下。” 侍女忐忑地不行,手心都出了一层汗。五条悟半天没出声,她更慌了,后悔不该多事。 “你放下吧。” “是,少爷。”太好了太好了!终于能走了! 把礼盒小心翼翼地放桌上,侍女快步离开,生怕这位大少爷发火。 他这几个月的情绪都特别糟糕,尽管从未出现过破口大骂之类不体面的行为,但脸色基本没好过,就一直摆出那种看谁都不爽的表情。 气压极低,非常吓人。 五条悟没有起身,依旧坐在檐廊。 其实他的气早就消了,生气只是一时的,更多的是那种被人狠心抛弃之后所产生的失望和心寒。 他被她丢下了,而且还是以一种极其散漫、不在乎的态度。 原本以为只要她愿意陪他在同一条道路上走下去,那未来不管遇到什么事,他都不会感到迷茫和后悔。 因为身边有重要的人陪伴,哪怕遇到再多困难,他都不需要独自面对,她会陪着他。 可事实上这些都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人家和他不一样,她还有其他更好的选择,没必要特意选一条最艰难的路走。 是他太自作多情,太自以为是了。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所以也没办法见她,心烦意乱,不想听她的声音。 起身走进和室,目光不受控制地看向桌上的红色礼盒,上面白色的信封显得格外刺眼。 他犹豫一会,坐到桌边,怀着复杂的心情拆开信件,然后就傻眼了。 好多汉字!他看不懂啊! 第78章 乌丸集团怎么突然要搬家啊 这是在瞧不起他吗?五条悟突然有种被侮辱的感觉!但转念一想,又觉着这种揣测无凭无据。 更何况她不是那么恶趣味的人。 多半是时透月为了体现自己的诚意,遣词用句都采用了最为正式的书面用语,才导致整封信充满难懂的汉字。 看着字迹娟秀的手写信,五条悟却犯了难。 总不可能直接告诉时透月他看不懂吧,实在是太丢人了,他也是要面子的啊。 拜托家里的人帮忙念? 不好,这是阿月专门写给他的信,他可不想跟任何人分享上面的文字。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最后一个笨办法了。 他来到书房,找出字典。随后直接趴在榻榻米上,一边皱着眉,一边认真翻找字典试图解读信件内容。 时透月坐在五条家门口的台阶上等了一会,见半天都没有人来叫她,便起身回了家。 她原本也不报什么希望,所以离开的时候倒也不算特别失望。 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吧。 话又说回来,她一点都不后悔自己的选择,自从决定放弃当咒术师后,时间一下子变得无比充裕。 由于不需要再训练,放学之后就能毫无顾忌地跟朋友玩,周末也可以和家人去稍远些的地方度假。 总而言之她总算能活得像个小孩,毕竟小孩的“工作”就是玩嘛。 而关于未来的就业方面是一点没考虑,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从家附近的便利店走出,时透月左手举着冰淇淋,右手提着一袋子零食,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步伐轻快地朝家的方向走。 隔着大老远,就瞧见立在门边的小小身影——是宫野明美。 虽然冬天已经过去,但萧瑟的寒意还留了几分在空气中,也不知道这孩子等了多久,有没有被冷到。要来怎么也不提前跟她说一声。 时透月加快脚步跑了过去,放下塑料袋,牵起明美的小手握了握。 还好还好,手暖暖的,看来没有挨冻。 见她满脸担心,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起来,“没事的姐姐,我刚到。就是恰好路过了,想见见你。” “我们进去吧。” 家里没人,父母都在工作,甚尔则是跑去参加社团活动去了。 熟练地泡好茶,和羊羹一同放在托盘上,稳稳当当地端上茶几。 时透月坐到宫野明美身边,抬手朝前一指,问:“要看电视吗?” 明美轻轻摇头,脸上难得露出苦恼的表情,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像是在思考该怎么开口似的,秀气的眉毛微微蹙着。 见明美这样,时透月也不好得强硬开口问,只能等对方做好心理建设后自己开口。 她只好低头喝茶假装不在意,顺便拿出手机查看未读讯息,想知道五条悟有没有找她。 答案是没有。 突然有点小emo。 “姐姐……” 宫野明美蓦地开口,时透月反应慢半天地抬看向她,轻声“嗯?”了一下。 小姑娘两手攒住裙角用力拧着,眼底泛起点点泪花,“我们、我们可能要搬家了。我想提前和姐姐说,害怕万一到时候走得太匆忙……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什么?!”消息来的太突然,时透月不由得拔高音量。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失态,她立刻恢复平日里的表情和语调轻声追问:“怎么突然要搬家啊?” 宫野诊所的口碑很好,是附近居民的就医首选,邻里之间关系也融洽,时透月实在想不到搬家的理由。 “唉,”宫野明美叹了口气,“有个公司想支持爸爸的研究,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但妈妈说打算把诊所关了,专心协助爸爸。” 原先去宫野家玩的时候确实偶然间听说,宫野厚司在繁忙的工作间隙做着某种研究,但时间紧促外加经费不足,迟迟没有进展。 现在有人看中他的才能打算资助,可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只可惜想要见明美估计就没那么方便了。 “打算搬去哪呀?”敛去心中的不舍,时透月故作轻松地开口,“日本又不大,想来不管搬去哪都不算远。” 宫野明美知道时透月是在安慰她,心头的那股酸涩感似乎消退了一些,“姐姐说得对。”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扯扯家常,谈谈八卦。 “最近有新剧在热播,好像差不多到播放时间了。” 拿起茶几上的遥控板,时透月打开电视,没想到开幕雷击,屏幕上正在上演黑。帮火并的大场面。 这可不是小朋友适合看的内容,她赶紧换台,换到了原本打算看的青春校园剧。 “穿黑西装的男人。” 这话听着有点不知所云,是在说刚才的黑。帮火并吗?时透月面带疑惑,偏头看向身边的小姑娘,“怎么了吗?” 宫野明美低头沉默着,似乎是在组织语言,过了好一会才开口。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那天也是一位穿着一身黑西装的男人来找爸爸,看起来不像是病人。后来吃晚饭的时候,爸爸就说有人愿意支持他的研究,妈妈听了很高兴,可是爸爸看起来不太高兴。” 有人赞助是好事啊,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时透月第一反应就是认为事有蹊跷,与黑衣男直接接触过的厚司先生恐怕是察觉到了什么 。 等等……黑衣男找上门说要帮助医生做研究,这个剧情怎么似曾相识。 藤堂玉和真的日记!里面有写到那群将他害到身败名裂、含冤而死的黑衣人永远都穿着好似乌鸦一场漆黑的衣服。 这是巧合吗? 时透月希望只是自己想多了,为了推翻那没什么根据的猜想,她向小明美打听起来,“要资助你爸爸的那个公司叫什么名字?” 没多思索,宫野明美立刻回答:“乌丸集团。” 话音刚落,她又补充:“爸爸说过这个公司有不好的传言,而且我大姨也说过这件事有点可疑。我其实一点都不想让爸爸去,可是……家里马上就要有弟弟或者妹妹了,爸爸妈妈想要多赚一点钱。” 短短几句话,信息量爆炸。 时透月先是恭喜小明美要当姐姐了,随后又想到明美的大姨,也就是艾莲娜医生的姐姐是英国警界人士,对方肯定是知道点内情,才会好心提醒妹夫。 再说这个乌丸集团吧,在她还生活在大正时代的上辈子,就听说过乌丸家的名号——当时赫赫有名的华族。好像还是公爵,是旧公卿家族的后裔。 后来华族制度被废除,但乌丸家并未就此陨落,而是借着从前的地位和人脉,活跃于政、商两界。可以说是权、钱两手抓。 关于这个家族的名声,在大正时期就有奇怪的传闻,据说当时的家主为求长生不老,数次派人前往海外造访各地名医,甚至借助了不少玄学上的东西。 其结果嘛……就和古代许多君王一样,死在了三无产品——仙丹之下。 可令人发指的是那位家主自己痴心妄想也就算了,非得连累家里人。据家中佣人所说,夫人、小姐和少爷都曾被老爷强制命令服下丹药。 尽管服用次数不及家主,幸而留下一命,可那所谓的仙丹就是慢性毒药,幸存下来人饱受体内毒物的折磨,甚至还出现了严重的后遗症。 想起来也是让人唏嘘。 巧的是藤堂院长的日记里提过,黑衣人希望他完成的“梦幻药物”是一种能改变基因结构,从而让细胞停止衰老的东西。 这不就跟长生不老对应上了吗?越想越不对劲。 当天晚上,时透月果断将此事告知她敬爱的母亲大人,希望她能一起分析分析,最好能帮着劝劝宫野夫妇。 听完她的转述,早鹤女士先是凝眉,随后转身就走,“我回趟警局。” “那爸爸的衣服怎么办?” “你去送呗,能者多劳嘛。” “……” 苦力一号时透月竟无语凝噎,她本来打算在家追晚间剧呢,令人惋惜的是苦力二号甚尔今晚要在同学家留宿,不能帮她跑腿。 自从老父亲的漫画决定动画化后,他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把工作室当成家,几乎天天爆肝。家里人得经常帮他送换洗衣服。 时透月非常担心父亲的身体,同时也将漫画家一职列入自己未来就业的黑名单中。 原因无他——实在是太忙了! 时透月背上塞满衣服的书包慢悠悠地出门,家中电视已启动录像功能,她可以明天再追剧,不着急回去。 今夜月明星稀,空气中弥散着清雅的樱花香,她沿着河岸缓缓踱步,欣赏着夜樱。 月色被繁密的花瓣筛到地上,成了点点星光,又像收翅休憩的萤火虫。 萤火虫啊……从前悟有带她去五条家的“秘密基地”看过,他还说自己训练特别累的时候,会去那里坐坐。 他现在在干嘛呢?也不知道那封信看了没有?难道他真打算这辈子都不见她了? 思绪就像一团解不开的乱麻,既然无从下手,就不想了。 收拢心绪,时透月将注意力集中到两岸盛开的樱花树上,四周聚集了不少出来赏樱的市民,成群结队,好不热闹。 可这种热闹却莫名地让她心头升起一丝烦躁,只得掉头而去,转而走向人烟较为稀少的方向。想找个地方落脚,好让心静一静。 就这么走着走着,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总算是远离人群,来到一处清净的小河边。 路灯昏暗,其中两盏还灭了,使得这附近的居民都不太愿意来,生怕一个看不清路,被台阶绊倒摔得龇牙咧嘴。 但对于视力惊人的时透月而已,这点光足够了,顺着桥边的楼梯往下走。每下一级台阶,河堤的景象就愈发明朗。 潺潺水声浮在耳边,湿润的水汽伴着植物的清香扑入鼻间,大城市的浮躁被隔绝在外,时透月的心情蓦地平静下来。 直到余光触及到桥下那团小小的身影,她的瞳孔一缩,紧张地问:“研二,你怎么在这?离家出走啊?” 第79章 亲爱的友人我们家要破产了 突如其来的声响让萩原研二愣住。 他以为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绝不可能有人会来,没想到居然还真的碰上了,而且还是老熟人。 快速擦干眼角的泪,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样,露出平时的标志性笑容,扭头面向时透月:“考试没发挥好,被老妈骂了一顿就跑出来了。” 对方没搭话,静静地注视着他的脸。 目光像是游鱼一般,在他脸上来回移动,似乎正在努力解读着什么。 此举这让萩原研二有种被看穿的感觉,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一阵心虚,同时泛起不安和愧疚。 他撒谎了,而且这个谎言并不高明,稍微对他这个人,以及他家的情况有所了解,都能轻易识破。 “抱歉。”因为对好友撒谎而道歉,因为没能对她说出实情而道歉。 空气中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时透月坐到他身边,语气听起来比他还失落:“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才对,我没有好到可以让你无话不谈。” “啊,”他发出一声惊呼,睁大的双眼直愣愣地看向身边人,睫毛微微晃动,旋即又跟着眉毛一起耷拉下去,“你别这样,不要这样说。” “好。” 沉默和尴尬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浓稠,晚风吹拂,小河流淌,却化不开这浓稠的难堪。 看来萩原研二是真的遇到大事了,时透月暗自揣测,他平时是个十足的乐天派,似乎没有什么烦恼能在他心中留宿。 他本人也不是那种能藏事的类型,碰到不开心的都会跟朋友讲,绝不会憋在心里让自己不痛快。 但现在这个情况……只能理解为即便说出口也无济于事。 难道他家里人生了重病?! 好想直接开口问!但他完全没有想要倾诉的想法,强行逼问只会适得其反。 “研二,我饿了,你陪我去咖啡店吃个芝士蛋糕好不好?” 总之先换个地方吧,两个人独处只会让气氛越来越糟糕。 明白她用意的萩原研二配合地点头:“嗯。” * 晚上八点,两个小学生在繁闹的大街上瞎晃显然不太常见,时不时就会有人朝他们的方向投来或是好奇、或是担忧的目光。 计划要去的咖啡厅位于杯户町,距离萩原研二的家不到一公里,算是那附近的人气小店。 推开店门,在服务员的带领下,二人坐到角落的位置。店里生意很好,哪怕不在高峰时段,客人也占了三分之二的座位。 双眼状似盯着菜单看,时透月的注意力却全在对面人身上。他显然是第一次来,尽管表面装得淡定,身体坐的板正,但双眼却四处乱瞟,止不住的好奇打量。 这家店的装修风格属于复古极繁主义,墙上打满木柜子,木头有被刻意做旧。柜中陈列着陶瓷、音乐盒、人偶…… 柜子顶部同样码放着各式古老又精致的收藏品,东西确实多到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看。 “研二,你要点什么?” 被她这么一提醒,萩原研二总算想起来自己是来吃东西,而不是来参观的。 他立马拿起菜单研究起来,然后就被上面的标价吓了一跳。 “怎么那么贵?” 一杯黑咖啡一千合理吗?!比自动贩卖机中的贵了五倍!他每个月的零花钱也就只比咖啡高一点。 “因为地段好,租金高,”时透月淡淡解释,“今天我请客,下次你请。” 放下手中的菜单,萩原研二犹犹豫豫的抬眼望向她,“可是……” “别可是了,本来就是我强行拉你过来的,怎么可能还让你出钱啊。”她的语气突然强硬起来。 “那、那好吧。” 最终,萩原研二只是非常客气地点了杯最便宜的热牛奶,时透月则是跟饿死 鬼投胎似的,要了一大堆吃的。 看着满桌的食物,萩原研二默默算起大概价格来,目测至少七、八千,他突然体会到了世界的参差,心里五味杂陈。 “小月啊,你一个月的零花钱大概有多少?” 一清先生自从漫画开始动画化后就名声大噪,相关周边也卖得特别好,想必赚得盆满钵满,给宝贝闺女的零花钱肯定也水涨船高。 说实话,他是有些羡慕的。 咽下口中的三明治,时透月不紧不慢地说:“我爸妈早就不给了,零花钱都是我自己赚的。” 一听这个,萩原研二先是惊讶,然后是敬佩,最后一扫先前的颓靡,肉眼可见地精神起来,眼睛都亮晶晶的。 “怎么个赚法?你教教我好不好?” 时透月感到十分意外,因为研二这人平时没什么物欲,今天为什么突然会对金钱感兴趣? 尽管她很好奇,想问的东西一大堆,但还是决定优先回答对方的问题,“当模特啊,收入还是挺不错的。” 入行三年,由于个人形象好,业务能力佳,她在业界也算是小有名气,最近都开始接广告了,甚至还有事务所想签约,计划把她培养成童星,进军影视行业。 但目前还在考虑中,因为如果正式出道,每天赶通告能累死人,估计连上学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和朋友们玩了。 听到时透月的回答,萩原研二眼底冒出希望之光,指着自己问:“你觉得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你长得那么好看。”时透月诚恳地作出肯定,同时又在心里补充:而且还是个社牛,无惧镜头,天生模特圣体。 “感兴趣的话这周末和我一起去试镜吧。” “好,太好了!”萩原研二忙不迭地连连点头,笑意在脸上化开来,紧接着又低下头,喃喃自语,“我们家有救了。” 见他终于愿意打开话匣子,时透月赶紧见缝插针地追问:“你们家怎么了?” 听罢,萩原研二的笑容错了位,歪歪扭扭地挂在脸上,他艰难地收起表情,沉默半晌后才用极小的声音说:“我们家要破产了。” 时透月猛吸一口气,把即将惊呼出口的话给压了下去,她努力装作镇定,用尽可能平常的温柔语调问:“怎么一回事?方便说一说吗?” “唉,虽然之前就察觉到爸妈有点不对劲,但具体情况还是今晚意外偷听到的。” 晚饭后,他像往常那样回屋做作业,写到一半突然口渴,就拿起杯子下楼接水,结果却听到爸妈在压低声音吵架。 把各种零碎的信息汇总起来,总结出一个难以接受的残酷现实。 起因是父亲因为修理厂的生意很不错,年前就萌发出要开分店的念头,但母亲比较谨慎,建议他不要鲁莽行事,多考察考察再决定。 可父亲完全不听,就像是着了魔似的一意孤行,背着母亲把家里的房子拿去银行贷款,又找各种亲戚朋友东拼西凑,总算筹够开分店的钱。 然后……分店开了没多久就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支撑不下去,倒闭了。 父亲因此背上巨额债务,亲戚朋友那边还能缓一缓,但银行可不会讲什么情面。 到期还不上钱,房子就只能拿去法拍。 父母因为这件事吵的不可开交,已经到了谈离婚的地步,母亲想带着两个孩子回乡下的娘家躲债,让他一个人留在东京自生自灭。 父亲打算把本店卖了,先把房子保住再说,如果到最后实在还不上钱,只好去申请个人破产。 “其实我妈心挺软的,她只是嘴上这么说,不会真的丢下我爸不管。” “……”时透月倒是希望阿姨能狠心一点,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光是听就已经气死了! 萩原浩次是被下降头了吗?疯了吗?谁给他的胆子?!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但这本实在是太难念! 可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时透月知道自己只是个外人,没有资格和立场对别人的老爸评头论足。 至少明面上不能说出来,在心里骂一骂就罢了。 “浩次先生的初心肯定是好的,希望能多赚点钱给家里人,你……别怪他。” 此时此刻,时透月由衷地感谢自己的演技炉火纯青,细致入微,估计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识破她的表演。 “嗯,”萩原研二点头附和,“更何况事情都已经发生,责怪他也没用,我只恨自己不能一夜长大,帮家里分忧。” 什么叫做懂事到让人心疼?这就是!假如时透月以后有小孩,只要能有萩原研二一半省心,她就谢天谢地了。 “这个事吧,要不我去问问我爹?反正他跟你爸也认识,关系也还行,他现在虽然赚的挺多,但没什么时间花,我妈那边我来做工作……” 话未说完,就被萩原研二急切打断:“不能这样!不可以给你们家添那么大的麻烦,这件事是我爸爸造成的,所以、所以只能由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说话的语气斩钉截铁,态度异常坚决,不是因为顾忌面子、尊严之类的东西而在说场面话。 他内心的想法同话语一致,真心认为觉得不能因为自己家的事给别人造成困扰。 被他的气势所震慑,时透月一时哑然。 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随和又好说话的人,坚决起来的时候会那么有压迫感。 她打了好一会腹稿后才郑重开口:“研二,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自己做不到,需要别人帮忙才能完成的,不要害怕欠人情。如果立场交换,你也一定会帮我,因为我们是朋友。” 见萩原研二的表情有所松动,她乘胜追击:“你这周不是要跟我一起去试镜嘛,万一……我是说万一,能够借此机会进入演艺圈,以后成为大明星,还钱就是动动小手指的事,所以不要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 “大明星什么的,真是痴人说梦。”萩原研二垂下脑袋,在他原本的人生计划中,打算长大之后继承家里的修车厂。 但现在已经没有修车厂可以让他继承……甚至连家可能都快没了。 “不要说这种丧气话啊美少年,人活着主要就是靠自信,至少我对你挺有信心。” 这是时透月的真心话,绝对没有安慰或是恭维的意思。 后来她又给萩原研二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对方才好不容易点头答应,愿意接受她的提议。 * 钱可以慢慢还,首先得把本店保住,千万不能低价急售用于还债,否则失去收入来源,以后的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去给一清送衣服的时候,时透月顺便就把这事给说了。 老父亲听完后面露难色,并非不愿意出钱,而是有别的顾忌,“你妈会同意吗?” “这笔钱我来出。” 早在做出决定的时候,时透月已经做好拿私房钱出来救急的准备。 原因无他,她自己决定的事只能由自己来买单,否则就是慷他人之慨。 “你、你这么大方的吗?”一清目瞪口呆,他知道闺女的小金库资产颇丰,但没想到她会如此爽快。 “嗯。” 禅院直毘人给她的五千万基本没动,就刚拿到手的时候买了点奢侈品过过瘾,但随着东西到手,那种期待和喜悦很快就消失了。 她也是这个时候才明白,物质上带来的满足感转瞬即逝,世上最珍贵的是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羁绊。 将死之际,她最为不舍得绝不是金钱,而是人。 因此只要能让她亲爱的友人重展笑颜,那么这笔钱她十分愿意出。 第80章 拉钩钩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靠谱的成年二人组不负时透月所托,没过几天就带来好消息。 也不知道早鹤具体是怎么说的,但宫野厚司最后决定拒绝乌丸集团的邀请,比起研究,还是家人的安危更为重要。 一清那边也很顺利。时透月只希望萩原浩次先生能吸 取教训,以后做事三思而后行,不要再那么鲁莽。 只是还有一事未解决,着实让时透月伤透了脑筋,同时她也产生一个不太秒的猜想。 那封写给五条悟的信吧,虽然她自认为写得天衣无缝,堪称道歉信模板。无论是态度、诚意还是用词,都已经是耗尽她毕生所学。 但问题来了,对于一个学龄前儿童,信的内容会不会有点难懂。 可她转念一想有认为是自己多虑了,五条家的教育是把五条悟当成下一任家主来培养的,文化课方面只可能比普通小孩提前,不可能落后。 那封信对于其他小朋友而言确实难懂,但绝对难不倒五条悟! 那么至今没有回音的原因很简单——他还在生气。 说实在的,时透月的耐心被磨得所剩无几。 平心而论,她也没有犯下多么罪无可赦的过错啊!只是选择了自己想过的人生罢了。 虽然这个选择确实让五条悟失望了,但罪不至此吧。他都已经气了好几个月,她该做的,能做的也都做了。 如果到今年年中,他还是这个态度,铁了心都不原谅,那她真的没法子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时间上,但愿他哪天自己想明白了,自然会来找她。 就怎么一边苦恼一边焦虑地等待着,时间很快来到四月中旬。 上课、放学、回家。平凡的一天。 除了天气不太美丽,马上就要下雨以外,和昨天没什么不同。 回到家,她立刻躺在房间的榻榻米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感受着时间的慢慢流逝,感受着可以随意浪费时间的奢侈。 这时,沉寂一天的手机发出嗡鸣声。 塑料机身与木质书桌碰撞,“咯哒咯哒”的声响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就像是在对懒得起身接电话的时透月做出抗议。 她只好去拿,目光触及到屏幕的瞬间,整个人呆了足足有三秒,才动作僵硬地按下接听键。 “喂,小悟。” 电话那头不声不响,如果不是因为有轻微的呼吸声传出,时透月都要怀疑是不是打错了。 他不说话,她也不敢出声,只得僵直着身子站在原地等待。 因为紧张和不安,心脏快速跳动。掌心和后背都冒出一层薄汗,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时透月几乎快要失去耐心,正打算出声询问的时候,对面的人蓦地开口了。 “我想见你。” 如果喜悦可以被赋予声音,那一定是烟花绽放的声音。 时透月的心里放起了烟火,一放就是一整天。也有可能是一个星期。 “那我们在哪里见?”她知道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很高兴,实际上确实是喜出望外。 “我在你家门口。” “?!” 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因为她忙着发呆,所以没有听见? 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时透月已经飞速下了楼,一把推开大门。 门外的人手持电话,故意偏头不看她,目光飘向远处的天空,正在努力跟她装不熟。 五条家的高级轿车就停在对面,候在门外的司机冲她行了个礼,随后拉开车门钻进驾驶室。一脚油门踩下,扬长而去。 啊?就这么走了?把悟大少爷丢她家门口就走了? 啊这,司机先生肯定没权限这么做,想必是五条悟本人的意思。 放下手机,时透月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一把抱住面前装酷的小孩哥,无视对方的抗议,贴着他的耳朵轻声呢喃:“我好想你。” 原本象征性挣扎个不停的某人顿时没了动作,呆愣了好几秒,才如同大梦初醒那般,用小到几乎听不见的音量说:“我、我也是。” * 没有社团活动的甚尔早早就往家赶,今天轮到他做饭,打算放下书包就叫上阿月一起去超市采买食材。 没想到刚进门就看到玄关处多出来的木屐,这个尺寸是小孩子穿的。 他理所应当地认为是月的朋友来家里玩,便披上邻家好哥哥的皮,摆出亲和力十足的笑容朝正在播放电视节目的客厅走去。 “我回来了,”甚尔看向正目不转睛盯着电视的二人,“来朋友了啊,月。” “嗯!欢迎回家。”她看起来心情很好,扭头冲他笑的时候,眼睛都眯成了可爱的小月牙。 坐在她身边的白发小男孩滑下沙发,站到地上,面向他微微行了个礼,“您好,我叫五条悟,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啊?嗯……请多指教。” 五条?!那个传说中的五条悟? 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原本以为大名鼎鼎的六眼神子应该高高在上、目中无人才对。就像是禅院家那帮拥有咒力和术式的混蛋一样。 不曾想这位小神子还挺懂礼数。没有人会讨厌有礼貌的小孩,甚尔也不例外。 但出于好奇,还是忍不住多打量他几眼。白发蓝瞳,五官精致到有些失真,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不会忘记的长相。 再继续看就不礼貌了,甚尔赶在对方露出不悦表情前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问:“你们想吃什么?我去买。” 时透月:“炸鸡!” 五条悟:“我都可以。” “好,我现在去超市,你们稍等。” 待甚尔离开,五条悟的视线仔仔细细地顺着时透月的脸溜达了一圈,发出疑问:“你哥怎么长得跟你一点都不像。” “因为是表哥。”而且还是三代以外的远方表亲。 五条悟的表情愈发纳闷:“那他为什么会跟你们住在一起?” “因为禅院家不适合我们这样没有咒力的人生存。” 小神子愣了愣,旋即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紧接着目光中闪过了然,呢喃道:“啊,这样啊,嗯……我明白了。” 话音未落,他又接着问:“你不愿意当咒术师也跟这个有关吗?” 这会儿换时透月发愣了,她信里面不是都写清楚了吗?难道他没看? “我给你的信……你看了吗?”她以为五条悟愿意来见她,就是因为那封信写的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没想到他居然连读都没有读!甚至有可能连信封都没有拆!是不是有亿点点过分啊? 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五条悟看,在她的问题抛出后,身边这位完全不会掩饰自己情绪的人,就表现出明显的心虚。 目光开始乱飞,故意把脸转向电视屏幕,避开与她视线接触。紧接着他白皙的脸泛起粉色,由粉转绯,没过几秒,脸颊连带着耳朵和脖颈都红了。 “我、我……你知道我平时很忙的!每天要忙着训练,五条家又没有人会无下限术式,只能自己摸索,或者根据上一任六眼留下的记录来学习,但那是几百年前的东西了,写的都是古文……” 他就跟念经似的,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最后总结为一句:忙于咒术训练,文化课方面没怎么学。 解释完后,五条悟都不好意思看她,生怕时透月会嘲笑他没文化,连汉字都看不懂。 真要这样,他大概率会恼羞成怒,二话不说就跑回五条家。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时透月羞愧难当,那么简单的道理她怎么愣是没搞清楚呢? 每个人的时间和精力都是有限的,哪有那么多全能六边形战士。 就因为他是五条家的下任家主,所以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对方应该干什么都行,却完全忽略了他如今只是个学龄前儿童。 除去和咒力相关的东西,他也只是个普通孩子。会难过、会生气。面对不明白的事物,不想轻易承认自己不懂,而是找理由找补。 就跟普通的小朋友一样一样的。 见她态度真诚,完全瞧不出半点取笑的意思。五条悟悬着的心总算放下,现在也终于能正大光明地问:“所以那封信到底写了什么啊?” 他靠着翻字典只能明白百分之二三十,只知道自己在时透月心里很重要,她很在意 他,很抱歉让他失望了……诸如此类的内容。 这些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 但依旧很好奇余下的内容具体是什么,想要了解只能亲自来问本人,这也是他特地登门拜访的原因之一。 “其实我年初的时候差点挂了。” “什么?!怎么一回事?为什么都不跟我说?!” 面对被吓得“花容失色”的五条悟,时透月连忙安抚,只说虽然情况很危险,但好在伤得不重。 “在那之后,我突然顿悟了,觉得从前生活中那些平平无奇的日常,在现在看来,都美好的像是奇迹一样。我不愿意失去这些日常,所以才决定放弃当咒术师。” “能够和小悟相遇,也像是奇迹,所以你不理我的时候,我是真的很难受,很害怕。好担心你以后再也不见我了。” 为了不让对方产生歉疚心理,她没有表现得多么悲伤和惋惜,只是平静的叙述。 但这些话的分量,却狠狠地砸在了五条悟心上。他觉得自己真是太不懂事,太武断,根本没有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 他早就应该想到的才对,阿月不是那种反复无常的人,之所以突然不想当咒术师,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大事。 而他却完全忽略了这些,只是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一个劲儿的埋怨她的选择。 “对不起……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没事啦,都过去了,只是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时透月伸出右手食指,很认真地看着他说。 “什么请求?”不管是什么,他都会答应。 “以后有话就直说,不可以再跟我冷战,真的太难熬了。” “好,我答应你。” “那拉钩钩。 “……幼稚。”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五条悟还是口嫌体正直地伸出小拇指,配合她的动作。 80-90 第81章 不可以动摇不靠谱的姐姐 院子里的樱花已凋零大半,嫩绿的新芽急不可耐地冒出了头。细细密密地缠绕枝条,占据先前属于花朵的位置。 五条慎吾低头茗了一口刚泡好的茶,略微苦涩的味道爬满舌尖。 视线移向横在屋檐上的天空,铅灰色的,厚重的云层蛮横地压下,空气中凝结着黏腻的湿气,山雨欲来。 大概从年初开始,悟的状态就有些反常。 那孩子不常有心事,即便有,也能将大部分的情绪掩盖在平静的外表之下。 这次也不例外,但似乎和从前稍有不同,具体的五条慎吾也说不上来。这种判断基于他对小侄子的了解,也可以说是某种直觉。 唯一可知的是,悟的反常表现与时透月有关。 起初他并未放在心上,成年人之间相处得再好,也会产生摩擦,更何况是未经人事的小孩子,小打小闹很正常。 本想着过几天他们两就能自动和好,可事情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悟这次是真的很生气,似乎已经做好老死不相往来的打算。 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向来理性的小侄子大动肝火。 这段时间里,五条慎吾也试探性的问过几次,但都没能得到具体答案。 他开始反省自己。 平日忙于处理家中各项事务、平衡与各大家族之间的关系已经让五条慎吾自顾不暇,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多少,自然就忽略了对于侄子的关心,以至于小悟不愿意表明心事。 看来以后除了督促他认真训练外,还需要多多关注他的精神世界。 幸好在这件事上,月小姑娘足够锲而不舍,于樱花落尽之前,把悟给哄好了。 听到他要去找时透月的时候,五条慎吾恐怕比小姑娘本人都要激动,立刻给他放了三天假,就当是对平时认真完成训练的奖励。 * 五条悟对于工作日和周末没有什么概念,因为他的训练全年无间断,除了新年和生日外,基本不存在休息日。 但这次的周末不同,不是因为大伯特地批准的假期,而是和跟他一起度过的人有关。 生平第一次在朋友家留宿,也不知是认床还是兴奋,一直难以入眠。 和辗转反侧的他不同,身旁躺着的这位几乎是刚说完晚安就睡着了,入睡速度着实让人羡慕。 六眼会被动接收过多信息,大脑需要一直运转,就算合上眼也收效甚微,导致他的睡眠一直很浅。 虽然今晚失眠,但他却不感到无聊。 侧过身子盯着时透月的侧脸看,视线划过饱满的额头,微翘的鼻梁,抿起的嘴唇,小巧的下巴……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 目光像是一支笔,仔细描摹着她的轮廓,仿佛以后都见不到似的。他想将她的模样记下来,画在脑海里,烙印在心底。 就这么画着画着,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他睡的很沉,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 深色的窗帘隔绝掉大部分的阳光,起身拉开帘子才发现,外面已是日上三竿。 五条悟的第一反应竟是:昨晚的饭菜里该不会下了什么能让人睡得很死的药吧。 下一秒又觉得这种想法实在可笑,真是如此,他昨晚肯定倒头就睡,何至于失眠。 床头柜上有特意留给他的保温杯,拧开盖子喝了几口温水后,他才迷迷糊糊地喊:“阿月,人呢?” “来啦。”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和回话一同飘来的还有“噔噔噔”上楼的脚步声。 障子门被人拉开,怀里抱着桶冰淇淋的时透月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看着样子,大约正窝在沙发上一边吃冰淇淋一边看电视。 “现在几点了?你怎么都不叫我起床?” 原是有些埋怨在里头,他认为睡太久很浪费时间,但不知道为何,自己说话的口吻竟带着点撒娇的意思, 五条悟只感觉难为情,立刻就熟了脸。 “看你睡得挺香,就想着让你多睡一会,反正没什么事。”时透月只把他的脸红当做是刚睡醒所致。 “好吧,”他随口应道,目光飘向门外,“你哥呢?” “篮球社周末训练,估计吃完晚饭才回来。” 有一说一,时透月一直觉得甚尔这小子参加运动社团纯属欺负老实人! 体能跟其他社员根本不是一个等级,偏偏他还那么认真,不管是训练还是团建都积极参与。 难道因为团魂?怪不得有那么多热血运动番,日本人真的很爱社团。 “那我们今天该干嘛?” 五条悟的声音把她飞远的思绪扯了回来,思索几秒后,她眨了眨眼,问道:“要不要去我爸的工作室?” 漫画家的工作室对于大部分的小朋友都极具吸引力,简直就像充满神秘色彩的梦工厂。 尽管五条悟不是动漫迷,但闲暇时间里确实会打开电视找找动画片看。 事实上他很感兴趣,内心一阵小雀跃。 可又不想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似的,表现出兴高采烈的丢人模样,特别是在她面前。 五条悟只是略微一点头,表情从始至终都淡淡的,没有什么明显的起伏。 切,真没劲。时透月暗自腹诽。 他有时候真不像小孩,比她这个带着记忆出生的人更不像小孩。 啊……该不会他是真的毫无兴趣,只是为了迎合她才勉强答应的吧? 她问:“那你想干嘛?” 他答:“我都行。” “……”这是她最不喜欢 的回答,让别人全靠猜是吧。 * 在一清的工作室坐了不到十分钟,时透月的心情愈发郁闷起来。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五条悟从进来起就将“口是心非”这四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那个好奇的小眼神,那个激动的微表情……三百六十度体现出他内心的亢奋。 可是他面上还是非常敬业地维持着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设,所有的情绪都是收着的,要不是她留意观察,恐怕都看不出来。 小小年纪偶像包袱就这么重,长大之后不知道会发展成啥样。 想到她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好不容易才将这位难哄的小少爷给安抚好,这会儿实在没办法开口问他为什么要装…… 感觉问了会原地友尽,得不偿失。 更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还是秉持看破不说破的原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五条悟不知道时透月内心的困惑,他正专心捧着本漫画看得不亦乐乎,这样悠闲的时光对于他来说太难得。 难得的就像是一个清醒梦。 在这短暂的三天时间里,他好像变成了时透家的小孩,跟着“姐姐”去“爸妈”工作的地方参观,去给集训中“哥哥”加油打气。 没有咒力训练,没有听不完的大道理,没有无时无刻需要讲究的礼仪。不会有人叫他“悟少爷”或是“神子大人”。 他们都叫他“小悟”,会像对待普通小朋友那样摸他的头,会让他不要挑食,不然以后长不高…… 第一次对成为咒术师这件事产生动摇,他好希望自己是时透家的小孩,能够以阿月弟弟的身份跟他们继续生活下去。 突然就理解了她说的“那些平平无奇的日常,都美好的像是奇迹一样”是什么意思了,他也想过这样平凡的生活。 不可以!不能这么想! 在返回家中的车上,五条悟用力地摇了摇头,努力将这种离经叛道的想法给甩出去。 “悟少爷,您不舒服吗?需不需要安排家庭医生提前候着。” 司机担忧的目光映照在后视镜中,五条悟只觉得内心一阵烦躁,他压抑住这莫名的火气,语气平静:“不用。” 偏眸望向窗外,夜色已浓,路灯和广告牌的霓虹落进他透亮的蓝色眼眸中,好像正在播放水幕电影,一部没有结局的电影。 以后还是不要去时透家比较好,内心会动摇,会变得软弱。 他不可以动摇,不可以软弱。 * 令全世界的学生欢呼雀跃的暑假来了,可放假第一天,玉青就丢下一颗重磅炸。药。炸的时透月头昏眼花,不敢相信。 “我要出趟远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走之前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待会再说,”时透月情急之下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她看起来快哭了,“是不是我让你太失望?你、你打算以后眼不见心不烦,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玉青有些好笑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很坏心眼地欣赏起她又急又恼的表情,直到时透月被他盯得不耐烦,随时准备发火,他才慢条斯理地说:“我要去找个人,不,严格来说是要去找个咒灵。” 见他离开的理由不是因为自己,时透月松了口气,拽着袖子的手也松开来,“谁啊?为什么?” “说来话长,我们边走边说吧,正好你陪我去个地方。” 事情的起因要从玉青的白月光——琴子女士说起,她的好大儿夏油杰觉醒了千年难遇的SSR级术式——咒灵操术。 这个术式可以说是Bug级的存在,能将降服的咒灵吸收,为自己所用,并且吸收咒灵的数量没有上限,故此又被称为“无上限术式”。 但凡事都有两面性,看起来这么牛的能力有个致命问题,咒灵的味道简直是灾难性的糟糕! 据夏油杰本人描述,那味道就好像将扔进下水道里,擦拭过呕吐物的抹布囫囵吞下一样[1]。 第一次吸收咒灵,他恶心了整整三天,什么都吃不下去,只能喝白水。 父母由于担心,多次劝说他稍微吃一口,但别说进食,单是食物的气味靠近,他就疯狂反胃,开始干呕。 第二天去看医生,开了些促进食欲、帮助消化的药,可没什么用,他依旧不受控制的犯恶心。最后还是被时间治好的。 可即便都这样了,夏油杰也不打算放弃成为咒术师。 认为这个特别的能力赋予了他保护普通人的使命,他坚信自己可以克服困难,把力量用在正确的事上。 “他是谁?耶稣吗?”时透月不理解,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怎么有种殉道者的意思?” 玉青抬手就是一记爆栗,“呸呸呸,闭上你的乌鸦嘴,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贪生怕死、好逸恶劳、不求上进……” 在一连串的成语炮轰下,时透月乖乖闭上嘴巴,等玉青骂完了,才悻悻地张口问:“所以你要找的咒灵跟这件事有关?” “差不多吧,但我也不能保证对他一定有用。” 理论上来说,咒灵的身体由咒力组成,因此只要能提高抵御咒力的耐性,吸收时所感受到的味道,或许会有所改变,变得没那么糟。 玉青从前在九州地区见过一位能力特殊的咒灵,可以在短时间内提升自己或他人的咒力强度和抗性。 “但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不知道她现在还在不在那里,有没有被祓除。” “女性啊?”时透月好奇道,咒灵应该没有性别之分。 “看起来是,至少外表和声音像女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在路人视角里,时透月是在跟空气对话,但小孩子自言自语不算特别诡异,倒也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走到夏油家时,刚过中午,日头正盛,时透月被晒得头顶发烫,此刻只想进去蹭空调。 按下门铃,她还未来得及出声,细碎的脚步声便透过拉门传了过来。 “是玉青吗?” “嗯。” 也不知道他们两什么时候混那么熟的,时透月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这种滋味名为吃醋,她的鸡娃好大哥终究还是对她失望了,转而跑去别处练小号。 但也不能怨他,是她自己不争气。 “哗——”的一声,大门被人用力拉开。 面对夏油杰疑惑的小眼神,玉青平静地解释道:“杰,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在此期间,这位看起来不太靠谱的姐姐会帮助你练习体术。” 不靠谱的姐姐微微一笑:“别想着当什么咒术师了,会死的哦,我带你出去玩吧。” 第82章 天使与恶魔你恨我吗?! 话音刚落,玉青的铁拳就顺势砸下来,得亏时透月闪得快,否则她的脑袋就要遭老罪了。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已经下定决心,不会轻易放弃。” 夏油杰先是礼貌回应,继而仰起头望向玉青,满眼不舍,“你要去哪里?去多久?” 在玉青向他解释来龙去脉的时间里,时透月闲着没事就多打量了夏油杰几眼,越看越觉得眼熟。 思索半天她才想起来,这小糊涂蛋曾在新年那天走丢,最后还是她把人送去的警察局。 行吧,说不定这也是某种缘分,她会负起责任来,认真教学,绝不误人子弟。 不能再让玉青失望了。 那头的两人沟通完毕,玉青愉快地宣布:“择日不如撞日 ,你们就从现在开始吧!” “大哥!”时透月颇为无语地瞪他一眼,“现在可是太阳最毒最辣的大中午,你想看我们中暑吗?嗯?” “也是。”他自知理亏,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你看这样好不好?”时透月曲起膝盖,视线与夏油杰齐平,“我们早上练,空气又好,又凉快。” 这双眼睛似乎在哪里见过,她的声音也很耳熟,但夏油杰想了好几圈都没想起来,索性便不想了。 “嗯,以后就麻烦姐姐了。” 尽管内心更倾向于玉青带他训练,但不可以那么任性。玉青是为了帮他才要离开,趁对方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一定要拼命练习体术,等下次见面的时候,让玉青吓一跳! 只不过面前这个大姐姐看起来过分温柔,甚至有点懒散,而且感觉弱不禁风,完全不像体术高手。 交给她真的没问题吗? 此时的夏油杰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不知道自己接下的将会直面地狱。 约好第二天的见面时间,时透月挥手告别自己的倒霉学生,玉青没跟她一块儿走,应该还有其他事要交代。 回到家中,她打开笔记本,开始写练习计划。 写了一会儿便停下笔,觉得不妥。这个运动量对于她来说刚刚好,但对于夏油杰太过斯巴达,他可能会累死。 脑中灵光一闪,拨通五条悟的电话。 二人年纪差不多,可以参考小悟的体能训练表,在此基础上进行适当调整。 在听完时透月要带别人训练,而且每天都练的时候,五条悟握住话筒的手微微收紧。 他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把自己的训练内容一五一十地报出来,只不过翻了三倍而已。 那人都能天天见她了,累点就累点吧,有得必有失嘛。 “啊?”时透月先是惊讶,随后流露出几分心疼,“你好辛苦,每天都这么累,不要勉强自己啊。不管怎么说,这个训练量都有点过了,谁制定的?” 最后一句带着明显的埋怨,她在为他打抱不平。 听到这话,五条悟瞬间喜上眉梢:“我不累,如果连这点苦都吃不了,以后还怎么保护你。” “保护我?”时透月目露诧异。 第一反应是受挫,即便从前会下意识地依赖玉青,但除此之外,也未曾想过要得到其他人的保护。 难道因为她决定摆烂不当咒术师,五条悟就自动把她划进柔弱普通人列表中了? 尽管知道他是好意,但……怎么说呢,这种若有似无的保护欲其实挺伤人的。 话筒那头半天没有声响,后知后觉才意识到失言的五条悟暗道不好。 可能连时透月本人都没察觉,她看似没有什么胜负欲,好像活得很随性,但其实自尊心挺强的,这建立在她对自己的实力有一定自信的基础上。 他方才那话说得不合适,至少对她而言不合适。因为现阶段她并不认为自己比他差。 搜索枯肠一番后,五条悟总算想到该如何找补:“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遇到特别强的咒灵,手边又没有合适的武器,只要一通电话,我就立刻赶过来给你送咒具。” “真的假的?你又不会瞬移。”她不禁失笑,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打趣道,“难道说你不是咒术师,而是魔法师?” “现在不会不代表以后不会,只要能掌握好无下限术式就能做到。” “厉害了我的悟!有了你就不需要再买车了。” 他拔高音量抗议:“别把我当交通工具啊!” …… 起初只是打算问一问训练内容,可话题一旦扯远似乎就很难收回来。 两人煲了好大一锅电话粥,里面塞满乱七八糟、天马行空的料,直到日落西山才依依不舍地放下发烫的话筒。 或许偶尔吵个架反而可以促进感情发展,时透月如此想道。至少在吵架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在意他。 经此一事,他们的关系反而比从前更亲密。 可凡事都有两面性,在吵架过程中,人很容易情绪失控。若是被愤怒左右,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有可能会造成难以修复的情感裂痕。 因此还是尽量不要吵,即便发生矛盾,也要尽可能保持最基本的理智,就像五条悟一样,哪怕是气急了,也没有对她口出恶言。 仔细想来这真的很难得,不仅仅是出于教养,更多的是基于善良。 比起出众的外表,他的灵魂一定更加美丽,轻盈、透明、闪闪发光。 * “快点!快点!才跑几分钟就受不了了?!还妄想当咒术师,你可省省吧!”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去,夏油杰满头大汗地迎着朝阳奔跑,身后是脚蹬自行车,手持纸扇的斯巴达教练时透月。 他喘得像是一台即将寿终正寝的破烂鼓风机,肺快要炸开了,口腔、鼻腔和气管好像被灌了滚烫的辣椒水,刺痛的灼烧感几乎快夺走他呼吸的能力。 “啪——” 纸扇砸向他的后背,力道虽然不大,但他太虚弱,不剩什么力气,被这么一打,半个背都麻了。摇摇欲坠的身子好似即将凋零的落叶,在风中抖了又抖。 “啧,没用的家伙。”时透月不禁砸了下嘴,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懑。 是她期待值过高,本想着能让玉青另眼相看的人,必定是万里挑一的好苗子。 没想到那么菜!菜鸡一只。 别说五条悟了,就连松田阵平或是降谷零这种稍微有点运动基础的普通人,体能都比他好。 玉青偏心!赤果果的偏心! 从前带她拉练的时候,那叫一个凶残,那叫一个毫无人性,经常把她练到脱水晕厥。 怎么换到夏油杰这就人设崩塌,变得如此心软。在这小子身上基本感觉不到什么锻炼痕迹,体力差得要死。 那两人平时都在干嘛?玩扮家家酒吗?不然很难解释为什么会练了个寂寞! 从五条悟那打听到的训练清单铁定是完不成了,就他这样,能完成五分之一,时透月就谢天谢地啦! “速度不准慢下来!你属乌龟的吗?!腿抬高一点!不许夹胳膊!” …… 接连不断的骂声砸向后脑,砸的他头昏眼花,眼冒金星。 夏油杰心中浮起欲哭无泪的凄怆,如果魔鬼拥有具体形象,那大概率就是身后这位的模样! 好毒的一张嘴!好狠的一颗心! 昨天的自己过分天真,竟然认为她是个温柔的大姐姐。这个人和“温柔”的关系就像他和圣德太子的关系一样,也就是毫无干系! 为什么玉青要将他交给这种人?! 夏油杰不认为自己哪里得罪过对方,他和玉青的关系一直很好,从认识那天开始就很好。 玉青是一位温柔优雅的知心大哥哥,经常来找他玩,总是充满耐心和修养,说话轻声细语,让他感到如沐春风。 玉青和时透月,就像是天使和恶魔。天使离开了,从此恶魔降临人世,预示着他的好日子到此结束。 一想到从今往后的每一天都要被时透月折磨,他就有种想要放弃当咒术师的冲动。 在体力即将耗尽,意识模糊期间,脑中回忆起玉青昨日的嘱托,放弃的念头又被他艰难地压了下去。 玉青说:“她会对你很严格,但严师出高徒,所以请你务必坚持下去。只要能过她这关,相信以后没有什么事能够难倒你。” 当时的他信心满满,认为不管训练有多艰苦,凭借心中的坚定信念,一定能克服过去。 于是信誓旦旦地对玉青发了誓:“请相信我,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此时此刻,夏油杰只感叹自己以前对于“严格”二字的体会太浅。 遥想往后的痛苦生活,不禁心生绝望。早已脱力的双腿一软,他直直朝前倒去。 预想中的疼痛感没有袭来,他被人稳稳接住,紧接着就失去意识。 夏油杰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沙漠里迷了路,又累又渴,可放眼四周,尽是一望无际的沙海。 他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啊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远处竟出现一片绿洲!不顾一切地奔跑起来,除了“喝水”这个念头,他感觉不到别的。 在距离清泉不到一米的地方,他狠狠地摔倒了,吃了满嘴沙子,用尽最后的力气终于爬到水边,埋下头,尽情喝了个够。 泉水清冽爽口,味道和普通的水不一样,甜甜的,还带着一点酸味,似乎又夹带着一丝咸。 见夏油杰晕倒,时透月倒也不惊慌,大概率是脱水了。 上辈子担任风柱期间,她过于严苛的训练经常把人练晕,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后续的处理也驾轻就熟。 灌点水,再躺着睡一会儿就好,不是什么很严重的问题。 她先是找了条长椅让他躺好,接着就去最近的便利店买电解质水,然后将他抱在怀中,慢慢地把水喂进去。不能急,否则会呛道。 喂了小半瓶,感觉差不多可以了,就让他横躺在自己的腿上休息,接下来只需静待他醒过来就好。 从身边的小书包里拿出一本小说,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低头阅读起 来。 幸好她早就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带了本书来打发时间。 看得正入迷,下方传来一声细细的轻哼,跟小猫叫似的。 夏油杰睁开酸涩的眼,深蓝色的书皮近在咫尺,他歪过头,让视线和书名呈水平线,这才看清了那行字——《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这种荒诞的戏剧感让他嘴角扯起一个苦笑。 “醒了啊,醒了就继续。”平静无波的声音落在他脸上,完全听不出半点愧疚。 夏油杰十分恼火,他都晕倒了!为什么她还那么冷酷?就算无法对此感到抱歉,好歹也说几句关心他的话吧! 竟然还要让他继续!继续个鬼啊,这是谋杀!充满了恶意的谋杀! 抬手拨开面前碍事的书,他直挺挺地坐起来,双眼死死盯着时透月厉声质问:“你恨我吗?!” 第83章 大哥恋爱了我害怕秀一哥哥 时透月是否恨他犹未可知,但他的眼神里确实含着明显的恨意,以及隐藏在这层表象之下的不解和委屈。 直直迎上他的目光,时透月歪了歪脑袋,面露费解:“你为什么会问这个?” 那种无辜和困惑的表情让夏油杰气极反笑:“哈,你应该反省一下自己都做了些什么,我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问出的这种问题!” 假如换作是别人听到这话,或许真的会自省,但时透月不同,她对学生铁面无情惯了,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是哭着跑的,最后一个骂骂咧咧。 “我对你的精神世界不感兴趣,你要么接着练,要么自己去和玉青说坚持不下去,想换人。他明天才出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她就像是一个机器人,顶着一张扑克脸,言语间不带任何感情,语调没有起伏,但每一个字都冰冷刺骨,狠狠地扎在夏油杰柔软的心上。 该怎么选?他陷入两难的境地。 诚然,他打心底里不愿意再被时透月折磨,可又不想去找玉青坦白。 既然玉青放心把他交给时透月,并且也清楚她的训练方式,那么就意味着在玉青看来,他是可以坚持下去的。 如果现在就放弃,岂不是辜负了对方的期待。 不敢想象玉青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会露出多么失望的表情,他不可以半途而废,至少不可以在第一天就放弃。 可是、可是真的太辛苦了! 才第一天他就感觉快要死掉,以后的日子该怎么熬?也不知道玉青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万一要十年才回得来,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表面上低头看书的时透月,实际上已用余光将身边人的表情悉数收入眼底。纠结、痛苦、迷茫、自我怀疑……各种各样的情绪就像幻灯片,在他脸上随机播放。 她承认有赌的成分,认为只要夏油杰哭哭啼啼地跑去玉青面前说自己连最基础的体能训练都坚持不下去,根本就没有办法成为咒术师。 如此一来,玉青就不需要特地出远门帮他解决术式上的缺陷了。 她舍不得玉青离开,同时对他离开的理由充满嫉妒。 以此为铆点,一连串连她本人都感到匪夷所思的情绪被扯了出来。 她嫉妒夏油杰可以得到玉青所有的温柔和耐心,嫉妒他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对未来充满希望和信心,嫉妒他心中满是正义,看不到一丝一毫的阴霾。 他没有见过世界的背面,一直活在广袤无垠的阳光下,因此可以坚定不移地朝着所谓“正确”的方向走下去。 她对自己这些见不得光的想法感到厌恶,对阴暗卑鄙的自己感到厌恶,却无法抑制住内心的负面情绪像霉菌一样滋长。 印象里她很少嫉妒,她对自己的评价很中肯,因此不会盯着别人比她强的地方看,更不会拿来比较。 如今这是怎么了?难道因为一直鞭策自己的人转而将希望投注到他人身上,导致她破大防? 但一码归一码,时透月还没有无耻到在训练上公报私仇,这点最基本的师德还是有的。 论迹不论心,即便心里没那么喜欢他,她也在尽力掩饰,不让他看出来。 只可惜他似乎已经察觉,所以才会问那个问题。 “我不恨你,只是……只是有一点妒忌罢了,或许是羡慕也说不定。”她决定坦白,尽管这非常需要勇气,并且十分难为情。 看他的样子好像不打算似乎找玉青哭诉,这就意味着他们有可能需要相处很长时间,把话说起清楚对两个人都好。 对一个人抱有负面情绪,且每天都要见面,这其实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归根究底,二人之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把话说开了就行,她也觉得自己没必要那么小心眼,那么不讲道理。 嫉妒?羡慕?夏油杰觉得惊讶又疑惑。他们才刚认识,她为什么会对他产生这些奇奇怪怪的感情,真是莫名其妙! 两人唯一的交集就是玉青,难道说……问题的根源是玉青? 昨天玉青提过,他和时透月认识很久了,并且十分信任对方,这也就意味着时透月对于玉青的离开很是不舍。 想到这,夏油杰恍然大悟,心里的那股无名火也被浇灭。 导致玉青远行的人是自己,时透月因此产生不满的情绪在正常不过,自然不可能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她之所以对他那么狠,只是因为想要认真负责地完成玉青的嘱托,她只是有些心急,而不是有什么坏心思。 余光瞥到长椅上空了一半的饮料瓶,他呆愣三秒,忽然明白一切——那个梦半真半假,沙漠是假的,但喝水这件事却是事实。 他醒来时是躺在她腿上的,说明在晕倒期间,她并非把他扔在一边就不管了。又是喂他喝水,又是让他躺下好好休息,甚至都没有叫醒他!而是用看书来消磨时间,耐心地等他自己醒来。 其实……这么一想她也挺好的,就是有点凶而已。 她说嫉妒,也许只是因为玉青的离开因他而起。至于羡慕,玉青提过时透月从前也想当咒术师,但因为某些原因放弃了。 即便没有明说,夏油杰也能明白——时透月没有咒力,所以梦想只能被迫搁浅。 她羡慕拥有咒力和术式的他可以勇往直前,可以去实现她没有办法继续的梦想,因而心生羡慕。 看来严苛的训练不单单是为了兑现与玉青的承诺,还是一种对于自己无法实现的梦想的不甘,她把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 “请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喊苦喊累。”夏油杰拍着胸脯向她保证。 他认为自己肩负着两个人的梦想,背负着两个人的期待,身上的担子突然变重了。 “啊?”时透月脑袋中冒出一堆问号。 这迷之转变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看她的眼神充满温情和理解,甚至夹带着那么一丝怜惜。 原本苦闷的表情也变了,变得意气风发,那是一种坚信心中信念即是正义的体现,还流露出几分在现代人身上很罕见的浩然正气。 至于原因……她懒得探究,都说了对他的精神世界不感兴趣。 但或许是受这种正能量的影响,心中的负能量被似乎抵消,看他也比方才顺眼了些。 “好吧,这可是你说的,现在围着公园青蛙跳,敢在我喊‘结束’之前停下来,我就揍你!” 夏油杰:?! 她果然是魔鬼! * 事实证明玉青的偏爱并非只是出于移情,他这个伯乐当的很称职,夏油杰果然是个好苗子! 经过两周的魔鬼训练,体力逐步跟上,没有再出现晕倒的情况。 时透月有种既惊喜又欣慰的感觉,不枉她每天早起抓他训练,忍痛放弃自然醒。 两周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她已调整好心态,将那些可笑而幼稚的想法从心里驱赶出去。 训练结束后回到家,明美正坐在她房间安静地完成绘画作业,堪称模范学生。时透月至今只字未动,连作业本都没打开过。 说来奇怪,虽然明美原来就时不时的来找她玩,但最近过于频繁,几乎天天都来。 总感觉事有蹊跷,莫非是因为妈妈有了宝宝,对明美不像从前那么上心,所以闹别扭了? 这属于人之常情,她有时候也会因为爸妈偏袒甚尔而发脾气,多子家庭有点小摩擦很正常。但憋在心里就不好了,时间一久容易出问题。 时透月小心翼翼地试探,结果与她的猜想大相径庭,明美比她想的宽宏大量得多。 “我害怕秀一哥哥。” 由于艾莲娜怀孕,她姐姐玛丽带着家人来前来看望,可刚到日本没多久,玛丽和丈夫突然有急事,只好将两个儿子临时留在妹妹家,许诺只要那边的事一结束就过来接孩子。 然而一周过去了,却杳无音讯。 明美和二表哥赤井秀吉相处得还不错,问题出在她大表哥身上,倒不是对方做了什么,而是单纯的气场问题。 据明美所述,她大表哥赤井秀一沉默寡言,性格冷漠,眼神特别锐利,从来没见他笑过,在家的时候通常待在书房里看书。 明美的小脸几乎皱成一团,委屈巴巴地说:“我现在都不敢去书房画画了,只好来姐姐这里。” “有那么可怕吗?他几岁啊?”时透月剥了个橘子递给她。 “当然有!”明美用力嚼了几口橘子,“好像……比姐姐大个两三岁吧。” 时透月有点好奇,这人设听起来跟织田作之助有那么一点相似,说起织田……也不知道他的写作之路顺不顺利。 上次见面的时候得知他被刚被退稿,导致她现在也不好得问,想必只要有好消息,作之助会和她分享。 今天家里得人各忙各,都不回来吃晚饭,时透月索性跟着明美一起回了宫野家,顺便看看传说中的大表哥究竟有多可怕。 亲眼见到真人,发现和她想象中的差不多,就是那种表情和话语都很少的小酷哥,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我不好惹”的气场。 但有一说一,站在明美的角度来看,确实会下意识的避开。 家里突然来了两个素未谋面的表哥,其中一位不苟言笑,跟她有着七岁的年龄差,没有什么共同语言,让她不知道该怎么相处。 吃饭的时候,时透月意外听说赤井秀吉竟也对将棋感兴趣,饭后就开开心心地邀请对方去家里下棋。 秀吉表现出犹豫:“可我从来没有跟人下过,只是在电视上看过比赛,知道规则而已。” 将棋在英国并不流行,身边的朋友甚至都没有听过。第一次实战,他有点紧张,担心自己棋艺不精,会让对方扫兴。 “没事没事,我也差不多,跟你半斤八两。”时透月基本上只跟羽田浩司下过棋,每次都输得一败涂地。 碰到兴趣相投的同龄人让她跃跃欲试,尽管她棋艺不怎么样,但对于赤井秀吉来说刚刚好。新手如果一上来就碰到大神级别的人物,可能会因此受挫。 在玄关换鞋时,赤井秀一朝他们走来,正低头系鞋带的秀吉扬起脸问:“大哥也要去?” “嗯。” 见状,时透月也没多想,只当他突然来了兴致,想要近距离观摩棋局。 这时,明美悄咪咪地从走廊拐角探出半边身子,冲时透月露出感激的神色,还竖起了大拇指。 额,虽然她什么都没干,但明美开心就行。 相较于白天,夜晚凉快不少,微凉的夜风在街道间穿梭,将积攒了一天的燥热轻轻抹去。 去时透月家需要经过一条刚翻新过的商业街,药妆店、咖啡厅、小餐馆……各式小店鳞次栉比地将道路两边塞得满满当当。 “日本和英国完全不一样。”看着周围街景的赤井秀吉如是感叹。 从来没有出过国的时透月好奇心大作:“英国是什么样的?” 她只在电视和杂志上了解过皮毛,很想知道生活在那的本地人如何评价。 “路上都是古建筑,跟几百年前相比,几乎没有变化……” 赤井秀吉讲的绘声绘色,时透月听得十分入迷,幻想着未来一定要亲眼去看看。 在欧洲,国家与国家之间离得很近,还能顺便周游列国,体验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品尝当地美食。当然,也可能不合胃口,一点也不美味。 只可惜虽然没有经济方面的限制,但碍于小孩子的身份,时透月没办法随心所欲地到处旅游,爸妈又那么忙,自然不可能陪她,只能等长大之后自己去了。 “你如果感兴趣,可以跟我们一起回去。” 正滔滔不绝讲个不停的赤井秀吉吃了一惊,猛地闭上嘴巴,然后用那种看陌生人似的眼神看向大哥。 他平时不是那么热情好客的人啊!而且很怕麻烦,这次突如其来的赴日就让他感到不满,因此心情一直不太好。 今晚大哥的行为举止太过奇怪,首先他对将棋根本就不感兴趣,却愿意跟来,现在居然邀请时透小姐跟他们一道回国。 可疑,非常可疑。 真相只有一个!聪明的秀吉得出结论——大哥恋爱了,一见钟情,但是单恋。 第84章 她恨自己是天与咒缚他们没有嗅觉和味…… “不太好吧,会给你父母添麻烦的。”时透月连忙婉拒。 如果是跟宫野夫妇一起,她肯定满口答应,大家多年邻居,彼此已经很熟悉了。 可她跟赤井夫妇压根没见过啊!夹在完全不熟的一家四口里面,要多不自在就有多不自在,而且这非常冒昧。 “别管那些,你到底想不想去?”赤井秀一顶着那张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说。 时透月垂眸暗忖了半晌,才小声回道:“……想。”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她想去!特别特别地想去!厚着脸皮也要去。 这有可能是她高中毕业之前,唯一一次跨洋旅行的机会。 “知道了,”赤井秀一略微一点头,将目光移向身旁的弟弟,“秀吉会去跟爸妈说的。” “我?”赤井秀吉指了指自己,眼眸中反射出几分不解,但很快会意,“好的,交给我吧。” 大哥和妈妈的性格都很要强,一点小摩擦就会吵起来,甚至还出现过大打出手的情况,这件事由他来提确实比较合适。 我真是个为哥哥着想的好弟弟啊!赤井秀吉由衷地发出感叹。 回到家中,时透月招呼他们二人落座,接着就去书房取出棋盘,放到客厅的矮桌正中。 这并非多此一举,书房被她弄得太乱,不方便带客人去那边下棋。满地都是看完之后没有及时归位的小说和漫画,进去得绕着走。 双方抬手做出“请”的手势,有模有样地跪坐到矮桌两旁的蒲团上,把棋子放到规定位置。 看着对面端坐的赤井秀吉,时透月只觉得他好像变了一个人,气势跟先前完全不一样!眼神从略微呆萌变得十分锐利,好像能看穿她所有思绪那般。 将棋是高攻低防的竞技游戏,很多棋子的走法比起防御,更适合进攻。但在全面发起攻势之前,先要在本阵中做好防御,蓄势待发。 下棋就像织一张细细密密的大网,每一步都至关重要,若是因为大意而导致这张网出现漏洞,对方棋手便会乘虚而入。 赤井秀吉的棋技比时透月预想中的要高很多,仅仅是通过观看比赛就能达 到这个水平,只能说是天赋异禀,万里挑一的奇才……不,恐怕不止。 尽管这么说有些武断,但时透月认为他有着成为职业将棋手的潜质,倘若他真的走上这条路,估计在将棋方面的造诣不会比羽田浩司低。 最为重要的是,她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热情,这是她所缺失的部分。 同样惊讶的还有赤井秀吉,日本人都这么谦虚吗?之前听时透月的口气,还以为她平时只是随便下着玩玩,水平应该比较业余。 可实际上她的棋艺相当高超,自己竟毫无招架之力,被打得节节败退。 仿佛是以棋盘为城池的君王,棋子在她手中成了忠心耿耿的士兵,她掌握全局,清楚的知道该如何让士兵发挥出最大作用。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甚至可以轻易解读出他的棋路,下一步会怎么走,下下步……她好像都能预测出来,每一次进攻都被她巧妙地化解。 好不甘心,她只比自己大一岁而已,为什么水平会差那么多? 安静观棋的赤井秀一无聊到犯困,他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后悔没有带本小说来打发时间。 “你家有书吗?” 满门心思都扑在在棋局上的时透月基本无暇顾及他,过了大约有十秒,她才如同刚设定好程序的机械般回复道:“二楼最左边的房间。” 她连赤井秀一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更别提书房乱不乱的问题了。 * 送走二人后,时透月见时间还早,就想着去书房把读到一半的推理小说看完。 刚推开门,她立刻傻眼。 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么整洁? 几个小时前堆得到处都是的书都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她家的书按照五十音顺序排列,把书整理好的那个人显然发现了这点。 脑筋缓慢转动,她这才想起赤井秀一问过家里有没有书……所以是这位热心大哥帮忙收拾的吧。 没想到他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话说回来,他当时之所以突兀地提出让她一起回英国,可能是看到了她眼底的向往。 唔,还挺细心。 时透月觉得自己有必要在明美面前多说点大表哥的好话来为他正名! 离开时透家没多久,秀吉单刀直入地问:“大哥,你是不是喜欢她?” “什么?”秀一眉头紧锁,“难道不是你喜欢她吗?” “啊?我怎么不知道。”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秀吉第一反应是大哥羞于承认,才故意这么讲,把他抓来当挡箭牌! 这是怎么一回事?是自己会错意了?赤井秀一细细观察着弟弟的表情变化,“那你为什么对她那么殷勤?让你干嘛你就干嘛。” “我哪有啊!” “你没有吗?” “没有!” …… 在一连串毫无意义的争论后,秀吉看着他哥发出灵魂质问:“现在该怎么办,我们都答应人家了。” “能怎么办,我跟你一块儿去跟爸妈说呗。” 就这样,一场由乌龙事件促成的旅行,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定了下了。 时透月成为最大受益人,第二大受益人则是夏油杰。 早晨的训练结束后,她对正在拉伸肌肉的夏油杰说:“我要出去旅游两周。” “好耶!”小孩子藏不住情绪,他开心地一下子蹦了老高。 两周不用再见到她!还有比这更值得庆幸的事吗?夏油杰默默祈祷,但愿时透月能玩得忘乎所以,等暑假快结束了再回来。 心中的想法仿佛被看穿,她冲他微微一笑:“你很高兴嘛,是不是在祈祷我能晚点回。” 被那个阴恻恻的笑容吓得汗毛倒立,求生欲拉满的夏油杰疯狂摇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无视他过于夸张的反应,时透月绷着脸嘱咐:“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要认真训练,等我回来是要检查的,你偷没偷懒一眼就能看出来。” 夏油杰倒吸一口凉气,这都能看出来? “如果被我发现你敢偷懒,你就死定了!” 她说的咬牙切齿,夏油杰听得心惊肉跳,只得一个劲地点头。 * 行李收拾得都差不多了,但总感觉好像漏掉了什么。时透月坐在行李箱边凝眉思考了好一会,才起身跑进仓库。 玉青锻造的咒具攒了一大箱,品质参差不一。 武士刀就别想了,属于管制刀具,有可能不给托运。她翻遍整个箱子,终于找到一把看起来跟水果刀差不多大小的匕首。 此行的目的地是伦敦,和东京一样属于繁华大都市,咒灵的等级也比较高,为以防万一,还是带把咒具去比较好。 三天后,时透月登上飞往伦敦的飞机。直到现在,那种不真实的感觉才消失。 说实话,她没想到赤井夫妇真的会同意这么唐突的请求,消息是在第二天的中午由赤井秀吉转达给她的。 实际上就连兄弟俩都感到诧异,母亲答应地非常爽快,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不假思索,而且她心情似乎特别好,隔着话筒都能感受到语调中的愉快。 至于父亲嘛……只要母亲同意,他也只能点头。 挂断电话,他们两一通分析,最后得出结论:想要女儿罢了。 事实证明他们的推理完全正确,母亲在见到时透月的那一瞬间,眼里的母爱就开始泛滥。坐飞机的时候还特地把她叫到自己身边,帮她编辫子。 不知道头皮是第几次被扯疼,时透月没忍住,轻呼:“痛。” 可以明显感觉到手法的生疏,玛丽阿姨自己是短头发,家里其余三人也都是短发,想来平时也没有编辫子的机会,不熟练也是情有可原。 但为什么要拿她来练手啊?呜呜呜。 玛丽赶紧松手:“啊,抱歉。” 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时透月只能含泪说:“没关系。” 幸好玛丽出于歉疚,之后就没有再对她的脑袋出手。 经过十三个小时的航程,飞机穿过厚重的云层,俯身落在伦敦希斯罗国际机场。 一轮明月悬挂天幕,刚下过雨的地面被染成深灰色,潮湿的空气裹挟着薄雾,将机身包裹的严丝合缝。 来之前就听说伦敦有着世界“雾都”之称,此刻亲眼所见,果然名不虚传。 客房换上崭新的四件套,时透月陷进柔软的单人床中,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后,迅速进入梦乡。 出发前,她觉得两周的时间太短,根本不够玩,可现在只过了一周,她就开始无比的思念家乡。 为什么英国的东西都那么难吃?!为什么猪肉是臭的?有一股骚味!为什么餐厅做饭都不去腥?他们没有嗅觉和味觉吗? 还有那个破水质!英国的水质简直比她的命还硬,洗完头发又干又涩,掉发量也明显增加,怪不得街上那么多秃子!她根本不敢喝直饮水。 最后就是地铁问题,真不愧是世界上最早建成的地铁。高情商:古色古香,低情商:又老又破。座位脏的啊……就像从来没有清洗过一样。 时透月庆幸自己只是过来旅游,不需要在这边长期生活,真的适应不了一点。 赤井夫妇工作很忙,两个孩子的吃饭问题基本上只能到外面解决,时透月来了之后,就变成三个人一起下馆子。 即便后来过去多年,她依然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在外就餐的恐怖经历,那是一家极具本地特色的餐厅,连门口深绿色浮雕拱门的样式都历历在目。 两兄弟本着带她去吃最正宗料理的好意,领着她走进这个令人终生难忘的地方。 时透月将毕生最为精湛的演技都贡献在了这顿饭上,没有呕吐,是她对这个国家最大的尊重。 她恨自己是天与咒缚,恨自己的五感比普通人强,尤其是味觉。 第二顿饭,依旧很难吃,第三顿,亦是如此……后来她学聪明了,去超市购买食材,在家自己做饭,总算是艰难地活了下来。 可真是便宜了那两个小子,每天只知道坐在餐桌面前等她做饭,像极了很多爸爸。 但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都让她白吃白住了,做几顿饭又算得上什么呢?更何况人家当导游的时候也很称职。 伦敦眼、大本钟、福尔摩斯博物馆……有名的景点都带她去过,秀吉还特地做了攻略,介绍的比专业导游更为细致。 但有一件事让她感到非常奇怪,这段时间里她没有见过咒灵。按理来说大城市的咒灵应该很多才对,为什么会这样? 她实在好奇,就想着打电话给五条悟问问。提前办好的国际电话卡终于派上用场。 说来也巧,刚拿起手机,铃声就响了。 此时的时透月还不知道,这通电话足以改变她接下来的人生轨迹。 第85章 糟糕的试镜她感觉自己像一个难民…… 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时透月稍显迟疑地接起电话。 “泽村女士您好,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打电话过来的人是泽村堇,著名电视剧制作人,是位热情豪爽的阿姨,同时也让时透月感觉有点为难。 “小月啊,我最近手头上有个大项目,你下周日有空吗?要不要过来试镜?早上九点,地点是……” 救命!她就知道是这个!时透月在心底沉沉的叹了口气。 她与泽村女士因为拍摄某品牌的冰淇淋广告而结缘,然后就被盯上了,也不知道这位金牌制作人的判断标准是什么。 总之对方执拗地认为她是一颗嗷嗷待磨的绝佳原石,只要稍加打磨,必定能成为在演艺界闪闪发光的巨星。 在那之后,泽村女士一直自作主张地帮她留意合适的角色,一旦发现,就会无比殷切地打电话通知她去试镜。 哪怕时透月次次拒绝也没用,泽村堇的执着程度超乎常人的想象。就算被拒绝一万次,她依然会拨通第一万零一个电话。 “那个……我目前不在国内,恐怕赶不上了,抱歉辜负您的一番美意。”其实时透月下周六就能抵达日本,只是单纯的不想去而已。 泽村堇不为所动:“你在哪啊?改签不行吗?费用我帮你出。” 深吸一口气,时透月用冰凉而决绝的口吻道:“泽村女士,我已经跟您说过很多遍了,我不想当演员,也不会去试镜。” 开什么玩笑?如果真当上童星,她会忙成狗,根本就没有时间吃喝玩乐!时透月只想过悠闲的人生,她就是条没有梦想的咸鱼本鱼! 在时透月看不到的画面中,电话那头的泽村堇轻轻勾起嘴角,这次她可是认真做了功课,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以失败告终。 “女主角已经定下来了,是藤峰有希子。” “我去!” 这是其实感叹词,但泽村堇却顺坡下驴,连珠炮似的说道:“就这么定了!简历和照片我先帮你递上去,你形象那么好,初试肯定没问题。电视剧根据工藤优作的小说《古宅谜案》改编,我待会把电子版发到你邮箱,一定要看……” 木着脸听泽村女士交代完,时透月挂断电话,心情变得十分复杂。 诚然,作为藤峰有希子的影迷,能获得和偶像共事的机会实属天赐良机。 恐怕没有任何一位粉丝会忍心拒绝! 与此同时她还很喜欢工藤优作的小说,每本都看过。这是什么梦幻联动,双厨狂喜。 可万一电视剧播出之后意外走红怎么办?平静的生活就要被打破,说不定会有一大堆记者跑去她家或者学校门口蹲守。如果出现私生饭怎么办?天天跟踪她,翻她家垃圾的那种。到时候不仅是她,连身边人也会被牵连…… 仔仔细细地想了一圈后,她突然自嘲地笑了笑。 怎么可能嘛,娱乐圈竞争如此激烈,绝大部分人熬了大半辈子都混不出什么名堂来。 她真是乐观的可怕,居然能脑补出那么多不切实际的画面。 先老老实实地准备试镜,为了能带薪追星,她必须尽最大努力争取通过。 《古宅谜案》是工藤优作的出道作,当时一举获得日本推理文学大奖的新人奖,他也借此机会以推理小说家的身份出道。 此后笔耕不辍,佳作频出。 这本小说中出场人物很多,但能跟她的年纪、性别匹配上的,也就那么四、五个角色,戏份都不多。除了女主角的妹妹优子之外,其余属于十番开外的龙套。 考虑到泽村女士的雄心壮志,多半会让她去挑战优子一角。 没过几分钟就收到泽村发来的邮件,果不其然,对方要求她看完小说后写一篇星名优子的人物小传发过去。 《古宅谜案》她看是看过,但距今已有两、三年,主线剧情肯定记得,但大部分内容只有个模糊的印象,看来得再读一遍才行。 读着读着,她突然注意到华点。 立刻关闭小说,给萩原研二拨去电话。 “研二,你下周日有空吗?事情是这样……” 解释完来龙去脉,她又问:“你想不想去?那个角色挺适合你的,制片人阿姨我认识,安排个初试机会应该没问题。” 如果不安排,她打算直接威胁之,只要说研二不去她就不去,相信泽村女士肯定会照做。 萩原研二听罢没多犹豫,立马给出答案:“想!” 欠了她那么大一个人情,欠了她们家那么一大笔钱……小月可以不在意,但他不行。 进入演艺圈对他而言是来钱最快的途径,必须把握住每一个机会。 尽管没有演戏的经验,不大可能顺利通过,但能去走一走流程也是好的。 “太好了,有研二陪着我就不怕了。” “你还会怕?”萩原研二不禁失笑,他知道小月是为了照顾他的自尊心才这么说的。 “当然怕啊,我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 …… 听完时透月的请求,泽村堇二话没说就应了下来。不就是帮忙送个资料嘛,举手之劳罢了。又不是让她直接塞人。 一周后,时差都还没倒过来的时透月顶着一对黑眼圈出现在选角现场。 面试在制片公司的会议厅里进行,隔着沉重的隔音门,里面发生的一切对于等候在外的人都是未知数。 环视一周,不算宽的走廊挤满了形形色色的小姑娘,她敢打包票,全东京最漂亮的小女孩基本都在这儿了。 目测有两百多号人,这还不算已经结束试镜离开的。 她们大部分都有家长陪同,身穿样式各异的和服,盘着精美发髻,脸上带着极自然的淡妆,每一位都散发着青春靓丽的气息。 周边弥漫着窃窃私语,紧张不已的女儿在向父母诉说着,家长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彼此投缘的小姑娘在热情地自我介绍着。 在这样一群人中间,时透月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像一个难民。 伦敦暴雨,航班延误的通知就像渣男的承诺,过一会儿来一条,过一会儿又来一条。每条的内容都差不多——因天气原因,航班晚点一小时。 最后,她在机场足足等了快八个小时才坐上飞机!今早六点多落地,拿完行李出了机场已经七点半,她只好斥巨资打车过来。 哼,花了快两万块!心都在滴血。 走进走廊尽头的卫生间,她对着镜子努力整理仪容仪表,总算看起来没那么像难民,但根本比不过精心准备的人。 如此一来,只能靠演技来孤注一掷了! 回到走廊,又等了约莫十分钟,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一位穿着职业套装的年轻女性走了出来。 走廊立刻鸦雀无声,只听见温柔的女声清晰地念道:“77号,时透月,时透小姐在吗?” “在。” 会议室有简单布置过,靠窗的位置放了一张长桌,多余的桌椅被移到角落,为试镜的人腾出充足的空间来展示。 长桌那头坐着三男一女,从左到右分别是选角导演、导演、制片人、编剧。 顺便一提,编剧由小说原作者——工藤优作担任。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时透月从一进门就被表情管理失控的泽村女士狠狠瞪着。 她在搞毛啊?!泽村堇气得差点把手里的钢笔给掰断。 星名优子的设定是大正时期的华族二小姐,所以今天来试镜的女孩子都打扮地特别用心,尽量还原原著中的形象。 而时透月呢?!居然敢穿运动服进场!还踩了一双能闪瞎人眼的荧光黄人字拖!那对存在感十足的黑眼圈又是怎么回事?她昨晚没睡吗? 就 这形象,跟星名优子八竿子打不着!倒是很适合去cos功夫熊猫! 回家吧孩子,回家吧。 泽村堇被气得头昏脑涨,感到一阵窒息,抬起手用大拇指掐了会人中后,才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 导演山田雅也虽然年轻,才三十岁出头,但履历傲人,曾执导过好几部高分悬疑剧,获奖无数,被誉为鬼才导演。 和气得七窍生烟的泽村堇不同,山田雅也被时透月的打扮逗乐,又不好意思笑得明目张胆,只是低头抿了下嘴。 “睡过头了?”他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那些匆匆忙忙踩着铃声冲进教室的日子。 时透月乖巧摇头,借着回话的由头,直接开始自己的表演。 “回山田先生的话……” 在座的四位都不约而同地坐直身子,眼中浮起惊讶。 不管是用词、语调、神态、动作……都给人一种错觉,她是从大正时代穿越过来的华族小姐,仿佛真的在那个年代生活过一样。 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和身上的现代装形成一种割裂感。 接下来无论是表演原著片段,还是应对导演要求的即兴演出,亦或是原作者提出的对人物的理解,时透月都显得游刃有余。 过山车一般的体验让泽村堇差点破防流泪,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 起初见到时透月的邋遢模样时,真的是气坏了!以为对方是故意打扮成这样来打她的脸,毕竟这次的试镜是她一手促成,时透月本就是半推半就地勉强答应。 泽村堇当了二十多年制片人,什么样的人能当演员,基本上凭直觉就能分辨出来。她几乎第一眼就相中时透月,上一个让她眼前一亮的是藤峰有希子。 和身边三位低声讨论了一会儿,大家的评价意料之中的一致,泽村堇狡黠一笑:“辛苦了,回去安心等消息吧。” 特地用重音强调了“安心”二字,基本上就等同于当场宣布她通过试镜。 “谢谢各位老师。” 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回到家,时透月连洗澡的力气都没了,一头扎进床里补觉。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慢悠悠地睁开惺忪的眼,然后就被吓得发出惊叫。 第86章 正中红心他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小心…… 相信不管是换作是谁,刚睡醒睁开眼就看到自己的床边坐满了人,都会吓得失声尖叫。 “哇啊啊啊啊!”时透月的瞌睡远走他乡,她裹紧杯子连连后退,“你们干嘛啊?!” 她爸、他妈还有甚尔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瞧,表情淡定自若,神似得道高僧,完全没有被她的尖叫声吓到。 时透月觉得自己像动物园里的奇珍异兽,主要工作是供人参观。 一清委屈巴巴地说:“两个星期都没见我的宝贝女儿了,结果回家却发现你一直在睡觉,又不忍心把你叫起来,只好约着你妈跟你哥一起,静静欣赏小月可爱的睡颜。” 时透月:“……”我谢谢你啊,还拖家带口的围观,共享天伦之乐。 “玩的怎么样啊?”早鹤动作轻柔地帮她捋了捋凌乱的头发。 拉过妈妈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熟悉的触感和温度给时透月带来久违的归属感,她像只爱撒娇的小猫,情不自禁地蹭起妈妈的手掌。 “总的来说还不错。” “你是不是瘦了?”甚尔皱起眉头,抬手去捏她的脸,皮肉比之前的薄了几毫米。 “应该是吧,可能有点水土不服,主要体现在吃的方面。” “白人饭都难吃得很。”一清朗声附和,旋即话锋一转:“我定了银座那家料亭的怀石料理,你收拾一下我们出门吧。” “好耶!” 美美的饱餐一顿,时透月心满意足地摸着小肚子回到家中。 那家店她从前也去过,当时并没有觉得多么惊艳。但今时不同往日,刚被英式“美食”摧残过的舌尖在触碰到前菜的瞬间,连带着身体和大脑都共同沦陷。 大字型躺在房间的榻榻米上,她还在回味方才的美味,上好的食材搭配一流的烹调手法,带来的是绝佳的味觉体验,温柔地抚慰着她受伤的味蕾和胃。 躺着躺着,差点又睡着了。恍惚间,她一个激灵地坐起来,这才想起还没有问研二的试镜顺不顺利。 星名家小少爷的人设和萩原研二有相似的地方,都属于心思细腻、善于察言观色的早慧小孩,她在复习《古宅谜案》时突发奇想,或许可以让研二去碰碰运气。 他本人对此也很上心,听说还把小阵平抓过来陪他练习。即便时透月不在现场,也能脑补出松田阵平念台词的模样,肯定是憋屈又暴躁。 电话接通后,二人对于试镜的总结如出一辙:正常发挥,没出岔子。 “我都没想到有那么多人想演优子这个角色,起码有两三百人在争。”想到今早被挤的水泄不通的走廊,时透月发出感叹。 虽然泽村女士让她安心等消息,可也不能打包票一定能通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万一在她之后出现更加优秀的,她大概率会被刷下来。 这位制片人在自己的专业领域非常严苛,绝对不可能给她开后门。 靠着墙壁坐下,萩原研二曲起右腿,做好煲电话粥的准备。 “那肯定啊,制作班底那么好的剧,大家都想去碰碰运气,哪怕没有通过试镜,只要能给导演或者制片留下印象,说不定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假如没有小月的引荐,他连入场券都拿不到。 话筒中飘出叹息声,时透月若有所感的声音传过来:“这么一想就觉得大家都很了不起,早早就有了目标。” 听罢,萩原研二点头赞同:“是啊,我下午去试镜的时候也很惊讶,他们讨论的内容都好专业,完全想象不到和我们一样都是小孩子。” 电话那头的时透月沉默良久,徐徐开口:“研二,你……会不会后悔啊?” 他先前是打算继承修车厂的,不单是因为父亲的意愿,他本人对于机械也很感兴趣。可如今却被她带上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也不知道这对于他而言是好是坏。 想要在演艺圈混出头,无疑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这条路可不好走。 萩原研二愣了愣,眼睛弯成温柔的弧度,“不会哦,小月只是给我提供选择的机会,真正做决定的人是我自己。” “我只是担心你哪天会后悔。”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想那么多干嘛。”他轻轻一笑,语调轻松。 …… 天南地北地扯了大约半小时,萩原研二在姐姐的催促下挂断电话。 按下好友大江忍的电话号码,萩原千速的目光淡淡扫向正准备离开的弟弟,挑眉问:“你谈恋爱了?聊的那么开心。” 自家弟弟的同性好友也就那么几个,都不是能长时间打电话的类型。虽然具体通话内容她没听清,但看他笑得如此灿烂,很明显是在跟喜欢的女孩子聊天! 脚步蓦地卡在半空,萩原研二回过头,一本正经地表示:“怎么可能啊,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 “……哦。”她懒得细究,随他去吧。 结束通话后,时透月又给夏油杰打去电话,约他明早训练。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小激动,尾音都带着颤。真是奇了怪了,还以为夏油杰听到她回来的“噩耗”,会发出崩溃的哀嚎。 实际上她的感觉没错,夏油杰的确很激动,尽管本人不是很想承认。 从小他就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怪东西,老师同学把他的实话实说当成想引起他人注意的幼稚谎言。作为普通人的父母基于常识,也不肯相信亲生儿子说的话,认为他讲这些,目的是想要得到爸妈的 关注。 时间久了,他发现人们只会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东西,至于是真是假,根本不重要。 于是他学会撒谎,学会伪装。跟同学的相处变得融洽,老师看他的眼神也变得柔和,父母也不再为他感到头疼。 直到遇见玉青,他的谎言和掩饰被按下暂停键。后来玉青离开,时透月成为第二个能和他看见相同风景的人。 至少在她面前,他可以实话实话。 一个人早起训练真的很无聊,每天重复着同样的内容,只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在这期间,他竟然不止一次地想起某位冷血无情的魔鬼教练。 哪怕是被压迫的关系,也总比没有关系来的强。 即便她又凶又不近人情,但好歹也是每天早起,牺牲自己的时间来陪他训练,还需要根据他的情况来调整训练内容。 随着一次次地想起,他的心态开始发生变化,从当初的巴不得她暑假结束再回来,变成希望时间能过得快一些,这样就能早点见到她了。 * “相当自觉啊夏油同学,这个进步速度连我都没想到。”训练结束后,时透月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小子虽然嘴上爱抱怨,但该练的一点儿都没落下,身体力行地向她展示了自主训练的卓越成果。从前这一套练下来他能累得直接趴地上,现在却只是呼吸稍显急促,额头出了层薄汗。 夏油杰斜眸瞥她一眼,没好气地说:“废话,我可不想被你揍。” “又没真的打过你,就这么怕我?”她感觉有些好笑,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 他没搭话,兀自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视线飘向天边探出半个脑门的朝阳,眯起眼,过了半晌才问:“你去哪玩了?” 走之前她只说要去旅游,但没讲具体去哪。他那时满脑子只想着“终于不用见她,可以暂时解脱”这件事,所以就没有多问。 仔细想想,他和时透月对彼此一无所知,完全没有那种想要了解对方的欲。望。他们对彼此毫无兴趣,在这一点上,二人颇有默契。 但现在嘛……稍微聊几句也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回家一个人也很无聊。 “大不列颠。” “哈?!”夏油杰投来羡慕的目光,“那里真的有霍格沃茨吗?” “……没有。”他的目光过于热切,时透月惊讶地眨了眨眼,“话说你喜欢《哈利波特》?” “就、就还好。” 真是个别扭的家伙,时透月一边腹诽一边取下书包,拉开拉链,在夏油杰震惊的注视下,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深棕色盒子。 夏油杰感到难以置信,伸手指着自己问:“给我的?”待会会不会下红雨?时透月居然给他买礼物?!太不可思议了。 “那不然呢?回家再拆哦。” 本来还打算闲聊几句的夏油杰当场改变计划,匆匆道别后就直奔家门,然后迫不及待地坐在玄关拆礼物。 “这、这这这!”他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小心脏在扑通扑通地狂跳。 是霍格沃茨的校服诶!还配有四个院校的围巾、领带和徽章,以及三根款式各异的魔杖。 她怎么会知道? 哦不,她不知道,从刚才那个反应就能看出了。这礼物属于歪打正着,正中红心! 站在电话旁边犹豫了好一会儿,他才鼓起勇气拨打时透月的手机号。 “喜欢吗?”她开门见山的问。 “嗯,”哪怕只是隔着电话,对方根本看不到他,夏油杰还是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那个……谢谢你。” “别客气,毕竟你是我心爱的学生嘛。” 心、心爱的?!夏油杰捧着话筒迟迟没有出声,他被这三个字惊到目瞪口呆,浑身的血液不讲道理地往脸上涌。 不用照镜子都知道,别说脸皮了,估计连头皮都红的像是蒸熟了一样。 “喂喂喂?” 她的声音通过话筒钻进他的耳朵里,脸颊的温度陡然升高,夏油杰认为自己的状态不适合继续对话,就找了个超级烂的理由:“我突然想去卫生间,不说了,再见。” 话筒扣下的瞬间,他猛地松了一口气,等平静下来后,只觉得丢人至极。为什么自己会因为她简单的一句话而产生那么奇怪的反应?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姑且当作是因为时透月太反常,连带着他也跟着不自在。 没错,就是这样的! 被莫名其妙挂了电话的时透月表示懵圈,最后那句很明显是借口吧。难道是被那句“我心爱的学生”给恶心到了? 天呐,夏油杰究竟是有多讨厌她啊!还以为他收到礼物之后会对她稍有改观,看来是她想多了。 说来也惭愧,她原本只打算去纪念品商店,随便给他买个杯子之类的东西。可后来接到试镜邀请,想着万一通过了,万一要去外地取景,岂不是又得让夏油杰自主训练。 考虑到这些,她就决定买点比较走心的礼物,但又不知道对方喜欢什么。最后还是秀吉给出的建议,他表示:“没有哪个小孩子可以拒绝霍格沃茨。” 幸好压中了,不愧是秀吉! 另一边,远在大不列颠首都的赤井秀吉正无精打采地趴在书桌上,盯着面前的棋盘发问:“家里面为什么那么空呢?” 上得棋盘下得厨房的阿月回国了,只留下这个既不对将棋感兴趣,也不对下厨感兴趣的大哥。秀吉心里苦,但又不能要求大哥做这做那。 盘腿看书的赤井秀一掀起眼皮,给出结论:“是你的心空。” “那大哥呢?”秀吉坐直了身子,发出灵魂质问。 秀一的视线再次回到书本,似乎只关心接下来的剧情发展,表情淡然地表示:“我无所谓。” “冷酷无情!你就没有一点点的不舍吗?”秀吉明显被这个回答噎到,沉默两秒后拔高音量问。 “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你至于吗?”秀一看向弟弟的眼神充满无奈。 “不想跟你说话,我回房间睡觉了。”秀吉赌气似的站起身来,头都不回地离开书房。 待关门的声音传来,赤井秀一安静地抽出夹在书本第一页的书签,放到正在阅读的段落旁边,盯着看了好半天,也没舍得合上书页。 最后他把书本反扣向桌面,弯腰翻了会儿抽屉,终于找到一个巴掌大小的礼盒,之前应该是用来装香水的。 把书签放进盒子,和书本一起被他抱回了房间。 第87章 吃瓜现场我们在正儿八经的约会呢…… 几天后,时透月收到试镜通过的消息,而且还是双喜临门,泽村女士顺便告诉她研二也通过了。 八月的第一天,二人在家人的目送下,跟随相关工作人员一同登上飞机,目的地是九州最大的城市——福冈。 九州位于日本西南部,气温比关东地区高。 一下飞机,潮湿的热气便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现在是傍晚时分,太阳落了大半,积攒的暑热却还未褪去。 据悉,白天的最高气温能突破三十五摄氏度,时透月暗自庆幸,得亏这部戏的大部分场景在室内。 用于拍摄的老宅坐落于福冈县西部的系岛市,从福冈市中心的博多区出发,车程差不多需要半小时。 《古宅谜案》为季播剧,拍摄周期大约为两到三个月,时透月和萩原研二属于镶边角色,大概只用拍半个多月,八月中下旬就能回去。 他们这样的小角色和普通工作人员住比较便宜的小旅馆,她跟萩原研二被分到一个标间。其实四年级的孩子已经有性别意识了,这么分配显然不妥。 但二人初来乍到,人微言轻,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默默收下钥匙。 日本的酒店房间小得可怜,如果让两个行李箱都横躺到地上,那就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他们只好把暂时要用的东西拿出来,再把行李箱立在墙边。 一通舟车劳顿,外加天气炎热,两人都出了一身汗,黏糊糊的很不好受,轮流洗完澡后总算是感觉舒服了些。 晚饭和其他人一起在酒店解决,味道不好也不坏。饭后在包场的餐厅就地开会,交代完相关注意事项,最后又强调一遍明早的集合时间后就散了会。 回到房间已是晚上八点,这个时间很尴尬,直接睡觉嫌早,想要去哪玩一趟似乎又来不及。 二人商讨一番,最终决定出去溜溜,反正来都来了。公费旅游带来的兴奋感成功压过疲倦,他们换好衣服,乘坐电梯来到一楼。 计划去福冈塔看夜景,离开旅店前向前台小姐姐打听好路线和营业时间,又问了公交车的末班时间,算了算发现时间还算宽裕。 夜晚的气温十分宜人,二十五度上下,福冈气候湿润,城市内的植被覆盖率远远高于东京,放眼望去满满的绿色,就连电线杆脚下的杂草都长势惊人,透露出强盛的生命力。 八月份是旅游旺季,展望厅里挤满了人,为了让游客能够更好的欣赏夜景,室内灯光昏暗。 时透月环视周围,试图寻找到人没那么多的地方,可以让她用相机拍张和研二的合照。 突然,一位戴着礼帽,个子颇高的男人起她的注意,再仔细一看,男子身边的短发少女更是让她瞪大双眼,惊呼声呼之欲出,最后被她卡在了牙关里。 拉了拉身边人的袖子,时透月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瓜!有瓜!有大瓜!” “你在呱呱呱些什么?”在周遭杂音的干扰下,萩原研二根本听不清她在说啥。 时透月贼兮兮地左顾右盼,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后,才稍微挺高了一点音量:“是工藤优作和藤峰有希子,他们好像在约会诶!” “诶?!”惊讶声脱口而出,萩原研二连忙捂住嘴,然后在时透月的眼神示意下,朝着左前方看去——高个男子的面容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十分模糊,但仔细辨认倒是也能看得出是工藤优作本人。 问题是跟他一起的短发女人很明显不是藤峰有希子啊!脸型都不一样,有希子小姐是瓜子脸,短发女生则是圆脸。五官更是天差地别,分明就是两个人。 “你是不是近视?回去赶紧配副眼镜吧。”萩原研二发出无情的吐槽:“那根本就不是有希子小姐。” 轻轻拍了下萩原研二的后脑勺,时透月嘲讽道:“说你笨你还真就不聪明,有希子小姐之前为了扮演好女特工的角色,特地找某位魔术师学习过易容术,她在剧播期间的采访中有提到过。” “那也不能确定就是她啊,你的判断标准是什么?”萩原研二提出质疑。 “身材、站姿、声音还有习惯性的小动作,百分之百就是藤峰有希子本人!我可是铁粉,怎么可能认错人。” 听完这些,萩原研二依旧表示不信,太玄乎了,他又问:“其他还好说,他们离得那么远,声音你是怎么听到的?” “我天生听力好不行吗?” “我总有一种感觉,你在忽悠我,你平时就老爱忽悠人了。” “你敢不敢跟我打赌?输了就帮我把暑假作业写了。”时透月觉得这把稳了,先训练萩原研二模仿她的笔迹,等完成度达到百分之九十后,就能帮她写作业咯。 萩原研二微微一笑,认为自己胜券在握,“赌就赌,你输了也得给我写作业。”首先要让时透月模仿他的字迹。 “行!一言为定。” 评判标准很简单,脸可以易容,但声音却没有办法改变。他们只要以剧组小演员的身份去向二人搭话就行,只要能让藤峰有希子开口,谁输谁赢一听便知。 刚商讨完,就瞧见那两人抬脚朝着出口走去。 好机会!现在离开的人不多,如果能挤进同一部电梯,在跟他们单独相处的情况下试探,就能让研二这个倒霉蛋听得更加清楚。 时透月抓起萩原研二的手腕就往前冲,穿过重重人海,顺利和目标人物搭乘了一班电梯,并且电梯里只有他们四人。 没想到最先出声的是工藤优作:“好巧啊,我们之前在试镜现场见过对吧,优子的扮演者。” 见过,但不记得她的名字。时透月对此毫不在意,毕竟他们别有目的,她脸上扬起礼貌的微笑:“工藤先生您好,我叫时透月。” “您好,我叫萩原研二,负责出演星名瑞人这一角色。”他这属于配角中的配角,选角当天工藤先生都没有出现。即便在场,估计也不记得他了。 “姐弟两一起出来玩啊。”工藤优作先是笑着打趣,随后表情变得严肃,板起脸说:“但现在已经很晚了,好孩子不应该在外面瞎晃,待会我送你们回去。” “没有在瞎晃啦,”时透月背起手,羞赧地低下头,“我们在正儿八经的约会呢。” “啊?”工藤优作大受震撼,如今的小学生都这么早熟吗? 萩原研二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明白过来她的意图,自然而然地接过话茬,面向从始至终都没出声的短发女人问:“你们也在约会吗?大姐姐是工藤先生的女朋友吧。” 一下子把话题扯到让人不得不回应的地步,不等工藤优作回答,短发女生率先清了清嗓,声线低沉,像优雅的大提琴:“才不是呢,还在考察中。” 声音和有希子小姐不一样!萩原研二狂喜,小月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下只能苦哈哈地帮他写作业了! “大姐姐的声音……我好像在哪里听过。”时透月装出垂眸思考的模样,随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拔高声音:“我想起来了,好像藤峰有希子的声音!” 一道明显的倒吸气声在寂静的电梯中炸开来,当事人工藤优作慌忙地掩饰起来:“啊哈哈,小妹妹真爱开玩笑。” 只可惜这位双商颇高的推理小说家并不擅长演戏,青涩的尬演被其余三人收入眼中。 “演砸了。”萩原研二痛心疾首仰头看向他。 “演砸了。”时透月心情大好,语调带着愉悦。 “演砸了。”藤峰有希子深深地叹了口气,用自己原本的声音问二人:“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一开始进来的目的就是这个吧。” 平心而论,作为十岁的小朋友,他们两的演技称得上是一骑绝尘的好,特别是女孩子,基本看不出表演痕迹,差点就把她给骗过去了。 但她可是专业人士,还是能够凭借经验和直觉看出二人在演,所以方才回答问题时,才刻意改变声线。就算无法模仿出特定人物的声音,但稍作调整还是能做到的。 只是没想到……聪明的工藤先生竟然会露出破绽。 这时,电梯恰好抵达一楼,时透月故作神秘地眯起眼,“秘密。明天见,千惠姐姐。”千惠是工藤有希子在剧中的名字。 说完,她就拉着萩原研二跑了,留下被摆了一道的大明星和大作家。 藤峰有希子快步走出电梯,小声埋怨道:“工藤 先生也真是的,亏你还是个推理小说家,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被两个小朋友用这种小把戏给骗了,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在喜欢的女人面前我当不了运筹帷幄的推理小说家,只是个普通又笨拙的男人罢了。”他拉低帽檐遮住眼睛,却遮不住发红的面颊。 晚风袭过,吹乱了两人的呼吸。 小旅馆的房间内,时透月正在空白笔记本上写字,从五十音到汉字,一笔一划地认真写着。 完事后,她把本子递给萩原研二,眉开眼笑地说:“照着抄吧,先抄个十遍。” “唉!”萩原研二只能愿赌服输,自认倒霉,耷拉着脸接过本子,顶着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地翻看起来。 “你们作业多吗?暑假都过去一半了,你现在写了多少?” 时透月的神情无比骄傲:“我一个字没写。” “你这个……”萩原研二气得快要翻白眼了,他咬紧牙关,把祖安发言强行咽下去,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你太懒了!” “哼,我愚蠢的欧豆豆。” “笨蛋!我比你大!” 时透月懒得继续跟他争论,打开台灯,惬意地靠着床头看书,时不时抬下眼,看看萩原研二趴在梳妆台前奋笔疾书的背影。 她勾起唇角,继续心安理得地看起书来。 这家旅馆年代久远,能看出来刚换过家具,但墙壁和地板却保留着原先的样式,没有翻新过,在新家具的衬托下,显得愈发老旧。 从墙壁的缝隙和床垫中渗透出霉味,气味很淡,处于时透月的忍受范围内。 她的床铺和卫生间只有一墙之隔,楼上楼下用水的时候,哗啦啦的水声就会穿透墙壁,钻进耳朵里。 幸好出门前,甚尔给了她一盒耳塞,说是隔音效果特别好。如果没有耳塞,估计今晚就别想睡了。 既然有甚尔的认证,想必隔绝水声也不在话下。她正想着耳塞的事,耳边却突然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我好恨,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是卫生间的方向! 这声音非男非女,异常难听,就好像有人在用指尖抓挠砂纸。时透月顿时头皮发麻,她身体绷直,动作僵硬地朝萩原研二那边看。 “研二,你有没有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 真是活见鬼了!这间房位于走廊尽头,按照玄学说法,是阴气极盛之地。 “啧,别闹,这种小把戏吓不到我。”萩原研二头都懒得抬,只顾埋头抄写。 “好恨好恨好恨!” 尖锐的声音几乎能将时透月的耳膜给刺穿,她表情痛苦地捂住耳朵,视野里的萩原研二却不为所动,还在奋笔疾书。 他听不到?!难道是咒灵? 完蛋,这次出门太匆忙,忘记把咒具装进行李箱。面对咒灵手无寸铁,她必死无疑。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逃再说! 她掀起被子飞身下床,揪起萩原研二就往外跑,前脚刚踏出房间,身后就传来一声巨响,还伴随着明显的流水声。 一脸蒙圈的萩原研二还以为水管爆炸了,下意识地回头去看。 这一眼,他终生难忘。 第88章 你是变态吗?不愧是她,忽悠起人来还…… 只有在恐怖片里才会看到的可怕生物就立在卫生间门口,距离萩原研二不到一米的距离。 那怪物身长大约一米五,像鱼类和哺乳动物的结合体,四肢和头部长满青色鳞片,身体被深褐色的长毛覆盖,脸上有三只金色的眼睛。它咧开嘴,鲜红的长舌像展开的布条,一下子拖到地上,透明的唾液汩汩流出,腥臭味四散开来。 他想逃,想高声呼救,可身体却僵的像是石膏,连活动手指都做不到。 见萩原研二就跟一尊地藏菩萨似的定在原地,时透月当机立断,一把将他扛上肩膀,快步朝着电梯跑。 比起背或是公主抱,扛着跑速度最快。 后方又传来一声巨响,是重物撞击墙壁的声音,估计是那咒灵刚出生,还没有学会控制身体,动作异常笨拙,一不小心撞墙了。 连续两声异响让住在这层的人都起了疑,还以为是有人打架,热心群众纷纷打开房门出来查看情况,走廊一下子炸了锅。 “怪物!有妖怪啊!” “在哪在哪?我怎么没看见!” “关门!快点关门啊你这个笨蛋!” …… 将骚乱抛之脑后,时透月扛着萩原研二跑到电梯门口, 小屏幕显示着“5”——正好停在他们这一层。 电梯门缓缓合上,时透月的目光盯着远处的咒灵,它的四条腿好像各有各的想法,走的颤颤巍巍、歪七扭八,一不小就摔倒了,沉重的身子砸向地面,发出一阵闷响。 连路都走不稳,更别说攻击人类了,看来暂时没有问题,大家也都躲回房间,那些看到咒灵的人应该正在拨打报警电话。 在警察中,有一部分人知道咒灵以及咒术界的存在。如果遇到死状怪异,无法用常识来解释的情况,就会通知咒术师来勘察现场,以确定是否是咒灵或者诅咒师所为。 因此这件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报警,加之同时有那么多人声称看到怪物,又发生在同一地点,大大增加了可信度,咒术师应该很快就能赶来。 这时,萩原研二已经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小声说道:“小月,把我放下来吧。” “啊,好。” 待双脚落地,萩原研二满眼焦急地盯着电梯门看,喃喃自语:“怎么办啊?怪物会不会把所有人都吃掉?” “他们应该已经报警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警察处理吧。” 萩原研二扭过头,眉头紧锁,用怀疑的语气问:“那东西……警察能处理得了?” 时透月一脸平静:“反正我们肯定处理不了,人各有命,先想办法保全自己吧。” 这一刻,萩原研二突然觉得面前的人变得好陌生,冷静过头了,而且……还有一种游离于情感之外的冷漠,她好像对于其他人的死活漠不关心。 可是她说的话又很在理,面对那种怪物,他们什么都做不了,能逃出来已是万幸。可住在那层的人该怎么办?大家吃晚饭时还在说说笑笑,讨论着明天的日程。 那些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还有明天吗?怪物会不会已经闯进房间?房间那么小,根本逃无可逃。 萩原研二眼底蓄起泪,不敢再想下去,面对超自然现象,他无能为力,真的只能像小月说的那样,先想办法保全自己。 电梯门打开,时透月拉着神游中萩原研二向大门冲,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门竟然打不开! 她回头朝着前台方向喊:“您好,门怎么打不开啊?是不是锁了?麻烦开一下,我们要出去!” 前台小姐面露惊讶:“不会吧,没有锁啊,你们下来前刚有人开过。” 时透月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脚踹向大门,竟纹丝不动!她可是用了十足的力,如果是普通的门,此刻已经四分五裂。 “你这孩子干嘛呢?”前台小姐急匆匆地跑过来,对着她一通说教,“这是破坏公物!好孩子不可以这样做!” 完蛋!时透月心头警铃大作。 按照原计划,她打算把萩原研二带出旅店,先把他安置好了自己再返回,在咒术师赶来之前,她得回到五楼跟咒灵周旋。 虽然没有咒具无法对其造成伤害,但至少能吸引它的注意,避免它对普通人下手。 现在情况有变,门打不开多半因为整栋旅馆被下了“帐”,并且是非常强力的那种,能步下这种“帐”的咒灵,至少是二级。 结合已知信息,在他们下来前门还能打开,说明要么是五楼那只突然成长了,要么是其他楼层还藏着另外一只。不管是哪种情况,留在旅店里的人都凶多吉少。 视线在大厅里面搜寻,时透月试图找个趁手工具。 没有,只能赤手空拳上了! “你留在这里不要乱跑,我上去 看一眼。“好歹也曾经是立志成为咒术师的人,就算后来半途而废,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袖手旁观。 “别去!会死人的!” 萩原研二一把拉住她的手,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攒住,时透月吃痛地皱起眉头,心想:这家伙手劲儿怎么那么大? “不会死的,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随着话音落下,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位金发少女闲庭信步似的走进来,低头看向正在拉拉扯扯的二人,嘴角往上一勾,问:“你们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我喜欢温柔的好男人。”时透月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会老老实实地回答,说完她脸色一变,扬声道:“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吧!咒灵在五楼,你快点去呀!” 既然能推开门,说明对方的肯定实力在二级以上,福冈警方的办事效率可真高!这么快就派咒术师来处理。 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少女留下句“你等我一下,我有事要问你”就大步朝电梯方向走去。 “咒灵?”萩原研二低声重复,然后一脸狐疑地看向时透月,“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如此一来,就可以解释她为什么会那么冷静,为什么会想要上去看一眼。 日本自古流传着各式各样的妖怪传说,与之相对,能够降妖除魔的人被称为除妖师。他从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从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直到今天亲眼所见。 金发少女的身份应该类似于除妖师,小月口中的“咒灵”则是妖怪的另一种说法。她明显是知情人,或许亲戚中有人从事这一行,或者就是家里祖上是干这个的。 时透月面露犹豫。按照规定,不可以随便向普通人透露和咒灵相关的信息,但研二看都看见了,告诉他应该也没有关系吧。 “楼上那种怪物被称为咒灵,在人类的负面情绪中诞生。刚才上楼的那位是咒术师,是解决这类问题的专家,我家里有亲戚也是咒术师,所以才会知道这些。” 他又问:“那你刚才为什么说可以交给警察处理?” “因为警察会联系咒术师……” 面对眼前这个好奇宝宝,时透月一五一十地认真解释。等解答完他提出的所有问题,电梯门恰好打开,金发少女一脸从容地走出来。 这件事最后以“集体癔症”结案,少女不是警方派来的,她只是在街上闲逛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这边有股强大的咒力,就赶了过来,纯属巧合。 他们卫生间的水龙头被咒灵弄坏,旅店以为是物件年代久远,承受不住水压才导致的损坏。不仅向二人赔礼道歉,还换了间更大的房间,但只有一张床! 现在是旺季,房源非常紧张,只剩这间。前台说明天中午等客人退房了,就帮他们换成套房。 除了倒霉的水龙头,旅店其他物品未被损坏,也没有人员受伤,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放下行李,跟萩原研二打了声招呼,时透月乘电梯来到一楼大厅。 九十九由基——也就是那位金发少女正坐在靠窗的小沙发上等她。 “哟,你来了啊。” “谢谢你刚才愿意出手相助。对了,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时透月顺势坐到她对面。 九十九由基眼底掠过兴奋的光芒:“我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你完全没有咒力啊,是天与咒缚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嗯,你想问的就是这个?” 目光在她稚嫩的脸上扫了一圈,时透月判断对方比她大不了多少,处于还在念初中的年纪。她不是咒术高专的学生,却知道天与咒缚,要么出生在咒术世家,要么已经和咒术界的人有过接触。 不过这些都跟自己无关就是了,她只想赶紧结束对话,回去睡觉。 “我对你很感兴趣,”九十九由基的身子微微前倾,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求知欲,“想要仔细研究一番。” 时透月一脸嫌弃地往后挪:“你是变态吗?” 九十九由基连连摆手:“别误会,我只是想研究出能够从根本上消除咒灵的方法。” 聊这个她可就不困了,时透月挑起眉尖:“麻烦展开说说。” “咒灵产生的原因你知道吧。” 时透月颔首:“并且也知道只有普通人的负面情绪可以形成咒灵,所以理论上只要把普通人通通消灭,咒灵的数量自然不会再增加。” “啊?”少女九十九由基明显被噎住,她严重怀疑面前的小姑娘是反社会型人格,这个想法太疯狂了,“你是希特勒吗?种族大灭绝啊!” “别露出那种表情,我又不打算实施。”时透月两手一摊,淡定解释完后问:“你的理论是什么?该不会是打算通过研究我,继而让所有普通人都变成我这样没有咒力的状态吧?” 九十九由基伸出食指,冲她眨了眨眼:“Bingo!答对了,加十分。” 时透月毫不犹豫地泼了盆冷水:“不可能的,天与咒缚顾名思义,是上天给予的束缚,就像是基因突变,根本不适用于普通人。”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就配合我一下嘛。”九十九由基表示不服气。 “这件事待会再说。”时透月将她的请求放一边,转而 提出自己的新发现:“我之前在伦敦待了两周,期间没有见过咒灵,所以怀疑这玩意儿有可能是日本特产,其他地方没有,或者说没有那么多。” 九十九由基没搭腔,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讲。 “如果这个假设是真的,那么问题来了,咒灵为什么基本只在日本出现?是地理位置导致?还是风水问题,亦或是人为?” “我思来想去,认为和日本自古以来妖怪之说盛行有关,其次就是国民压力过大导致,想象力外加压力,这两点相结合,让这个国家成为滋生咒灵的温床。日本的自杀率在发达国家中名列前茅,排在它前面的几个国家则没有那么高传播率的鬼神之说。” “如果九十九小姐真的想要从根源上解决咒灵的问题, 比起研究我,你更应该选择从政!” “啊?”九十九由基缓缓打出问号,前面说的这些还挺有鼻子有脸的,怎么话锋急转直下,让她去从政。 时透月郑重其事地看着她,目光灼灼道:“降低税收、房价、教育成本……只要能提高国民整体的幸福度,让人们不再产生那么多的负面情绪,咒灵的数量自然会减少。九十九小姐,你要努力成为日本第一位女首相,上任后以造福国民为己任,这个国家的未来只能靠你改变!晚安,我先回房间睡觉了。” 丢下一脸懵逼的九十九由基,时透月潇洒离去。刚才那番说法全是胡诌,其目的就是把对方绕进去,放弃抓她去做研究。 不愧是她,忽悠起人来还真是有一套! 留在大厅的金发少女陷入沉思,久久没有离去。 第89章 我可以牵你的手吗嫌疑人三选一 时透月回到房间,入目的是不足一米的狭窄走道,位于右手边的浴室门开了条缝,伴随着沐浴液的花香味,温热的水汽缓缓冒出来。 穿过走廊,一张一米五的双人床几乎占满整个房间,一侧紧贴墙壁,只留下道“L”型的缝隙,供人移动和摆放放行李。 床上铺着两床被子,是服务员抱来的,萩原研二躺在靠墙那侧,还未入睡,正望着天花板发呆。他只开了盏台灯,光影交叠,稚气未脱的面容上竟被勾勒出几分深沉。 时透月对他说:“我直接睡了啊。”她今晚已经洗过一次,想着反正刚才也没有出汗,这会懒得再洗。 “嗯,没事。”萩原研二抱着被子往左边挪,身子几乎贴着床边。 见状,时透月无奈表示:“你别挪了,再挪就要粘墙上了。” 去卫生间换好睡衣,她掀起被角钻了进去,临睡前给五条悟和甚尔发去信息,拜托他们寄点东西过来。 放下手机盖好被子,准备美美睡一觉,迎接早晨的拍摄。 睡眼朦胧间,一个声音悠悠地钻进她的耳朵:“小月,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她迷迷糊糊的哼了个“嗯”字,然后就感觉一只小手伸了过来,微凉的指尖穿过她的指缝,紧紧扣住。 啊?这种牵法? 惊讶轻轻掠过心头,没有掀起太多波澜。她实在太困,这点小惊讶轻易就被浓重的困倦压倒,不多时,她陷入梦乡。 身边的萩原研二却难以入眠,今晚的经历太过离奇,相信有这种想法的人不止他一个。 刚才警方前来询问的时候,差不多 有三分之一的人声称看到了怪物,描述出来的形象和他当时见的如出一辙,可剩下的人有的说什么都没看见,有的说只听到奇怪的异响。 最后这起离奇恐怖的事件,以集体癔症结案。 小月说过,普通人是看不到咒灵的,但如果碰到特殊情况,比如濒死之际或者极度恐惧的时候就能暂时看见。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关于咒灵的记忆会越来越模糊,直至被淡忘。 这么恐怖的记忆他当然想忘记,可是又有点舍不得,害怕连关于小月的那部分也会忘,他会因此感到遗憾。 左右也睡不着,不如写下来吧。 萩原研二小心翼翼地抽出手,把台灯亮度调到最低,拿过笔记本,将今晚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的记录下来。 包括怪物的样貌,他的心理活动,以及……对好友的误解。 起初因为她的冷静表现,竟误会她是个冷漠的人,现在想来,小月当时只是把他的安危放在首位,只有将他带到安全的地方,她才会考虑去帮其他人。 这种明显的区别对待,明目张胆的偏心,让他感到窃喜。虽然这么想有点对不起同层住客,但人性本来就没有多么光明磊落,何必对自己那么苛刻。 写着写着,他感觉自己的心跳速度越来越快,最后颤抖着笔尖写下结尾:希望我长大以后能成为一个温柔的好男人。 * 即使昨晚发生那么大的骚乱,大家都折腾到后半夜才睡着,今早也没有一个人迟到。天还未亮,所有人都准时出现在旅店大厅。 时透月和萩原研二困得东倒西歪,上车后光速入睡。 坐在他们右手边的场务大叔前泽勋嘴角一抽,眼神里透出几分羡慕:“年轻真好啊,想睡就睡。” “可不是嘛,小孩子就是心大,我昨晚可是一宿都没睡,唉。” 说话的人是化妆师助理大岛麻里,看起来很年轻,估计不到二十岁,一双漂亮的杏眼里布满红血丝,还有明显的黑眼圈。 前泽没搭腔,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他正忙着跟亲亲老婆打电话,两人结婚多年却依旧腻歪得很,当时根本就没有那个闲工夫开门凑热闹,幸运地逃过一劫。 道具组的石井是目击者之一,同样吓得一夜都没敢合眼。嘴唇周围的青色胡茬显得那张苍白的脸愈发憔悴,他本来就消瘦,脸色那么差,整个人看起来跟僵尸似的。 他用颤抖的声音说:“你们知道吗?那家旅馆在上个月刚发生过凶杀案,而且就在他们住的那间。” 石井孝也的目光瞟向熟睡中的二人,露出同情的神色。 “不会吧?!” 大岛麻里惊呼过后连忙捂住嘴,赶紧回头去确认两个孩子有没有被吵醒。见他们仍处于梦乡中,悄悄松了口气。 “啧。”前泽勋砸了下嘴,没好气地冷嘲热讽道:“多半是故意的,那位安排房间制片主任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可听人说了,她女儿也想演优子这个角色,但最后没通过。” 前泽入行久,人脉广,消息非常灵通。如果哪天需要改行,他可能会选择去当八卦记者。 “就因为这个?有病吧!跟时透小姑娘有什么关系?”石井孝也是正常人,自然无法理解。 大岛麻里拿出气垫,用粉扑压了压眼底的乌青,冷笑着说:“自己得不到的,哪怕别人是通过光明正大的方式获得,也得下点绊子,不然就咽不下这口气。” “一想到接下来要跟他共事两三个月,我这脑壳就开始疼。”前泽揉着太阳穴说。 石井耸了下肩:“谁不是呢。” “同意。”大岛拿出口红继续化妆。 剧组的班底并不固定,经常因为各种因素发生变化,但碰到熟人的可能性却不低,制片主任中野达夫就是大家最不想碰到的熟人。 首先能力肯定没问题,否则也没办法当任这个职位,但人品就一言难尽了。 时透月默默听着他们的吐槽,她其实早就醒了,因为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意,像锐利的刀,轻而易举地剖开她的睡眠。 她有一种预感,制片主任在杀青之前会先被人杀。多半是为了报仇,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强的杀气。 今早洗漱的时候她看过预知日记,比她的脸还干净,看来未来一周还死不了。 听见三位准嫌疑人又开始聊其他八卦,时透月竖起耳朵听起来。没办法,爱听八卦是刻在人类DNA里的东西。 至于他们三位谁会作案,她没有兴趣去探究。日本法律对于杀人罪的判决非常仁慈,基本上杀两个以上且情节严重的情况才会被判极刑。虽为比较痛苦的绞刑,但日本已经很多年没有执行过死刑。 如果只杀一个,并且为初犯,还是没有计划的激情杀人,大概……只用被关十年左右,在狱中表现良好,很快就可以出来。即便被判无期,服刑十年也能申请假释。 用自己的前途和十年青春去换一场复仇,时透月不知道对于其他人来说值不值。 但如果是她,一定会选择动手。与其在痛苦和悔恨中度过一生,不如亲手做个了结。 * 两周的时间在忙碌中匆匆而逝,萩原研二昨天就拍完了所有戏份,今早还是同之前一样准时出现的片场,把用来放杂物的桌子腾出一角,认认真真坐在桌边写作业。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答应她的事必须做到。 时透月换好衣服化完妆,体态端庄地立在主屋角落等待开机。屋子里挤满了人,大家各司其职,紧锣密鼓地进行准备工作。 摄影、灯光、录音组正在调试设备,道具组在仔细确认东西是否摆放在正确位置。 “小月,你过来一下,眼妆有点浓,我帮你改改。” 星名优子设定为十三岁,跟时透月的年龄差只能通过化妆弥补,可妆太重显成熟,太淡又显得稚气,因此她日常被抓去改妆。 剧组共有八名化妆师,主要负责主演们的妆,配角则交由助理先帮忙打底、遮瑕,然后在化妆师的指点下,完成剩下的妆容。 大岛麻里用拇指粉扑蘸取少量粉底液,轻轻拍上时透月的眼皮,动作轻柔得像是羽毛拂过,弄得她有点痒,不自觉地抿起嘴。 “很痒吗?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好了。” “没关系,不着急,我可以坚持,慢工出细活嘛。” 被她一板一眼的语气逗笑,大岛麻里眼底荡起温柔的涟漪,呢喃道:“小月和我妹妹很像呢。” “有吗?”时透月闭着眼问。 想到小妹,大岛麻里脸上绽放开甜蜜的笑,“有啊,又聪明、又懂事,还有点早熟,而且她也想当演员哦。” “诶?”时透月轻声感叹,“感觉我们能成为好朋友呢,说不定以后还能演同一部戏。” “哈哈,如果真能这样就好了。” 改完妆,道具组的石井孝也偷偷给她递了个布丁,见时透月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他用别扭的语气说:“待会儿饿了就吃这个,别老偷吃食物道具,害我又得重做。” “我就只吃过一次!”她瞪大双眼,气呼呼地喊冤。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的场务前泽非常“好心”地帮忙解释:“哈哈哈,他只是想找个借口给你送零食罢了。” “前泽你!不会说话就少说话!” 时透月非常庆幸自己第一次进组就遇到那么多好人,大家相处 融洽,虽然剧本比较沉重,拍摄期间的氛围却轻松。 * 终于完成所有拍摄的时透月如释重负,卸下沉重的戏服和妆容,喜滋滋地拉着萩原研二跑去附近有名的温泉酒店体验泡澡按摩一条龙服务。连日累积的疲倦一扫而空。 跑完温泉肚子总是会特别饿,二人就去吃了福冈特产牛肠锅,然后就被狠狠的腻到了。这家店是当地人推荐的,他们此前期待了很久,但苦于一直没有时间来吃。 现在觉得不如不吃,一开始味道还行,煮到后面又咸又油。二人颇有默契地放下筷子,给出的评价完全一致:不如寿喜烧。 时透月本就没吃多少,在街上晃了一会儿又饿了,于是走进路边的一家拉面店,点了碗番茄拉面。 本来只想随便吃点能填饱肚子就行,毕竟拉面这玩意儿不太可能踩雷,结果她刚吃第一口就被惊艳到了! 恰到好处的清爽酸味驱散了牛肠所带来的油腻,蔬菜烫的刚刚好,清脆的口感,甘甜的味道,跟微酸的汤汁相得益彰。 “研二,你要不要也点一碗,真的很好吃!” 萩原研二被牛肠锅腻的是半点食欲都没有,他摇头婉拒:“不了,我吃不下。” 见他这样,时透月也不好强求,“好吧,那待会回去的路上到便利店买几个三明治,你刚才也没吃多点,晚上估计会饿。” 她在为我考虑,她好在乎我。萩原研二战术性喝水,成功掩住上扬的嘴角,“买一个就行了,我吃不了那么多。” 时透月喝了口汤,“我也要吃。” “你还要吃啊?”萩原研二惊讶道。 他们相识多年,时透月确实要比普通小姑娘能吃点,可此前没有那么多一起吃饭的机会,而且好友松田阵平也是个大胃王,只要有他在,就能削弱小月的存在感 可最近半个月他们朝夕相伴,再加上剧组的演员的食量都非常小,男演员亦是如此,吃的只比他家的猫多一点。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他的食欲也跟着减退不少,但小月不同,该吃吃该喝喝,关键还完全不长肉,实在是羡煞旁人。而且她吃东西的样子十分可爱,光是看着,他的心情就会变好。 面对他的惊讶,时透月不以为意,丢给他一个挑衅的眼神:“怎样?不行吗?” 萩原研二担心小月会认为他在嫌她吃得多,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怕你吃坏肚子。” “不可能,我这可是铁打的胃。”她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肚子。 买完三明治和布丁等若干食物,二人满载而归。走出便利店时,时透月感觉气压好像变低了,抬头一看,乌云压的很低,夜幕被染成墨灰色。 “我们快点走,要下雨了。” 一路小跑着穿过大街小巷,在距离旅店还有一段距离的街角,二人蓦地站在原地——楼下停了两辆警车。 红色和蓝色的警灯交替闪烁,天边飘起小雨。 第90章 动机是什么都是我的错 咒灵又出现了?不可能吧。 上次那件事发生后,时透月担心目击者的恐惧和不安会滋生咒灵,就拜托五条悟寄了点符咒过来。收到后她按照要求,把符咒贴到旅店东南西北四个角,作用是抑制负面情绪具象化为咒灵。 但就算真的出现也没关系,她做了两手准备,甚尔寄来的咒具小刀她都随身带着,再遇到咒灵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走,我们过去看看。” 说完,时透月拉着萩原研二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还未靠近,便瞧见一男一女被警察押着上了警车——是石井先生和大岛小姐!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时透月顿时慌了神,三步并两步地冲到警车跟前,趁着车门还未关上,磕磕巴巴地问:“麻、麻里姐姐,发生什么了?你、你……” 随着视线的下移,问话声戛然而止。大岛麻里穿了件米色的风衣,风衣之下,是沾着零星污渍的长裙。那是一种介于深红和黑褐之间的颜色,像不小心弄上去的咖啡渍。 可她身上却散发出铁锈味,而不是咖啡香。 “抱歉。”大岛麻里扭过头不再看她,身体在发着抖,呼吸声也在发抖。 雨势突然转急,盖住了淅淅沥沥的啜泣声。 时透月那双琥珀色的眸子覆盖了一层水膜,身着制服的男警察轻轻将她拉开,并关上车门,表情复杂地低头看她一眼,“请你不要妨碍警方办案。” 她木着脸僵在原地,仿佛身处真空环境,周遭发生的一切都被按下静音键,能看清楚每个人脸上的表情,看清楚他们的动作,却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感受不到。 后来好像是被萩原研二拖回房间的,直到看见对方满眼焦急地拿纸往她脸上按,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哭。 中野达夫死了,犯人共有两名。 至于具体动机是什么,剧组的其他人也不清楚。 只知道大岛在中野的房间用烟灰缸砸了他的头,随后跑回自己的房间。她呆坐了一会冷静下来后,就立刻报警自首,说自己杀了人。 但那个时候中野还没有死,他是被石井了结的,凶器为同一个烟灰缸。石井杀完人后,用中野房间的电话报了警,他选择隐瞒部分事实,自己抗下所有罪责。 警察赶来的时候,二人各执一词。最后鉴识科通过尸体头上的伤口,以及他们身上的血迹为依据,最终还原事件真相,判断出两人行凶的先后顺序。 “石井先生……是不是喜欢大岛姐姐?所以才会……”萩原研二的脸上流露出不符合年纪的苦涩,声音暗哑地说。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认识的人中有的死了,有的故意伤人,有的杀了人,换做是谁都难以接受。就在今早,大家还聚在一起有说有笑,谁曾想竟然会发生这样的惨剧。 沉默良久的时透月哽咽着开口:“都是我的错。” 萩原研二睁大的双眸中透出惊讶,连忙安慰:“跟你没有关系,发生这种事,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不要责怪自己,你又不能预知未来……” 他绞尽脑汁,陆陆续续地说了好多话,但时透月几乎都没有听进去。 她知道这确实是她的问题,因为潜意识里把复仇的行为给正当化,导致预知日记将今天发生的事从“不幸事件”中排除,没有写上去。 异能力是潜意识……不,应该说是她本人意志的体现,她曾多次抱怨自己的异能力不靠谱,遗漏了好几件本该提前预知的大事。 不该怪异能力,而是在她的潜意识里,认为那些事根本无关紧要,只不过是碍于道德约束和社会规训,让她表面上觉得重要罢了。 这个能力被她这种人使用简直是暴殄天物,假如能换给一个心地善良、真心实意地为他人着想的大好人,一定能派上更大的用场。 在不久之前,她还狭隘地认为在日本宽松的法律面前,复仇是一件划算的事,可真当这样的事发生时,她只能感觉到后悔和自责。 两个年轻人的大好前途没了,中野先生的家人该有多痛苦,三个家庭就这么毁了……如果她当初在察觉到那道杀意的时候,能稍微上点心,能够防范于未然,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不会有人失去父亲、丈夫和儿子,不会有人的孩子变成罪犯,三个家庭平静的日常将继续下去。 可如今……不管说什么都晚了。 * 福冈警署的审讯室内,在长久的哭泣后,大岛麻里总算平静下来。 审讯室正中的椅子像浮在海里的孤岛,处于孤岛上的她,没有感到害怕或是迷茫,有的只是后悔和自责。 两名警官坐在理她不远的长桌后面,挨着墙的那端放着台电脑,屏幕的亮光印在警员厚厚的眼镜片上,看不清镜片下的神情。 负责问询的警员用例行公事的口吻道:“你还记得案发的具体时间吗?” 大岛麻里摇头。 “你跟被害人有什么过节?发生争执的原因是什么?” “我……”话语在口中僵了好一会,才缓慢地一点一点流出来,“我妹妹死了,是两年前的事,她被喝醉酒的中野从站台推了下去……” 辩护律师把重点放在他当时醉的不省人事,并非故意为之,还反复强调被告有个和死者差不多年纪的女儿,犯下这样的罪行,被告也感到痛心疾首。 当时中野在法庭上声泪俱下,甚至不顾阻拦,对旁听席上的死者家属磕头道歉,他说自己很后悔,如果不是因为上有老下有小,一定会以死谢罪,还说下半生都会活在痛苦和悔恨中。 “我们当时看他哭得那么伤心,天真的以为他是真心悔过,判决 下达后,也没有提起上诉。” 法院裁定中野为过失杀人,鉴于他是初犯,在法庭上认罪态度良好,并且作案时处于醉酒状态,最终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期两年执行。 “但没想到后来再见面,他居然没有认出我来。” 大约是半年前的事,大岛麻里的好友作为化妆师助理参与了某部电影的拍摄,但好友不幸感染风寒,拜托她去顶了两天班,就是在那个时候意外碰见中野达夫。 “妹妹出事那年我还在念高中,那时候很胖,满脸的青春痘,也不会打扮,妹妹走了之后我因为悲伤过度,瘦了差不多四十斤,后来又去化妆学校学习。我就安慰自己说是因为变化太大,他才没能认出来。” 假如旧事重提,想必双方都不好受,所以大岛也没有特地跑去中野面前提及此事,直到这次被分到同一个剧组。 警员听罢,用平静的语气问:“案发地点是中野的房间,请问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 “他突然把我叫过去,我以为他终于想起我是谁了,打算像在法庭上那样道歉,为之前没能认出我而道歉。” 大岛麻里自嘲地笑了笑,牵起的嘴角落下,旋即变成一道狰狞的伤口。 “没想到那个混蛋突然对我动手动脚!我又生气又害怕,就喊出了妹妹的名字,说我是大岛明里的姐姐,让他住手,可那个家伙却、却问我大岛明里是谁?” “可笑吧,杀人犯不记得自己杀过的人叫什么名字,还打算猥亵死者的家属,我当时大脑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满头是血地倒在地上,我手里抓着沾了血的烟灰缸。” 说到这,她紧紧抱住双臂,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两位警员低声交流片刻,叫来一位女警察,带大岛去做进一步取证。 如果她说的是事实,身上有可能会留下相关证据。那么事件性质也会从蓄意伤人变成正当防卫。 同一时间,另一间审讯室内,石井孝也面对问询却不太配合。 “都说了是我干的了,动机什么的不重要吧!看那家伙不爽的人又不止我一个,我这是替天行道!” 办案经验丰富的警员面对这种情况早已见怪不怪,语气平静地说出刚刚得到的信息。 “大岛麻里是你妹妹吧,父母离婚后她跟随母亲生活,姓氏也改了,与其说你是为了替她掩饰罪行才犯案,不如说是想要替自己的小妹明里复仇。” 石井沉默片刻,哑声问:“麻里……会被判刑吗?会被判多久?如果愿意赔偿家属,能不能判的轻一点?我……” 警员出声打断:“请不要提和案件无关的问题。” “……” 短暂的寂静过后,审讯室的门被打开,进来一位个子不高的女警察,她俯身凑到负责问询的那位警员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 大岛麻里的脸部和颈部均检查出唾液,目前已经提取,正在实验室鉴定是否为中野达夫所有。在大岛的手腕、上臂和肩膀留有痕迹明显的手印,经比对,大小和中野达夫一致。 待女警察离开,警员抬手捏了捏眉心,“大岛小姐有可能无罪释放,你满意了吗?快点交代犯罪过程,自觉点,别让我一遍遍问。” 90-100 第91章 为什么反而让那种人渣逃过一劫究竟该…… “真的吗?”石井孝也那双黯淡的灰色眸子涌入光亮,旋即又浮起怀疑的神色,“你该不会是在撒谎吧,目的是套我的话。” 警员皮笑肉不笑的轻嗤一声,食指有节奏的叩着桌面,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些,然后不紧不慢地开口:“爱信不信,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 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石井孝也最终选择交代一切。 “应该是五点多吧,吃完饭回房间的路上,我看见从中野的房间走出来的麻里,她就像是丢了一半的魂似的,丝毫没有理会我的问话,可从她身上的血迹……我大概能猜出发生过什么。” “等进到中野的房间,我先去探了探他的脉搏,发现他还没死。” 听到这,负责审讯的警员坐直身子,双手交叉抵住下巴,“所以你就拿起放在一旁的烟灰缸,用力砸向他的后脑勺,把他给打死了。” “不是!”石井高声反驳,“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会信,但我那个时候非但没想杀他,反而是感到了庆幸,至少妹妹不用背负杀人罪。” 警员不再吭声,他的目的已经达到,现在没有必要再刺激犯罪嫌疑人。 “我还找来急救箱,帮他紧急处理了额头的伤口。” 现场的调查报告中确实写到中野前额的血迹有擦拭过的痕迹,说明石井的供述非虚。 “麻里可能没用多大的力,中野没过几分钟就醒过来了,骂骂咧咧地说了些不堪入耳的话,还说一定要告麻里,一定要让她留下案底,让她坐牢。” 石井表情痛苦地捂住脑袋,颤抖地长叹一口气,“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就说起明里的事,请求他看在这层关系上,不要提起诉讼。” 如果能有的选,他也不愿意用小妹的死来打感情牌,可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妹妹,实在不忍心看着另一个妹妹的大好前途被毁。 “结果、结果!”石井放下双手,胸膛上下起伏,脸颊涨得通红,过了好半天才顺过气来继续说:“他根本不为所动,反倒是厚颜无耻地提出两个条件,首先得赔付他一千万的精神损失费,再然后……他要求麻里当他的情妇。” 石井孝也低头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缓缓涌出,“呵呵,一千万,那是当年他赔给我们的钱,现在居然有脸要回去。父亲因为明里的死大病一场,至今都起不来床,治病需要钱,请护工需要钱。母亲也受了刺激,精神出现问题,定期看心理医生的钱,买药的钱都得从那一千万里扣。把钱给他,我爸妈怎么活?我没本事,赚不了什么大钱,我也没骨气,只能不停的请求他放过麻里。” “可是那个混蛋!别说愧疚了,他早就已经把两年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他用那种高高在上,毫不在乎的口气说,‘如果你不提,我根本想不起来,连法律都拿我没办法,我可是一天牢都没有坐,你这样的窝囊废又能拿我怎么样?不管是你还是那个贱女人,除了乖乖听我的话,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法律不是应该用来保护受害者吗?!为什么反而让那种人渣逃过一劫?!” “我无辜的小妹死了,她那个时候才八岁啊!你们知道我在停尸房看到她被缝的歪七扭八的身体时有多崩溃吗?!我的生活因为他全毁了!我的家人永远都活在痛苦当中!他为什么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毫无心理负担地继续生活?!凭什么?!为什么法官不判他死刑?!为什么他那种坏事做尽的垃圾可以活着,什么都没有做错的明里却死的那么惨?!为什么他不肯放过麻里?为什么他不肯放过我?!” 几近破音的绝望呐喊在审讯室里回荡,余音久久未能消散。石井孝也的情绪已经完全崩溃,他捂着脸嚎啕大哭,仿佛将这些年的委屈和痛苦一股脑儿地发泄出来,眼泪鼻涕把他胸前的衣服都浸湿了。 泪水砸向键盘,负责记录的女警抬手快速擦了下眼角,把视线集中在电脑屏幕。她没再哭,但眼圈 却一直红着,心里想起自己刚满周岁的女儿。 审讯室外,时透月一言不发地靠着墙。她因为放心不下就赶了过来,不久前还在后悔没能阻止凶杀案发生的那种心情发生明显的动摇。 假如这次能提起预知一切,究竟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诚然,如果换做是她,一定会把中野达夫给千刀万剐,让他死前受尽折磨。但这种杀之而后快的做法与法治社会的规则相违背,不仅会让自己进监狱,还会害家人受到媒体的口诛笔伐,来自整个社会的谴责,被贴上“杀人犯家属”的标签,以后只能隐姓埋名,偷偷摸摸地生活。 可是中野达夫这种人又那么该死,法律无法给与他应有的惩罚,逼得被害者家属亲自下手,从受害者变为加害者。 所以是法律出了问题吗?就像石井孝也说的那样,如果当时能严惩中野达夫,就算无法判处极刑,但至少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在监狱中认真改造,那么今天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打断她的思绪,时透月连忙藏到角落的高大绿植后面。从树叶的间隙看过去,行色匆匆的警员打开审讯室的门。 隔音门缓慢合上,时透月轻手轻脚地移过去偷听,她耳力很好,能清楚地听到里面的细微动静。 一道刻意被压低的声音说:“尸检结果出来了,中野达夫的死因是中毒,头上那两道撞击伤都不致命。刚才又有一个人来警局自首,说是他下的毒。” “谁?” “他说自己叫前泽勋,是剧组的场务,田中警官正在审着。” 第四审讯室内,田中苦恼地摸着后脑勺,这个中野达夫究竟是造了多少孽啊,一天被“杀”了三次。年轻的警官看着坐在对面的犯罪嫌疑人犯了难。 作案手法交代的很清楚,唯独动机缺不明朗……前泽勋只说是长年累积的恩怨导致,他不后悔杀了人。在看到大岛和石井被带走的时候,他的确产生过侥幸心理,幻想能逃过一劫。 可最后还是逃不过良心的谴责,决定投案自首,况且法医很快就会发现真正的死因,他认为自己落网是迟早的事。 “你们具体有什么矛盾?”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那家伙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在片场的时候总是对别人颐指气使,我一直看不惯他,想让他永远闭嘴,所以就下了手。” 田中在审讯方面没什么经验,之前顶多审审小偷,像杀人案这种高难度工作根本轮不到他,无奈其他前辈都在忙,只能派他这个菜鸟上。 “请问可以举几个例子吗?”田中弱弱替问,他面对的可是个手上沾了人命的杀人犯啊!一想到这个,气势上立马输一大截。 “我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家伙让人火大!” …… 毫无意义的对话跟鬼打墙似的不停循环,田中费劲浑身解数都没法问出个所以然来,前泽勋油盐不进。 就在这位年轻警员急得满头大汗时,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了。 来人是结城警部,是位四十出头、经验丰富的老练警察,他方才还在负责石井孝也的侦讯,快结束时才得知本案另有真凶,而这么重要的审讯工作居然交给田中这菜鸟。 田中见到结城前辈的瞬间,仿佛看到了救星,眼中的感动和感激溢于言表。前辈冷冷地给了个眼神示意他离开,田中立马起身让位,一溜烟似的离开这个让自己压力山大的审讯室。 结城落座后没有急着开口,先是去看电脑上的记录。前泽知道中野没有锁门的习惯,就趁对方离开的时候溜进房间,打开冰箱,把毒下到被害者爱喝的可乐里。 日本七十年代曾经发生过无差别投毒案,犯人就是在可乐瓶里注射**。 据前泽交代,他一开始计划模仿此案,但由于大岛和石井意外落网,他不得不改变计划,出来自首。并且也明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与其活在负罪感和不知道哪天会被抓的恐惧中,他宁愿痛快点,于是就来了警局。 “前泽先生你还真是个老好人啊,为了不让后辈替你背黑锅,居然就这么老老实实地跑来自首,如果每个犯罪嫌疑人都像你这么自觉,我们警察可就轻松多了。” 前泽勋冷冷一笑,自嘲道:“什么老好人,只是个无药可救的杀人犯罢了。” 结城不可置否地沉默两秒,随即开口,语气平和地像是在跟老朋友聊天。 “你跟中野也是老相识了,怎么偏偏现在才动手?我刚才跟石井聊天的时候提到过你,他说你虽然爱调侃人,但脾气挺好的,很开得起玩笑,不像是那么小心的人啊。” 言下之意就是他的动机不合理,前泽勋只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耸了耸肩说:“人性本来就是复杂的,看人不能只看表面,其实我特别小心眼。” 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结城没再深挖,话锋一转道:“听说你和你夫人感情很好,你肯定也不希望她等太久吧,在法庭上,动机可能影响定罪和量刑。” 结城注意到,在提到“夫人”二字时,前泽那死水一般平静的神情出现明显的波动,眼珠子飞快地左右转动了几下,还出现吞咽的动作。 但很快,他又恢复平静,用没什么起伏的语调说:“我杀了人,就应该接受惩罚,不管怎么判,判多重,都不会上诉。至于夫人那边,我会尽快提出离婚,并且净身出户,绝对不拖累她。” “你既然那么在意她,为什么忍心让她成为杀人犯的妻子?还是说……动机和她有关?” 瞳孔猛地一缩,前泽勋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咬紧牙关,额角的青筋凸起,两颊的咬肌也鼓了出来,身体在微微发着抖,拳头紧攥,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结城警官的目光向他扫去,仔细地观察着每一个反应,在他还没从当前情绪中缓过来前,又发问:“我同事查过你跟中野的转账记录,你每个月都会转给他一笔数目不小的钱,有时候是两笔,我可以理解为你被勒索了吗?” 前泽勋松开牙关,话语在口中绕了好几圈又被咽下去,他还是保持沉默。 “中野的行李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但手机、现金之类的财物都在,说明犯人不是为了钱,那究竟在找什么呢?” “我怎么知道。”前泽勋低声道。 “你下毒的同时,多半在中野的房间里安了窃听器或者隐藏式摄像头之类的东西,为的就是等他毒发身亡,就立刻过去翻找行李,把你对你不利、或者说对你夫人不利的东西给销毁掉。” 前泽勋感到一阵耳鸣,他在心里反复安慰自己说:东西已经处理干净了,就算警察能还原案发经过,推理出动机,只要那东西从世上消失,保奈美就永远不会知道那件事。 “虽然大岛和石井的出现打乱了你的计划,但人算不如天算,警方赶过来的时候遇到因为大型车祸造成的交通堵塞,耽误了二十分钟。也就是在这期间,中野醒了过来,恐怕是石井刚走他就醒了。连续被攻击两次,他气不打一处出,想喝罐冰可乐压压火是人之常情。在得知他中毒倒下后,你就赶过来处理现场。” 结城估计前泽在手忙脚乱间,一不小心把可乐罐踢到了沙发下面,房间的地毯为深棕色,洒出来的部分被完美隐去,因此 起初没人注意到可乐的问题。加之两位自首嫌疑人的供述,导致警方一开始真的以为被害者死于头部重击。 前泽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依旧一言不发。 换作是平时,结城或许会继续施压,可今天却没有那种心情。他也是人,也是有血有泪有感情的人。 结合中野达夫好色的为人,他大概能猜到前泽拿走了什么,多半是磁盘或是U盘,里面存着前泽永远都不可能透露的内容。 此案的证据链完整,案件全貌也能基本还原,动机不再是审讯的重点。既然犯罪嫌疑人宁愿接受更重的刑法,也不愿意说出动机来换取减刑的机会,那么就尊重他作为人的基本意愿吧。 身后传来叩门声,结城应道:“进。” 推门而入的是田中,他凑到结城耳边小声说:“中野达夫的妻子来了。” 第92章 研二生气了是我太矫情,你根本就不需…… 得知丈夫去世的消息时,中野结子正在厨房做饭,女儿则是在客厅看动画片。 尽管不知道播出的具体内容,但女儿的笑声时不时就会从身后传来,结子推断动画片应该很有趣。 嘴角漾开微笑,连嘴边的细纹都变成温柔的符号,可笑容转瞬即逝,愁容再次攀上她的眉心。 这样轻松的氛围只存在于家中男主人离开的时间段。 煮沸的味增汤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结子把火关小,转身拿刀继续切肉。 这时,手机响了。她低头看去,是一串没见过的数字,还是外地号。犹豫了两秒,结子接起电话。 “您好,请问是中野结子女士吗?” “是,您是哪位?” “我是福冈警署的太田警官……” 丈夫死了,并非是意外或是病逝,而是谋杀,凶手已经自首。结子感觉自己的浑身上下都在冒着汗,她去浴室洗了把脸,然后走到二楼,打电话告诉母亲详情,并拜托对方过来照顾女儿几天,她要去福冈处理丈夫的身后事。 收拾随身行李、赶赴机场、买机票……做这些的时候她的心情异常平静,并且感觉时间过得很快,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 在福冈警察署说明来意后,警方问她要不要去见遗体,她先是拒绝,想了一会儿又轻轻点了点头。 太平间位于地下室,整层都散发着阴冷的气息,那是死亡的气味。 “请您节哀顺变。”在打开太平间的门前,年轻的女警这样说道。 从事出到现在,结子的脸上几乎没有过什么表情,她以为自己对于丈夫的死只有麻木,可在听到“节哀顺变”这四个字时,却突兀地笑了起来。 “哈哈,我为什么要难过?”笑声剐蹭着苍白的墙壁,女人苍白的脸也被这笑容扯出诡异的形状。 女警愣了愣,但很快就敛去多余的表情,见得多便习惯了,她没有多说什么,推开太平间的门。 目光飞快地扫了一眼尸体的脸,结子就背过身去,女警见状,抬手把白布重新盖上。 “他是怎么死的?” “死因是中毒,但死前曾被其他两名犯罪嫌疑人用烟灰缸袭击过,目前警方的调查已经结束,法医会开具死亡证明。” “好,我知道了。”结子觉得周围有一种奇怪的气味,她不敢多想,只觉得压抑地喘不过气,再不离开这里,可能会窒息。 离开前,她说:“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出具谅解书。” 回到地面,结子长长地舒了口气,她抬起头望向天空,深蓝的幕布上星光闪烁,没有一片乌云,明天应该会是个好天气。 常年笼罩着她的阴云也消失了,永远地消失了。结子感到无比的畅快,她得到了救赎,来自凶手的救赎。 走到警署附近的公园,结子忽感口渴,在自动贩卖机买了罐玉米茶,放好行李箱后就坐到旁边的长椅上,打开易拉罐,连喝好几口终于缓解难忍的渴意。 “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视线中出现一名红发小姑娘,年纪和女儿差不多大, 想起女儿,结子一阵心绞痛。还不知道该怎么和孩子交代呢,十岁的小孩已经懂得一些人情世故,也没办法用“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这种说法来蒙骗她。 “您好,请问我能坐您旁边吗?” “啊,抱歉,我在想别的事,你随便坐吧。” 小姑娘低头看了眼放在长椅旁的行李箱,问:“阿姨过来旅游吗?” “过来办点事。”结子随口搪塞过去,随后脸上浮起担忧,“现在已经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啊,家离这里远吗?快点回去吧,不要让爸妈担心。” 小姑娘垂眸思索了一会,像是在纠结该怎么开口,最后答非所问:“阿姨是中野先生的夫人吧,我在剧组当演员,所以知道那件事,看您一个人在这发呆,有点在意就坐了过来。” “那个人……很讨厌吧。”结子喝了口玉米茶,目光飘向远方,像是自言自语般呢喃着说:“除了我那个溺爱儿子的婆婆以外,恐怕不会有人因为他的死而感到心痛。” 结子平时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很多年都没有跟谁说过真心话。 今晚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的身体像是一个装满水的容器,轻轻一碰,话语就像水一样涌了出来,连带着压抑在心底的东西,也一股脑地流了出来。 “女儿也很怕他,因为他喝了酒就会打人,现在只是打我,说不定再过几年,那些拳头和巴掌,就会落到小夜的身上。” 时透月心底冒出一团火,她斟酌着用词,慎重开口:“之前有考虑过离婚吗?” “你还小,还不用经历这些糟烂事,最好一辈子都不要经历。” 结子低头笑了笑,这是她习惯性的动作,已经形成肌肉记忆。 “我高中还没毕业就结了婚,之后在家待了那么多年,一点社会经验都没有,离婚后也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孩子如果跟着我生活,只能过苦日子。” “至于赡养费,那个人明确表示他一毛钱都不会给,在女儿的抚养权上也绝不会让步。我有去律所咨询过,律师说根据《民法》规定,离婚时一方可以请求另一方支付赡养费,但这并非自动适用,需根据具体情况判断【1】,最后由法院裁定。可即便法院要求他给,他也可以不履行,那就只能通过法律手段强制执行,但程序复杂且耗时耗力,不管是请律师还是打官司都得花钱。” “律师建议我先别离婚,尽力想办法多掌握一点财产……可是家里的钱一直都是他在管,只是每个月会给我点生活费。我不敢去跟他要,害怕被打。” “不离婚固然痛苦,可离婚意味着失去女儿,他那种人怎么可能带的好孩子。万一他再婚怎么办?万一再婚的女人对小夜不好怎么办?我一想到这些,就觉得还是算了,忍一忍吧,不要离了。至少他平时工作很忙,不怎么回家。” 说起女儿,结子的眼泪争先恐后地落下,时透月赶紧递上手帕。 女人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旋即看着身旁的小姑娘,目光里透露出羡慕,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交代道:“你还那么小,人生才刚开始,千万别活成我这样啊。以后即便结婚,也绝对不可以放弃工作。” “阿姨的人生也才刚开始,不管做什么都不晚。” * 推开门,就看见萩原研二在客厅走来走去,时透月疑惑道:“你还不睡觉啊?” “你还知道回来?!”萩原研二双臂环胸,向来温和的脸上难得多了点怒容,但他不擅长发火,因此没有任何威慑力。 “这语气怎么跟我妈似的。”时透月不以为意地调侃,说完就从他身边略过,径直走向浴室,准备洗洗睡。 不料萩原研二竟一把拽住她的手,“你给我站住!” “干嘛啦?” 时透月慢条斯理地转过头,恰好对上一双饱含怒意的眼,眼睛的主人非常生气,说话的声音都染上几分厉色。 “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不回!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报警了!” 完蛋,他好像真的火了。时透月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可这也不能完全怪她吧,忙着在警局偷听,为避免被发现,只能开静音。 “对不起,我错了,下次不敢了。”总之先滑跪,把道歉三连安排上。 本以为性格温和的萩原研二应该很好哄才对,不料他一反常态,火气不减反增。 “你根本就不明白我有多担心!” 几个小时前,她只说想出去走走,一个人静静,然后就离开了旅店。萩原研二也觉得让她自己待一会可能比较好,就没有跟去。 过了一个小时,他有点担心,于是发了条短信问她在哪,什么时候回来。 过了两个小时,她还是没有回复,也没有回来。他变得焦躁不安,脑子不受控制地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中野先生的事对她造成的刺激可能比他想象中的还大,至少他在过去从来没有见过小月如此失态,哭得都快喘不上气了,后来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状态却更加吓人。 一言不发地缩在床上,表情木讷,不管他说什么都没有反应,她完全陷入到自己的情绪当中,好像有一层坚 不可摧的透明薄膜,将她和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她会不会做傻事啊? 连续打了三个电话都不接,萩原研二快急疯了,冲到街上到处找人,把他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但一无所获。 想到她可能已经回了旅店,他又折返回来,可房间依旧空无一人。 萩原研二只好隔一段时间就发条信息或是打个电话,希望她看到了赶紧回复,可不管他等了多久,手机都像是陷入沉睡那般,没有任何动静。 就在他下定决心出门报警的时候,她回来了,带着漫不经心、毫不在意的态度回来了。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他的牵肠挂肚成了无言的笑话。 都说平时脾气越好的人发起火来就越吓人,此刻的时透月切身感受到这句话的含金量,她直接认怂,心虚到不敢说话,也不敢看他。 “算了,是我太矫情,你根本就不需要我的担心。” 萩原研二放开她的手,回到自己的卧室,轻轻合上门。 第93章 因为他喜欢你你刚才居然敢占我便宜…… 时透月不敢轻举妄动,害怕现在推门而入只会火上浇油,站在原地纠结了几秒,她决定给松田阵平打去电话。 他们两是发小,都认识那么多年了,不管关系再好,总会有吵架的时候,在该怎么和好这件事上,阵平酱肯定比她有经验。 看到手机屏幕的瞬间,时透月立刻呆住,微微颤抖的手指翻动着页面,一共有十几通未接来电和二十多条未读信息。 “你在哪?心情好些了吗?” “什么时候回来呀?” “你在干嘛?回个电话好吗?我很担心你。” …… 手指不受控制地收拢,时透月越看越揪心,负罪感排山倒海似的向她袭来,她现在非常后悔,如果能抽空看手机就好了。 研二本就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她都不敢想象失联的这几个小时里,他有多煎熬。再加上她白天的状态又很反常,否则换作是平时,他也不至于这么不安。 总之先给松田打个电话吧! 话筒那头的松田阵平在听完来龙去脉后,对着她就是一顿输出:“你看一眼手机会死是吧?” “我当时忙着蹲墙角偷听,压根忘了自己还带着手机这件事,而且出门的时候也跟他打过招呼,又不是一声不吭地离开……” 还未说完,就被松田阵平没好气地强行打断:“别跟我扯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是借口!你还有理了是吧!” 时透月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现在是要唤人吵架吗?老娘打电话给你是为了解决问题,不是为了制造新的问题!” “行吧行吧,我不跟你计较,”松田阵平莫名变得大度,顺便出起了主意,“这件事想解决很简单,你只要拿出态度来诚恳道歉就行。” “我刚才很真诚啊。” “你确定?” 时透月回忆了一下,突然心虚起来,好像确实没那么真诚,甚至带了点敷衍的意思。 她的沉默震耳欲聋,松田阵平忍住想要骂人的冲动,说:“只要你真心道歉,他一定不会跟你计较。” “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喜欢你。” 时透月心里一惊:“你说什么?” 心直口快的松田阵平意识到自己顺嘴就把好友给卖了,一时间慌了神,脑袋飞速运转,开始疯狂找补:“你可是他唯一的异性好友。” “他在学校不是挺受小姑娘欢迎的嘛,应该不缺异性好友啊。”经过降谷零一事,时透月对于现代小朋友的早熟程度有了全新的认识,如今没有那么容易被敷衍。 “你跟别人不一样。” 松田阵平简单粗暴的给出结论,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反复拉扯,怕自己说多错多,便把话题强行往回拽:“你到底想不想跟他和好?听我的准没错,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刚才。” “我要去睡觉了,晚安!”做贼心虚的松田阵平决定润了。 放下手机,时透月的心情变得很微妙。 考虑再三,她打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有了前车之鉴,证明贸然把话说开并不能让对方当场死心,反而会把关系弄得很僵。 自从那件事后,她和降谷零的关系就没有原来那么好了,两人之间有着一道隔阂,尽管看不见也摸不着,但她知道它一定存在。 时透月懒得去探究萩原研二喜欢她的原因,也不想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些问题都毫无意义,喜欢一个人也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 就这样吧,不想了,先认真道个歉,然后洗澡睡觉。 走到萩原研二的房门口,轻轻扣了三下门,“研二,你睡着了没?我可以进来吗?” 等了好半天,里头都没有动静,时透月继续敲门,这次稍微加大了一点力度。 还是没有回应,大概是真的睡着了吧。今晚就算了,等他睡一觉醒来说不定心情会变好,充分的休息能消除负面情绪,明早再道歉的效果可能更好。 转身走向浴室,时透月打开花洒,沐浴着温暖的水流。 等她吹干头发走出浴室,一眼就看见等在客厅的萩原研二,他坐在靠窗的皮质沙发上,目光透过落地窗看向远处。 外面夜色已深,玻璃变成了镜子,反射出他忧郁而落寞的表情。 时透月正犹豫着该怎么开口时,对方先一步打破寂静。 萩原研二起身走到她面前,直视着她的双眼道:“抱歉,刚才不该乱发脾气,是我不好。” 天呐,他好亚撒西! 吃软不吃硬的时透月差点泪目,连忙拿出无比真诚的态度说:“是我有错在先,我发誓,以后这种情况绝对不会再发生。对不起,研二。” 抬手抚上她秀发,萩原研二的眼底浮现出温柔的笑意,“没关系的小月,快点去睡吧,你今晚也累了。” “嗯,晚安。” “晚安,明天见。” 躺在柔软的床上,目光盯着天花板,时透月心头无端生出一个念头:和研二过日子绝对幸福感超高。 她几乎每天都要跟小朋友打交道,由于心里认为自己是姐姐,不可以和小孩子一般计较,所以在面对冲突时,她基本都是先低头的那一个。 难得遇到一位成熟温柔的同龄小伙伴,愿意先她一步道歉,问题一下子就解决了,这种感觉真的超级好! 今天这样的情况倘若换个人,有可能会吵得不可开交,比如刚才在电话里差点跟她吵起来的某松田姓男士。 总而言之,亚撒西对于她这种人来说就是绝杀。时透月都有点期盼能够快一点长大了。 时光荏苒,位于东 京的某座教堂内,今天将有一场万众瞩目的婚礼在这里举办。 萩原研二身着定制的高级西装,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他走到窗边,伸出修长的食指,将窗帘拨开一条缝。从二楼的休息室看出去,教堂四周黑压压一片,被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堵得水泄不通。 在他隔壁的房间,时透月端坐在镜子面前,双眼微阖,任由化妆师在她脸上肆意发挥。 “小月真是越来越漂亮了,不管怎么化都好看。” “谢谢姐姐。”她轻笑着回道。 完成眼妆后,化妆师放下刷子,转头看了眼窗户的方向,原本通透明亮的大落地窗被窗帘遮了个严严实实。 “不过话说回来,媒体也太夸张了吧,全国的记者都巴不得往这边赶。” “何止啊,估计其他国家的也来了不少。”时透月对着镜子端详起自己的脸,她对这个眼妆非常满意。 化妆师的手法娴熟,很快就弄好了全套妆容,候在一旁的发型师立马接手,用卷发棒将她的齐腰长发卷出优雅的弧度。 这时,化妆间的门被敲响。 “小月,你好了吗?”说话的人是萩原研二,他等的心痒难耐,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她。 时透月没应声,直接过去给他开了门,然后非常做作地转了个圈,白色的裙摆扫过他的膝盖,扫的他心花怒放,忙不迭地称赞起来。 “你今天好美啊。” “这话说的,我哪天不美?” 抬手挽住他的胳膊,时透月弯起眉眼说:“走,我们去看有希子姐姐,新娘子才是最美的。” 婚礼的主角是工藤优作和藤峰有希子,严格来说应该是工藤有希子,两人在上个月就办理好了结婚登记。 几天前的新闻发布会上,有希子小姐表示自己要退出影坛并结婚,新郎是推理小说家工藤优作。 话一出口,瞬间震惊整个娱乐圈,各大媒体更是争相报道,在国民间也掀起一阵热烈讨论的浪潮。 至于时透月和萩原研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原因很简单,被邀请过来当花童。在让有希子和优作结识的那部电视剧中,他们两正好扮演有希子的弟弟和妹妹,是送“姐姐”出嫁的最佳人选。 新娘的休息室在三楼,两人走到时,发现门没关好,就无意识地朝里面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了成年人的世界,当场长了见识。 两位新人正忘我地拥吻着,两个电灯泡根本不敢多看,连忙低下头。 时透月默默关上门,拉着萩原研二的袖子,跟做贼似的,轻手轻脚地走向楼梯。 偏头看向身边人,发现他的双颊浮起绯色,时透月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鬼使神差地抬起手,轻轻捏了下他滚烫的脸颊。 “你干什么呀?”萩原研二大惊失色,捂着脸往后退了小半步,这下子脸更红了。 “就……突然想捏一下。” “现行犯”时透月撩完就跑,脚下的小高跟鞋根本不影响她的速度,飞快地跑下楼梯,跟个没事人似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化妆师和发型师已经离开,屋里只剩她一人。 从包里拿出本厚厚的书,坐到化妆椅上,低头翻看起来,深蓝色的书皮上赫然写着“日本民法典”几个大字。 在两年前的那起案件中,她意识到既然自己没办法改变这个世界,那就只能学着去适应社会规则。以暴制暴的时代已经过去,想要用正确的方法贯彻正义,只能使用法律作为武器。 目标是东大法律系,先考上再说,至于以后是成为检察官、律师还是警察,就视情况而定吧。 正努力背法条呢,身后的大门被人猝不及防地推开。 “你刚才居然敢占我便宜,我现在要占回来!” 第94章 朗姆的噩梦此行有大凶之兆 随手把法典扣在桌上,时透月优雅地翘起二郎腿,语气带着点慵懒的漫不经心,“那你想怎么样?” 萩原研二走到她面前,眼眸微垂,用同样毫不在意的口吻道:“你说呢?” 他刘海有点长,平时总是会挡住部分眼睛,叫人看不清隐藏在眼底的情绪,但今天把刘海全部都梳了上去,那双漂亮的眸子完全露出来,连带着眼中那若有似无的侵略感,也悄然暴露在空气中。 “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时透月是坐着,萩原研二则是站着,被人俯视的感觉让她产生了那么一丝丝的不爽,下意识地抬起下巴。 目光在她脸上绕了一圈,萩原研二秀气的眉头蹙起,露出苦恼的表情来,“又不能碰你的脸。” “你知道就好。” “那不如……”他故意拖腔带调地吊人胃口,又抬手摩挲起下巴,装出认真思考的模样,过了大约半分钟,才说:“要不你亲我一下?” 时透月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因为这货一直挺怂的,属于草食系,今天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提这种无礼的要求?! “你是仗着待会要在媒体面前露脸,知道我不能揍你,所以才想着皮一下?” 能屈能伸的萩原研二瞬间认怂,一秒服软,脸上挂起求生欲拉满的笑,“我又不是说现在,这个请求没有时间限制。” “这还差不多。” “那你接着看书,我就不打扰了,需要彩排我通知你,手机别开静音啊。” “知道啦。” 就在她拿起书本低头研读的时候,转身离开的某人露出奸计得逞的窃喜,轻微的冒犯是打破边界、拉近距离的绝佳手段。 小月的脾性他也清楚,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只要在她的火气刚刚冒了个尖的时候光速滑跪,就能把火给浇灭。 虽然这场婚礼备受关注,但真正接到邀请并出席的还不到一百人,都是新郎新娘的亲密好友或是关系比较好的亲戚。 二人本来打算低调举行,可无奈消息走漏,引来围观媒体无数,只得紧急叫来保安公司的人,才勉强把记者们堵在教堂外。 若是让那么多人涌进来,婚礼仪式恐怕会无法进行。 这不是时透月第一次参加别人的婚礼,但此前的新人都是她爹妈的亲戚朋友,她又不认识,即便去参加也只忙着吃东西,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 但这次不同,她也算是见证过两位新人的恋爱过程,也明白他们一路走来的不容易。 在看到有希子的父亲牵着女儿的手走进教堂,红着眼眶将她托付给另一个男人时,时透月的眼圈也蓦地红了。 “一定要对我女儿好一点。” 突然就被戳到泪点,时透月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她想起自己的爸爸,等到哪天她要结婚,她爹肯定会哭得稀里哗啦,舍不得宝贝闺女嫁人。 一方蓝格手帕递到她面前,顺着握住手帕的白皙手指一路向上,她看见萩原研二那双好看的眼睛里也闪着泪光。 在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心里面的某样东西轻轻动了一下。 * 三天后,时透月顶着惺忪的睡眼出现在成田国际机场T2航站楼的候机厅,坐在她右边的羽田浩司同样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浩司哥,你为什么突然想着去参加什么国际象棋大师啊?专心下将棋不好吗?” 羽田浩司打了个呵欠:“参加别的比赛可以转换心情,说不定还能认识有趣的选手哦。” 时透月无语到了极点,什么叫做一念之差,这场心血来潮的纽约之行将会要了他的命。 “我家有个亲戚算命特别准,她说你此行有大凶之兆,恐有性命之忧。” “我不信这些,”唯物主义战士羽田浩司不以为然地问,“你那位亲戚有没有让你买点水晶挂坠、宝珠之类的东西来帮我转运?” “那倒没有。”时透月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也知道自己说的这些东西非常之离谱,但总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吧。 “哥啊,我的好大哥,都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小心驶得万年船。” 羽田浩司依然不为所动,语气坚决:“我不回,你想回去我可以让家里的司机来接。” “不了,我还是留下给你当保镖吧。” 听到时透月的自我定位,羽田浩司露出无可奈何地轻笑,什么都没说,只是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一周前,时透月照例翻看预知日记时,惊恐地看到羽田浩司将在美国遇害的噩耗,地点是纽约的JukeHotel,房间内有明显打斗痕迹,死因为中毒。 当晚,在酒店内还出现了另一名死者——资本家阿曼达休斯,死因同样为中毒。 不愧是自由奔放美利坚,枪支合法药物泛滥。在米花那种鬼地方都能活得好好的浩司哥,怎么一到漂亮国就遇到这种事。 他一个专心下棋的,平时的生活简单到不行,基本就是家、棋院、比赛现场三点一线,为人谦逊低调,也不乱搞男女关系,实在想不出能得罪什么人,以至于到了非杀不可的地步。 时透月只能认为他并非死于仇杀,而是被无辜牵连,问题肯定是出在那位资本家阿曼达女士身上。 众所周知,搞政治很容易得罪人,凶手的目标一开始只是阿曼达,但因为浩司哥一不小心目击到杀人现场,最 后被残忍灭口。 看来只能靠她了,案发当晚她要全程蹲守在阿曼达女士附近,在凶手动手的时候冲出来抓现行,顺便把对方暴揍一顿! 哪怕两年没有训练过,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以她现在的身手,对付几个小毛贼绰绰有余。 * 国际象棋比赛前一晚,羽田浩司正和他的粉丝阿曼达女士在房间里下棋,红茶和蛋糕的香气弥散在空气中,时透月已经用敏锐的嗅觉验过,食物没有被下毒。 “奇怪……保镖都不接电话,也许是出了什么事。” 阿曼达的养女,同时也是保镖的蕾切尔浅香表情凝着地看着手机喃喃自语。 听罢,时透月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这两天都在酒店里四处游走搜集信息,所以知道要竞选下一任总统的阿曼达女士十分谨慎,安插了无数保镖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可现在这些训练有素的保镖们却集体失联,意味着准备对阿曼达下手的人对她了如指掌,能分辨出哪些人是保镖。 有内鬼吗? 是不是内鬼暂时不重要,重要的是根据已知信息可以得出凶手不止一人,且身手了得。证据就是针对保镖的袭击没有在酒店内引起骚动,说明下手的速度非常快,准确、敏捷、不动声色。 阿曼达嗅到危险的气息,便借口让浅香去羽田浩司的房间帮她找落下的棋子,然后拜托时透月去前台帮忙问一问,说不定棋子落在了其他地方。 听到这样的安排,时透月不禁心生动容,她原本以为位高权重的政治家都特别惜命,但阿曼达女士在这种情况下,却毅然决定把贴身保镖和无辜的人支开,自己留下来直面死亡。 换作个贪生怕死的,为了提高自己的存活率,怎么的也得把保镖留下,看来她是真的把浅香当作女儿来看。 离开房间后,时透月假装往电梯方向走,等转过拐角便停下来,猫在墙角偷看,直到看见羽田浩司和浅香二人的身影消失,她才回到阿曼达房间门口。 计划改变,她原本只打算保护浩司哥,至于陌生政治家的死活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但现在有点被阿曼达女士的行为打动,所以决定留下来当临时保镖。 可为什么选择下毒,而不用枪?难道专业的杀手都用枪是一种刻板印象?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浩浩汤汤的脚步声朝这边压了过来,偏头看去,那群人就像聚集觅食的乌鸦一样,清一色穿着黑西装,头戴黑色礼帽。 被部下围绕的朗姆一眼就看到背靠阿曼达房间门的少女,亚洲面孔,十二三岁,是跟着父母过来旅游的吧。 “喂,小鬼,这里不是给你发呆的地方,快回去找你爸妈,别碍事。” 手握高脚酒杯的阿曼达望着杯中的透明液体出神,如果不出意外,这是她人生中的最后一杯酒。 突然,一道突兀的声响打乱她的思绪——是枪声!尽管装了消音器,但还是会发出响动,这声音她听过,绝不会认错。 紧随其后的是男人的惨叫,重物撞击墙壁的声音,枪响还在继续,其中穿插着粗鲁的骂声,混乱的声响像毫无默契的大合唱,被人强行糅合在一起。 阿曼达的第一反应是呼叫的增援顺利赶到,但转念一想,电话才刚拨出去,应该不会那么快,难道是待会约见的那位日本警察? 大约过了三分钟,门外的动静突然停了,阿曼达起身走向房间门,通过猫眼向外看,就瞧见和浩司同行的那位小姑娘面朝她的方向,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还比了个“yeah”的手势。 走廊上横七竖八的躺满穿着黑西装的男人,看样子已经昏死过去。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95章 要吵架了我现在完全感受不到你的关心…… 飞机临窗的座位上,羽田浩司额头枕着玻璃,略带愁容地看向窗外。 傍晚时分,春雨落向整座纽约城,如烟如雾的细丝将大地涂得一片阴沉,正如他的心情——灰暗、苦涩、欲说还休。 “连人家的联系方式都不好意思去要的家伙,怎么好意思在这里演电视剧悲情男主。” 一道凉薄的女声扎进羽田浩司的耳膜,偏头看向邻座的时透月,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正平静地望着他。 嘴唇翕动,几秒后又抿紧,这位在将棋场上无往不利的天才棋手在名为“感情”的棋局中举步维艰,此刻竟连半个字都反驳不出。 诚然,浅香小姐确实是他喜欢的类型,在遇到她之前,他从不相信还有一见钟情这种事。可二人生活在不同国度,双方都有自己的人生计划,不可能为了另一方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 尽管他们聊得很投机,也可以感觉到浅香小姐对他是有那么一丝好感的,但也仅仅止步于好感。 直到最后,二人都没有询问对方的联系方式,两个生长环境截然不同的人,却在这件事上达成某种奇妙的默契。 挨着他坐的时透月手捧冈本加乃子的《老妓抄》,收录其中的《仲夏夜之梦》是她近期最爱的短篇小说,时不时就要拿出来重读一遍。 与其说是在欣赏文学作品,不如说是借由这位女作家笔下的故事,让她领略到一种通透、澄澈、没有杂质,且只存在于文字中的男女之爱。 “无疾而终不一定是坏事,不是每一次的悸动都必须有始有终。没有后续,意味着不会有以后那些满地鸡毛的事,就让记忆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候吧。等你哪天因为生活太过平淡而感到无趣时,就拿出这段珍藏的记忆,仔细回味一番。”【1】 羽田浩司惊讶于她过分脱俗的观念,镜片后的双眼透出错愕,问:“你到底几岁啊?谎报年龄了吧。” “你猜。”时透月懒得当他的情感导师,垂下眸子继续看书。 那天晚上,在目睹走廊发生的惨状后,阿曼达女士震惊了足足有五秒,但作为一名年过八旬的政客,她见过太多大场面,因而很快调节好情绪。 时透月拜托她帮忙保密,阿曼达女士目露了然。十二岁的小姑娘一个人撂倒二十多名大汉,这事如果传出去,势必引起轩然大波,说不定会被什么神秘组织抓去做研究。 完事后,时透月就按照原计划那样先去前台问询棋子的事,然后再去羽田浩司的房间跟二人汇报。至于后续的处理,这不归她管,相信阿曼达女士会搞定一切。 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世纪末。 今年刚升初三的时透月已经觉醒出强烈的学习意识,果断放弃社团活动,每日穿梭于各大补习班之间。 努力要趁早,这样才能从容应对三年后的大学入学中心测试,以及东大的二次考试。 她家的甚尔和大表哥诸伏高明都先后考入东大法学部,高明哥从小就想当律师,甚尔则是高一的时候才产生这方面的想法。 他通过某部电影受到启发,突然想成为律师,想帮助那些遭受着家庭暴力的孩子,和小时候的他一样的孩子。 看着他们两人为了梦想而拼命努力的背影,潜移默化间,时透月也深受影响,开始学着摒弃惰性和拖延,不知不觉就成为了一名学霸,然后…… “怎么办啊小月?这样下去我期中考一定会挂科!” 萩原研二痛心疾首地看向桌上的国语试卷,放眼望去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地方打了红勾。 这是昨天的随堂小测,他输得一败涂地,而好友松田阵平和他一样不擅长文科,只得厚着脸皮来学霸家求救。 顶着一对半月眼的时透月不忘嘲讽:“是谁在采访的时候大言不惭地表示,‘只要看一眼例题的解法就能举一反三,学习对于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更不可能因为拍戏而影响成绩。’” “那是指理科啊!理科那么简单,当然随便看一看就能明白。” 严重偏科选手萩原研二欲哭无泪,他平常忙于拍戏,每天都得背大段大段的台词,实在没有 多余的记忆力分给文科。 “如果考砸了,我立下学霸的人设就会崩塌,到时候肯定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把试卷拿到面前,时透月一边看萩原研二的错题,一边给出“真挚”的建议:“没关系的研二,只要当众来个土下座,大家一定会原谅你。” 萩原研二扛起沉重的偶像包袱,坚决地摇头:“死都不要!” “期中考结束前,不许再接通告。”翻出他几近空白的教科书,时透月用铅笔在上面勾勾画画,把重点圈出来。 “遵命!” 他们只合作过一部剧,此后走向不同的人生道路。时透月在那之后没有再接过任何戏约,自打上初中,更是连模特的工作也没有再继续,彻底和演艺圈划清界线。 和她相反的是萩原研二,以《古宅谜案》为起点,开始在各大影视剧和电影中客串一些小角色刷脸,再后来,泽村女士和有希子小姐也帮他牵线搭桥过几次。 加之他本人情商很高,特别会来事,合作过的人都愿意再找他,也愿意帮忙引荐。 现在可谓是混的风生水起,同年龄段的少年演员中不管是名气还是演技,都无出其右者。 可他本人对于这样备受瞩目的现状并不乐在其中,反而时常感到忧虑。 “等合约一到期,我就立刻退圈!” 这是萩原研二的口头禅,正忙着勾重点的时透月只当他又在发牢骚,也没当回事,根本不想理会。 “你现在怎么一点都不关心我!”萩原研二突然来了小脾气,一把抽走她的国文书。 把书又抢回去,时透月郑重其事道:“大哥,我只是更关心你的成绩而已,再不抓紧时间学习,真的会挂科。” “……不是吧,你认真的吗?” “超级认真。” 大明星不敢再emo,接过时透月递来的笔记,仔细研读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响起,一清先生端着切好的水果走进来。 “学得怎么样啊?吃点水果休息一下吧。” 萩原研二没有搭腔,而是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时透月,她抬头看了眼挂钟,晚上九点半。他是七点多来的,的确可以休息个十来分钟缓缓。 “好吧。” 悄咪咪地在心底松了口气,萩原研二用牙签戳了一块苹果放入口中,酸甜的汁水在齿间爆开。 他望着面前这位还不到四十就已实现财富自由、每天干着自己喜欢的事、生活乐无边的大叔发出由衷的感叹:“叔啊,我现在最羡慕的人就是你。” “是吗?我也很羡慕我自己。”一清找了个位置坐下,跟他们一起吃起水果来。 时透月跟着感叹:“说实话,我也有点羡慕。” 去年底,一清光荣退休,把连载八年的漫画给圆满完结了。整个过程十分坎坷,和编辑直接吵翻,跟出版社也闹的很不愉快。 从商业角度考虑,编辑和出版社的人都建议他继续连载,但他本人认为应该让漫画在最合适的剧情点结束,而且他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才华的上限基本就到这了,没必要硬编些连自己都看不下去的玩意儿。 更重要的是……身体着实有点吃不消。 周刊连载的作者每分每秒都在和时间赛跑,常年埋头工作,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基本没有什么休息日,他感觉自己的日常就是在猝死的边缘徘徊。 在这样下去,真的会英年早逝! 退休后,他开了家摩托车店,收入还行,关键是他喜欢,也不怎么忙,有的是时间陪老婆孩子。 “你们还年轻,别老想着退休以后的事。”一清予以劝导,他好歹快四十了,也曾当过卷王,能过上这样的生活很合理。 但这两孩子正处于奋发向上的年纪,怎么能满脑子想着躺平呢?这样不好吧。 萩原研二将杯中的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这架势,和在小吃摊喝酒的中年大叔有的一拼,“叔啊,你是不知道,这破工作我真是一天都不想干了!” 来了来了,又来了。时透月赶紧低头吃水果装忙,不想搭理他的抱怨。 一清还是第一次见萩原研二这样,关切中带着几分好奇,“为什么呢?你现在那么有名,全国上下喜欢你的人都能从北海道排到冲绳了。” “不!他们喜欢的不是真实的我,如果知道我本人是这个鬼样子,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脱粉。” 一清面露困惑,“你本人挺好的呀。” “比我好的多了去了,”萩原研二小声嘀咕,“而且这个圈子的人太复杂,我不仅在剧组的时候得演戏,平时跟那些人打交道的时候也得演戏。我太累了,一点都不开心。” 说完,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时透月,发现她正跟只仓鼠似的狂炫哈密瓜,根本没有在听他讲话,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小月,你太过分了!我现在完全感受不到你的关心。” “那你要我怎么样嘛。”时透月已经麻了,这家伙动不动就指责她。 具体该怎么做,萩原研二也说不上来,他知道自己在乱发脾气,但平时压力太大,有时候真的控制不住情绪。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好不容易憋出一句:“你自己不会想吗?” 时透月感到无语,冲他翻了个大白眼,然后化悲愤为食欲,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葡萄。 因为白眼攻击而破防的萩原研二气得口不择言:“别吃了,会胖的。” “我又不是大明星,不需要控制体重。”时透月也来了火,毫不退让地怼回去。 听到这句话,萩原研二差点气得晕死过去。 这就叫做最了解你的人也最清楚该往哪里戳你的痛处,她明知道他为了下一个角色在控制体重,这两个月都保持清汤寡水的饮食,几乎不吃碳水,连水果都只敢碰苹果这种低糖的。 晚上经常被饿醒,因为怕长胖,他只能喝水充饥! 他也想吃葡萄、荔枝、哈密瓜!也想像她那样一天吃五顿,除了正餐之外还有下午茶和宵夜。为什么她吃那么多却一点不长胖,而他为了演一个破电影,却要吃的和难民似的! 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一清非但不打算劝架,反而说出让二人感到匪夷所思的话。 “我看你们两都忍对方很久了,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出来啊,不要憋在心里,你不说对方怎么能明白。” 长久的沉默后,时透月率先开口,满腹委屈化为一句:“研二,你变了。” 第96章 你必须对我负责青花鱼?什么乱七八糟…… 时透月深吸一口气,细数起萩原研二的“罪状”。 “自从开始工作,你变得越来越爱抱怨,其实我也能理解,因为原来也在那个圈子待过,知道那儿的人都拜高踩低,喜欢看人下菜碟,你肯定受了很多委屈,特别是一开始还在到处跑龙套的时候。” “可一码归一码,你不能每次遇到不开心的事都来我这里发泄吧,我又不是你的情绪垃圾桶。” 听到这,萩原研二目光闪烁,忍不住开口辩解:“我也没有每次……吧。”他说话时明显缺乏底气,声音越来越小。 “你先听我说完。”时透月平静地打断,继续道:“我明白好朋友之间需要相互安慰,你之所以愿意跟我说,是因为信任我这个 人,知道我不可能把你的事儿往外讲。” 她语气一顿,又说:“可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普通人的耐心和温柔都是有限的。起初面对你的抱怨时,我会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来认真倾听,竭尽所能地去安慰你。但后来次数多了吧,确实……有点遭不住,所以我逐渐失去耐心,也懒得再安慰。” 时透月停下来想了一会,纠结再三后决定放下自己的心软,把不满一口气撒出去:“人活着就是会遇到各种各样不顺心的事,谁都一样。我每天也需要消化自己的负面情绪,真的没有多余的心力每次都耐着性子倾听你的烦恼。况且你年纪也不小了,应该学着处理自己大部分的情绪问题,实在排解不了的再来找我。” 听罢,萩原研二哑口无言,他平时也算得上是能言善辩,此刻因为理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小月说的对,是他太不成熟、太幼稚、太自以为是,把她的好当作理所当然,还埋怨她太冷淡,嫌她不够关心自己。 仔细想来,他也没为对方做过什么,凭什么要求她无条件地对他好。 “对不起。”萩原研二感到无地自容,低下头,冲她郑重致歉。 被过分严肃的气氛弄得有点不自在,时透月连忙道:“不至于,你也没有犯多么严重的错,以后稍微改改就行。” 一清看问题解决得都差不多了,认为自己没必要继续待下去,跟二人打了声招呼,端着空盘子离开书房。 待他一走,萩原研二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糟糕?会不会觉得我很烦,很没用?” 时透月心头一紧,从前他也抱怨,但每次都只吐槽别人,可现在居然开始自我怀疑了,问题有点严重啊。 完蛋,是因为她刚才话说的太重,一不小心伤到他了? “别这么说,你挺好的,真的。” 萩原研二轻轻摇头,而后垂下脑袋,刘海遮住他半张脸,叫人看不清情绪。 “我知道不该再跟你抱怨,可是……” 他说到一半就没了声,整个人都散发出丧到不行的气场。时透月见状没多犹豫,把椅子挪到他身边,萩原研二下意识地扭过头,也不知是不好意思看她,还是不敢看。 原本放在腿上的双手用力握紧成拳,埋在白皙皮肤下的青色血管变得根根分明,时透月伸出手,将掌心覆盖在他微微发抖的手背上。 萩原研二呼吸一滞,全身的肌肉瞬间紧绷,拳头却不自觉地松开来,来自手背的温暖触感一路蜿蜒而上,一路烧上脸颊。 他脸皮薄,烧红了就生不回去了。 时透月想起萩原研二方才说过,“他们喜欢的不是真实的我,如果知道我本人是这个鬼样子,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脱粉。” 正值青春期的孩子本就容易敏感多思,再加上他从小就心思细腻,面对突然的爆红,突然的万人追捧,在最初的欣喜后,可能还生出了几分不配德感。 而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导致这种不配德感直接升级成自我怀疑,如果放着不管,估计会变成自我厌弃,那特喵就完蛋了! “研二,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吗?” 话题扯得有点远,萩原研二被问得一愣,扭头看向她,眼神中透露出疑惑,“当然记得,在我家的修车厂。” “你当时抱来一大堆零食放在我面前,还要请我喝饮料,我那时候刚来东京不久,以为大城市的孩子都和你一样,热情友善还特别会聊天。后来发现只有你这样,别的小孩跟我在长野遇到的差不多,大部分……都挺讨厌的。” 萩原研二的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没想到那么久之前的事她居然记得,还记得那么清楚。 她目光真挚地看着他说:“说实话,我一直都觉得小孩子很吵很烦,但你不同,认识那么久了,我从来没有觉得你烦,一次都没有。” 轻轻牵起他的手,时透月的嘴角也牵起温柔的弧度,“你的好我都记得,全部都记得,所以不会因为你一点点的不足而全盘否认你这个人。哪里做的不好,改就是了,人无完人,别把问题想得那么严重。” 鼻腔微微发酸,萩原研二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可觉得这样太丢人,生生把眼泪硬憋了回去。 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他脑子一抽,鬼使神差地问道:“小月,我能抱抱你吗?” 说完就后悔了,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耳光的那种后悔,刚想张嘴给自己找点理由开脱,身旁的人就猝不及防地抱了上来。 萩原研二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逃,他害怕自己心脏猛烈跳动的声音会把对方吓到,可是身体却动不了。 这个拥抱非常“宽松”,她的双臂环在他后背上,下巴搁在肩头,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身体接触,并且只停留了两三秒就结束了。 但对于萩原研二而言,已经具备足够的杀伤力,他直到离开,脑袋都是懵的,在玄关好不容易找回点神智,依靠本能戴上帽子口罩,走到最近的十字路口拦了辆出租车,带着一张红透了脸回到家。 送别萩原研二,时透月回到书房,拿出今天刚买的习题册,埋头奋力做题。 不料笔尖刚落下没多久,楼下就传来不合时宜的门铃声,紧随其后的是一连串暴躁的敲门声。 放下笔,时透月眉头微蹙,心想绝对不可能是研二,他不是一个这么没礼貌的人。 那究竟是谁啊?难道是附近喝醉酒的上班族找错门了? 快步冲到玄关,一把打开门,迎上来的是一张怒不可遏的脸。 “时透月!你这个不负责任的混蛋!撂下烂摊子就跑,现在好了,我被逼得离家出走,你必须对我负责!” 来人是中原中也,他气得咬牙切齿,精致的五官都变了形,眼睛里的怒气恨不得化作利剑,在时透月这个罪魁祸首身上扎几个大洞来解恨。 时透月被骂的一脸懵逼,心头冒出几朵火星子,有点想骂回去。 考虑到这附近都是住宅区,中原中也大晚上站门口骂骂咧咧恐怕会扰民,她赶紧赔上笑脸,接过他手中的行李箱,和颜悦色地把这尊大佛请进家门。 “你先进来吧,有话好好说,到底发生了啥,能把我们家温柔又绅士的中也气成这样?” 听到这话,中原中也的怒气值瞬间减半,音量也跟着减半:“还好意思问!你捡回来的那条青花鱼都快骑到我头上拉屎了!” 时透月听的是一头雾水,眉头快拧成麻花,“青花鱼?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是不是偷偷喝酒还喝多了?” “就是你从河里捞上来的那倒霉玩意儿!”中原中也都不想提那个人的名字,直嫌晦气! 上周六,时透月在横滨的某条河边闲逛的时候,意外发现一名飘在水中的少年。 一开始以为是浮尸,捞上来发现还活着,大致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也没看见什么外伤,就想着可能是不小心摔进河里的吧。 时透月判断没必要送医院,但又不能扔路边不管。 可她家离得远,带不回去,便给住在那附近的织田作之助拨去电话,询问是否方便先送去他家,得到允许后,她就把少年背过去了。 后来由于有急事需要回东京,少年还没醒她就 先行离开。 这几天也没收到织田的消息,她还以为少年醒来之后就走了,没想到…… “真是气死我了!你就不该多管闲事带他回来!” 尽管中原中也没提对方具体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但时透月还是第一次见他气成这样,她是一个非常护短的人,也跟着生起气来。 “太过分了!我现在就杀去横滨,把他重新扔回河里去,让他自生自灭!” 时透月说干就干,立马撸起袖子准备出门,可刚走出没几步,就被中原中也拦了下来。 方才还怒发冲冠的少年此刻却泄了气,小声道:“你去了也没用,有织田护着他。” “啊?不会吧。” 情况怎么越来越复杂了,时透月决定给织田作之助打个电话问问,但考虑到中也如果在场,很多问题不好得问太详细,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把人支开。 “你先去洗个澡,一身的汗味。”说完,她还非常做作地后退半步。 中原中也感觉非常尴尬,脸有点发烫,他赶紧抬起胳膊一顿猛嗅,只闻到香香的洗衣粉味。 “没有啊,是你的鼻子有问题吧。” “少废话,让你去洗澡你就去!脏死了,邋遢鬼。” 时透月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他的手腕就往浴室方向带。 中原中也的小心脏受到重创,当晚在浴室呆了一个多小时才敢出来。 回到二楼,时透月给织田作之助拨去电话,那头迟迟未接,直到第三通才被接起。 “中也跑来我家了,他好像打算离家出走,你那边什么情况啊?都发生啥了?” 织田作之助言简意赅道:“他和太宰打了一架,然后就气走了。” 严格来说是中也单方面的殴打,但凡他回来的晚一点,估计只能赶上收尸。 太宰?应该是那名落水少年的名字,时透月回想起少年那单薄的小身板,心里不禁捏了把冷汗,总觉得织田说得太过轻描淡写。 “打死了吗?”她表情紧张地问,脑中罗列出一大串毁尸灭迹的方法。 “还没有,”低头看了眼奄奄一息的太宰治,织田作之助又补了句,“半死不活吧。” 时透月扶额,连连致歉:“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当时就不该把他送过去。” “不是你的问题,但……唉,暂时让中也住你家吧,我怕他们一见面又要打起来。” “嗯,只能这样了。”中原中也之前一放假就会跑来她家暂住,都已经熟门熟路了,想来她爸妈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想到中也那句“有织田护着他”,时透月满腹疑惑地发问:“太宰有说自己家在哪吗?这都过去好几天了,他怎么还住在你那啊?” 按照常理来说,醒来道完谢就该走了啊,难不成失忆啦? “他好像不想回去,就先让他住下吧。” 这分明就是离家出走吧!如果他家人报警怎么办?如果被找到,警察会不会以诱拐或者监禁未成年人为由,把织田抓起来。 东想西想了一圈,时透月迟疑着开口:“你……自己看着办。” 织田作之助又不是什么都不懂小孩子,她考虑的这些对方肯定也想到了,时透月认为自己没必要瞎操心。 挂断电话后,织田作之助盯着手机发了会儿呆,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那小子是故意的……”太宰治一张嘴扯到脸上的伤,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用十分虚弱声音说:“他就是想跑去和喜欢的女孩子住。” 织田作之助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你别说话了,好好养伤。” 第97章 被偷家了有人准备近水楼台先得月!…… 回到书房的时透月翻开习题册,顺便看了眼放在桌角的倒计时台历——247天,距离御茶水女子大学附属高中的入学考还有八个月左右。 这所位于文京区的国立女子高中偏差值为78,是全国有名的重点高中,升学率很高。 至于为什么要考女高,原因很简单。 她目前就读的帝丹初中是男女共校,经常有男生跑来表白或是递情书。处理这类问题需要耗费精力,她觉得麻烦,索性决定考女校。 为了能全神贯注地学习,她刚升初三就忍痛退出剑道社,等到上高中,课业压力只会越来越重,根本没有那种闲心思去考虑该怎么拒绝比较不伤人。 相比之下,她真的很佩服降谷零,和时刻紧绷的她不同,降谷看起来游刃有余得多。 同时担任班级学习委员、学生会会长和网球社社长,在身兼数职的情况下,成绩依然和她旗鼓相当,从来没有掉出过年级前三。 在应对别人的表白方面也比她强,至少目前没有女生因为告白被拒而去说他坏话,时透月却因为拒绝的态度过于强硬,导致好几个男生破防,恼羞成怒地冲她破口大骂…… 虽然她当场就骂回去了,虽然知道这是对方的自尊心太脆弱导致,虽然知道男女在思维上的差异化是主因,但说实话,心里还是会有点不是滋味。 人类的感情果然复杂又难以捉摸,比课本上的知识不知道难了多少倍。 无奈地叹了口气,时透月把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数学试题上,内容涵盖代数、几何、统计等,考试总时长为80分钟。 定好闹钟,时透月开始奋笔疾书。 全部写完外加仔细检查一遍花了70分钟左右,勉强提前完成任务。就在她拿出参考答案对照批改的时候,书房的门被人敲响。 “进” “阿月,你还不睡啊。” 推门而入的中原中也刚从浴室“奋战”出来,他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洗得无比通透。 时透月打量他几秒,锗发少年已经换上干净的黑色居家服,瓷白的脸颊透出粉色,发尾还没干,一看就是刚洗完澡。 她对此感到诧异:“别跟我说你才洗好。”这家伙是流落民间的王族大小姐吗?洗个澡得花那么长时间! 听罢,中原中也气急道:“不是你嫌弃我脏嘛!” 时透月没想到他那么在意,顿时生出几分心虚:“我、我不是那意思,算了,你赶紧睡吧。” “你还不睡吗?” “不睡,你困了就赶紧去睡。”时透月忙着低头批改卷子,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烦躁:“马上期中考了,哪有那么多的时间拿来睡觉。” 每次考试临近,她的压力都会剧增,加之今晚发生太多计划外的事,挤压了原本属于学习的时间,这会儿真的没功夫陪他闲聊。 中原中也暗忖几秒,小心翼翼地问:“那我也学一会吧,会不会影响到你?” “不会啊。”看他如此有上进心,时透月欣慰一笑,立马把桌上的书本和试卷往旁边一挪,腾出空位。 回客房把书包拎上来,中原中也坐到她身旁的椅子上,拿出笔记和随堂小测的试卷。 时透月的目光往旁边一瞄,好家伙……满分啊! “你上学期期末考年纪第几?”他们平时很少谈论学习,时透月只知道他似乎成绩不错,还是在和织田作之助闲聊时了解到的。 “第九。” 跟时透月预想的差不多,她倒是没有感到多惊讶,只是那该死的好胜心被点燃,瞬间充满动力,觉得自己今晚能再做一套题! 中原中也看向她批改到一半的试卷,全是红圈【1】,问了句:“你呢?” “第一。”时透月淡定回答。 “……那还学个毛啊。”中原中也面露无语,卷王的世界他不懂。 继续埋头改试卷,时透月正经道:“如果就因为考得好而松懈,下回的名次一定会掉。” “行吧。” 诚然,中原中也不喜欢学习,成绩好是因为头脑聪明,再加上他读的是偏差值为65的一般市重点,课业压力没那么大,实际上他并没有花多少时间精力去应付考试。 但看到她那么认真,那 么看中考试,他也不自觉地开始重视起她所珍视的东西,认真翻看内容枯燥的课本和参考书。 老实说,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对时透月的感情算什么,小的时候确实喜欢她,是那种想要结婚的喜欢,为此还婉拒过时透家的收养,因为兄妹不可以结婚。 可是后来这种喜欢变得模糊,他为了找寻答案,把织田书架上所有关于爱情的小说都看了一遍。很多书都写到,只要靠近喜欢的人,就会心跳加速、手心冒汗、喘不上来气…… 以上症状他似乎都没有过,好像特别小的时候会有?年代久远,记不清了。 考虑到文学作品有夸张和美化的成分,中原中也又去问身边有过恋爱或者暗恋经验的好友,得知他们在面对心仪的女生时,会产生占有欲、会吃醋、会想和对方发生亲密的肢体接触。 这些情况他也没有,话说喜欢一个人为什么就非得想着去占有对方?中原中也百思不得其解。在他看来,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自己。 他没有产生过想要把阿月绑在身边的念头,而是认为她应该去做真正喜欢的事,能偶尔抽空陪陪他就行。 至于吃醋的部分,好像阿月也没有做任何会让他吃醋的事,她和异性好友之间的相处就正常,跟同性相比没有什么不同。 再到渴望身体接触这方面……就有点离谱了,织田说过,男女授受不亲。 目前他对阿月的喜欢,是那种只要看到她或是听到她的消息就会开心的喜欢;是那种想要待在她身边,就算长时间保持沉默也不会感到尴尬的喜欢;是那种一心希望她过得好,并且希望她越来越好的喜欢。 尽管中原中也没有幻想过和她谈恋爱,可是只要一想到她跟其他男生卿卿我我、谈情说爱的场景,就会怒火中烧!恨不得把那种冒着粉红泡泡的画面撕个稀巴烂。 他思索再三,姑且把这种感情归类于友达以上,爱情未满。 偌大的书房里只有纸页翻动的细响和笔尖摩擦的“沙沙”声。不知过了多久,时透月的注意力逐渐被困意取代,抬头看了眼时钟——十二点半。 “差不多得睡了,不然明早上课犯困会得不偿失。” 得到“圣旨”的中原中也终于可以放下无聊的公民课本,他暗自松了口气:“好。” 收拾东西的间隙,时透月突然想到身边这位离家出走人士的学校在横滨,距离东京有半个多小时的路程。 “你明早怎么去?用不用让我爸送你到车站?” 中原中也摇头:“不用,我骑自行车,今天就是骑车来的。” 时透月微微睁大眼,感叹:“年轻就是体力好!” 他有点哭笑不得:“这话说的,你也很年轻啊。” 在离开书房前,中原中也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时透月看在眼里,秉持着有问题当场说的原则,她问:“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中原中也犹豫了一会才说:“我收到异能特务科的邀请,在考虑什么时候去。” 异能特务科隶属于日本内务部,属于隐藏于暗处的神秘组织,主要工作是负责暗中监视异能者,并对高危异能者进行管理和监督,必要时候进行铲除。【2】 早鹤女士的好友就在其中任职,所以时透月知道一二。中也的异能力太强,估计背地里已经被偷偷监视许久,接到这个组织的邀请是迟早的事。 为特务科效力是明面上的意思,更深层次的用意则是方便管理,防止这么强大的异能被危害国家的凶恶组织所用,比如港口黑。手党。 基于中也已经决定要去,只是在纠结时机,时透月给出建议:“等念完高中再去吧。” 她觉得中也年纪还小,太早接触社会不太好,谁知道这个鸟组织的具体工作到底是什么,要是一上任就派他去收人头怎么办?肯定会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 “我本来打算明年毕业就去。” 中原中也对读书不感兴趣,而且一直以来都依靠织田微薄的稿费和打工的钱生活,他不喜欢这样,想赶快工作减轻家里负担,让织田能专心写作。 “念完高中再去吧,”时透月态度忽转强硬,又重复一遍,“假如你以后不想干了,拿着高中毕业证还能参加大学考试,就算不打算考,找工作也能比初中的强点。” 中原中也低头不语,像是沉思,又像在发呆, 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心事,时透月又道:“你不想花作之助的钱我可以理解,但解决的方法有很多,不管是努力念书争取拿奖学金,还是抽空去打工都行。我了解作之助,他的想法估计跟我差不多,大概率不会同意你那么早去。” 事实正如时透月猜想的那样,织田作之助给他的建议也是至少念完高中再考虑。 他认命般地叹气:“唉,怎么感觉你们跟家长似的。” 抬手揉了一把中原中也的脑袋,时透月笑道:“有人管总比没人管强,再说了,等过几年我也管不了你了。” 手掌压着被她摸过的地方,中原中也神色复杂地沉默几秒,小声说:“你可以一直管。” “啥?” “没什么,快睡吧,晚安。” 不等时透月反应,中原中也已经跟阵风似的冲到走廊尽头,转身下楼直奔客房。 脑子里装满试题的时透月也没太在意,拎着书包回到房间。 家里现在基本上只有她和老爸住,老妈去年升为警视正,每日忙于工作,把办公室当成家,休息日才回来。甚尔搬到大学附近和高明哥合租,周末会回来住。 因此中也搬来她还蛮开心的,家里能变得稍微热闹一些。 * 翌日放学回家,中原中也百无聊赖地坐在玄关发呆,一清先生在摩托车店里忙,阿月正在上补习班,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思来想去,他跑去了松田阵平家打游戏。 二人对着电视机疯狂搓手柄,一局终了,拥有超绝钝感力的松田阵平总算意识到不对劲。 “你不是只有周末或者放假才有空来东京吗?今天怎么回事,逃课啊?” “我暂时搬来阿月家住,以后可以经常找你玩。” 等中原中也一走,松田立刻给好友通风报信:“hagi,你被偷家了!” 等电话一挂,萩原研二立刻给情敌降谷零通风报信:“Zero,我们被偷家了!” 俗话说的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现在正是不分你我,团结一致的时候! 电话那头的降谷零感觉心都凉了半截,手一抖,差点把话筒摔地上,“你、你说什么?!她谈恋爱了?跟谁?我们认识吗?” 萩原研二摇头似拨浪鼓:“没有没有,暂时还没谈!但是快了,有人准备近水楼台先得月!” “你说得具体点。” 听完详细情况,降谷零悬着的心也落了地,一脸平静地安慰起对方来:“没事,不用管。她家有家规,高中毕业前不能谈恋爱。” 言下之意就是在时透月父母的眼皮子底下不可能出事,更何况阿月只喜欢成年人,中原中也和他们一样大,竞争力为零。 还有就是她在上一次的爱而不得中得到教训,决定念大学前不要再喜欢任何人了,反正不管多喜欢都无法在一起,倒不如把心思全部放在学习上,努力考个好大学。 综上所述,降谷零心如止水,稳得一批。 见他这般淡定,萩原研二看了眼,难以置信道:“万一日久生情怎么办?你难道就一点也不担心?” “我比较担心你的学习,听松田讲,你前几天的国文随堂测试考得一塌糊涂,期中考真的没问题吗?” 言语间尽显学霸对于学渣的担忧,萩原研二面上一热,只觉难堪,同时还有一丝痛心。小阵平那个多嘴的家伙,就这么把他给卖了! “我想到一个好主意。” “什么?” 时间是晚饭后,地点是时透家的餐厅。圆形餐桌被 白花花的书本和卷子所覆盖,四人表情各异地围坐桌边。 萩原研二提议降谷零一起来时透月家准备考试,顺便刺探敌情,看看中原中也的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好啦,大家一起愉快地临时抱佛脚吧。”萩原研二满脸开心地说。 时透月单手托腮,食指点着脸颊,开口就是暴击:“研二,恕我直言,在座的只有你需要临时抱佛脚。” 第98章 我喜欢你你一个大男人害臊什么?…… “什么意思?”萩原研二指着中原中也问,“别跟我说连这家伙也是学霸。” 真不是萩原研二以貌取人,只是这位中也同学时不时就会散发出和他的好友小阵平类似的、吊儿郎当的气质,根本就没有那种学霸气场。 被质疑的中原中也倒也不生气,悠哉地翘起二郎腿,眉尖一挑道:“年级第九罢了,当然还算不上学霸,只不过是比某人强亿点而已。” 第、第九?! 不等萩原研二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一旁的降谷零又给了一记暴击:“说起这个,我期末考年级第二,顺便一提阿月是第一,总分比我高三分。” 他倒是没有炫耀的打算,只是单纯地觉得这样讲可以激发萩原的斗志。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这小子的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满脑子光想着搞雄竞。 都初三了,还是稍微上点心比较好,萩原的脑子那么聪明,只要有心学,相信很快就能追上来。 萩原研二只感觉如坐针毡,不料中原中也继续补刀,那双看向他的湛蓝眼眸里浮现出大失所望的神情。 “什么嘛,亏你还有本事立学霸人设,我们班好几个女生在考前都会拿着你的照片祈祷能考得好,结果……居然是泥普萨过河自身难保,保佑不了一点。” 旁听中的时透月没绷住,非常不厚道地“噗嗤”一声笑出来。 先声明,她绝对没有嘲笑萩原研二的意图,不过是突然发现原来中也那么会吐槽,觉得有点搞笑而已。 可这个笑落在萩原研二耳朵里变成了锐利的针,他直接破防了,不自觉地加快语速:“如果我跟你们一样,能天天坐在教室里念书,肯定也能当学霸,考年纪前几的人很了不起吗?你们这群只会说风凉话的混蛋!” “这点倒是不能否认,”时透月赶紧给他顺毛,“假如研二花在学习上的时间和我一样,成绩说不定比我好。” 降谷零顺着话茬接上:“有这种可能性。” 目光看了看身边两人,中原中也配合说辞:“既然两位真学霸都这么表示了,那至少说明他的智商没有问题。” “你、你给我记住了!”萩原研二起身指着中原中也道:“我这次期中考一定能考进年纪前九!” “哦,我信了。”中原中也不屑一顾,顺便立下flag,“如果真能做到,我以后考试前也对着你的照片祈祷。” 坐回座位的萩原研二露出信心满满的表情:“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送你一沓签名照,让你每次考试都能换不同的。” “我谢谢你啊,大明星。” 对于两个幼稚鬼的打赌行为,唯物主义战士降谷零无奈地说:“不要弄这些没用的封建迷信,比起看什么照片,还是抓紧那宝贵的几分钟看看重点吧。” “有用哦,”时透月一本正经地反驳道,随后丢出一句震惊全场的话,“我每次考试前都要看小零的照片。” 短暂的寂静后,餐厅炸开了锅。 中原中也强忍住想要把桌子锤爆的冲动,反复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随便动粗,这才勉强压下惊讶和妒忌。 也是在此刻才意识到,他可能要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喜欢她。 在连续的暴击之下,萩原研二本以为自己已经麻了,但没想到阿月轻飘飘的一句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恶啊!中原中也根本不足为惧,降谷零才是防不胜防! 当事人降谷零大脑一片空白,光顾着低头脸红,连原因都没想起来问。 但就算他不开口,也有的是人替他问。 “为什么啊?!”萩原研二和中原中也异口同声道。 相比于他们内心的跌宕起伏,时透月不管是表情还是情绪都异常平稳。 “因为我考前很容易紧张啊,可是只要看到零的照片,想到自己绝对要考得比他好,好胜心就会占上风,然后我就不紧张了,百试百灵。” “……”这个回答换来三脸懵逼,真学霸的世界他们不懂。 与此同时,三人顿悟了,他们最大的情敌根本不是彼此,而是学习啊!万恶的学习君才是抢走时透月满门心思和大部分时间精力的罪魁祸首! 在此基础上,成绩最好的降谷零自然占尽优势,剩下的二人对自己进行了深刻反思,一致决定从今天开始放弃无用的娱乐项目,铆足了劲拼命学习! 区区考试罢了,他们怎么可能认输啊! “现在可没有那个闲工夫聊天,我要开始看古文了。”萩原研二打开被时透月勾过重点的课本,拿出比平时背台词认真一百遍的态度,把重点一字不差地记下来。 中原中也低头翻开今天刚发的数学习题册,除了老师布置的作业外,又额外做了好几道附加题,每题都给出两种以上的解法。 时透月和降谷零为了拿满分,主要看自己记录的错题本,偶尔抬头交流几句。 这个因为其他原因而临时成立的学习小组,从这天起,每天晚饭后都会聚到一起埋头用功,直到期中考结束,萩原研二跑去国外拍广告才解散。 一周后,帝丹初中期中考排名出现在教学楼一楼位置最醒目的公告栏上。 初三年级期中成绩排名 第一降谷零时透月 第二佐野悠太 …… “厉害了我的月,又是第一。”森川萤的眼神里带着欣喜和羡慕。 赞叹声和哀嚎声不绝于耳,时透月冷着脸看向公告栏,内心涌出一股无名火,她艰难地从人群中挤出来,直奔三楼的教师办公室。 敲开门,时透月气势汹汹地杀到年级主任面前,她的胸口上下起伏,小脸憋得通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因为考砸了被气的。 现年级主任的长谷川纪子,曾经是时透月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她嘴角一抽,调侃道:“女侠,敢问你是来杀人的吗?” “长谷川老师!”时透月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我跟降谷零同分,为什么他的名字要排在我前面?这不公平!” “就为了这个?”长谷川纪子挠头。 时透月被这云淡风轻的态度气地直跺脚:“那不然呢?!” 长谷川知道她的脾气,赶紧安抚:“按五十音排的,这样吧,下次如果你们再同分,我把你的名字放前面,以后轮流排,你看可以吗?” “好嘛。”这个处理结果时透月还是挺满意的,气焰立刻消失。 正准备道谢离开,长谷川突然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她道:“你看看。” “啥呀。”时透月疑惑地接过来,打开信封,将里面的粉色信纸抽出来,顿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亲爱的时透小姐, 希望您能原谅我的冒昧来信…… 此致 三年B班 佐佐木秀树 淦!时透月想骂街,简直是无妄之灾! “老师!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是他单方面喜欢我,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长谷川纪子表情平静地听着她的辩解,语重心长道:“没有要找你麻烦的意思,这封信是我在监考的时候发现的,其实这孩子成绩还不错,没想到会在考试途中写情书。” “……疯了吧。”时透月不理解,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多检查几遍 ,真是服了现在的初中生。 “唉,初三这个节骨眼上,学习压力又大,孩子正处在敏感的年纪,我也想过通知家长,可又担心会给学生的心理造成伤害,万一他因此讨厌老师、讨厌学校,甚至不愿意来上学怎么办?” 时透月发出由衷的感叹:“怪不得您能当年级主任呢,考虑的真多。” “我思来想去,只能靠你了。” “老师,您在逗我吗?” 长谷川纪子表情认真:“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只要跟他说‘我只对学习好的人感兴趣’就行。” …… 面对长谷川纪子的再三请求,时透月最终答应下来,还开始为对方找补。 说到底,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比起粗暴地扼杀,采取柔和的软着陆确实更好,反正也不费什么事,她就走这一趟吧。 拉开办公室的门,余光瞄见立在门边的降谷零,他表情阴沉,灰紫色的眸子好似盖上一层浓雾。 “名字和我排在一起,会让你感到很丢人吗?” 时透月离开公告栏的时候,他恰好也准备走,猝不及防地和她羞愤交加的眼神打了个照面,然后他就跟了上去,一直跟到办公室门口。 尽管没听到里面的对话,但他大概能猜到,估计就是时透月认为两人的名字放在一行很丢脸之类的,害怕被人八卦,正在对年级主任发出抗议。 上学期期中考,他的名次在她前面时,也不见她生气,偏偏这次却发那么大的火,考第一都无法消除她的怒气。 可这也不能怪她,要怪就怪学校里那些爱说闲话的吃瓜群众! 举个例子吧,刚开学的某一天,班上一位男同学和女同学同时生病请假,居然就能传出他们私奔了这种完全不过脑子的无稽之谈。 时透月会有所顾虑也是人之常情,可是他还是很生气!因为她下意识地在嫌弃他! “我没有啊。”时透月被这劈头盖脸的质问搞得一头雾水。 看着她无辜的表情,降谷零愈发来气,“你究竟是有多不待见我!” “我真没有。” “你就是!” “……” 完蛋,根本没办法正常沟通。 这就是青春期少年特有的美丽精神状态吗?连脾气最好的萩原研二都要时不时耍下小性子,更别提从小一点就炸的降谷零了。 当然,时透月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说别人,她的情绪也不像小时候那般稳定了。刚才在办公室还发了一通火。 青春期伴随着身体第二性征发育,荷尔蒙变化会影响大脑中调节情绪的部分,导致情绪波动就和坐过山车似的,时上时下。前额叶皮层也尚未发育完全,容易冲动易怒在所难免。 看来在找佐佐木谈话前,需要先和眼前这位谈一谈。 时透月不给降谷零拒绝的机会,不由分说地拽过他的手腕,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现在正处午休,走廊上聚集了不少学生。 他们两在学校本来就挺有名,这个动作看起来又很像在牵手,吃瓜群众们瞬间都沸腾了,一边兴致勃勃地打量,一边交头接耳,好似一群在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 降谷零被身边人的目光弄得浑身不自在,压着嗓子抗议:“喂,你放手啊!” 扭头白了他一眼,时透月没好气地吐槽:“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都不在意,你一个大男人害臊什么?” “哦。”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强压住想要上翘的嘴角。 来到空旷的天台,时透月长话短说,阐明她去找老师的原因。 “就为了这个?” 降谷零云淡风轻的口气和长谷川纪子如出一辙,时透月皮笑肉不笑,说话间带着点威胁的气息:“你小子想和我吵架是吗?” “没有没有,”他连连摆手,喜笑颜开,嘴边浮起一对不太明显的酒窝,“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抱歉。” “知道就好。”双手扶着半人高的栏杆,时透月的视线飘向远方。 降谷零也学着她的样子,把手放在栏杆上,装作不经意似的提起:“我听说你想去御茶女高。” “对啊,你呢?” “之前以为你打算考筑波附高,我本来也想去那,既然你要去别处,那我就考开成吧。” 筑波大学附属高中位于文京区,男女共校,偏差值为78,是东京都内首屈一指的顶尖名校。 开成高中是一所位于荒川区的男校,偏差值和筑波附高差不多,但开成曾多次获得东大合格人数第一,每年成功被东大录取的学生超过100人。 降谷零的目标大学和她一样,都是东大,去念开成是明智之选。 见她没说话,降谷零问道:“话说为什么要去御茶女高啊?那个学校虽然好,但东大的录取率不算高。” “为了躲男人。” “啊?”降谷零缓慢地眨了三下眼,旋即捧腹大笑,然后顶着时透月疑惑的神情,用手指戳向她的脑门。 “真不知道该说你是聪明还是笨,长得好看的学霸不管在哪里都受欢迎,到时候被女生看上岂不是更麻烦。” “……”时透月汗流浃背了。 她爸的工作室里堆放着琳琅满目的漫画,各种类型都有,百合漫也包含其中,虽然她对这个题材不感兴趣,从没翻开过,但偶然间看过书封上的简介。 好几部都是以女校为背景,即便艺术与生活有一定差距,可是女校里全是女孩,拉拉比率说不定真的比男女同校的多。 她活到现在只被女生告白过两次,一不小心还把其中一位给惹哭了,当时懊悔了好几天,只恨自己是个智障,不知道怎么温柔婉拒。 一想到读女校期间,这样尴尬的经历还会增加,她突然就觉得人生有点苍白。 “还是去考筑波附高吧。” 心情大好的降谷零直接趴到栏杆上,对高中生活充满向往,“那我也去。” “不考和尚学校了?”时透月怕他后悔,象征性地劝道:“别的不说,东大录取率可是多年第一。” “我不管在哪都能考上,”他偏过头,灰紫色的眼眸微微眯着,隐藏着时透月看不懂的情绪,“你也一样吧。” 抓着栏杆的手指不自觉的屈起,她垂下头,语气略带迷茫:“东大法律系的录取率还不到10%,我有时候对自己充满自信,认为一定能成为其中之一,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其实也没什么本事。帝丹初中只是普通重点,偏差值70左右,我现在光是要保持年纪第一,就需要拼尽全力,等去到更好的高中,可能连前十、甚至前二十都挤不进去,更别提考进全国第一的大学了。” 降谷零怔怔地看着她,表情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感同身受,“我也一样,闲下来的时候经常会想这些,担心自己努力了那么久,最后却考不上,功亏一篑,到时候估计都没脸见你。” “不不不,我们不一样,你比我厉害得多。”时透月疯狂摇头。 “除了学习之外,还有一大堆事需要处理,我光是想想就头疼,而你却能把每件事都做好,不管是学生会的工作还是准备网球社的比赛,你平时真的有时间睡觉吗?” “原来我在你眼里那么优秀?”不经夸的降谷零战术性捂嘴,声音里的笑意却出卖了他,“我就是为了让你觉得我很厉害,才拼命把每件事都做到尽善尽美。” 时透月被这话惊呆了,眼睛睁得老大,愣了好几秒才说:“降谷零你变了,你原来可是说话拐弯抹角的个死傲娇!现在怎么那么直接?” “谁是死傲娇啊?真没礼貌。”小声揶揄过后,他把滚烫的脸埋进胳膊,“是你教会了我有话直说。” “什么时候?” “不记得就算了,满脑子只有考题的笨蛋。” “你小子果然想跟我吵架!” …… 来到三年B班的教室门口,时透月随机拦住一名男同学,“佐佐木秀树在吗?我找他有点事。” 男生当场愣住,反应了好几秒,脸涨得通红,磕磕巴巴地说:“我、我就是佐佐木。” “哦,你跟我来一下。” 出于好奇,时透月不禁多看了他几眼,瘦高个,皮肤很白,戴着副黑框眼镜,五官还算清秀,感觉像那种很宅的理工男。 时透月走在前面,佐佐木秀树就跟被老师带去训话的小学生,缩着脖子,畏手畏脚地跟在她身后。 两人来到教学楼中庭的自动贩卖机旁边,时透月开门见山地问:“你这次期中考年纪第几?” “诶? “佐佐木呆愣两秒,老老实实地答:“二十七。” 还不错嘛。 时透月板起脸,语气也硬邦邦的:“长谷川老师说你在考数学的时候给我写情书。” “不是,我没有。”佐佐木先是摇头否认,紧接着认命般地叹着气说:“对不起,我不想造成你的困扰,那封信也没想着送出去,结果还是被你知道了,真的很抱歉,对不起。” “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什么错,犯不着道歉。” 佐佐木秀树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她,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心仪的女生有近距离接触,从前都只能远远看着,她就像是高高悬于天幕的月亮,可望而不可求,是他这种人永远都无法触碰的存在。 本来以为被他这样卑微的人喜欢,只会让对方觉得他不自量力,刚才来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被狠狠羞辱一顿的准备,可她却说喜欢一个没有错。 “但你已经初三了,还是把心思多放在学习上吧,我喜欢成绩好的人,”她语气一顿,看了眼他过分单薄的身子,又补了句,“偶尔也去锻炼一下,你太瘦了,跟竹竿似的。” “好,好的好的。”佐佐木点头如捣蒜。 总之,这件事算圆满解决了。时透月也得到灵感,决定以后拒绝别人的时候,就把学习拿来当挡箭牌!这个理由相当完美。 同一时间,横滨某初中内,中原中也正在积极贩卖萩原研二的签名照,三千元一张。 没想到那家伙真的说到做到,考了年级第八,他都有点肃然起敬了。 * 初三的第一个暑假如期而至,时透家挤满了人。 一楼的客厅里,松田阵平和中原中也坐在沙发上狂搓手柄,全神贯注地玩着经久不衰的《魂斗罗》,五条悟和夏油杰在旁边观战。 四人轮流打,谁挂了就得换其他人上。 二楼书房内,时透月和赤井秀吉端坐于棋盘两端,脑细胞飞速运转,不断演算对方的下一步该怎么走。赤井秀一坐在书桌前,手中捧着绫辻行人的《十角馆杀人预告》,表情透出几分无聊。 屋顶上,玉青和蔻丹并排坐着发呆,七月的薄云从他们头顶缓缓飘过,阳光洒下,烤得身上暖洋洋的。 蔻丹就是玉青口中那位可以给人上各种增益buff的超级辅助,去年冬天跟他一起回来,目前和玉青一起担任夏油杰的左右护法。 只是签下契约,没有被吸收为己用。 托她的福,夏油杰不用再吃呕吐物味的抹布了,据他本人所述,咒灵球除了有点难咽之外,味道和没加酱料的章鱼小丸子差不多。 至于五条悟跟他是怎么玩到一起的,很简单,来时透家蹭饭时认识的,堪称一见如故,两人现在好的跟连体婴儿似的。 一局终了,时透月赢得相当艰难,抹去额头的薄汗,如释重负地长叹一口气。 “你干脆直接转学过来算了,再多跟浩司哥学习几次,我估计就赢不了了,收拾收拾准备出道吧哥们儿,日本棋坛需要你。” 说来也巧,赤井秀吉的父亲和羽田浩司的父亲是旧相识,在得知儿子对将棋感兴趣后,务武先生立刻拜托好友,让浩司帮着指点一二。 每到放假,赤井秀吉便会跑来日本短住,在羽田浩司的耐心教导下,棋技突飞猛进,时透月逐渐难以招架。 面对她的建议,赤井秀吉面露难色:“我舍不得在英国的朋友们,而且浩司哥也说了,我目前的水平还远远达不到职业标准。” “没想到浩司哥看起来那么好说话,在专业面前还挺严苛。” “那肯定的啊,他可是目前最有希望拿到‘七冠王’的天才棋手,你不要因为他平时看起来很怂,就觉得他在专业领域也好欺负,现在对我可凶了,随时会露出那种和石狮子一样的表情。” 时透月愕然:“秀吉你……现在骂人真是越来越得心应手。” “有吗?” “有啊,你果然是个天然黑。” 这时,默默看书的赤井秀一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我明年要来日本念大学。” “啥?”时透月和赤井秀吉二脸懵逼。 无视二人呆蠢的表情,赤井秀一放下书说:“爸妈已经同意了。” 秀吉震惊,连忙问:“爸爸也就算了,妈妈怎么会同意呢?她居然没有揍你。” 听到这,时透月忍不住插了句嘴:“什么情况?你们家经常上演天下第一武道会啊。” “也没有经常,就偶尔,”赤井秀一淡定纠正,顺便回答弟弟的问题,“我只跟她说是为了追喜欢的女生,她就很开心的同意了,还让我加油。” “谁啊?” 时透月脑中想了一大圈,也没找到符合条件的人,赤井秀一每次跟弟弟来日本,基本上不是待在宫野家,就是跑来她家看书,似乎没有什么接触异性的机会啊。 还是她想漏了,到底忽略了谁? 话说大哥应该喜欢熟女类型吧,感觉他这个人挺闷骚的,估计比较偏爱热情大胆的性感女郎,可以把他骨子里面某些压抑已久的东西给引出来。 “你说呢?”赤井秀一看着她,不答反问。 “我怎么知道?”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赤井秀吉有种在夹缝中生存的既视感,他站起身来,脚步匆忙地离开书房,“那啥,你们慢慢聊,我出门买几个橘子。” “等等,”时透月扬声道,“橘子家里有,不用买,你给我买点冰棍吧。” “好好好,我知道了。” 书房里只留下他们两个人,赤井秀一坐到时透月对面,墨绿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发问:“你没有感觉到吗?” “什么啊?”时透月秀气的眉轻轻蹙着,实在是受不了他这种故意卖关子的行为,催促道:“你倒是快点说啊,我又不会告诉别人,说不定还能帮你出谋划策呢。” 尽管她也没有恋爱经验,但好歹也是名女性,在揣度女孩子的心思方面,肯定比赤井秀一这坨冰块强。 “我喜欢你。” 第99章 我能抱抱你吗我哥在上面表白呢,不好…… 得,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事实证明人太八卦果然没好事。时透月不禁凝重了表情,低头盯着未收拾的棋局,心里反复斟酌措辞。 拒绝外人可以直截了当,但面对熟人只能深思熟虑,否则日后相见会很尴尬。更何况她和秀吉关系挺好的,不想因为拒绝了他亲哥,而导致二人的友谊出现裂痕。 这种时候一定要非常慎重,努力做到极尽体面,千万不能伤害到对方的感情。 “你难道真的以为我每次来你家只是为了看书?” 听到这话,时透月的思绪被打断,猛地抬起头,与对面的赤井秀一四目相对。 向来冷静沉稳的少年一反常态,眼中出现抹惊慌,飞快移开视线,像是羞于同她对视,冷峻的脸上浮起不自然的红。 时透月更尴尬了,拒绝的话语卡在嘴边,嚼了半天都没有说出来。 号称要出门买冰淇淋的赤井秀吉压根没走,正趴在门上偷听,结果里头半天都没有动静,他思索片刻,转身下了楼。 客厅中,五条悟握着手柄,正集中精力和松田阵平一起闯关,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沙发上多了一个人。 “你不是正忙着和阿月下棋嘛,怎么有闲工夫跑来看我们打游戏。”中原中也问道。 好弟弟赤井秀吉三言两语间就把亲哥给卖了:“我哥在上面表白呢,不好意思打扰他们。” “什么?!”松田阵平手柄一丢,瞪大双眼扭过头,一脸的难以置信。 “啊?”五条悟的表情有点懵,表白对于他而言是超纲题,在他朴素的价值观里认为谈恋爱都是成年人的事。 夏油杰的神色十分复杂,他满脑子问号,最后喃喃自语道:“勇气可嘉啊。”他从小就怕时透月,自 然认为敢喜欢她的都是勇士中的勇士。 在大家各自发表意见的时候,中原中也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上了楼,他知道时透月听力惊人的好,便刻意控制身体的动作,硬生生做到悄无声息,愣是没让她发现。 说来也巧,在他抵达书房门口的那一刻,时透月也终于想好说辞:“我们还在念书,不管是初三还是高三,都是升学的重要关卡,应该以学习为重,你别想这些了。” “所以……这是拒绝吗?” “嗯。”她低下头,故意不去看他。 沉默了好一会,他低声道:“好吧,我知道了。” 赤井秀一的声音恢复了往日里那种平静无波,让人听不出情绪,时透月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视线穿过刘海,落在他的脸上。 方才因为告白而产生的那份羞赧已经荡然无存,只给她留了张喜怒不形于色的脸,时透月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错觉,好似几分钟前那场表白只是她的白日梦。 “方便问个问题吗?” “你说。” 她其实也知道这种时候追问对方很不礼貌,无奈实在控制不是躁动的好奇心,飞快地说:“你喜欢我什么啊?” 要知道这个哥和诸伏高明、织田作之助并列她心中的三大寡王,排名不分先后。 在这三位身上,她基本感受不到世俗的欲。望,所以现在是真的很想知道他心动的点,哪怕他喜欢的是别人,她也想知道那个点究竟是什么。 赤井秀一先是不自觉地皱眉,就像是在嫌弃她的问题很没有营养,随后又像意识到什么,眉头舒展开来,眼角染上愉悦,说话间竟带着点称心的笑意。 “很好奇?”如果对他这个人毫无兴趣,是断不可能问的。基于此,他又燃起了一丝希望,认为现在放弃还太早。 时透月乖巧点头:“嗯。” “因为你的主体性很强。”赤井秀一不吝赞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有明确的人生目标,又很有行动力,努力又认真。我很喜欢。” 该死,怎么突然有种爽感,时透月在心中暗骂道。大部分跟她告白的人都会自动附上理由,基本上都是因为她长得好看,让对方一见钟情。 虽然时透月也知道自己好看,她也很喜欢自己的外表,可人总是不知足的,会无端生出一种希望别人是被她外貌之外的东西吸引,比如性格、三观或者是某些连她本人都没有注意过的点。 简而言之就是希望他人能够看到她的灵魂,而并非只是偏爱这副漂亮的皮囊。 时透月不想露出一脸被爽到的表情,她疯狂控制面部肌肉,努力维持淡定,说话的语气也尽量做到让人听不出情绪:“我会认真考虑的。” 相较于她的顶级表情管理,赤井秀一这边选择直接放弃,眉梢眼角皆染上笑意,语调上扬,有种不加掩饰的喜悦:“你刚才不是坚定拒绝了吗?” 悔棋可耻,但悔话并没有什么好害臊的,时透月理直气壮道:“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话音刚落,她又连忙补了句:“但我家管得严,高中毕业之前不可能谈,而且我得忙着学习,没有多余的心思和时间谈恋爱。” 说实话,由于国情不同,赤井秀一的第一反应就是无语,他那边初中、高中谈恋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至于学业压力……虽然也有吧,但绝对比不上东亚这边。 可转念一想,既然喜欢她就应该尊重她,更何况她的理由属实,并非是为了搪塞而随便找到借口。 “明白,我等你。” “你打算考哪所大学?”怎么说呢,时透月一直对于为爱走天涯这种行为感到费解,认为太感情用事了,因为另一个人而改变自己原定的人生计划是件幼稚而愚蠢的事。 但是吧……她现在身在其中,而且还是既得利益者,突然就觉得这样的行为也不错。人嘛,总有双标的时候。 “跟你一样。”他说。 接下来的对话中原中也没有再听下去,魂不守舍地走下楼,他有一种史无前例的危机感,以及不知道该做什么的迷茫。 心不在焉地和楼下的人打了声招呼,他打的到车站,坐上新干线回到横滨。 一周前,织田作之助就通知他现在可以回来住了,太宰治去了武装侦探社,那边有分配宿舍,家里只有织田一个人。 可他舍不得走,只好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拖延搬家的时间。 回到熟悉的家,中原中也摸了摸口袋,这才想起没带钥匙,他试探性地转动门把手,惊讶发现门没锁。 “织田,你在家吗?” “在。” 声音从里屋传来,织田应该在书房看小说。好久没回来,竟觉得家中的布置有点陌生,他自嘲一笑,径直走进书房。 织田作之助的视线缓缓抬起,在看到中原中也那张盛满心事的脸时,开门见山地问:“你跟她表白被拒绝了?” 所以只能灰溜溜地回来。后半句他忍住没说,只在心里念道。 “那你可太瞧得起我了,”中原中也坐到他身旁的榻榻米上,沉沉叹气,“我连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 在把今天发生的事简述一遍后,中原中也又叹了口气:“我知道她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任何人,选择和谁在一起是她的自由,但就算明白这些……还是会感到不甘心,还是会感到很失落。” 织田作之助不善言辞,只能说点不痛不痒的场面话:“还有三年呢,你还有机会,不用那么悲观。” “别安慰我了,这事基本上已经板上钉钉。” 看着身边这位丧到不行的人,织田作之助蓦地有种恨铁不成钢之感,语气也严厉起来:“与其在我这里唉声叹气,不如跟她有话直说,好歹挣扎一下,总比事后因为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而后悔强。” 中原中也无言以对,他害怕一旦说出口,连朋友都没得当,只要不捅破那层窗户纸,他就能继续以朋友的身份待在她的身边。 可选择继续当朋友有什么意义?方便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和别人在一起?看着她恋爱结婚生子?当一个默默无闻的守护者? 这明显不是他想要的,他真正想要的是以恋人的身份和她交往,不管未来发生什么变故,都坚定地选择和她一起面对。 怪不得都说恋爱是勇敢者的游戏,止步不前、小心翼翼什么都无法改变,倒不如像织田说的那样,好歹挣扎一下,至少能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对方。 “好吧,我要去跟她表白。” “今天就算了,”织田作之助忙道,“明天再去。” 两场表白撞在一天,时透月恐怕会感到无所适从,需要给她一点时间作为缓冲。 中原中也立马会意,点头同意他的提议。给时透月打了通电话说他有急事需要在横滨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 翌日一早,中原中也搭乘最早一班的新干线返回东京,来到时透家时,里面静悄悄一片。 他来到客房,轻手轻脚地收拾行李,不管今天的结果如何,都必须回归原来的生活,不能一直厚着脸皮赖在别人家。 等收拾得差不多了,门外恰好传来有人下楼梯的动静,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为自己壮胆那般拍了拍胸口,快步走到门边,猛地转动把手开门。 然后就看到让他瞳孔地震的一 幕——时透月和赤井秀一前后脚下了楼,两人身上都穿着睡衣,听到他这边的动静,齐刷刷朝他看过来。 中原中也有种被人用力扇了两耳光的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他想开口问,可身体好像不想听他指挥,就这么呆呆站在原地,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察觉到他异常的时透月面露担心,抬脚朝他走来,中原中也不知道他脑子里面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大喝道:“你别过来!” 随后用力把门关上并反锁,如同鸵鸟那般,想将自己困在房间。 不料时透月根本不给他当鸵鸟的机会,在外面敲起门来:“开门啊中也,我数到三,你要是不开我就把门砸了!” 中原中也只当没听见。 “一、二、三!” 三还未落地,她一脚踹在门锁上,暴力破门,顺便回头冲赤井秀一说:“你出去散个步,过半小时再回来。” 赤井秀一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又扭头望向窗外,太阳才刚升起,今天又是周末,想来街上应该也没什么人。 可穿睡衣出门多少还是有点不体面,他快速跑上楼,去客房换回自己的衣服,一言不发地出了门。 中原中也呆若木鸡地立在房间中,他真的没想到时透月会说到做到,直接闯进来。随着赤井秀一关门的声音响起,他找回一点魂,艰难道:“你们昨晚……一起睡的?” 他知道这样问很无理,可他们那个样子,真的很难让人不多想。 时透月毫无形象地翻了个大白眼:“怎么可能啊,他睡客房。” 听到这句话,中原中也不管是脸色还是情绪都缓和不少,继而产生疑问:“可为什么要在你家睡?” “就……聊得有点晚。”时透月的表情变得不自然,开始含糊其辞。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在他心口炸开了火星子,中原中也也不藏着掖着,直接了当地问:“你喜欢他?” “倒也没有。”时透月语气一顿,想了想又说:“他身上没有让我反感的点,但也没有特别吸引我的点,想着先相处看看。” 中原中也想起自己今天的目的,全程打直球:“那我呢?” 该来的总会来,时透月也不是几年前那个什么都感觉不到的迟钝憨憨,也有可能是中原中也平时表现的比较明显,所以她是知道对方对她有好感的。 “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她坦诚道。 “只把我当朋友是吗?” 中原中也脸色阴沉,气压低得惊人,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时透月心头警铃大作,因为她打不过他,如果中原中也因为大受刺激而做出什么过激举动,她根本无力反抗。 出于本能,时透月下意识地往后退,这个举动明显伤到了某人,中原中也眼中闪过一抹受伤的神色,他定在原地,没有再靠近。 时透月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同时产生了一丝愧疚,她不应该那么想他,中也是个好孩子,永远不会做违背她意愿的事。 “抱歉。”他脑袋垂得很低,刘海遮住半张脸,也挡住他不想被人看到的表情。 时透月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他面前,轻声道:“中也,你喜欢我对吧。”她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今天都闹成这样了,不可能继续装做不知道。 他心头一怔,没想到她居然那么直接,愣了好几秒才呆呆地点头,小声应道:“嗯。” 想到现在也许是唯一的机会,过了今天,他或许又会摇摆不定,有的话现在不说,以后就更没有勇气说了。 中原中也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眼神诚恳而炙热:“我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 被他这样的眼神所注视,时透月的心脏猛地漏了半拍,也不知道为什么,竟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甚至都不好意思看他,慌慌张张地错开视线,一不小心瞄见立在墙边的行李箱。 “你要去哪?” 表白途中为什么要问这个?尽管中原中也有些纳闷,但还是老老实实地交代:“回横滨啊,那个讨厌的家伙搬走了。” 听罢,时透月第一反应是不舍,住在一起的这两个月里,他们相处得很愉快。 他会去补习班接她下课,一起回家吃晚饭,饭后日常就是并排坐在书桌前做作业、刷题、互相改试卷,有时候也会忙里偷闲地一起打打游戏。 脑子里面自动回放那些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时透月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喜欢他,但有可能是习惯使然,住在一起时间久了,面对分离会产生不舍也属人之常情。 她现在很迷茫,自己的感情像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见她半天没说话,表情愈发凝重,中原中也悬着的心终于还是死了,认命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我都能接受。” 时透月颇有种病急乱投医,破罐子破摔的既视感,支支吾吾道:“你觉得……我喜欢你吗?” “啥?”中原中也人都傻了,用那种看智障的眼神望着她,手指指着自己:“你问我?喜不喜欢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时透月快被自己蠢哭了,她努力回忆曾经喜欢羽田浩司时的心情,想要做个对比,结果发现年代久远,她居然不记得了!压根想不起来当时的悸动是什么样的。 中原中也感觉自己快被气死了,也有可能是被急死的,抬手拍了下她的额头,“你自己慢慢琢磨,我走了,再见。” “别别别,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舍不得你走。”时透月着急忙慌地挽留,一不小心就说出心里话,悔得连肠子都青了,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 能屈能伸的中原中也立刻丢下行李箱,当场放话:“好吧,那我不走了。” 呆站了几秒后,时透月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她伸手拽住中原中也的衣角,郑重其事地问:“我能抱抱你吗?” 第100章 爱她就陪她卷纯爱战士绝不认输…… “啊?这什么跟什么啊?”中原中也瞳孔地震,一头雾水,觉得越来越搞不清她的脑回路了。 时透月却突然正经起来,拿出类似学者的架势,一板一眼地说:“我在书上看过,在和喜欢的人进行肢体接触时,身体会经历一系列的化学反应,这些反应由大脑和神经系统调控……” 这一连串的学术理论像沉重而乏味的砖块,缓缓将气氛给埋没,中原中也忽然就有点下头,他觉得时透月像个只懂得照着课本教学的无趣生物老师。 好似被浇了一盆冷水,方才那份悸动的心情猝然冷却,他的大脑也冷静下来,认为时透月之所以舍不得仅是基于对朋友的不舍,哪怕把他换成松田阵平,她依然会舍不得。 “月啊,你只懂得解试卷上的题,关于人生的试题真就是一窍不通。” “……”时透月哑口无言,认为他说得对。 中原中也露出无奈的苦笑:“不用着急给我答复,我还是回去吧,给彼此留点时间和空间。” “嗯。”这一刻,她觉得中也长大了。 赤井秀一没过多久就回来了,时透月随便找了个借口把他给打发走,她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或者做点转移注意力的事。 回到房间打开电视,将DVD光盘塞进播放器,《火影忍者》的片头曲响了起来。 其实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鸣人会喜欢小樱,为什么小樱会喜欢佐助,话说为什么全班女生都喜欢佐助啊?!鹿丸明明比较可爱。 幸好热血漫里的爱情戏份少得可怜,就算她不理解也能看得下去,但对于鸣人执意要带佐助回村这件事她就能理解。 时透月由此产生自我怀疑,难道她的基因里就没有刻进爱情相关的东西?只刻了友情和亲情。因此她对爱情这事儿才会无欲无求。 至于从前喜欢过羽田浩司的经历,只能说如果真的很喜欢,怎么可能不记得!也许当初就没有很走心。 想着想着,手机突然响了,发出的震动声打断她的思绪,是降谷零发来的信息——我今天下午有比赛,思来想去还是希望你能来,抱歉现在才通知你,地点是…… 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几秒,时透月起身走向衣橱。 * 日本初中生网球全国大赛分为团体赛和个人赛,降谷零今天参加的是个人赛,并且还是争夺冠亚军的决赛。 距离比赛还有半小时,球场外的观众席挤满了人,网球社的成员基本都来了,校内的同学和老师也有不少到场。 降谷零心不在焉地在场边做着热身动作,目光一直在观众席方向搜寻。尽管对方有回复他说会来,可只要见不到她的人,他的心就会一直悬着。 由于担心会耽误时透月的时间,他一开始本没打算叫她,可经过各种思想挣扎,最终还是发了那条信息——他决定遵循本心,希望她能看到自己夺冠时的帅气摸样。 终于,在比赛即将打响前的五分钟,时透月姗姗来迟,她望着人满为患的观众席皱起眉,顺着台阶往下走,试图找到能落座的空位。 “诶?是时透学姐!”一名眼尖的女生惊讶道,她声音不算大,但“时透”这个姓足以吸引大部分人的注意。 成绩优异长相出众,外加曾经在全国剑道比赛上取得过优胜,在学校内甚至有后援会,可以说是无人不知不人不晓的存在。 “是来看降谷学长的比赛 吧!” “那个传闻果然是真的,不然也不会过来。” “唉,看来我没机会了。” “说什么呢,你本来就没戏。” …… 女孩子们的议论声叽叽喳喳地响起,硬生生把周围的蝉鸣都给压了下去,大家的目光齐刷刷集中在时透月身上,惊讶和好奇居多,其中也夹杂着几道不太友善的妒忌。 她感觉自己像是动物园里被人围观的猴,有点小尴尬。 “学姐学姐,过来这边,这里看得最清楚。” 坐在第一排的圆脸女生冲她招手,周围的人立刻会意,开始挤来挤去,不过十多秒的时间,就给她挤出来一个新鲜的位置。 “谢谢你们,不好意思啊。”时透月一边微笑致谢一边落座,心想幸亏自己平时人缘不错,否则今天只能站在席外看了。 刚坐下,圆脸姑娘弯腰打开脚边的冷藏箱,笑着问她要喝什么,她拿了瓶可乐,道谢后拧开瓶盖,咕咚咕咚连喝好几口。 冰凉刺激的液体顺着口腔滑进胃里,身体内的暑气一下子落了大半。 “学姐怎么现在才来啊?我们都提前一个小时过来占座。” “有人自杀,整条线路停运。” “额,这样啊。” 在和身边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比赛开始了。 降谷零一入场,半个观众席都沸腾起来,他脸上带着少年气十足的爽朗笑容,阳光落了他满身,原本就耀眼的金发变得熠熠生辉。他高举右手,朝观众席挥手示意。 时透月冲他略微一点头,表示:收到。 金发少年的笑意愈浓,挥手的幅度也随之增加。与他神情肃穆的对手形成鲜明对比。 时透月对于网球的了解仅限于《网球王子》,动画里面加了各种角色心理描写和夸张的特效,所以比赛看起来特别精彩,换作真人比赛,就……有点无聊。 一句话概括:两个人追着一颗球跑来跑去。 比赛采取三局两胜制,状态超好的降谷零连赢两局,在无数掌声和欢呼中荣获冠军,本来差点睡着的时透月赶紧跟着周围人一起鼓掌,完美融入人群。 随着比赛的结束,观众如潮水般向四周涌去,有的走进球场内和冠军合照或者送花,有的直接走了,时透月属于后者。 离开前她朝身后看了一眼,降谷零被各种人围住,同学、老师、体育杂志的记者,估摸着还有专业的体育星探,想要挖他去国家队。 为什么会那么清楚呢?因为她之前拿到剑道比赛冠军的时候,也遇到过同样的情况。 降谷零忙于应付周围人,向来从容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慌乱,见到他这幅窘相,时透月莫名觉得有点好笑,悄咪咪地抿嘴偷笑了一下。 明天就要去全日制补习学校,课程从早上九点持续到下午五点,中间休息一个小时,比平时上学都忙。想到这,时透月准备到处走走逛逛,享受最后的自由时光。 至于降谷零,八成会和社团成员一起庆祝,没工夫陪其他人,她去年和前年取得优胜时都是这么干的。 就在时透月正准备进地铁站时,手机响了,是降谷零打来的。 “你人呢?”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还夹带着不易察觉的气恼。 “地铁站口。” “怎么不等我?还是你有其他事?”他的语气软了下来。 “倒是没什么事,就……以为你要跟网球社的人开庆功宴。” “我推了。” 行吧,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算情商再低都能明白他的意思。时透月环顾四周,目光瞟见一家亮着绚丽霓虹的小店:“地铁站右边有家咖啡厅,我坐里面等你?” 电话那头的人愣了一秒,旋即回道:“好,我洗个澡就来,很快,你别走啊。” 说完他飞快地挂断电话,直奔淋浴间,就像是在害怕她临时毁约。 坐到靠窗的位置,点了杯热牛奶,时透月从包里拿出今天刚买的新书——《爱的艺术》。希望机智的弗洛姆能帮帮她。 遇到电车事故是真,她出门后直奔书店一不小心逛太久也是真。 在看到将吸引力比作筹码,把相恋比作交易时,心微微凉,怪不得作者要在前言里面写“本书也许会使那些希望从中得到爱的艺术简单指导的人失望”【1】这句话了。 无声地合上书,她决定等哪天心情好点再继续看。 就和降谷零在电话里讲的那样,他来很快,带着沐浴露和洗发水的香气,以及一头都没来得及吹干、发梢正向下滴着水的乱发。 时透月当即脑补出他匆匆忙忙地洗完澡,把吹风机开到最高档,冲着脑袋狂吹,另一只手快速翻动发丝的模样。 “不用那么着急,我又不会跑。”时透月眉头轻蹙,丢给他一个复杂的表情,像是责怪他冒冒失失,又像是在担心他感冒。 降谷零颇为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落座的同时,看向那杯喝了一半的牛奶,问:“你想在这里随便吃点还是我们换个地方?” “就在这吃吧,”时透月把菜单递给他,视线不受控制地被那头凌乱的金发所吸引,“等你头发干了再走。” 即便正处夏季,到了晚上还是有点冷的,万一真冷病了怎么办?降谷零和她报了同一个补习学校,初三的学生必须分秒必争,没时间生病。 注意到她的目光,降谷零似乎意识到什么,随便点了几样吃的就去了卫生间,对着镜子仔细整理发型,等再次回到时透月视野中的时候,已经变回了平时那头柔顺的金毛。 不料却换来时透月的一声叹息:“唉,我最近总是会产生些奇奇怪怪的感觉。” 降谷零的心立马提起来,紧张追问:“啊?什么感觉?” 只见她苦着脸,神情失落地表示:“从前对于别人的喜欢,我总是会有种无力回馈的愧疚感,但现在不一样,看到你急匆匆赶来,在我面前还那么注意形象,我居然会觉得有些高兴。” 不止是对降谷零,赤井秀一愿意为她来日本也让她暗爽了一下,虽然知道这么想很不地道,但是控制不住。 “什么啊?就因为这个?你对自己的道德要求也太高了吧!”降谷零紧绷的情绪松弛开来,脸上也流淌着惬意的笑,“照你这么苛刻的标准,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怎么说?” 他脸上闪过纠结,过了好几秒才下定决心说出来:“我有时候也会因为受女生欢迎而沾沾自喜,就……偶尔,也没有经常,就那么几次。真的 ,我没有骗你。” 降谷零越说越心虚,声音也越来越小,讲到最后,甚至都不好意思看她。 有被成功安慰到的时透月轻笑起来,并顺着他的话不吝赞美:“某人确实有受欢迎的资本。” 她右手端起杯子,示意对方举杯:“就当庆祝你拿冠军,今晚这顿我请客。” 降谷零也没有推辞,顺应她的好意,“行,那我待会请你看电影。” “好啊,我好像已经很久没去电影院了。” “我也是,平时忙得要死。” 卷王的生活就是这么索然无味,学校、家和补习班,这三个地方承包了她的大部分日常。现实生活中没有那么多学神,想要取得好成绩,靠的是夜以继日的努力。 可奇怪的是时透月并没有觉得这样的生活有多苦,因为很多学生都是这样熬过来的,更何况她有队友,严格来说是战友。 考场即战场,这话没毛病。 她的战友降谷零正坐在对面吃三明治,咀嚼的幅度很小,有种说不上来的优雅端庄,像是接受过严格的餐桌礼仪教育。 降谷零平时对她基本属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比如他当社区义工时认识的老婆婆今年养了几只鸡,有时候会把鸡蛋分给他,他们社团里的谁偷偷谈恋爱啦,但唯独不提家人。 既然已经察觉到对方不想说,她就也很识趣地没有多问,但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对此产生好奇。 她装作不经意,用随意的口吻说:“Zero好像从来没有跟我聊过家里的事。” 面对这没头没脑的话,降谷零略感惊讶,咽下口中的食物,问:“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个?” 做贼心虚的时透月没敢看他,盯着面前的意大利面回答:“就想多了解你一点嘛,不愿意说就算了,我也不是特别想知道。” “哦,既然不是特别想知道,那我就不说了。”降谷零没跟她客气,直截了当地中断话题。 “啊?”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演技掉线的时透月露出明显的失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迅速整理好表情,小声道:“好吧。” 见她如此轻易就上套,降谷零眼中掠过得逞的狡黠,轻笑着说:“逗你的。” 放下手中的食物,他思索片刻,有尽可能简单的语句说明情况:“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跟妈妈过,后来妈妈去世,就来到日本和父亲生活。父亲有再婚,继母对我很好很温柔,弟弟妹妹也很可爱。” 不等时透月做出反应,他又说:“但怎么讲呢,在家的时候总有一种无法顺利融入他们的感觉,明明大家都对我挺好的,可能是我太矫情了吧。” “怎么会呢?换做是我也会不自在。”时透月不假思索道,她想了想,接了句:“你要是不想在家里待,可以来我家。” 她的温柔总是在不经意间展露,无论是打电话时的心领神会,还是刚才由于担心他感冒而选择在咖啡厅用餐,亦或是现在的安慰。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很多的瞬间。不胜枚举,他都一一记得。 只想着快点结束这种略微沉重的气氛,降谷零一反常态,油嘴滑舌起来:“去你家入赘?我没有意见。” 还以为时透月会骂他耍流氓,没曾想她非但不生气,反倒露出那种认真思考的表情来。 降谷零没由来地一阵紧张,都不敢直视对方,只觉口干舌燥,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良久,她问:“你认真的吗?” 哪怕是傻子也都知道这种时候如果矢口否认,那必死无疑。更何况降谷零也不傻,与此同时,他对自己的姓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留恋。 “当然,你不觉得时透零更好听吗?” 她没立刻回答,而是再次陷入沉思。 一直以来,时透月都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认为一旦结婚,就会失去自己的姓名,从此以后她不再是“时透月”,而是“某某夫人”或者“某某太太”,如果有了孩子,更是直接成了“某某的妈妈”。 “时透月”这个名字将变成过去完成时,不再被任何人提起,死了都得进别人家的墓。 日本婚后要求夫妻使用相同的姓氏,即便明面上没有规定妻子必须和丈夫姓,可超过百分之九十五的女性都选择舍弃自己的姓氏。 剩下那不足百分之四的情况,基本属于女方出身名门望族,男的为了权势才选择入赘。当然,其中肯定也掺杂了几分真爱,也许吧。 像降谷零这种愿意放弃自己姓氏的纯爱战神,她估计放眼全日本,都找不到多少,突然就狠狠地心动了。 “你喜欢小孩吗?” 天、天呐!她都已经想到生孩子的事了?!降谷零的脸红得快要滴血,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几乎喘不上气,用颤抖的声音回道:“我都听你的。” 时透月见他这副熊样,莫名有些来气,语调不悦:“什么叫作听我的?我问你话呢,快点回答。” “不喜欢,”降谷零果断交底,“虽然我弟弟妹妹很可爱,但吵闹起来也确实烦人。” “如果不打算要孩子,就没必要非得领证结婚,事实婚姻也行。” 事实婚姻即为在不登记的情况下常年同居,虽然不受《民法》中正式婚姻的全面保护,但在某些领域可获得法律认可。最重要的是不需要改变姓氏。 她是平权主义,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都不想改姓,当然也不希望他以后从“降谷先生”变成“时透先生”。 听到“结婚”两个字,降谷零又不淡定了,大脑不受控地开始幻想她穿婚纱的样子,感觉幸福来得太突然,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降谷零生怕是他在自作多情,思忖再三,才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我可以理解为你在思考以后跟我结婚的事吗?” 随着她轻轻一点头,纯爱战士当场阵亡。 可他还没在喜悦中沉浸多久,时透月迎面泼来一盆水,决定先小人后君子,把自己的想法全部都讲了出来。 “说实话,我没有办法像大部分人那样热烈大胆地去爱另一个人,我最爱的人永远是自己,在人生的排序当中,自己也永远会排在第一位,但以后可以把你排在第二位。而且我这个人也没什么情趣,经常被人说特别死板,你以后如果跟我在一起,说不定会觉得很无聊。还有就是……我估计也没办法给与你同等的爱,你可以接受这些吗?” 把他排在第二位?降谷零在脑中反复咀嚼着这一句,虽然也能接受吧,但他还想再挣扎一下:“没有并列第一这个选项吗?” “没有。”钢铁直女时透月直言不讳。 出于对她的了解,降谷零觉得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没有就没有吧,谁让他喜欢她呢?认命吧!这就是命! “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在今天突然就下定决心了?只是因为我愿意入赘?其实别人也可以,怎么偏偏就选我?” 降谷零经常也被人说死板,他的确是个过分认真的人,所以接受不了半点敷衍和凑合,他喜欢她是事实,但这份喜欢有着绝对的底线和原则。 他可以接受时透月以后都没那么爱他,可以接受她没那么知情识趣。可前提是他必须是她唯一的选择,而不是备选名单中最合适的那个,是权衡利弊后才被选择的那一个。 “是啊,为什么呢?” 恋爱差生时透月被问懵了,小声重复着说,但她高低还有点求生欲,赶在降谷零发飙前赶紧安抚:“你先稍安勿躁,这个问题很重要,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人生的考题真就每一道都是送命题,只有捉摸不透的阅卷老师,没有参考答案,甚至连例题都没有! 可是没关系,就算这题她不会也没必要惊慌,凭借丰富的刷题经验,最基本的解题思路还是有的。 先是控制变量法,假如今天坐在这里的是别人,说出跟降谷零一样的话,她还会心动吗? 不会。时透月的想法非常坚定。 “如果换作其他人说什么入赘,别说相信了,我估计会因为感到被冒犯而直接生气,但小零平时是个很认真的人,也不会无缘无故说俏皮话。正因为这话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我才愿意相信,才会认真考虑之后的事。别人不行,绝对不行,光是想想我就起一身鸡皮疙瘩。” “阅卷老师”降谷零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嘴角疯狂上翘,可他又不想显得自己太容易满足,只得侧过脸去,抬手装作摸鼻子,实则掩饰下半张脸的表情。 得到高分的时透同学内心大受鼓舞 ,连忙去解下一道题。大脑飞速运转,她今晚仿佛被打通任督二脉,学会举一反三。 “其实也不能说是今天突然就下定决心,我们认识有七、八年了,对彼此也算知根知底,很多东西就算我因为迟钝而没有注意到,可对你的感情却反应在潜意识里。” “比如上次期中考同分,如果是别人的名字和我放在一起,我估计会很不爽,担心被无聊的同学传绯闻。但小零就可以,我只是不服气先后顺序而已。今天收到你信息的时候,我想都没想就来了,外面又热又晒,换作是别人的邀请,打死都不可能出门。还有就是学校里有好多人以为我们在谈恋爱,我也没有感到反感,就因为是跟你传,所以觉得没关系……” 在寻找爱他的蛛丝马迹的过程中,时透月被自己成功攻略。 嗯,她果然有点喜欢他。 “我也喜欢你,等我们考上东大就交往吧。” 降谷零顶着一张红到脖子的脸,虔诚而郑重地颔首:“嗯。” 没想到时透月话锋一转:“为了完成目标,必须争分夺秒地学习,今晚的电影就pass掉吧,留着考上大学之后再看。” “什么?!不用这么拼吧!”降谷零大失所望,什么叫做晴天霹雳,这就是!心情仿佛坐上过山车,大起大落。 “降谷同学,你到底还想不想考东都大学?当我们在电影院浪费时间的时候,有多少同学正铆足了劲埋头刷题,我们不可以输给他们!纯爱战士绝不认输!” 是纯卷战士吧!都快卷成麻花了。降谷零有气无力道:“好吧。” 时透月双臂环胸,板着脸,俨然一副严厉老师模样,“不要摆出这种失望的表情,回家拿上你的暑假作业,来我家写,我们争取两个星期内完成所有作业,剩下的时间都拿来刷题。” 想到几年前,她的假期作业都得留到最后一个星期来写,甚至有一年还是让萩原研二当的“代打”,降谷零突然有种孩子长大了的欣慰。 行吧,爱她就陪她卷,一起卷生卷死何尝不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爱呢? 斯巴达式的学习计划持续了一个月,时透月精力充沛,像是打了鸡血,降谷零半死不活,像是得了鸡瘟。 他感觉自己的能量槽已然归零,真的一滴也不剩,硬着头皮跟时透月请了半天假,补习学校的课程一结束,就跟逃难似的跑去好友诸伏景光家躺尸。 “恋爱之路好难走,感觉身体被掏空,我快死掉了。”降谷零躺在地毯上,望着天花板发出以上感叹。 “有那么夸张吗?”诸伏景光非常不厚道地露出幸灾乐祸的笑。 降谷零狠狠瞪他一眼,有些咬牙切齿:“笑个屁,她其实是高明哥的亲妹妹吧,学起来都是不要命的那种。” 整整一个月,他们每天凌晨两点睡,第二天七点起,除了补习班中间休息的那一个小时之外,其他时间不是在做题,就是在做题的路上。 就连赶通勤的时间也没有放过,忙着背英语单词,背课文,背各种乱七八糟的公式。 “准备放弃了吗小零?”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诸伏景光眯眼笑道,这个要命的作息表,他坚持两个星期估计人就没了。 “怎么可能啊!”降谷零一个鲤鱼打挺似的坐起来,眼神坚定地像是要上战场,“纯爱战士绝不认输,明天我就能满血复活。” “斯国一!”诸伏景光大受震撼,有这觉悟,不管干什么都能成功。怪不得时透月会选他,一般人真没这个毅力陪她卷。 城市的另一个角落,时透月正满脸陶醉地跟好友森川萤感慨:“喜欢一个人可真好,我现在对于学习的热情前所未有的高涨,效率更是高到不行。怎么没有早一点发现自己喜欢他呢?可惜了,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 发表完感想,她还不忘向好友分享二人排得满满当当的斯巴达作息表。 “不是……姐呀,你不要再压榨小零了!他会英年早逝的!” 森川萤扶额叹气,指出盲点:“你有天与咒缚这个外挂,铁打的身子骨,当然无所谓。可降谷零只是一个脆弱的普通人啊!他经不起这么折腾,给孩子留条活路吧!” 时透月神情一怔,只觉醍醐灌顶,“我去!经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自信点,把好像去掉。”森川萤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小声腹诽:“怪不得夏油杰那么怕你,前几年你没少摧残 他吧,我都不知道他怎么能活到现在。” 无视好友的吐槽,时透月问道:“那我明天跟小零商量一下?” “早该商量了,劳逸结合也很重要!你们又不是被设定好程序的学习机器。” “行吧,那我今晚也休息一下,不做题了。” “嗯嗯!” * 第二天,结束早上的课,时透月和降谷零同往常一样走向食堂。 学习附近也有餐馆,味道更好,但他们嫌出去吃浪费时间,就选择在食堂解决,平时吃完之后会定个闹钟,然后趴在桌子上补觉。 但今天不同,得到好友指点的时透月提议道:“我们去外面吃吧。” “好啊好啊,”降谷零连连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食堂的菜翻来覆去就那几个,我早就吃腻了。” 二人来到最近的家庭餐厅,点了两份定食。时透月本打算等待上菜的期间把老师发的试题拿出来写,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多少有点破坏气氛。 “你最近是不是很累呀?我看你的脸色都没有原来好了。” 她只是随口寒暄罢了,问就是降谷零太黑,脸色不好是什么虚无缥缈的鬼东西?根本看不出来。 听罢,降谷零心头一暖,并且非常没有出息地产生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本想下意识地否认,但稍微那么一寻思,又觉得现在是让她修改作息表的好时机,他不想放过。 又担心阿月会嫌他懒惰,思索再三才用试探的语气说:“是有点累,我们要不要改改计划?离考东大还有三年呢,一直这么拼我怕身体撑不住,还是得做长远打算。” “也是。”时透月虽然身体上没问题,可她担心精神上负担太重,借此机会改进一下或许是不错的选择。 “你有什么提议?”她问。 多好的姑娘啊,怎么能那么善解人意呢?降谷零在心中发出感叹。 “以后十二点睡八点起吧,睡眠不足脑子会变笨的。” 四当五落没听过?时透月暗自说道。可想到那是针对高三学生的说法,又想到降谷零还在长身体,反驳的话被她咽了下去。 “好吧,还有呢?” 万万没想到会如此顺利,降谷零喜出望外。可思及对方只是问他,没有提及自己的想法,他估摸着阿月对现在的作息表应该很满意,是出于对他的担心才决定改。 “没了,其他一切照旧。”做人得知足,不能得寸进尺。 “诶?”时透月露出略微惊讶的表情,飞快地眨了眨眼,“我还以为你会接着提呢,比如偶尔约个会之类的。” “可以吗?”小金毛的眼睛都亮了,灰紫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可惜时透月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把他眼里的光给挫没了,“去图书馆约会可以。” “你只是想换个地方学习而已!”降谷零一脸不满,他觉得只要抱着时透月摇一摇,就能从她身上掉出一大堆卷子来。 服务员正好端来餐食,时透月喝了口汤,徐徐说:“不愿意就算了。” 降谷零一败涂地,被拿捏得死死的,“那以后就去图书馆学……约会。” 班上的很多同学推荐这家家庭餐厅,时透月原本期待值很高的,还点了它家最出名的汉堡肉排套餐,结果味道非常一般,还没她做的好吃呢。 对面的降谷零垮着个脸,不知道是因为只能去图书馆约会,还是因为他点的炸猪排味道也让 人失望。 “我们以后带便当来学校吧,互相做给对方吃。”时透月想着做饭的时候可以找个地方架参考书,一边看题一边看锅,应该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听到前半句时,降谷零的整张脸都被点亮了,后半句一出,他面露难色:“可我不会做饭啊。” “不会做可以学啊,去找景光,他是这方面的专家。” 提起自家表哥,时透月忍不住低声碎碎念起来:“那个家伙上学的时候天天早起给萤做便当,真是羡慕死个人了,结果我让他顺便给我也做一份,就跟要了他的命似的,能找八百个借口。气死我了!白给他当了那么多年妹妹。” “你居然会羡慕这个?”降谷零像是发现新大陆,满眼惊讶。 “废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爱吃。” “那从明天开始?” “OK!” 当天晚上,时透月正在书房做题的同一时间,诸伏家的厨房迎来前所未有的危机。 “锅里面的水滴还没烧干不要倒油啊!” “快点翻面!要糊了要糊了!” “不要站那么远,这个油嘣不到你!你给我过来!” …… 同样危险的还有诸伏景光的嗓子,在今晚之前,他都不知自己嗓门可以那么洪亮,身心俱疲的他从药箱里找出喉糖,一脸生无可恋地回到厨房,继续观看好友手忙脚乱的谜之操作。 在无数食材惨死后,在各种厨具阵亡后,诸伏景光拍了拍降谷零的肩膀,笑容中透出淡淡的死感。 “你还是做三明治吧,我不希望自己的妹妹明天因为食物中毒进医院。” “会不会显得我特别不真诚?” “总比进医院强。” “……” 午休时间,时透月拿出今早现做的便当,信心满满地推到降谷零面前,相较于她,对面那位就显得扭扭捏捏,半天都不肯把怀里的便当盒交给她。 “这啥啊?玉手箱?” 时透月搬出浦岛太郎里的典故,委婉地吐槽他磨叽的行为。 降谷零没接话,低头把她做的便当打开了,瞬间就觉得自己做的那份愈发拿不出手。 食盒塞的很满,却不显凌乱和拥挤,食物摆的很讲究,单是看卖相,就能秒杀市面上大部分的便当。 唉,算了,这也没啥好比的。降谷零终于放弃挣扎,“你不要抱什么希望,就是普通的三明治。” “我本来就没抱什么希望,景光说你差点把他家厨房给炸了。”还把她骂了一顿,好吧也不算骂,就是数落了几句,让她以后自己教,他家的厨房遭不住。 降谷零明显噎了一下,然后忿忿不平道:“这个叛徒!亏我还给他买了本《Jump》当封口费。” “抠死你算了,”时透月忍不住开口吐槽,“一本漫画就想堵住他的嘴,哪有那么好的事。” 说完她打开食盒,拿起三明治塞进口中,没嚼几下,眼底闪过惊讶,“好好吃啊,小零,你果然是个天才!” “真的假的?”降谷零表现出怀疑,“你可别忽悠我。” 时透月连连点头,把真诚写满全脸,“真的真的!感觉都能拿去卖了。” 这话一点不夸张,她觉得自己能连续吃一个星期都不会腻。 诸伏景光诚不欺他,降谷零心里有些小得意,拿起筷子开始吃时透月做的便当,她的厨艺水平他很清楚,也不是第一次吃她做到饭了,味道和记忆里的一样无懈可击。 “我的命怎么就这么好呢?”降谷零做作发言。 这马屁拍得某人甚是满意,打趣道:“一份便当就能让你发出这种夸张的感叹?”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做便当。” 话音刚落,降谷零就看见对面人的眉眼立刻垂了下来,为避免她多想,他连忙解释:“是我不好意思麻烦阿姨,她没有不想做的意思。” 听罢,时透月收起涌上来的怜爱,淡淡“哦”了一声后,继续吃起三明治。 味道是很好,但她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有点耽误时间,就提议:“以后每周做一次吧,太频繁我怕你应付不过来。” “也是。” 过了大约十秒,降谷零莫名感觉这句话细品起来似乎有点……他大吃一惊,赶紧将这种粗俗的想法给压下去,并且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番。 “你脸红什么?” 完、完蛋! 100-105 第101章 心爱的小月还说没有想那种色色的事…… 降谷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知道自己的肤色比较深,如果只是稍微有点脸红,基本上发现不了。 可既然能被时透月看出来,说明他现在的脸肯定相当红,再结合方才的语境,就算他什么都不说,也等同于什么都说了。 他跟缩头乌龟似的低下头,不敢去看她的表情,害怕看到失望、鄙夷或者嫌弃。 怎么办?她肯定觉得他很恶心!他怎么能对她产生那方面的想法呢?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很恶心! 她会不会后悔选择他?会生气吗?会反悔吗? 降谷零的心直接跌落谷底,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和他相比,时透月的反应属于平静中又带着点深思。 日本虽然属于发达国家,但在性教育方面却十分落后,其实十四五岁的年纪会对喜欢的异性产生那方面的幻想很正常,可书里却没有相关教育,老师只在生物课上浅显地讲解了一些两性知识。 至于最重要的关于过早进行性行为会对身体造成的伤害、如何正确避孕以及性病预防等部分却完全不教。 尽管在学校里、在家庭中,大家都谈性色变,可整个社会却对风俗产业极度包容,四处充斥着各种和性相关的纸媒或录像带。很多青少年把那些过分夸张、甚至猎奇的内容当做学习资料,由此滋生出的未成年性犯罪案例屡见不鲜。 反正这个国家的社会问题堆积如山,既保守又开放,总之就是非常魔幻。 “你想跟我做?”狂野女孩时透月,根本不知委婉和矜持为何物。 这句话仿佛当头一棒,把降谷零打得眼冒金星,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他必须自证!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他疯狂地摇着头,试图通过这个行为来提高自己话语的可行度,不过她讲话也太直白了吧! 怎么感觉有点可爱呢?时透月强忍住笑意,当场拆穿他的谎言:“可是你连耳朵都红了哦,还说没有想那种色色的事。” 降谷零倒吸一口凉气,赶忙抬手挡住耳朵,垂着脑袋继续嘴硬:“你看错了。” 唔,他真的好可爱啊!时透月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她调整了一下表情,正色道:“等过几年再说吧,现在还太早了。” “诶?”降谷零猛地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她,满脸的难以置信,“你、你不生气吗?” “这有什么好气的,如果你对那方面完全不感兴趣,我反而会感到头疼。” 港真,还有什么比男朋友性冷淡更下头的事吗?她都不敢想象那样的生活会有多么寡淡。 降谷零的目光在她脸上来来回回饶了好几圈,确定她真的没有生气后,才悄悄放下心来。 “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我很恶心。”他脸上透出一丝窘迫。 “怎么会呢?这个很正常。” 他看着她的眼睛,踌躇几秒后,小心翼翼地试探:“那……你会吗?对我。” 时透月板起脸,斩钉截铁道:“不会。”她又不是变态!小零现在还是个孩子啊! “……”行吧,是他没有魅力。 降谷零脸上的失落溢于言表,时透月怕他陷入内耗,想了一会说道:“以后会的,等你长大一点” 这话没起到什么安慰的作用,降谷零看起来还是很失落,像春游前一天,突然被告知由于下雨活动取消的小朋友,期盼落空,闷闷不乐。 “我现在真希望自己 能一夜长大,然后就能跟你在一起了。“他害怕这三年会发生变数,害怕她突然改变心意,害怕她喜欢上别人。 降谷零清楚地知道时透月没有那么喜欢他,顶多就是有那么一丁点儿好感罢了,大概只比尘埃重一点。如果哪天遇到让她心动的人,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一脚踹了他。 一定的!毕竟她最爱的人永远都是她自己,当然是把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哪有那个闲工夫管他的死活啊。 “明天学校放一天假,小零,我们去约会吧。” 听到“约会”二字时,降谷零心花怒放,可还没高兴两秒,就意识到时透月所谓的“约会”不过是换个地方学习,他心里的花瞬间凋谢。 “去图书馆?”小金毛眼中透出几分憋屈,明知故问道。 时透月笑了笑:“不,我们去看电影。” 他睁大眼,眸中透出惊讶:“你不是嫌看电影浪费时间嘛。” 确实有点,可看你那么难受,我总不可能放着不管吧,时透月心道。 “和你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不能算浪费时间。” 有句话说得好——真正爱你的人都非常好哄,降谷零亦是如此。 刚才脑中那些消极的想法烟消云散,他脸上漾开喜悦的笑:“还说什么自己不懂情趣,都那么会说话了,过分的谦虚可是骄傲的体现。” “有吗?”时透月表现出几分无辜,“好像也只对你这样,在喜欢你之前,我确实是个无趣的人。” 降谷零被撩拨地脸红心跳,他压低声音,语调甚至染上了一缕求饶的味道:“……别说了,我下午可不想红着脸去上课。” “可是你脸红的样子很可爱啊,”说完她话锋一转,像是想起来什么,话语间透出一丝醋意,“不过我也不想让别人看到就是了。” “你!怪不得你作文能拿满分。” “那不一样,写作文靠的是技巧,喜欢你得靠真心。” 面对心仪的对象,大部分人都是给点阳光就灿烂,更别说喜欢的人直接把太阳放到你眼前了。 第二天,时透月起了个大早。 今天的计划如下,早上趁脑袋最清醒的时候和降谷零去图书馆学习,中午一起吃饭,下午再去看电影,吃完晚饭各回各家。 她打开衣橱,看着各式各样的服装面露难色,她除了校服之外,只有一套裙装,是很正式的款式,用于应对红白喜事的那种。 男女间似乎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女生约会好像都得穿裙子,这样方便显示出自己女性化的一面。 可她不太喜欢穿裙子,如果路上遇到咒灵,穿裤子比较方便干架或者逃跑,主要突出一个实用性。 思来想去,时透月觉得没必要强迫自己去迎合规定,既然她更喜欢穿裤子,那就穿呗。 和降谷零约好直接在图书馆门口碰头,等她准时到达时,却发现对方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她来了,小金毛的脸上涌出笑容,快步朝她的方向跑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等很久来吗?”屁颠屁颠跑过来的样子怎么有点像狗狗?她被自己这个想法逗乐了,嘴角扬起笑意。 “我刚到。”视线不受控制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发现她的穿着打扮和平时没有区别,降谷零暗自松了口气。 假如她打扮的太正式,他反而会紧张,像现在这样就刚刚好,反正她不管什么样他都喜欢。 结束完上午的学习,二人就近找了家荞麦面店用餐,然后商量待会要看什么类型的电影。 “你有什么想看的吗?”时透月问。 “我都可以。”看什么不重要,关键是和谁看。 时透月也没有特别想看的,便提议:“那就选场次最近的?” “好啊。” 今天是工作日,电影院里的人不多,基本都是学生,最近的一场电影距离开播还有十分钟,是部无论导演还是演员都不出名的文艺片。 两人还买了可乐和爆米花,走进放映厅惊奇地发现里面竟然空空如也,时透月突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这电影多半不好看。 事实正如她所料,剧情节奏很慢,还有很多逻辑漏洞,她没睡着全靠演员优秀的演技撑着,如果是她一个人来看,估计现在已经起身走了。 可这是她和降谷零的第一次约会,就算电影再没意思,也必须硬着头皮看完。 可就在电影播放了大约三十分钟的时候,时透月突然被一段配角的剧情给打动,甚至有那么一点想哭,可想到为这么无聊的电影而落泪实在丢人,便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这时,耳旁传来一道吸鼻子的声音,时透月蓦地回过头,就看见降谷零的眼睛里浮起一层水膜,黑暗中映着电影里的光彩。 像夜里的霓虹,像绚烂的烟火,像五彩斑斓的梦境。 呼吸猝不及防地停了几秒,她不敢多看,连忙收回目光,把脑袋转回去。紧接着,心跳竟莫名加快,荧幕上的画面和音响中传出的声音仿佛都离她十万八千里远。 在这“寂静”的影院里,她只能听到自己心跳如鼓。 此时此刻,时透月认为自己好像爱上降谷零了,她的内心发生了某种革命性的变化,现在甚至产生了一种想把脑袋靠到他肩膀上的歹念。 爱情和死亡一样,总是突如其来、不讲道理,躲也躲不开。 回家后,她把身体浸泡进浴缸里,只露出一颗脑袋来,浴室里雾气氤氲,她的心里也仿佛笼罩着一层迷雾。 有点开心,有点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种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自己掌控的无措和不安,本以为这种感觉至少要等到他们正式交往几个月后才会出现,没想到…… 将下半张脸藏进水里,鼻子用力吹气,无数气泡冲上水面,“咕噜咕噜”响个不停。 好烦。 时透月的表情愈发郁闷。她今晚根本无心学习,满脑子都是和他之间的点点回忆,这七年时间里发生的事就像电影蒙太奇一样在脑海中播放。 他又是从哪一个时刻开始心动的呢?七年来,他对她的感情发生了哪些变化?和过去相比,他现在是更喜欢她呢?还是因为马上就能在一起,而变得有恃无恐? 啊,真是烦死了!越是克制自己不要去想,那些画面反而越发清晰,想将每一帧都认真分析,就像做电影拉片那样。 明天在补习学校还要见他,还要坐他旁边,她真的有办法认真听课吗?如果一直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去看他怎么办? 话说她怎么能因为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心动啊?连她本人都无法理解。恋爱小说里的男男女女基本上都得一同经历过生死攸关的大场面后才会坠入爱河。 这不科学!小说情节果然有虚构和夸张的成分。 不能再任由感性的部分占上风了,这种被情绪牵着走感觉让她很抓狂。 吹干头发走进书房,时透月为了转移注意力,怒刷两套化学试卷,把思绪沉浸到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的世界中。 翌日一早,她顶着一张睡眠不足的脸来到补习学校。可恶,昨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东想西,直 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入睡。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降谷零同学,今天居然破天荒的迟到了!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声响起,他都没有出现。 真是奇了怪了,他之前从来没有晚来过,基本上都能提前十五分到教室,是标准的优等生做派。 难道是路上堵车? 时透月趁老师转过身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迅速掏出手机,给他发了条信息——你人呢?怎么迟到了啊? 把手机塞回兜里,她握紧钢笔,专心致志地抄起笔记。 第一节课结束,时透月忙不迭地拿出手机,他居然没有回?!该不会出交通事故了吧?还是一不小心卷入了什么米花特色事件? 容不得她多想,手指已经按下了通话键。 电话一直没人接,听着话筒中的“嘟嘟”声,时透月的心情愈发紧张,各种乱七八糟的猜想浮在脑中。 大概打了有四五个,对面的人终于接起电话。 时透月深吸一口气,语气不善道:“降谷零你怎么回事?!死去哪里野了?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 “额,零今早发烧,吃了药正在睡觉。” 说话的人是个声音十分温柔的女性,时透月很快猜到对方的身份,她面上一热,觉得非常尴尬。 “阿姨您好,我是他的朋友,因为零一直没来上课,所以我才……刚刚不是有意对您那样说话的,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我早上帮他请假的时候还以为老师会在上课的时候通知,是我考虑不周,抱歉让你担心了。” 如果是在普通学校,老师确实会说一声,但在补习学校,每天来上课的同学都有变化,老师不提也属于正常操作。 时透月又在电话里寒暄几句,并表达了自己放学后打算去探望的想法,在得到应允后,神色复杂地挂断电话。 好尴尬,她给对方的第一印象肯定非常糟糕,降谷阿姨一定认为她是个脾气暴躁、说话粗鲁的人。 呜呜呜,刚才接通之后如果能多等几秒,确认完接电话的人是谁再讲话就好了。 另一边,降谷静子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她的目光停留在通话记录中的备注名上——心爱的小月。 不知不觉零也长大了,现在已经到了谈恋爱的年纪,听得出来这位“心爱的小月”相当喜欢他,否则也不会那么惊慌失措。 年轻真好呀~ 把切好的水果、保温杯和药放在降谷零的床头柜上,静子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还没来得及合上门,便听见少年虚弱的声音顺着门缝钻了出来。 “阿姨,我睡了多久?” 静子连忙推开门,答道:“两个小时左右吧,那个……刚才我过来送东西的时候,正好看到你手机屏幕亮起,就帮忙接了下电话。” 由于担心降谷零嫌她多事,静子有些慌张地解释说:“我知道不应该随便动你的手机,但我怕对方有急事,只好……” 话音未落,降谷零勉强地挤了个笑容:“没事的阿姨,您不用在意。” 静子在心里无声叹气,这孩子对她的态度一直如此,彬彬有礼中有透着若有似无的疏离,她从来不敢奢望能替代他母亲的位置,只是希望他在她面前能表现得稍微亲近点,哪怕任性一些,哪怕乱发脾气也没关系。 “你再睡一会吧,等吃药的时间到了我再来叫你。” “好的,谢谢阿姨,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静子暗自斟酌着措辞,小月放学之后要过来的事肯定得跟他讲,可如果零知道她意外发现了他的秘密,估计会愈发排斥她。 该怎么办啊?算了,还是老实交代吧。降谷静子放弃挣扎。 “你朋友说待会要来探望你。” 降谷零先是呆了两秒,随后大惊失色地抓起手机去翻通话记录,因为生病而变得憔悴的脸色,在此刻更加难看了。 垂死病中惊坐起的他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几乎是慌不择言地说:“咳咳咳,阿姨您别误会,这、这是我和同学打赌输了,被他们强行改的备注,还没来得及换回去,我跟她只是普通朋友。” 这件事被静子阿姨知道倒没关系,如果被他那个严格的爹得知他有早恋倾向就惨了!臭骂一顿事小,揍他一顿也无所谓,就怕他爹去找小月麻烦。 静子没想到他反应那么大,赶紧安抚:“我明白我明白,你不要着急,快点躺好,别再冷到了。” 降谷零乖乖钻回被窝,心里惴惴不安,一脸不放心地看着静子:“您不会和爸爸讲的,对吧?” “当然不会了。” 他的表情异常凝重,目光灼灼地盯着静子,一字一句道:“绝对不可以哦。” 静子一个劲地点头:“我发誓,绝对不会和他提半个字。” 即便她表现得情真意切,降谷零依旧无法安心,视线一直停留在静子脸上,不放过她任何一个微表情,“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听到他说“我们”这两个字的时候,静子的心头一暖,“好,那我们拉钩?” 真幼稚!降谷零不禁腹诽,可想到对方手里握着他的把柄,只能不情不愿地抬起手,伸出小拇指,勾住静子的小指。 这时,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从门外传来,打乱二人之间的和谐气氛:“什么事情不能让我知道?” 第102章 她实在是太狡猾了目光却直直落在她的…… 话音刚落,降谷正晃推门而入,目光在二人之间打转,他顶着一张喜怒不形于色的扑克脸,没有继续追问,似乎是在等他们自己交代。 降谷零被惊出一身冷汗,不知道父亲是从哪里开始偷听的,究竟听到了多少。出于本能反应,他悄悄地将手机藏到被子里,一声不吭地摇了摇头。 左右也没有证据,真要刨根问底,他就来个打死不认! “都说了这是我和零的秘密了,你这个人怎么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啊!问那么多干嘛?” 静子故作生气地瞪着他,眉头紧皱,仿佛对方犯了什么天条。 她平时很少发火,因此只要稍微动点怒,就有一种莫名的威慑力,至少对丈夫非常有用。 降谷正晃的好奇心硬生生被老婆瞪没了,颇为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赔上一个带着点讨好意味的笑:“好,那我不问了。” 悬着的心平稳落地,降谷零庆幸有静子阿姨帮忙打掩护,庆幸对方愿意和他当“盟友”,他不着痕迹开口转移话题:“您怎么这个时间回来?” 父亲是个工作狂,忙起来的时候一个月都见不到几回,早上他应该正忙着开会才对。 “拿资料,听说你生病了,顺便来看看。” 语毕,他走到床边,用宽大的手掌盖住儿子的额头,停留了几秒,像是自言自语似的低声道:“哦,不烧了。” 静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笑着调侃:“如果只是拿资料,让秘书跑一趟就行,我看你是因为担心零才回来的吧。” 降谷零不太敢相信他爹居然会为了这点小事而放下工作,但心里又想要去相信,额头上还残留着掌心的温度,那是父亲关心的痕迹。 他偏过头,目光落向父亲的脸庞。 他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也没否认,嘱咐几句让他好好养病的话后,就离开家回公司了。 降谷零重新躺回被窝,后背正好压在一个硬物上——是他的手机。 很快翻到时透月发来的信息,嘴角不自觉地往上一扬,手指熟练地输入文字。 【我好想你】 在这一个多月里,他们每天都见面,他已经习惯了天天和她黏在一起的感觉,现在只是半天没见,就觉得异常煎熬。 距离学校下课还有好几个小时,假如他手里有个能控制时间快慢的遥控器就好了,能一口气快进到傍晚。等她来了,再把时间的流速调到最慢。 拇指压在发送键上犹豫半晌,还是没能按下去,总感觉有些油腻,反反复复删了好几次,才最终输入一行像是报告般的话。 【烧已退,请勿挂心,明天就能来上课。】 此时下课铃声正好响了,时透月还没等老师离开,就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查看。 唔,这个措辞……怎么有一股班味?她忍俊不禁地翘起唇角,指尖温柔地抚上屏幕上的文字,诚实地写下自己的心意。 【我好想你,干脆把下午的课翘掉,中午就来找你吧,反正也没心思听。】 好!当然好了!降谷零在心里回道,可转念一想,又认为不应该让小月为他而翘课。 【不行,我还等着你的笔记呢。】 看到这行字的瞬间,时透月的脑子里自动浮现出降谷零一本正经的脸,先是感到淡淡的扫兴,随后她心头一惊,惊觉自 己的脑子出了问题!有变异成恋爱脑的倾向。 这太可怕了!她真是太堕落了!居然要因为这种小事而翘课,不仅对不起爹妈交的学费,更对不起一直努力学习的自己。 【好,先不聊了,下课见。】 收起手机,时透月决定在午休之前都离这个“电子毒药”远远的。 另一边,降谷零盯着手机屏幕,像是在做阅读理解似的,反复在心里默念那一行字。 她生气了吗? 答案再明显不过,态度突然变得好冷淡,并且直接结束对话。刚才是不是应该答应她翘课的事? 可他毕竟是为了她好啊,翘课是不对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不可以,正因为他真心喜欢她,所以才更不应该纵容她出格的想法。 【在知道你想要早点见面的时候,我真的好高兴,我也很想快点见到小月,可是这些都不能成为逃课的理由,凡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不能因为觉得事小就……】 编辑完成,他仔细检查了两三次,确定没有错别字和病句后才按下发送键。 一分钟过去,没有回应,五分钟过去了,手机依旧没有动静。降谷零怀疑是不是欠费了,确认不是后,他又怀疑是信号不好。 于是走到窗台边,握着手机高举手臂,努力让信号变好,可惜一切都是徒劳。 一个小时后,降谷零不得不承认,没有收到回信是人为原因。 完了!如果她一气之下直接放弃探望他的计划该怎么办? 他重新省视一遍发出去的信息,越看越心慌,字里行间里都透出一股子不知变通的死板劲,她会生气是情有可原,完全不懂情趣的人是他啊! * 连续敲了好几次门都没能得到回应,静子寻思里面的人估计正在睡觉,就小声说:“零,我进来了哦。” 一开门,她扭头看向床的方向,然后就被吓了一跳,降谷零就跟丢了魂似的,面如死灰地靠着床头,双手握着手机,两眼无神地看着前方。 “你没事吧?” 降谷零屏蔽了她的声音,依旧一动不动,像尊雕像。 静子没多犹豫,走到他身边,轻轻摇了摇他的肩膀:“你怎么了?和女朋友吵架啦?” “女朋友”这三个字成功唤回降谷零的意识,他动作僵硬如快坏掉的机械,嘴唇翕动:“她还不是我女朋友,可能……以后也没机会了。” 说完这话,他像是在逃避什么一样,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然后用被子蒙住头,进入摆烂模式。 诶?怎会如此?静子摸不着头脑,可又没勇气追问,只好软着嗓子说:“先把药吃了吧。” “不吃。”隔着被子,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语气失落至极。 静子继续劝:“虽然退烧了,但还是得吃药,否则好不全。” “那我待会再吃,您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换作从前,静子顾虑到管太多会让他厌烦,一定会非常配合地离开,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产生一种非管不可的逆反之心。 尽管如此,她也不敢太强硬,斟酌好半天才委婉开口:“方便跟我说一说吗?阿姨也算是过来人,也许可以给你提供点新思路,但如果你不想就算了。” 大约过了十几秒,降谷零拉下被子露出脑袋,神色复杂地望着她,认命似的叹着气说:“好吧。” 静子没想到他真的愿意讲,连忙搬来椅子,郑重其事地坐下,安静地等待他开口。 说实话,降谷零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要把这么隐私的事给她说,可他实在是没办法了,与其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原地打转,真不如问问过来人该怎么处理。 “其实是……” 倾听过程中,静子的表情认真的像是在听大师的讲座,待降谷零叙述完后,她的脸才缓慢地放松下来,并且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微笑。 “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她应该没有生气,也不是故意不回你,只是单纯地忙着上课而已。” 面对这套说辞,降谷零显然不信,旋即提出质疑:“那她为什么不趁课间的时候抽空回?” 静子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答非所问:“这样吧,假如她直到午休都没理你,你就直接打电话过去问。” 这什么馊主意?简直不要太离谱。降谷零急了,加快语速:“不行!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嘛。” 不知道静子阿姨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要如果不是足够了解她的为人,估计都要怀疑对方是在故意整他了! 见他这样,静子不禁失笑:“零,你应该对自己多点自信,她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喜欢你。” “不可能,”他下意识地反驳,一时着急甚至连敬语都忘了讲,“你都没见过她,哪里来的依据下这种定论。”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失言,赶紧道歉,可静子非但没有不满,反而看起来很高兴,留下一句耐人寻味的话后,径直走出房间。 “因为我和她通过电话。” 她们在电话里都说了什么啊?!静子阿姨怎么可以故意吊他的胃口?太过分了! 好不容易熬到午休时间,正准备打电话呢,不料时透月竟先他一步打来了。 “抱歉我没看手机,想着比起发短信,还是打电话更方便些,而且……也想听一听你的声音。” 降谷零药到病除,当场痊愈。他激动地从床上跳起来,单手握拳,曲臂一挥,对着空气用口型欢呼:Yes! “我还以为你是因为生气才不回的。” “怎么可能为这个生气啊,笨蛋。” 时透月走到教室外,四处张望,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才继续道:“倒不如说,我现在更喜欢你了,我喜欢正直又认真的零。” 感觉只要和他在一起,她也能变成一个正直的好人。 下课后,时透月没有直接去降谷家拜访,而是去了趟商场,准备好见面礼再登门。 他家位于东京二十三区中,房价最为高昂的千代田区,政府机关和大企业总部云集,顺便一提,皇宫也建在这。 根据地址找到住宅位置的时透月目瞪口呆,这特喵也太大了吧!目测房子的占地面积将近一百坪【1】,加上设计考究的日式庭院,估计整体面积超过两百坪。 在寸土寸金的东京市中拥有如此规模的宅邸,降谷零的父亲要么是政府要员,要么是大公司的高层。 幸好没让小零入赘,否则他爹很有可能会跟时透月拼命。 按响门铃,听筒中传来温柔的女声:“是小月吧,快进来。” 嗯?她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时透月稍加琢磨,认为对方是通过降谷零的备注得知的。 不过小零给她的备注是什么呢?有点好奇啊。 庭院和住宅都是典型的和风,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极具美感,哪怕是外行也能看出来是出自著名设计师之手。 穿过庭院来到大门前,她屈起手指轻叩三下。片刻后,拉门被徐徐打开,空调的凉气伴随着清幽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唔啊!超级大美人诶! 时透月眼中浮起惊艳,站在她面前的女子简直美得让人舍不得移开眼,黑发随意地盘成低矮发髻,衬得皮肤愈发白皙透亮,她身着深蓝色和服,袖口和下摆用白线绣了流云图案。 “阿姨您好,我叫时透月,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面对绝世美女,她不由得紧张起来,语气带着明显的拘谨,就像在寂静的美术馆里欣赏一副画作,惊叹于画面之美的同时,又生出了几分敬意。 “你好呀,”静子弯起眉眼,声音好似清泉一样流淌出来,“我叫降谷静子,请多指教。” 本人的音色没有机械的传递,变得更加动听,时透月把手里的东西奉上,说:“我听零提过他还有弟弟妹妹,就顺路买了几样玩具,也不知道他们喜不喜欢。” 除此之外她还斥巨资买了水果礼盒,属于绝对不会踩雷的见面礼。 静子赶紧伸手去接,客气道:“人来就好,抱歉让你破费了啊。” “没有没有。” “不过宏彦和绫子在我父母家,等他们回来我再替你转交。” “好的,麻烦阿姨了。” 两人正礼貌寒暄着,降谷零突然跑了过来,跟静子简单交代几句后,把时透月带去了一楼的和室。 和室差不多和普通教室一般大,南侧的大落地窗把庭院框成风景画,假山池塘,绿松青苔,构成简约大气的画面。 屋子正中的矮桌上,早已准备好茶水和点心,是她最喜欢吃的和菓子,造型精美小巧的甜品放在木质餐具中,乍一看还以为是价格不菲的工艺品。 时透月拿起一枚点心放入嘴里,口齿不清地问:“你现在好点没有?没再发烧了吧。” “嗯,已经完全好了,我本来还想下午 就回去上课,但静子阿姨说什么都不准,让我再休息半天。” “她说的对。”时透月咽下口中的食物,又伸手去拿茶杯,茶水的味道不浓不淡,应该挺贵的吧,但她也喝不出个好赖。 杯子刚放下,降谷零端起茶壶给她续满,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问:“早上你和她通电话的时候都说啥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时透月好不容易才把那尴尬的一幕给忘了,他倒好,立马让她想起那份脚趾抓地的回忆。 “你别提了,我不知道那通电话是她接的,还以为是你,就……随口骂了几句。” 降谷零神情错愕,关注的重点和时透月完全不同,“什么?为什么要骂我?” 时透月白了他一眼:“废话!一个从来不迟到的人突然迟到,还不回信息,真是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如果当时一直没人接电话,我估计都得找我妈了,让她帮忙查查你是不是被卷进了什么意外。” “怪不得……”降谷零小声呢喃,估计小月当时的语气特别着急,所以阿姨才会那样和他说,认为她很在意他。 脑海里响起那句“她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喜欢你”,想起这个,脸上的温度不受控制地上升。 “你脸怎么红了?该不会又发烧了吧!”时透月放下咬了一半的和菓子,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奇怪,这也不烫啊。”她有些纳闷。 突然,手腕被人握住,降谷零把她的手移开,一直保持虚虚握着的动作,似乎没打算松手。 “不是发烧,是因为你。” 那双灰紫色的眼睛里写满她看不懂的情绪,也不知是因为那番话,还是因为他的眼神,时透月莫名紧张起来,她感觉自己脸颊发烫,心脏快速撞向胸膛。 糟、糟糕!现在这个气氛是不是不太妙?她紧张地想上厕所怎么办?!刚才明明都不想啊。 于是乎,时透月轻轻抽回手,问:“卫生间在哪?” “……”降谷零有点无语,伸手往右边一指,“走廊尽头就是。” 以近乎狼狈的姿态仓惶离开,时透月脚步又轻又快,一溜烟似的钻进卫生间里,她关上门,对着镜子仔细端详。 还好还好,脸红得不明显,他应该没有看出来。 诶?不对啊,为什么她要害怕被发现?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唉,也不知道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心动的化学反应既陌生又惊奇,让她在无所适从的同时,又产生一种探知欲。 在时透月对镜深思的时候,和室内的降谷同学陷入自闭,又开始反思过度。 刚才那个举动果然太唐突,他不应该随便去碰她,更不应该讲那种该死的咯噔文学,现在倒好,直接把人给吓跑了!后悔也没用。 等她回来先郑重道歉,再保证以后不会出现这么出格的举动,只要真心悔过,小月也许不会和他计较,也许……吧。 和过分正直、小心谨慎的降谷同学不一样,时透月根本没有把那点小事放在心上,回到和室后,若无其事地吃起和菓子。 “小月啊,刚才是我不好。” “啥?”时透月愣了一下,眼神中透出迷茫。 降谷零只当她因为顾虑他的感受,故作大度,其实可能很不爽。 他心里更慌了,音量小到几乎听不见的程度:“就是……我不该随便碰你。” “为什么不能碰?”握了下手腕而已,多大点事儿啊。 “啥?” 这会换降谷零一脸懵逼,呆坐好几秒后,问:“你没生气?” “……”时透月有种拳头打进棉花里的无力感,还有点来气,他怎么那么怂?! “降谷零,我对你很差劲吗?” 面对她这没头没脑的问话,还特地叫他的全名,降谷零除了觉得莫名其妙外,更多的是不安。 “没有啊,你对我很好,我都没想到你愿意跑那么远过来看我。” “我也感觉自己对你还不错,所以你没必要那么小心翼翼,跟惊弓之鸟似的,随时都觉得我在生气,我在你眼里的形象很糟糕吗?动不动就会发火的那种?” 她之前没生气,但说这话的时候,确实带着怒意,还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尊重女生固然是好事,可过犹不及就显得很怂了,甚至有那么一丝……卑微,这词不太好听,可降谷零给她的直观感受就是这样。 倒也不难理解,他喜欢她那么多年,一直没能得到回应,这样的情况直到最近才有所改变。再加上她明确表达过自己不是一个情感热烈的人,可能没办法那么爱他,所以造成他极度缺乏安全感,在她面前唯唯诺诺。 好吧,她也有问题。 恋爱差生时透月虽然天资不怎么样,但好在善于分析和改进。 “唉,我也不喜欢自己现在这个样子。”降谷零一脸苦闷,低头喝茶的样子像是在喝闷酒。 过了良久,他才开口:“可能……就是不太适应吧,觉得你喜欢我这件事好像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一样,特别不真实。” 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把心底最隐秘的想法说了出来:“与其说是害怕你生气,不如说……是害怕你突然就不要我了。” 唔! 时透月感觉到一阵扎心,他好像那种在外面漂泊了好多年的可怜小孩,受尽各种人间苦楚,好不容易有人愿意收养,但到了新家之后比起高兴,更多的是对于被抛弃的恐惧,惧怕未来的某一天又要过回从前那种朝不保夕的生活。 太惨了哥们儿,要怪就怪她几年前的那次拒绝过分冷酷无情,给小零造成了心理阴影,她可真该死啊! “不会的,我不会不要你,除非你以后犯了原则性大错。比如出轨、赌博、违法之类的事,那我绝对不可能原谅。” 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还是得跟他说清楚底线在哪。 语言的力量毕竟有限,降谷零听完没表现出明显的情绪波动,他思索片刻后问:“那如果你突然就不喜欢我了呢?或者突然爱上别人?” 时透月轻轻摇头:“我没那么容易心动,这点你应该也知道,至于哪天不喜欢你了……” 她语气一顿,停下来想了想,又接着讲:“人对另一个人的喜爱程度不可能永远维持在最高点,总会出现上下波动的情况,可相处时间久了,就算爱情的成分降低,还会出现友情或者亲情,我挺重感情的,不会始乱终弃,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尽管认为她说的有道理,可还是没能完全消除降谷零的顾虑,他赌气似的说:“凡事都有例外,反正我对你的感情会永远维持在最高点。” “幼稚,怎么可能啊,笨!”时透月笑着骂道,即便知道这很难成真,可至少在此时此刻,他是真心这么认为的,这就够了。 “我是认真的!”他扬声强调。 “嗯,我明白。” 面前的这个少年,把自己真诚滚烫的一颗心毫无保留地交到她手上,她又怎么可能不为此感动,怎么舍得辜负他的心意。 更何况…… 时透月在降谷零惊讶的目光下,伸手抱住了他,胳膊环着他的脖子,温柔的话语落在他的耳畔。 “零,我喜欢你,是很认真的那种喜欢。不对,我好像爱上你了,活这 么久第一次产生这种感觉,老实讲,我也挺迷茫的,但想到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会陪在我身边,就觉得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以后好好爱你就行。” “小月,”他的声音明显在抖,“如果我哭出来,你会很嫌弃我吗?” “不会,你放心大胆地哭吧。” “打给比方而已,我没有哭。” 屋内气氛正好,时透月耳根微动,听到走廊上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心说:不妙。 一把推开降谷零,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低头喝茶吃点心。 降谷零正忙着沉浸在感动之中,猝不及防地被推开,他一点准备都没有,脑子直接懵了,视线转向左侧的时透月。 刚准备开口问,声音都还没来得及发出,和室的门忽然被敲响。 “零,小月,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原来如此,降谷零秒懂,快速调整好坐姿,平静应道:“当然可以。” 静子移动障子门,目光立刻被一深一浅两个“红灯笼”吸引。诶呀,看来她来的不是时候啊。 “小月,你想留下来用晚饭吗?” 不等当事人回答,降谷零便替她应了下来:“她想。” 出于条件反射,时透月抬手就给了他一下,一巴掌拍向降谷零的后背,她没舍得用力,奈何某人是个做作的演技派。 “啊!好痛!”降谷零表情夸张地叫道。 呵,看来打轻了。时透月咬紧后槽牙,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不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回家吃。” 降谷零滑跪的速度快到连自己都害怕:“我错了,不该皮那一下,你留下来吧,就看在我大病初愈的份上。” 好小子,居然把生病这事搬出来,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话说只是发个烧而已,根本谈不上大病初愈! “那好吧。”时透月装作勉为其难地答应,比起她爹做的难吃料理,她显然更愿意品尝大美女做的饭。 默默看着二人打情骂俏的静子抿唇微笑,问道:“你们想吃什么呀?” 降谷零又想抢答,但他怕被收拾,非常乖巧地闭上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时透月。 哦豁,学乖了啊。时透月先是回给他一个满意地笑,又把视线转向静子,说:“我喜欢吃肉,有肉料理就行。” “零呢?” “我都可以。” 待静子一走,时透月立刻凑到降谷零身边发出感慨:“静子阿姨长得好漂亮啊,我刚才在大门口见她的时候,紧张地差点说不出话来。” “至于吗?”降谷零眉头一皱,“就还好吧,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就、还、好?!他在开什么玩笑?去看看眼科吧混蛋,或者也可以把眼睛捐给真正需要的人,留给他纯属浪费。 时透月阴阳怪气道:“你天天看大美女,早就已经习惯了,我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可以了吧。” 把装着点心的盘子往“土包子”那边挪了挪,降谷零表情无辜地问:“你们家没有镜子吗?” “当然有啦,你问这个……”话刚说到一半,时透月突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声音卡在喉咙里。 她别过脸去,有些不好意思看他。 * 降谷家有专门做饭的厨师,静子很少下厨,但她今天心血来潮,打算在未来儿媳妇面前露一手,卷起袖子进了厨房。 “味道怎么和平时的不太一样?”降谷零只喝了一口汤就察觉到不对劲,还以为是换厨师了,新来的这位厨艺一般。 静子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回道:“因为是我做的。” “这样啊。”降谷零暗叹幸好他有所保留,没有把厨艺一般这个评价讲出来,否则场面会非常难看。 不过静子阿姨今天居然亲自做饭,真是出乎意料,她只有在家人生日或是重要节日的时候才会进厨房。 “阿姨,这个生姜炒肉好好吃啊。”时透月不吝赞美,虽然也包含说场面话的成分,但有一说一,炒肉是满桌料理中味道最好的。 “谢谢,这是我的拿手菜哦。” 时透月一个劲地往碗里夹肉,至于其他的几道,吃的时候可以明显感觉到做饭的人平时鲜少踏足厨房。 诶?难道说阿姨是因为她的缘故才……? 后知后觉的时透月超级感动,满桌的饭菜立刻变得色香味俱全,她开启干饭模式,雨露均沾地把每道菜都夹了个遍。 对于辛苦做饭的人而言,比起口头夸赞,身体力行地夹菜显然更具说服力,也更让人感到开心和欣慰。 “小月呀,要不要再添一碗饭?”静子满脸的喜悦,连说话的语调都跟着心情一起上扬。 “好啊,谢谢阿姨。” 静子接过碗,给她添了满满一大碗,嘴里念着:“你还在长身体,一定要多吃一点。” “嗯!” 把饭碗递给时透月的同时,静子的目光看向降谷零,问:“零呢?需要再加点饭吗?” “不用了,我吃饱了。”降谷零放下碗筷,冲她轻轻摇头。 他只吃了不到半碗,静子小心翼翼地收起眼底的失落,没让任何人看出来。 夹菜的间隙,时透月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两人之间的微妙反应,她想起甚尔刚来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的,礼貌中透着疏离。 可小零的父亲再婚应该也有些年头了,孩子都生了两,他们的关系怎么还这样?并且能感觉到静子阿姨在努力靠近,是小零不太配合。 倒不是因为他拒绝添饭,而是……态度问题?似乎客气过头了,太具体的时透月也说不上来,只是隐隐约约有这种感觉。 唔,真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晚饭后,时透月跟着降谷零来到书房,她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和今天上课发的试卷,并根据记忆,把老师讲的内容仔细复述一遍。 降谷零对照着笔记听讲,时不时问几句,没费什么功夫便把落下的进度补上了。 见时间还早,时透月决定写完一张试卷再走。 二人坐在书桌同侧,笔尖落在内容相同的两张试卷上,偌大的书房里只有写字的“沙沙”声。 写到一半,时透月这个藏不住事的人没能按捺住好奇心,视线往旁边一撇,问:“你不喜欢静子阿姨吗?” 笔尖倏地停住,降谷零没抬头,右手握了握笔杆,继续答题。 “没有。” 时透月放下笔,又问:“你爸再婚几年了?” 看来她不打算放过他,降谷零无声叹气,也放下笔,偏过头看向她,无奈地露出苦笑:“你一定要问这么详细?” 目光交接的那一刹那,她可以明确地察觉到他不想说,也知道继续深究可能会惹他不快,但遇到问题不去解决,只是放在一边不管,问题不可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反而会一直横在那里,甚至变得更糟。 面对他的提问,时透月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移视线,目光落向他微微攥着的右拳,她伸出手,覆了上去。 肌肤相触,降谷零的拳头一下子握紧,身体也跟着一僵,温热的体温盖在他的手背上,由于常年练习剑术,她的手掌生了一层薄茧,缓慢移动手指的时候,蹭得他的皮肤痒痒的。 心脏像是被羽毛拂过,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痒意。 “我没有不喜欢她,真的。” 时透月用耐人寻味的眼神看着他,屈起食指,指尖轻点了两下,“感觉你们好像不太熟。” 她的指尖仿佛点在他心口最嫩的那块肉上,心脏猛地狂跳起来。这简直是作弊!降谷零觉得她实在是太狡猾了,为了逼他说出来,居然用上美人计! 他能怎么办?只好缴械投降。 “是我的问题,我不想和她太亲近。” 时透月单手托腮,身子往他的方向一倾,迅速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看他的眼神极尽温柔,但说出来的话却无比犀利。 “因为担心对不起妈妈?”她只能想到这个原因。 被直接戳中心事的降谷零惊讶到半天说不出话了,过了半晌,才喃喃道:“你怎么知道?” “直觉。” 垂下脑袋,降谷零低声说:“你以后当律师真是屈才了,还是去做警察吧,专门审问犯人的那种。” “这是夸奖还是嘲讽?” 他抬起头面向她,强颜欢笑地扯起嘴角:“我夸你呢。” 时透月的眉心跳了跳,伸手抚上他的脸,拇指指腹按住嘴角,轻柔地往下一压,面露歉意:“抱歉,我知道不该问那么多,但小零对于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所以才不不忍心看着你左右为难。” 如果降谷零真心不喜欢静子阿姨,那就让他继续讨厌吧,这也没什么,只要自洽就行。可问题是他又不讨厌人家,并且每次拒绝的时候,似乎还会产生点愧疚,这就很煎熬了。 大家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关系一直僵着,对彼此都不是什么好事。 时透月正忙着为降谷零的事绞尽脑汁,当事人的目光却直直落在她的嘴唇上,他喉头发紧,感到一阵口干舌燥,想要喝点东西解渴。 “我去拿饮料,你喝吗?” “那帮我拿罐可乐吧,要冰的。” “好。” 给自己倒了杯冰镇大麦茶,降谷零一口气喝完,憋在胸口的燥热总算被压了下去,但这毕竟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把持多久。 带着冰可乐回到书房,他坐到时透月身边,帮她把可乐打开,他担心发生肌肤接触,就没有直接递过去,而是放到桌面上。 “谢谢。”时透月抿了一口。 “假如小月站在我的立场,你会怎么做?” 第103章 时透月的内心是崩溃的不准说小零的坏…… 降谷零看她的眼神十分认真,还夹杂着一缕迷茫,时透月沉吟几秒,郑重回答:“我不是你,也没办法替你做任何决定。” “嗯,也是啊。” “小零的妈妈,是什么样的人?” 他移开了视线,望向塞满各式藏书的木质书柜,目光顺着书脊移动。他的脑海中有一个巨大的记忆库,每一格都储存着无比珍贵的回忆。 降谷零很快就找到独属于母亲的那一格,他深吸一口气,把深藏于格子中珍宝拿出来,一件一件地小心摆放到桌子上。 “妈妈是个内向腼腆的人,话不多,但她看我的眼神总是很温柔,笑起来的时候,右边的嘴角有一个小酒窝……” 距母亲离世已有八年,可关于她的一切却是那样鲜活明亮,不曾被漫长的时光蒙尘,她活在降谷零的记忆里,从未离开过。 他的声音在书房中流淌着,时透月一阵恍惚,仿佛来到了降谷零的童年。 眼前出现朦胧的画面,金发小男孩依偎在一位美丽的女人身边,小孩抓着女人的手,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女人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笑,眼神柔情似水…… “所以,我绝对不可以叫别人‘妈妈’,她肯定会伤心的。” 降谷零垂下眼睫,声音又轻又柔,像天边的云,他似乎还沉浸在回忆中,眼神中缠绕着深深地眷恋和忧伤。 抬手摸了摸他柔顺的金发,时透月斟酌再三,道:“不一定非得叫别人妈妈,只是……你和静子阿姨还要当几十年的家人,就这么一直僵着,真的好吗?” “我也知道这样做很对不起阿姨,她是个好人,哪怕我和她没有血缘关系,但她依然把我当亲生孩子,从来没有区别对待过。严格来说,她对弟弟妹妹好像都没有对我那么好。” 父亲再婚那年他正在读二年级,一开始他对于这位继母的态度是排斥的,但架不住静子阿姨的善意和殷勤,关系逐渐改善。 平时父亲很忙,他的衣食起居都由阿姨在照顾。记得有一次他高烧不退,在去医院的路上,阿姨抱着他在车里哭个不停,到医院后更是一个劲儿地求医生救他。 三年级的时候,阿姨怀孕了,受激素影响,她变得很爱发脾气,经常和父亲吵架,可却从来没有凶过他。再后来她顺利生产,家里一下子多了两个孩子,尽管有请人帮着带,但当妈的还是有操不完的心,忙得焦头烂额。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也从未缺席过他的家长会。 越是回忆,降谷零越是愧疚,觉得自己根本不配让静子阿姨对他那么好,是他故意让关系卡在相互尊敬,但谈不上亲近的那条线上。 他的情绪变化反应在表情上,时透月突然很想抱抱他,可又隐约觉得小零好像不太适应身体接触,她只得作罢。 “莉娅女士是你妈妈这件事是既定事实,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虽然我没有见过她,但是从小零的描述中可以感受到她真的很爱你,所以……她应该也不忍心看到你这么为难。” “真的吗?”降谷零扬起脸,黯淡的眼眸中闪过一点光亮。 时透月想了想,老实回答:“我也不确定,毕竟你才是最了解她的人。” 最了解她的人?降谷零在心中重复着这句话,顿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是啊,妈妈心软又善良,如果她还活着,一定会劝他和静子阿姨好好相处。这么简单的事,他怎么就一直都想不明白呢? “谢谢你小月,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客气,我也没做什么。” 离开降谷家时还不到七点,时透月去了趟银行,将取好的钱塞进信封。 * 东京足立区 结束了一天工作的大岛麻里向家走去,这座公寓建于三十年前,铁制的室外楼梯经过几十年的风吹日晒,黑色的油漆脱落,露出的部分锈迹斑斑,人走在上面的时候,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她知道楼梯不会轻易垮塌,就像知道生活必须继续一样。 两年前的冬天,父亲大病一场,好在医保报销了大部分的费用,但引发的后遗症却导致父亲半边身子瘫痪,需要时常有人在身边照顾。 单独请护工的钱实在太高,她和哥哥商量后,只能无奈决定,将父亲送去养老院。那里有二十四小时全天候陪护,还有专门的医师负责定期体检。 只可惜日本的老龄化严重,高级养老院的入住费用高达几千万甚至几亿,他们显然没有那个条件,便宜养老院的环境又太糟糕,怎么忍心让父亲去那种地方。 物美价廉的也有,但需要排队,问了好几家,都被通知在他们之前已经排了几十号人,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最终,是哥哥做出了牺牲,他说自己有案底,出狱后一直找不到像样的工作,不如就在家照顾父亲,把请护工的钱省下来,生活也能宽裕些。 尽管他们平时在尽可能地省吃俭用,当初那一千万的赔偿金还是少了一半,剩下的五百万,需要应对接下来的几十年。 哥哥除了照顾父亲,还抽空在家做手工活赚钱,他的手很巧,小时候的梦想是当陶艺家,可如今却被困在这狭小的家中。 几个月后,事情有了转机,家里的信箱里隔三差五就会出现一个信封,里面装着纸币,都在五万以内。 起初,他们也想过要报警,可……生活上的重压却压弯了人的骨气和尊严。 于是,二人只好记录下日期和金额,并在信箱里留下感谢信,发誓只要等他们哪天度过难关,一定会把钱还给这位好心人。 对方也在后来的信封里给了回复,安慰他们说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 字迹清秀,应该是女孩子。 后来,二人拿这笔钱请了护工,哥哥也下定决心去学习陶艺,老师夸他很有天赋,他也非常努力,最近的几件作品都卖出了不错的价格。 大岛麻里在上个月,从助理转为正式的化妆师,家里的收入终于可以负担起大部分的费用,他们第一次将省下来的钱装进信封,并把近况写下来,一起放在信箱里。 只可惜一个星期过去了,那封信却没有被取走。 来到家门口,大岛麻里习惯性地去翻看信箱,惊讶地发现里面多了个白色的信封,里面装着几张万元钞票,信封背面贴了张黄色的便签纸。 “这是最后一次了,加油。” 她赶紧打开他们留在里面的那封信,对方只是拿走了信纸,却没有收钱。 * 推开家门,客厅方向传来电视机的声响,一个男人的声音正激动地说着:“现在是最后一圈……” 时透月坐在玄关换鞋,心想她爹又在看摩托车锦标赛,真是男人至死是少年。 “老爸,把声音关小点,我晚上要学习。” 听到身后的动静,一清连忙抓起遥控器,把音量降到最小一格,回头朝女儿歉意一笑:“你不在我才敢开那么大。” “没事,我知道。”时 透月劲直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准备上楼刷题。 这时,一清突然叫住她:“小月啊,你看起来心情不错嘛,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想到藏在书包里的那封信,时透月翘起嘴角,故作神秘道:“不告诉你。” “切,小气鬼。” 话音刚落,玄关的门铃被人按响。 “叮咚——叮咚——” 视线飘向门口的挂钟,都快十点了。 谁啊?这么晚还特地上门,时透月心里有点纳闷,她出声应道“来了”,快步走向玄关。 “额,怎么是你?” 站在门口的赤井秀一手里拿着本书,若无其事地说:“之前借的,忘记还了。” “哦。”时透月接过书,随口应付道:“辛苦你跑一趟,时间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家吧。” “现在有空吗?我想跟你谈谈。” 赤井秀一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表白的时候她明明说过会认真考虑,给了他虚假的希望,还以为只要再等三年就能和她在一起。 结果没过几天,这个人突然打电话跟他说什么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让他放弃。 这太突然了!不管换谁都接受不了。虽然知道她不是故意的,但他还是有种被人摆了一道的感觉,心情十分复杂,失落的同时还有不甘。 在暑假结束前,他必须跟她认真谈一谈,把心结解了再回去。 时透月站在原地尴尬的不行,即便赤井秀一用了询问的语气,但他的态度却异常坚决,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好吧。” 路过客厅时,一清朝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秀一?你那么晚还来看书啊。” 赤井秀一面不改色地扯谎:“上次来的时候只借了上册,看完之后我很好奇接下来的剧情发展,抱歉打扰您了。” “没事没事。” 时透月:“……”我信你个鬼。 来到书房,赤井秀一单刀直入地问:“你喜欢谁啊?” 她也不打算藏着掖着:“降谷零,你也见过几次。” “他?就他?”赤井秀一的表情就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诞的谬论,难以置信中透出几分嘲弄,“小屁孩一个,他有什么魅力?” 几乎是出于条件反射,时透月厉声道:“不准说小零的坏话!” “这是事实。” “他挺好的,你不懂!” “我确实不懂!” 气氛变得胶着,就在这时,楼下的门铃又响了,几秒后,老父亲的声音穿过墙壁,直直砸进时透月耳中。 “小月啊,中也和研二来了,他们说有事找你,你们慢慢聊,我出去买包烟。” 不!时透月的内心是崩溃的,她想翻窗逃走。 第104章 露营记今晚睡大通铺 在时透月确定心意后没多久,就觉得有必要和其他人说一声,长痛不如短痛,这事他们迟早得知道,一直拖着不说,对大家都没好处,只会白白耽误别人。 可当面讲会很尴尬,她也不忍心看到他们或受打击,或受伤的表情,发短信又显得特别敷衍,毫无诚意,所以她是打电话说的。 鉴于萩原研二没有表白过,因此她就没有特地通知,想着反正他和中也的关系不错,告诉中也就等于告诉他了。 一个月过去,一切都风平浪静,她以为大家都已经放下,没想到这三人就和商量好似的,今晚竟不约而同地跑来她家讨个说法。 这是时透月迄今为止经历过最尴尬的夜晚,偌大的书房里,四个人就这么站着干瞪眼,等待着其他人先开口。 良久,中原中也第一个沉不住气,指着赤井秀一问道:“别跟我说你喜欢的人就是这家伙。” “不是他,”时透月连连摇头,目光在三人脸上快速扫过,旋即深吸一口气,“我喜欢小零。” 听罢,萩原研二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他似乎早就猜中,神情中透着几分了然,苦笑了一下:“那我就放心了。” 其实他们两来之前就知道了,原因很简单,一直都没有等到零的消息,既然时透月没有和零说,便意味着她喜欢的人就是降谷零本人。 中原中也先是愣了愣,尽管已经猜到,但这话从她口中说出的时候,他果然还是没办法平静地面对,只能刻意别开视线不去看她,小声道:“也行吧,总比某个来路不明的野男人强。” 突然别点名的赤井秀一本就心情不佳,中原中也的话如同火上浇油,于是他毫不客气地平等扫射其余两人:“是啊,总比某个小矮子和某个吊儿郎当的艺人强。” “你说谁是小矮子?!”中原中也想拿异能力打他。 就连好脾气的萩原研二也呛道:“你看起来更吊儿郎当。” 时透月也怕他们冲动之下动手,赶紧出声打圆场:“算了算了,不要吵架,更不要打架,都少说几句。时间也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 他们三个继续待在同一屋檐下,肯定会吵得不可开交。 “你是在下逐客令?”赤井秀一偏头瞥着她,语气略带不满。 不等时透月回答,中原中也直接上手把他往门口拖,“那不然呢?都被拒绝了,就不要对人家死缠烂打。” 这话既是对赤井秀一说的,也是对他自己说的。 萩原研二也十分配合地跟在后面推赤井秀一的背,调侃道:“拜托你拿出英国绅士的风度来。” 语毕,半长发的少年扭头冲时透月眨了下眼,用口型说:交给我们吧。 看着这一幕,她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大家都是好孩子,最善良的好孩子,能被他们喜欢,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 * 距离暑假结束还有最后一周,时透月正在好友森川萤的豪宅里试穿泳衣,为明天的露营计划做准备。 当她换上白色比基尼走出试衣间的瞬间,遭到好友的强烈反对:“不行不行!这对于小零来说太刺激了,他晚上会亢奋地睡不着觉的!” “至于吗?”时透月看向全身镜里的自己,未满十五岁的她发育得很不错,虽然比不上真正的泳装模特,但也基本上要啥有啥。 由于常年锻炼,肌肉线条十分漂亮,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身材比例也非常完美,腰细腿长,连她本人都忍不住对着镜子欣赏起来。 “别别别,你还是穿连体吧姐。”森川萤从一旁的衣帽架中拿出一套深蓝色的“死库水”地给她。 时透月不满地咂咂嘴,吐槽道:“请问这跟学校里发的那种老土泳衣有啥区别?” “材质比较好,你穿上就知道。” 接过来摸了摸,又滑又轻薄,确实是好料子。成功被安利的时透月走进换衣间拉上帘子换上。 这不穿不知道,一穿吓一跳,透气性和弹性都是上等,简而言之,舒适到穿上就舍不得脱下来的程度。 待她走出更衣间时,好友也穿了一套和她同款的泳衣,只是颜色不一样,萤身上那套是黑色的。 简单打量几眼,时透月给出真诚的建议:“我感觉……你上一套比较好看。” 森川萤的肤色要比时透月白一点,刚才试穿的那套酒红色比基尼明显更衬她,适当的露肤显得人明艳又有 元气。 “算了吧,我这个人比较保守,等哪天咱两单独去私人海滩再穿三点式吧。” 见好友不太愿意,时透月也没有继续劝,转而问了个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那个啥,你跟景光到哪一步了?” 话题转换的无比生硬,森川萤直接愣住了,呆站几秒后面上开始泛红,说话都不太利索:“你、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啊?” “就……有点好奇嘛,”时透月眼底飞快地掠过一抹狡黠,唇角一勾,“亲了吗?” 这两人虽然没有正式确定关系,但知道相互喜欢,平时就特别腻歪,吃个饭都要眉来眼去。时透月有次还碰到他们一起牵手逛街,进度条比她和零快了不知道多少。 森川萤的脸更红了,当场化身成女色狼,一巴掌拍到时透月的屁股上,高声骂道:“怎么可能啊!笨蛋!你这个大笨蛋!” “痛痛痛!”时透月捂着屁股往前跳了好几下,扭过头冲好友埋怨起来,“没有就没有嘛,不要随便动手打人。” 森川萤站在原地双臂环胸,神情严肃的像是教导主任,义正辞严地说:“好奇就自己去亲,别来问我。” “我也没有很好奇,更何况……” “更何况啥?” “小零好像不太喜欢我碰他。”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作为常年在一线吃瓜的森川萤立马否认,并提出猜想:“估计只是太紧张了,毕竟他那么喜欢你。” 时透月将信将疑地望着她,态度摆烂:“我也不知道了,就这么着吧,反正正式交往前我也不打算越界,就这样吧。” 有着同款苦恼的森川萤摇头叹气:“唉,我好想快点长大,然后体验大人的专属快乐。”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啊,谈恋爱又不是为了做那种事。” “也对。” * 翌日,四人坐着森川家的宾利,来到位于东京郊外的群山中。整座山都是森川家的私人领地,山顶有个天然湖泊,他们打算在湖边扎营,住一晚再回去。 山里的气温要比城市中低一些,海拔越高就越冷,山顶大概只有二十五度,微风凉爽,把盛夏的酷热隔绝在外。 管家兼司机的藤野先生早已把帐篷和相关用品安排好了,就放在湖边,应森川大小姐要求,他只需要准备东西,不用帮忙搭帐篷,他们想自己弄。 “大小姐有任何需求都可以随时联系我,我就在别墅里候着,如果夜晚感到寒冷,请移步至别墅内休息吧,佣人们都在。” 森川萤对他礼貌微笑:“知道了叔,你先回去吧。” 待管家开车离开,时透月迫不及待地说道:“先把烤架弄好,我们来烤肉。” 有一个吃货闺蜜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森川萤觉得自己可以洋洋洒洒给出几百字的回答。 “你怎么整天就想着吃?不是刚吃完早饭吗?待会再烤,先把帐篷搭好,我想换衣服游泳。” 意见不同也没关系,时透月从容安排:“那你和景光先搭个帐篷,我和零去弄烤架。” “好嘞。” 说罢,四人走向盖着防潮布的露营用品。 森川萤和诸伏景光还在埋头研究帐篷的搭法时,时透月的“烧烤摊”已经准备开张了,她用报纸将炭块包好,再淋上火油,最后点燃。 没等几分钟,炭火便燃了起来。在烤架上反复刷油,依次放上腌制完毕的烤串,接下来只需要根据火候翻动肉串就行。 全程没有动手机会的降谷零,觉得自己好像站在这里有点多余,便提议:“月师傅,你慢慢烤,我去帮他们搭帐篷。” 大馋丫头时透月的目光牢牢盯着滋滋冒油的肉,没头没脑地来了句:“去吧皮卡丘。” “……” 她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山林里却显得格外清晰,不远处的那两人也听到了,发出非常不厚道的地笑声。 降谷零的额角跳了跳,边走边吐槽:“还好意思笑!半天都没搭起来,要你们有何用?” 待他来到面前,诸伏景光抬起头微微一笑:“你来了啊,皮卡丘。” 夫唱妇随的森川萤补了句:“话说回来,毛色都差不多。” “你们两个想和我吵架吗?!” …… 三个人就这么一边吵架,一边把帐篷搭好了。 “大功告成!” 听到好友的欢呼声,低头烤串的时透月往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惊讶地睁大眼,不禁感叹:不愧是森川家准备的帐篷,真豪华啊,怪不得他们弄了那么半天。 这大小,感觉能住十个人。 于是乎,她自然而然地提议道:“我们今晚睡大通铺吧。” 第105章 开学典礼这就是我对社会规则的抗争…… “不行,绝对不行!简直不成体统!”降谷零红着脸,一个劲儿地反对。 尽管他们四人在小的时候经常一起打地铺睡觉,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大家都快上高中了,怎么可能还和以前一样,肆无忌惮地并排睡。 森川萤淡定表示:“我没有意见,反正有独立睡袋,就算一起睡也没关系。” 诸伏景光思考片刻,附和道:“我也没意见,仔细想想,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打地铺,再过几年就更没机会了,就当是最后一次吧。” “没错没错,这是初中最后的美好回忆。”时透月见他们没有反对,连连点头。 三人都如此,降谷零只能少数服从多数,无奈答应:“那好吧。” 入夜后,山顶的气温骤降,四人围着篝火取暖,几根串着棉花糖的竹签立在火堆旁,充分受热的棉花糖膨胀了一大圈,表面变成诱人的焦黄色。 一口咬下,薄而脆的外皮破开,滚烫而柔软的甜在齿间迸发,简直让甜食爱好者欲罢不能,想要一个接一个地不停吃下去。 看着两手抓着竹签的表妹,诸伏景光露出见怪不怪的表情来,抬起头是漫天星光,星星离他们有好几光年,可璀璨的星光却是那么耀眼,好像只要稍微把手伸长就能抓到。 “话说回来,你们的目标高中都定下了吗?” 时透月说:“我要上筑波附高。” 降谷零下一句就接:“我也一样。” 学霸说话就是有底气啊!成绩中上的森川萤暗自叹息:“我还是考帝丹高中吧,比较有把握。” 看着近在迟尺的心上人,诸伏景光眼中浮起复杂的神色,犹豫几秒后毅然说道:“我也想考筑波。” 闻言,其他三人皆是一愣,特别是森川萤,她天真地以为自己去哪诸伏景光就会跟去哪,没想到他居然要跟她割席! 可转念一想,景光的成绩比她好,基本能稳定在年级前二十,实在是没必要为了她而放弃更好的学校,筑波比帝丹强太多,他选择前者,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道理她都懂,可还是会有点失落。 不过……反正两所学校都在东京,离得也不算远,就算不能同校,也不会影响二人的关系。 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时透月打起圆场:“那萤也考筑波吧,我们四个一起努力。” “我做不到啦!”森川萤不自觉地提高音量,用力地摇着头,“时间只剩半年多,现在开始努力肯定来不及。” “试一试吧,萤,我也不想和你分开。” 诸伏景光抬手想去摸她的头,却被森川萤躲开了,这是下意识的反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也不敢转头看去景光的反应。 好友失落和受伤的表情被降谷零悉数收入眼底,说实话,他也很困惑,就在不久前,景光还说过要考帝丹,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变卦了? 以他对好友的了解,这其中肯定隐藏着什么原因,本着有话直说可以少绕很多弯路的道理,他试探着开口:“你们两个最近吵架了吗?” “没有。”二人异口同声,习惯性对视一眼后,又飞快地移开视线。 时透月皱眉观察,心说:这两人怎么回事?平时感情不是好的不要不要的嘛,现在这样是在搞毛啊,连带着我都尴尬 起来了。 相识多年,他对表哥诸伏景光的脾性算是了如指掌,对付他得用激将法。 “我说景光啊,你该不会是看上筑波的哪位貌美学姐了吧?所以才想要抛弃萤,真是不像话,我看错你!”时透月故意表现地义愤填膺,语气和音量都特别强硬。 “……”森川萤只觉得无语,这怎么可能啊,她怪会扯淡的。 听罢,诸伏景光神情激动地站起来:“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降谷零立马理解时透月的用意,顺着她的话说道:“有这种可能性,否则很难解释他为什么会突然想去念筑波,真是可疑。” “你们两个够了!我是因为萤才……” 诸伏景光话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上套了,立刻闭上嘴,但为时已晚,关键信息已经透露。 “因为我?为什么?”森川萤指了指自己,满脸的疑惑。 事已至此,诸伏景光只能老实交代:“我们两家的经济情况差太多了,所以我必须要努力考个好大学,最好能进东大,证明自己很优秀,你爸妈才有可能愿意认可我。” 此话一出,其余三人皆是一愣,森川萤没多犹豫,站起身便抬手抱住他,“笨蛋,他们很开明的,只要我喜欢就行,就算我想要和月结婚,他们最后也一定会答应的。” 钢铁直女时透月满头黑线,言辞间全是不满:“喂!你们两个打情骂俏也就算了,能不能不要拿我举例啊喂!” 降谷零急道:“你爸妈同不同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坚决不可能同意!” 森川萤松开手,冲二人邪魅一笑:“放心,我只喜欢景光一个人。” “嗯。”诸伏景光满脸通红地小声应道。 二人的误会解开,时透月心情大好,双手一拍宣布:“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我们四个一起上筑波!” 森川萤错愕片刻,一改之前的态度:“好吧,那我努力试试看。” “哟西,你明天跟我一起回家,我给你补习。” 看着时透月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模样,森川萤只觉得后背发寒,她的好日子快结束了,斯巴达老师时透月可是超级严苛的! 在这之后,四人聊过去、聊未来、聊梦想,聊到了后半夜,以至于困得脑袋一碰枕头边就睡着了,一夜无梦。 正如森川萤所料,接下来的几个月她过得苦不堪言,跟时透月几乎同吃同住,每天和她一起卷,晚上做梦都能梦见自己在刷题,好几次吓得她半夜惊醒。 幸好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最终擦着分数线考进了筑波大学附属高中。 四月初,樱花开得正盛。春风拂过花瓣飞舞,落在通往教学楼的林荫大道上。 礼堂内,校长正慷慨激昂地对着高一新生发表演讲,在台下的学生中,有的听得聚精会神;有的在打瞌睡;还有的正悄声和身边的人讨论着什么。 时透月属于第二种,她昨晚熬夜打游戏,现在困得东倒西歪,好几次差点撞在降谷零肩膀上。 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戳了戳她的肩膀,谎报军情:阿月,别睡了,老师在瞪你。” 瞌睡瞬间醒了大半,时透月一激灵,睁大双眼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老师们都在看校长,根本无人在意她。 意识到被耍,她屈起胳膊,轻轻肘了下身边降谷零。 校长的发言终于到一段路,他老人家刻意清了清嗓,郑重说道:“接下来,请新生代表青木雪子发表入学讲话。” 时透月的目光一下子落向演讲台,周围十分寂静,随着皮鞋踩踏木质地板的声音响起,一位身材瘦小的女生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新生代表是入学考试中拿第一的人吧。” “她看起来年纪好小的样子。” “可能跳过级,唉,这就是传说中的天才。” …… 来自四面八方的讨论声络绎不绝,站在台下时透月脑中浮起四个字:降维打击! 台上的女生目测只有十二、三岁,明显就是跳级生。好家伙,跳级什么的她连想都不敢想!这是智商的碾压。时透月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在未来三年,都没办法拿第一了。 入学考的成绩排名就贴在教学楼前的公告栏上,她是第十七名,这是牺牲几乎所有的休息时间,卷到极致才换来的成绩。 台上的青木雪子想必也非常努力,但很多东西并不是只要努力就能弥补的,比如智商,也就是学习天赋。 看似只差十几名,其实中间隔着难以逾越的天堑。 少女清亮的嗓音透过麦克风传了过来:“很荣幸今天能作为学生代表在这里讲话,在这和煦的初春……” 午休时间,时透月难得没有胃口,一个人跑去天台吹风。 不久前,她还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就能把想要的都牢牢抓住手中,可如今……却不得不承认,每个人的上限在出生时就定好了。 将手握成拳头再松开,如此重复了四五次,除了空虚什么都没能抓住。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回过来,来人是降谷零,他开门见山地问:“被第一名刺激到了?” “嗯,差不多吧。” 降谷零走到她身边,安慰道:“还有三年呢。” 这根本不是时间的问题,时透月毫无保留地说出自己现在的想法:“其实我之前一直挺信奉优绩主义,认为应试考试是公平的竞争,但其实不是的,每个人的起点就不一样。” “就拿补课这件事来说吧,只有家境还不错的学生才有机会去上补习班或者请家教,如果只靠学校里的老师,很难考上名校。” “老实说,假如不去上补习班,我肯定没办法拿到什么好成绩,现在的问题就是,哪怕我那么努力,依然还是考不过真正有天赋的人,突然就有点泄气。不过别担心啦,我不会摆烂的。” 降谷零安静地听着,等她讲完后又沉思了一会,说:“考试已经算是比较公平的了,等大学毕业以后进入社会,家里的资源还会左右一个人的职业发展,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公平可言。” “归根究底,我们没办法改变世界的隐形规则,只不过作为比较幸运的那一部分人,我们既然可以享受较好的教育资源,就更应该努力学习,以后才有能力去帮助那些没那么幸运的人,这就是我对社会规则的抗争。” 时透月不由得睁大了眼,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由衷感叹:“小零……你、你怎么突然变得那么成熟。” 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降谷零笑道:“我本来就很成熟啊,你自己潜意识里老把我当小孩子,平时才会觉得我幼稚。” “可是……面对别人的挑衅一点就炸的人,确实很幼稚啊。” “别骂了别骂了。” 【全文完结】 第106章 这是邀请奶狗变狼狗 三年后初春 顺利考上东大的时透月和降谷零正在家具店里采购,考虑到每天的通勤问题,二人一致决定在学校附近租房。时透月想着反正他们两都打算租,不如就一起住吧,没必要多出一笔钱。 该省省,该花花。 起初在听到这个提议的时候,降谷零脸红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缓了好半天才动作僵硬地点头同意。 这是同居吧!刚交往就同居真的好吗? 那当然是……非常好啊! 一想到每天都能和心爱的小月黏在一起,他就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甜了。从此人生被染成了玫瑰色,每一天都是最好的一天。 走到床垫区,时透月看向立在床边的基本信息介绍——硬度:适中。 新家没有和室,全屋铺设木地板,打地铺有点怪怪的。尽管住惯了和室,但转换一下居住环境感觉也不错,还挺新奇的。 可时透月此前常年在榻榻米上睡,身体已经习惯了那种硬度,小零的情况和她一样,他们得买偏硬的床垫。 其实还有一点尤为重要,根据萤的说法,如果经常do的话,选硬床比较合适,因为床垫太软会把力给缓冲掉,所以建议她尽量挑硬一点的床。 脑子里不自觉地想起过来人的某些露骨情趣小妙招,时透月顿觉面上发热,心脏也开始砰砰狂跳。 “你脸怎么那么红?”不明所以的降谷零凑过来,抬手去摸她的额头,纳闷道,“也没有发烧啊。” 对此,时透月并不打算藏着掖着,他们现在可是合法的情侣啊!想和心爱的男朋友“深入交流”有什么错?又不是性。冷淡。 于是乎,她踮起脚尖靠近身旁的降谷零,嘴唇几乎贴着他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我想起萤说过,做的时候床硬一点比较舒服。” 做、做什么? 暧昧的话语伴随着湿热的气息,一个劲得往降谷零耳朵里钻,他的呼吸和心跳都出现了短暂的停滞,大脑当场宕机。 等一下!是他想的那种意思吗? 可是他们才刚在一起,过去最亲密的举动就是牵手,一下子就“上本垒”?进度快得让他无所适从。 见他愣了半天都没出声,时透月感觉有些扫兴,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故作冷淡地扭过头:“哦,你不想就算了,反正有两间卧室,我们以后都分房睡。放心,我晚上不会打扰你的。” 降谷零以为她真生气了,连忙小声道:“我想。” 哦豁,上钩咯。 转头面向男朋友,时透月身子往前一倾,满脸无辜地问:“想什么?” “想、想……” 降谷零的视线环顾四周,今天是周末,家具店里挤满了人。大庭广众之下,他实在是无法说出口,只好一脸窘迫地低下头:“待会回去再说,现在这个场合不合适。” 确实有道理,时透月决定不欺负他了,顺势坐到身旁的床垫上,抬手往前面一指:“我逛累了,休息一下,你去挑吧。” “好。” 其实她一点都不累,就是想偷懒,顺便打听点事。她拿出手机,和好友森川萤发起信息来。 【你们两的第一次是怎么开始的?小零太害羞了!我觉得自己简直像个饥渴的罪犯!天啊!我恨他像块木头!】 几秒后,一条未读信息出现在屏幕上。 【顺其自然】 说的真好,就像没说一样。正当时透月忙着在心里吐槽的时候,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阿月,我挑好了,你过来试试。” 一抬头,就瞧见降谷零微笑着朝她招手,满脸写着纯真,眼尾微垂的狗狗眼尽显无辜,活像一位在读男高中生。 尽管他已经毕业,可无奈长得太嫩,导致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小一点。 可恶,她更像罪犯了!时透月在心里暗自反省,决定暂时不提这一茬,等过段时间小零愿意再进行。这种事本来就得讲究你情我愿,男女都一样。 他刚才之所以说想,可能只是迫于形势,害怕她生气才勉强答应的。 不能操之过急,要循序渐进,先从亲亲抱抱开始吧。 时透月躺到了降谷零选好的床垫上,这个软硬程度刚刚好,刚准备开口夸他几句,当事人就俯身凑到她耳边,轻声呢喃:“回去的路上顺便去趟便利店买套。” 话音刚落,降谷零立刻从她身边抽离,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怎么样?是不是和睡榻榻米差不多?” 他脸上依旧挂着那种纯真而无辜的笑,仿佛刚才的耳语只是时透月的幻觉。但她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幻觉。 这是邀请!赤。裸。裸的邀请! “嗯,是差不多。”时透月拼命压住想要上翘的嘴角,表情平静地起身下床,环视一周后问:“东西都买齐了?” 降谷零轻轻颔首,双眼直视着她,一字一句道:“选上门安装服务吧,要留着体力做别的。” 说最后几个字时,他特地放慢语速,就好像生怕时透月听不见似的,语毕还探出舌尖,继而飞快地缩了回去。 这是勾引!赤。裸。裸的勾引! 唔,她的年下小奶狗终于长大了! 离开家具店,时透月迫不及待地牵着降谷零走进街对面的7-11。避孕套就放在收银台旁边,从前结账时,她就有注意过,这个东西还分不同尺寸。 拿起一盒研究起来,将盒子翻了个面,看着密密麻麻的文字,时透月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属于多此一举。 毕竟……她并不知道具体数据。 “一共一千元。” 店员礼貌的声音让时透月回过神来,刚准备去看降谷零买了哪种时,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一个金色的小盒子装进衣兜里。 只看到个残影。 尽管好奇到了极点,可当着其他人的面,她也不好意思问得太详细。 直到走出便利店,时透月才挽着降谷零的胳膊说:“拿出来让我看看。” “不给。” “小气鬼。” 降谷零故弄玄虚地晃了一下脑袋,偏头对她笑了笑:“等到晚上你就知道了。” “好吧。”算了,也不差这几小时。 * 虽然家具都请人装好了,但需要他们自己打扫地面,用吸尘器吸完再拖一遍就行,不算麻烦。 “我来吧,你坐沙发上休息就行。”说罢,降谷零劲直走到墙角,取来吸尘器,开始清理地面上的灰尘和木屑。 时透月也没跟他客气,屈腿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屏幕中播放着最近大热的电视剧,吸尘器运作的声音掩盖了演员的台词,她索性把音量关到最小,直接看字幕。 两室一厅的公寓面积不算大,降谷零只花了不到二十分钟就打扫完卫生。 “我先去洗个澡。” 时透月把电视机音量调大,心不在焉地应着:“嗯嗯,你去吧。” 见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电视剧上,连句“辛苦了”都没说,降谷零的心情变得微妙,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快步走进浴室。 “哗啦啦”的水声让时透月找回了点思绪,目光往浴室方向一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起身走进厨房,从冰箱里取出冰镇大麦茶,又拿了两个杯子,重新坐回沙发。 不多时,穿着白色浴袍的降谷零带着沐浴露的香气走了出来,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不小心,浴袍的腰带系得很松,衣襟也没有拉好,线条漂亮的胸肌和腹肌露了大半。 只看一眼,时透月就无心继续欣赏电视剧了,目光有意无意地往他那边飘,降谷零很明显注意到,却装作没看见,故意不理她,大步走进厨房。 “大麦茶我已经拿过来了,还是你想喝别的?” 打开冰箱门,降谷零目光上下搜寻:“我想喝西瓜汁。” “家里没有。” “哦。” 怎么感觉他生气了?时透月有那么一点心虚,因为她这个懒鬼非但啥也没干,并且也没有在第一时间给他正面反馈,小零会闹点小脾气也不奇怪。 想着,她连忙起身走到降谷零身边,抬手关上冰箱门,“你打扫辛苦了,我出门一趟买点饮料吧,除了西瓜汁还想喝什么?要吃冰淇淋吗?” “不用。”他的语气听起来颇为冷淡,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眼眸中闪过。 正当时透月忙着思考该怎么哄人的时候,降谷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颗糖,撕开包装后放入口中,说:“ 我要喝这个。” 语毕,他轻轻揽住时透月的腰,俯身吻了下去。 等等?!时透月猛地睁大双眼,她还没有准备好啊,甚至连牙都没来得及刷。 算了,就这样吧! 她闭上双眼,感受着爱人的亲吻,因为刚洗完澡的缘故,他的体温要比平时更高一些,嘴唇的温度更是烫到几乎将她的唇融化。 嗯?西瓜味的。 降谷零探出的舌尖仔细描摹着她嘴唇的形状,不急于深入,而是慢慢试探着,直到时透月被他吮地失去耐心,心痒难耐。手指穿进他半干的发丝间,按住后脑,急躁地加深这个吻。 舌尖撬开他的牙关,那颗圆圆的西瓜味糖果被推了过来,清爽的甜味在舌尖蔓延,在唇舌间慢慢融化,凌乱的呼吸交织,隔着薄薄的衣料,两人剧烈跳动的心脏几乎撞到一起。 忽然,放在她腰间的双手一用力,轻松将她抱上一旁的餐桌,紧接着,他的身体往前一送,把她收拢的双腿顶开。 啊?他该不会打算直接在这里做吧?!那以后她估计都没办法心无旁骛地吃饭了,看一眼桌面就会浮想联翩! “等一下。”时透月推了推他的肩膀,呢喃着说:“我还没洗澡呢。” 被吻得头晕目眩,说话都没有什么力气,她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在撒娇。 “那我帮你洗,”降谷零将她打横抱起,恋恋不舍地吻了吻她红润的唇,继而去亲她的耳朵,“从里到外,都要仔细洗干净才行。” 滚烫的呼吸拂过时透月的耳际,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她红着脸低下头,轻声应道:“嗯。” 天啊,奶狗要变狼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