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沈檀心殉情
她从前毫不怀疑沈檀心的真心,可事到如今她只笑自己段位太低,沈檀心和安饶现在的每一次接触都在狠狠打她的脸。
电话那边的人没有一点迟疑,听上去眷恋温柔:“我那会儿想着你还小,三观还没建立完全,青春期激素分泌旺盛有些爱玩,没有什么坏心思。比起后来我觉得喜欢你这件事,不算什么。”
宋溪午眼睛猛地酸热,撇开脸,多好听的一句话?显得她沈檀心的喜欢多么宽容仁慈,贵重深厚?
这女人永远这么会哄骗人!
宋溪午的声音沥着血一般,似笑似哭的质问,“是比起你喜欢我不算什么,还是我本来就不算什么?”
电话那边传来沈檀心失声的哭。
这段时间来沈檀心和安饶两个人幸福生活的画面全部浮现在宋溪午眼前,她彻底失去了理智,自嘲的笑着:“一个你随手捡回来的女佣而已,当然就算跟一万个人睡过也不值得你在乎!以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性工具,现在是你在商会的筹码,一条好狗!你好歹养大我,能为你所用是我的福气,沈董事长!”
电话那边的女人几乎说不出话,声音哽咽到近乎哀哀求饶,半天才艰难拼凑出一句:“我…求求你…别闹了好不好!”
宋溪午听得心碎,留下一句话之后挂断了电话。
“你什么时候把跟安饶的关系处理清楚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复合,我只想听到你们分手的消息,其他什么也不想听到。”
微信上,对方依然是输入了很久,只有一句。
【既然你回国后从没相信过我的话,为什么还要让我去你那里住一个月?你说让我等你回来娶我,然后放假恋爱,开学分手,宋溪午,你在用我干什么?】
宋溪午眼睛红的不像话,但好在对方看不到,放下手机没有回复。
宋溪午睡不着,每天都睡不着,她以为会有人难过,但问过熙都壹号别墅区安保,得知那两人已经住在一起,每天都住在一起,她笑得好大声。
时间一天天过去,两人再无联络。
沈檀心依然住在宋溪午要她住的深山合院里,等宋溪午回家。
令富豪女人们趋之若鹜,价值连城的稀世珠宝;数十位熟练匠人精工细作,璀璨夺目的华服;美而不俗,华而不奢的避世豪宅,像极了一笔笔体面的分手费,没人知道这背后的价码。
从宋溪午说要提前回学校那天起,沈檀心就猜到了自己可能已经抓不住这段感情,但她没有想到,风筝真正脱线这一刻还是让她无法承受。
‘你不陪我么?都好几天没见你了,怪想你的。’那时候宋溪午毫不掩饰话语里的轻佻,恋爱谈不了,打算和她当炮友。
那时候她在心里一遍遍骗自己说,她的苏喜只是吃醋了,生气了,是在说气话,不是真的这么想。
‘你真的对我有过真心么?’
那时候她只要想起这句质问,就一遍遍骗自己说,她的苏喜只是工作太累了,只是生病了,不是真的质疑。
而现在所有她曾想发设法忍耐的,自欺欺人的,分离以后都由时间来明明白白的告诉她真相。断联后的每一个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个耳光,一个接着一个,没日没夜的向她宣告:
苏喜是真的无法信任她。
苏喜是真的连她最初的真心也在怀疑。
只要条件允许,苏喜是真的可以纯粹拿她当一个泄欲工具,连结婚这种话也能当哄骗说出口。
真相是一场狂风巨浪,经久不息,心一跳就震荡沈檀心全部感知,扩散到四肢百骸,只要她还在抗拒,不愿意相信,那些感知就会迅速席卷所有关于苏喜、宋溪午的记忆,让人恸切欲亡。
樾榕茶庄的夜没有高楼霓虹,只有安谧蝉鸣,连蝉的数量都受网络精密控制,要有,又不能多的吵人。
沈檀心总在深夜蜷缩在空荡的冥想室,长时间和这栋翻新古建筑对话,发觉它也有人的性情,也像她在等的人。
无微不至的妥帖,无孔不入的无情。
被这么甩掉是令人颜面无存,但她真的再也不敢纠缠宋家大小姐了,宋小姐实在是太狠了。
可想念岂止杀人,它能把人尊严洞穿,让人在感情里看上去有种不畏生死的孤勇。
四个月后的跨年夜,她小心翼翼给宋溪午发过去:【新年快乐】。
忐忑等待一夜,没有被回复。
又是两个月后的,深夜她独自买醉,意识不清时摆弄手机,第二天才看到自己发出去的是:【我好想你。】
没有被回复。
半年后她发:【周末有没有出去玩?】
等待回复中她不敢敲门,因为不确定开门等待自己的结果她能不能接受。
也许她该庆幸没有回应,那天她在异国街道漫步,湿热陌生的风扑到脸上,她不知来意,没有目的地,也没有像电视剧里那样,运气超常的巧遇想见的人。
一年后。
关于宋家大小姐,宋溪午身边养了个十七岁小女友,整整一年还如胶似漆的谣言传遍熙城,她不相信,再痛,她也坚信宋溪午是在跟她闹别扭,宋溪午说要她等,回来她们就结婚。
受邀参加kaz合作企业的新品发布会时,沈檀心在休息厅贵宾专用通道迎面碰见了一年未见的宋溪午。
和宋溪午身边,那位传言中的年轻小女友。
女孩橙色长发过肩,走廊落地窗和煦的阳光照见女孩稚嫩皮肤上水蜜桃般细腻的绒毛,窗外山茶树盛开的艳色也不及那女孩的唇色。
那女孩穿着短到大腿根的黑色旗袍,同色马丁靴,右边有花臂,十指做了超长款美甲,宝石璀璨繁复,因此用手机打字都显得不便。
而沈檀心朝思暮想一年的人,穿着和那女孩相同颜色的西装和马面裙,此刻单膝触地蹲在地上,低头给那女孩系鞋带。
沈檀心立在原地。
仅仅是立在原地,就已经竭尽全力。
宋溪午系完鞋带起身,这才看到宛如冰棱插在原地的沈檀心,好像正在融化。
余光短暂交接,宋溪午和那女孩从沈檀心身旁经过。
沈檀心霎时间像被飓风吹透,灵魂游离于意识之外,轻弱到也像一缕风。
所以要她等她回来,说回来就结婚……
不过是床上为了*她随口扯的谎。
女孩回头把沈檀心看了又看,宋溪午脚步则自始至终没有停留一秒。
……
沈檀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会场的,只是飘忽的,回熙都壹号拿了东西,再下车已经来到了想来的地方。
北山生态园。
一双羊皮底裸色高跟鞋,走到墓主人名叫苏喜的碑前停下。
女人长腿笔直,身上一席参加发布会还未换掉的白底烟蓝色v领商务西装裙,湾鳄皮高腰皮带,手提价值百万的顶奢皮包,脖子上却戴着不过几千元的二手项链。
沈檀心在墓前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周围有人祭奠,全家都依次祭拜过离开,又换了一家,沈檀心依然独自站在那里。
她在心里跟苏喜说了很多话,把这一年积攒的都说尽。
而后从包里拿出一只小巧的丝绒首饰盒。
把那座危料随行摆件捐给外国语学校董事会之前,她少见的,对物质上的东西产生了不舍之情。
于是派专人在捐赠之前从摆件底座挖了一块玉料下来,之后她用那块料找人订做了两枚婚戒,这已经是两年前的事。
首饰盒打开,里面两只造型优美的翡翠随形婚戒重见天日,铂金戒环上镶嵌的长条翡翠戒面似海浪似山峦,沈檀心单膝跪地,将婚戒举向墓前,眼里含笑的注视着照片上苏喜的眼睛。
“苏喜,你愿意娶我为妻么?”
墓碑照片上的女孩不言语,问话的人却像已经得到幸福的回答,沈檀心勾唇轻笑起来,盛夏阳光照在沈檀心脸上,她笑得一如多年前见到那个小小的苏喜,扑进她怀里时欣慰。
她打电话命墓园工作人员来打开石板,将两枚婚戒留在了下面。
在深山里等着宋溪午回家的这一年里,即使宋溪午从未理会过她,她也从没放弃过执念。
她自信的以为只要宋溪午回国,只要两个人能见到面,她就能挽回这段感情,这是一定的,毋庸置疑的。
她沈檀心这辈子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做不成的,何况是一心想要抓住的人。
所以在许多个不眠夜里,她自然的预想过等她和宋溪午把感情上的问题全都好好纾解开之后,她们的婚礼,各种各样的……
可唯独,没有猜到这一种。
她没猜到年轻的灵魂竟是那样轻盈自由,早她一年就完全放下了她们的过去。
沈檀心无奈的勾动唇角,缓缓伸手,指尖轻落在墓碑上,冰冷的触感与记忆里那女孩怀抱的温度迥然不同。
这和她预想中的婚礼……好不一样。
沈檀心的视线逐渐被液体挤满,模糊到什么也看不清,她闭上眼睛,轻轻笑出来一声。
“……对不起苏喜,那几年跟着我,让你吃了好多苦。”
记忆中快速闪过往日一幕幕,每一张都是苏喜,宋溪午的脸,最后猛然刹在橙发花臂的年轻女孩脸上。
含苞欲开的大好年华,和她初见的苏喜一样,沈檀心呼吸战栗着,带着浅笑的脸上一片潮湿,繁花盛放的季节显然已不属于她。
祝你一生自由。
她心里对墓碑照片上的苏喜轻声说。
离开墓园,沈檀心回到了最先和苏喜一起住的地方,松谧御园。
与此同时,跟发布会新闻一起登上熙城热搜的是一篇关于女企业家的报道。
金黎和安饶看不惯宋家大小姐喜新厌旧的做派,合计请人写了篇关于沈檀心的报道,买热搜压宋家大小姐的绯闻。
文章前半部分讲一座寂寂无名的小荒岛如何从市值数亿到百亿,甚至将来能达到千亿规模的璀璨新星,受全世界瞩目的庞大商业奇迹。
后半部分,文章将这奇迹背后缔造者的故事娓娓道来。
“你在所有事里似乎都看不见她,她却把所有事都做成。藏锋,隐智,利万物而不争,将老祖宗的高纬智慧运用到极致……”
文章写到这里话锋一转,说到这位女企业家缔造商业帝国之后激流勇退,仅用一年的时间,赚的盆满钵满从投资市场全身而退,为家族再度积攒起空前雄厚的资本,宛如苍龙入海。
而此刻的松谧御园,传奇故事中的女主角被溺在泳池里,长裙腰带被缠绕在池底的扶梯钢管上,几番生理性挣扎后,再无生息。
第62章 “我等你回头等了整整一年了!”
得知沈檀心终于从樾榕茶庄出来,安饶约她一起回普罗旺斯公馆吃饭,还给沈檀心转发了《苍龙入海》那篇文章。
沈檀心的回复在安饶看来很怪。
【现在沈家和何家有些人,比起当年的何书臣有过之无不及,我不觉得我有做成过什么事,那些事又有什么实际意义。】
【对不起安饶,欺骗你那么久,我应该得到报应。】
安饶越看越不对劲,打电话问沈檀心司机听说沈檀心回了松谧御园,立即驱车前往。
赶到地方,听佣人说沈檀心在游泳,安饶也没有止步等待,直接冲到泳池。
“檀心!”一声惊叫响彻泳池上方的穹顶。
沈檀心沉在泳池里,白裙雾一样弥散开,腰上好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捆着,危险气息从泳池四周腾然窜上安饶脊梁,但她来不及查看杀手是不是还在周围,直接跳进泳池。
池中嘈杂起大面积水声,“檀心!”她焦急地把沈檀心从水中扶上来,试图赶紧让沈檀心呼吸,却发现那腰带绑的位置低到刚刚好,恰好能让沈檀心浮起来脸部也够不到水面。
安饶使出全力拉扯绳结,又发现那是专业绳结系法根本无法用蛮力打开,而水中的沈檀心闭着双眼,口鼻已经一丝气泡也无,皮肤惨白近乎透明。
安饶浮上水面大喊拿刀来,紧随而来的商会安保人员随身带有便携瑞士军刀,立即跑过来递给她。
她沉回水里,奋力隔断腰带,双手把沈檀心上身举出水面,人依然毫无生息。
庞然恐惧支配安饶整个人,她和帮佣商会安保人员一起迅速把沈檀心从泳池里捞出来平放在一旁开阔的瓷砖上,有人已经去打过120,安饶跨过沈檀心的身体跪下来开始做心肺复苏。
“你不可以死檀心!你听到了么!我不允许你死!”安饶红眼厉声哭叫,手底下每分钟近百次的速度强力摁压,两个人都是浑身衣物完全湿透,分不清彼此冰冷体温。
每做三十次按压安饶就俯身做两次人工呼吸,一组又一组下来,躺在地上的女人仍然毫无反应,绝望一层又一层强压安饶的心,耳边喧嚣高鸣脑中什么也无法想。
安饶失声痛哭,双手合拳高举用力砸落在沈檀心胸口,“醒醒!求你!”
“咚!”沈檀心的胸腔安饶的重击下发出沉沉猛响,胸腔里发出极轻又清脆的骨碎响声。
“求你了檀心,别死,你不要走,我求你了……”“咚!”
“咚!”
猛然响起尖利刺耳的吸气声,地上不省人事的女人吸进一口气,转脸剧烈咳嗽大口大口呕出水,周围人员立即上前帮忙,别墅外也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
安饶瘫软在地,躺在溢满水渍的地砖上,通红的手覆上眼睛,又哭又笑,好一会儿,眼中失而复得的喜悦逐渐褪去,换上疑心和愤怒。
宋大小姐回国,带新欢出席发布会,旧爱却要在这一天溺死泳池,不得不让人怀疑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驶向雍景名邸的阿斯顿马丁DBX后座,林侑用长美甲勾着橙色发尾玩,美甲上全部贴的是真正的天然宝石,自然光线下璀璨夺目。“你不给她解释一下啊?我那会儿看她气得,回去就得上吊。”
“啪!”旁边宋溪午反手就是一巴掌,林侑捂着头后脑勺疼得龇牙咧嘴,好一会儿缓不过来,吃痛叫骂:“你要打死人啊!”
宋溪午眼前一直闪现沈檀心那会儿的模样,像所有气力刹那间荡然无存,宋溪午这么多年,哪怕被安饶那个狗东西差点强*的那个晚上,她都没见过沈檀心那个样。
宋溪午一回想心脏就火燎一般,又紧缩着,千百种疼法,上不来气,烧着鼻腔和眼眶。
她等了沈檀心整整一年,也等不来沈檀心告诉她和安饶分手了。这一年她过的生不如死,一想到沈檀心和安饶在一起就恨不得立刻冲回国宰了安饶。
如果沈檀心真的像看起来这么难受,她真希望沈檀心只是骗她,如果沈檀心是骗她,她只盼着自己今后干脆别再有什么底线,就什么也不管的和沈檀心在一块儿得了,三人行就三人行吧,别再让沈檀心这样演,看得人要疯了。
宋溪午坐在车后座眼眶越来越红,拿起手机,给沈檀心发出去消息。
【沈檀心,你跟安饶两个就是天天睡这都一年了也该睡腻了吧?我身边那是我亲妹,被我找来了,我他*等你回头等了整整一年了!安饶到底哪一点让你离不开?你跟我说,我跟她学行不行?】
消息发出去没有被回复。宋溪午等不了一分钟,直接打电话过去,接电话的声音是安饶。
“宋小姐。”
安饶声音冰冷,语气毫无礼貌。
沈檀心被救护车送到医院之后吸着氧昏睡过去,刚才在病床上梦魇般轻哼了几声,安饶凑过去,清晰听到一句:
“苏喜。”
安饶在这一刻泪如泉涌,她一直以为苏喜对沈檀心来说*只是一个可以被巨额物质补偿遗忘的过客,却没想到原来苏喜对沈檀心那么重要,要不是她设计抓Zenobia,苏喜不会意外死亡。
“让她接电话。”电话那边的声音也冷的极点,语气也没好听到哪去。
安饶拿的是沈檀心手机,一眼看到消息上很多不堪入目的字眼,眉眼瞬间蹙起,沈檀心本来就可能是因为这女人的刺激想不开,她实在不想让沈檀心现在脆弱的情绪再受影响,没看清内容就顺手删了。
然后她一字一句厉声告诉电话那边的宋溪午,“檀心她心里的人从来都不是你。”
电话那边的人沉默着,安饶继续说:“既然都分手了还影响别人心情很不道德不是么?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别打了。”
安饶挂了电话,看到沈檀心被动静吵醒,痛苦的蹙眉睁开眼睛,朝她要水喝。
安饶快步上前,送水的同时焦急的问沈檀心绑那条腰带的人是谁,松谧御园的工作人员还是陌生人,是否还记得面部特征。
她已经让人去调沈檀心房子里的监控,不知道是否拍到。
刚才那电话让她起了巨大的疑心,宋溪午居然一直以为自己和沈檀心之间有不正当关系,如果是有人谋杀沈檀心,她现在怀疑那人正是宋溪午派来的!
宋溪午拿着被挂断电话的手机迟迟没有放下,眼眸幽邃,下颌线条愈发绷紧,整个人气场阴沉到极点,车后座浮荡着让人脚底生寒的冷意,令人不敢呼吸,林侑余光偷瞟一眼,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她感觉老姐除了各方面跟过去天壤之别以外,还添了暴力倾向,这才相处一年,戒尺都被宋溪午打她打断好几根。
她抖腿宋溪午揍她。她吃饭吧唧嘴宋溪午揍她。她公共场合抽烟宋溪午揍她。她跟朋友们出去唱k有个朋友叫鸭,宋溪午也揍她……也不骂她也不讲道理,就纯打,打服为止。
可这会儿看了宋溪午的样子,她才发觉以前那些都不算是在生气。
手机临放下,电话又响起,是商会安保部门打来的。
宋溪午唇畔微启,嗓音沉冷,“什么事。”
“宋小姐,沈董事长出事了,松谧御园那边救护车刚把人拉走,在熙城第三人民医院,跟泳池溺水有关。”
病房里,看见沈檀心眸中一片死寂,缓缓摇头,安饶霎时间全都明白了。
没有人谋杀沈檀心。
安饶泪如雨下,当面大声哭起来,一双手紧紧握住沈檀心手臂,很长时间无法止息。
“你怪我么?”安饶含泪望向沈檀心,“我干涉你的决定,强行留下你。”
沈檀心眼里有细微的,类似于笑意的柔和,仍是缓缓摇头。
安饶扑进沈檀心怀里,紧紧抱住她。
多年前她假冒沈家远亲,第一次走进普罗旺斯公馆,在那座西方华美宫殿般的豪宅里见到沈檀心,刹那便令她心驰神往。
简直是童话故事里的公主,可那样一位公主,却能不带一丝倨傲,对她躬身提携,处处关照,她要怎么不爱?要怎么不生出疯狂的妄想?
安饶的手轻缓抚摸沈檀心柔软的长发,闭住眼睛忍着泪水,“谁说你做的事情没有意义啊檀心?这世上拥有你这样优渥的条件的人,有几个会愿意为了那些受迫害的女孩屡次犯险跟恶魔周旋?还几次差点丢了性命。”
安饶的声音愈发柔和,像哄一个小孩子,“你帮警察把那么位高权重的人绳之以法,这事举国皆知啊,那些暗里的蟑螂都会被震慑的,都会有所收敛的。”
沈檀心垂着眼睑,轻轻应声,现在情绪过去,也开始觉得自己今天的决定实在冲动。
“对不起檀心,这些年我没有一天,尽过一个朋友一个姐姐该尽的责任,总是你在保护我,帮我,给我机会和我需要的东西,谢谢你不怪我强留你在这里,今生我愿意做你最好的朋友,做一个能负起责任的真正的姐姐,随时为你驱使,我爱你檀心……我永远爱你。”
“可我一直都是骗你的。”沈檀心哑声说。
安饶含泪笑着,“傻瓜,要不是有你骗着我,我那些年该怎么忍受着何书臣活下去?”
沈檀心眸光微动,她没想到自己的欺骗还能给别人的人生带来正反馈。
但安饶这句话,就像给绝望的人看到了一星点光亮,生命之火又幽微摇曳起来。
沈檀心头一次真心回抱安饶,也是头一次在恋人和亲人以外的情感里,获得片刻内心的安宁。
“谢谢你,姐姐。”沈檀心悄声说。
安饶流泪轻笑着,用力点头。
“打扰一下。”宋溪午静立在门口已经有一阵,目光紧紧攥着沈檀心回抱安饶的那只手,那句轻软的‘姐姐’像一颗子弹击穿宋溪午双耳。
病房里两个女人都没动,依然抱在一起,像粘住了。
她抬脚径自走进病房,目光上刀山下火海捱过两个人相拥的姿态,就这么受刑般看着,沉声问沈檀心,“为什么会在泳池里溺水?”
第63章 将沈檀心困在了单人沙发上
无人应答。
宋溪午站在病床旁边显得相当多余。
时间一分一分悄然过去,宋溪午拧身离开,“行,我自己查。”
“宋小姐。”沈檀心轻哑的声音响起,两人松开拥抱的手,但安饶的手臂揽着沈檀心后背,沈檀心孱弱的半靠在安饶怀里。
宋溪午回过头,像被这画面迎面痛扇几耳光,瞬间憋得眼眶猩红。
“我低血糖,在泳池里晕过去了。”
“你骗谁?你哪次游泳不摆一堆零食吃得都快沉下去还低……”宋溪午忍泪骂着,语速很快,语气一下子又像回到多年前还是苏喜的样子,带些与面容不符的幼稚。
沈檀心眼中因此氤氲起温和笑意,轻道:“那宋小姐查吧,反正我的话你也不信。”
宋溪午闭住嘴,红着眼痛苦的看着沈檀心,眼泪灼回心里,疼得稀烂一片。
沈檀心看了一眼墙上的表,注意到自己才来医院没一会儿宋溪午就来了,平静的凝着宋溪午,眼底深处不再有执着,口吻真挚坦诚。
“谢谢宋小姐一直兑现自己的承诺保护着我,今后不必麻烦商会,沈何两家不会再有纷争,也不会再有任何人受伤。我很抱歉分手以后又纠缠你这么久,以后不会了。”
宋溪午困在沈檀心释然的眼神里,心逐渐陷落进深不见底的潭。
安饶紧了紧搂住沈檀心的手,沈檀心憔悴的靠进安饶怀里,不再关注她。宋溪午眼前模糊,心里火辣辣的烧着,有些发晕,点头,抬脚走人。
沈檀心咳嗽了一声胸口就像要裂开,疼得她想尖叫,浑身颤抖着哑声问安饶,“你刚才……是不是把我肋骨锤断了?”
安饶赶紧摁护士铃,“是!医生说断了三根呢。”
沈檀心长吸一口凉气,怒掐安饶的胳膊分担痛楚,安饶全力强忍不躲开但忍不住大声喊疼。
沈檀心肋骨疼得眼泪花在眼眶里打转,人在病床上痛喊,“啊……你可真是太负责任了大姐!”两个女人同时在病房里鬼哭狼嚎,都非常痛苦。
雍景名邸。
“嘭!”“哈哈哈哈哈!”一瓶罗曼尼康帝被砸在墙上,伴随肆意的笑声,走廊墙边站着一排帮佣和商会安保人员,全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浮荡在空旷的客厅里。
“嘭!”宋溪午气极反笑,挥手又砸出一瓶,又笑弯了腰。
酒瓶在墙上摔得粉碎,酒液泼落如血,在整面墙上飞溅出骇人的形态和颜色。
宋溪午砸了五六瓶还没停,黑衬衣上翡翠扣子都崩掉两颗,林侑大开大合叉腿坐在沙发上数,数着数着就看见宋溪午逐渐瘫软,跌坐在沙发上仰面躺着。
林侑打了会儿游戏,余光睨了那边一眼,跟死了似的。
片晌,闭着眼的宋溪午抬起一只手,淡声:“戒尺。”
林侑闻言后背猛然一凛,整个人从沙发上滑下去站直,瞪大双眼,“我又干什么了!”
商会人员三十秒内就快步过去,将戒尺抵到宋溪午抬起的手里。
宋溪午挺起腰背,黑色裙幅一展开一身酒气,她撑手揉着眉骨纾解醉意,握戒尺那只手往回摆了摆,林侑咬牙上前,跪在宋溪午脚下,展开一双手心,送到宋溪午面前。
她话音平淡,像在讨论今天的晚饭,“你对你嫂子,缺少最基本的尊重。”
‘我那会儿看她气得,回去就得上吊。’
林侑自知理亏,低着头紧抿唇瓣不吱声。
宋溪午扬起戒尺,视线落在林侑才做的长美甲上,这东西她不清楚怎么回事,但看林侑叫了三四个人到家里围着忙活六七个小时,估计粘的很牢,要是反方向受力能把指甲掀掉。
于是宋溪午招呼人过来给林侑卸美甲,林侑第一次做这种东西,被卸掉自然不情不愿,但她不敢喊叫,就这么跪在地上被一群人围着快速涂解胶油。
宋溪午之前随手给她抓了一把贴美甲上用的卢比来碧玺噼里啪啦掉一地,林侑委屈的哭了。
接下来日子,原本令林侑期待万分的回国假期全成了看宋溪午在家发癫。
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喝酒,得了被迫害妄想症一样,盯着姓何的姓安的各种人猛查,结果商会给的消息是啥异常也没有,再就是揍她。
她街上吐痰揍她,她公共场合说脏话揍她,她出去玩晚上十一点回家同行有男生也揍她,气急了她就跟宋溪午对打,打也打不过。
有天她约人去露营,路上前方山体滑坡,只好提前回家,照常看到一地狼藉,但这次她看到醉懵了的宋溪午倒在客厅地毯上流眼泪,哭蒙了又爬起来捡手机打电话,对面是空号,就对着空号嚎。
心里头一个反应是爽,这一瞬间林侑真的是太爽了,简直爽麻了。
从来都是宋溪午把她揍得在地上爬,也终于有一天能看宋溪午哭的在地上爬了!但那爽感比流星还短暂,转瞬即逝,紧接下来的就是一股酸楚,长久闷窒在心口。
林侑拿起手机对着宋溪午开始录像,扬起的话音里,隐带不易察觉的泪意。
“我录下来了,我去给她说,尊敬的嫂子,你别听我尊敬的老姐嘴犟,你看我尊敬的老姐在家哭成这逼样。”
宋溪午抄起拖鞋就砸,林侑扭头就开门跑出去。宋溪午大喊着让林侑回来,那抹橙色头发也不回的消失在视野里,她撑着沙发摇摇晃晃起身,叫来手下,也追出门。
从两个月前《苍龙入海》那篇文章火上热搜之后,令人瞩目一时的沈董事长真的彻底销声匿迹。
据公开资料显示kaz分公司沈檀心的股份占比已经低于百分之二十,那边董事会已经完全不见她踪影,只有她的代理人。连安饶也搬了家,辞去kaz执行总裁职位。
檀行控股各地区管理者都持**运营策略,董事长本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更让宋溪午无比疑惑的是,何家和沈家的关系一改从前,何远黛手底下大量重点项目陆续开始跟沈家各地企业合作。
她可以眺望到,接下来数十年,沈何两家会强强联手,亲密无间,之后让小辈联姻也极有可能。
她不知道沈檀心用了什么手段撬动了何家这样程度的接纳,但一如沈檀心那天在病房里说的,沈檀心不再需要商会保护,沈何两家再也不会有纷争。
宋溪午的车追着林侑油门猛踩的保时捷帕拉梅拉,到了一家酒店露天会场附近,外部车辆不允许入内,但商会车辆在各处都能得到特许。
从停车场可以看到不远处的会场正在举行晚宴,小型管弦乐团的乐声散入带些海腥味的夜风,曲调悠扬,灯火璀璨中人头攒动,周围有大量安保人员。
会场青绿草皮,矗立三座法式花园白色铁艺镂空穹顶,弧状形态,前后摆放二十米的法式长餐桌,上面布满鲜花烛台精致酒食,馥郁香气在夜色里浮荡。
有许多姿态谄媚的男性,也有许多穿着过于清凉,不甚体面的女性,有知名演员正在台上与人亲吻合影。
宋溪午下车,快步跟上在前面疯跑的林侑,一路上撞到不少网红,像连撞十几个穿不同衣服的同一个人。
正处何沈两家修好关系的初期,许多够不到沈檀心身份的应酬沈檀心也在参与,这些宋溪午都有所耳闻的,她不是找不到沈檀心,是生意上根本没有见面的由头,她作为一个逼宫失败的‘小三’,没理由再纠缠沈檀心。
扫了一眼宴会上的人,宋溪午大概猜到,这场宴会的目的是让何家新开的影视公司与沈家相关资源整合,因此宴会上人员鱼龙混杂,较为下沉。
林侑穿过宴会场地,直奔一旁建筑二楼贵宾休息厅,楼上好几个明星达人正在排队跟沈檀心合影。
突然闯进休息厅的橙发女孩让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看过去,看清女孩面目,瞬间没人敢拦,不少人脸上都略带畏惧和谄媚,极小声的耳语。
“那是宋家主理人的小女友。”“我去,这是新欢旧爱撞一块儿。”
沈檀心长发松软地编盘在脑后,干练不失亲和,耳垂用两颗南洋金珠点缀,一席钯金排扣的黑白拼色商务套裙,版型庭阔宽松,不勾勒身材,只抬衬气场。
她独自坐在类似大会堂国宾专用的新中式单人沙发上,身后伫立金蓝色调的千里江山屏风,整个人雍容威严,贵气逼人。
沈檀心端详眼前这年轻女孩眼中的怨怼,心里不明所以,小情侣吵架怎么吵到她这里来了?
“我”林侑刚张嘴就猛然被身后穿黑衬衣的高个女人一把锁喉,没出口的话音哽在喉咙里,脸颊不复白润,迅速攀上赤红,五官痛苦的拧在一起。
宋溪午一只手臂锁住林侑往后拖,与沈檀心极短暂的对视了一眼,脸色阴沉,烦躁和冷意从眉峰眼角往外溢,“是我没管教好,见笑了。”
沈檀心小幅度点头,礼貌示意没事。
商务贵宾室里一行人全盯着门口这场面,宋溪午把人迅速架走,外面走廊里传来争吵声,女孩高亢的叫骂,“宋溪午你他妈活该!”
众人听得缩了缩脖子,宋家将来千亿级别的人物,居然让这十来岁的女孩指名道姓当众骂,要么是那女孩天生异胆不要命了,要么是宋家大小姐实在把人宠过了头。
“送她回家。”宋溪午嘱咐手下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屋里坐在沙发上的人听清。
沈檀心有一瞬失神。
她本以为自己都不会有什么感觉了,宋溪午口中一个‘家’字却像根冷锐的刺,只插她心窝最软处。
搬着行李傻傻在樾榕茶庄住那一整年,她真的以为那里算是她的家,她也算女主人之一,结果真相把人剥皮剔骨。
肋骨骨折后需要静养,她怕回普罗旺斯公馆宁峥嵘发现她受伤,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现在为换沈何两家太平,她又做了让老妈恨不得将她扫地出门的事情。
她已经没家了。
外面安静下来,熟悉磁场却并未远去,沈檀心猜到有人还会回来,抬眼,宋溪午又回到了门口。
“烦请各位回避。”
众人闻言,闭住嘴快步从贵宾接待室退出去,很快屋里只剩沈檀心和宋溪午两个人。
宋溪午穿着黑衬衣和灰色西裤,休闲宽松的居家版型,看起来是急着直接从家赶来的。
宋溪午一步步走近沈檀心,俯身,两只手摁在沙发扶手上,看上去像将沈檀心困在了单人沙发上,行动带起的气流波动扰乱香炉上的青烟,烟雾形态在半空中破碎。
“何家现在恨不得跟沈家穿一条裤子,商会刻意不让我查到,你究竟做了什么?”
沈檀心半垂睫帘,不言语,与屋子正中央墙壁上悬挂的‘静水流深’墨字无声相映。
这是与商会无关的事情,商会为保护他人隐私做的没错,她也无需回答,是宋溪午过界。
“溺水那天,是谁用腰带把你绑在泳池里的?”
那天提供刀的安保人员来自商会,却是一问三不知。
屋里依然一片安静,仿古灯笼光色明黄,暖色实木地面澄亮反光,照的空间里一切都无处遁形。
宋溪午嗤笑一声,眼圈愈渐发红,眉梢愈发流露出软弱:“二月十八号半夜两点四十三分,你说你想我。”
第64章 宋溪午极尽心疼的吻着沈檀心
“是抱着安饶想的么?沈檀心,你玩我有趣么?”
沈檀心垂着视线,一动不动,宛如墙边射灯下那株静悄悄的流泉枫。
宋溪午逐句问着,低压的声线里有自嘲的笑,像是已经不在乎沈檀心回不回答。
“安饶电话里说你心里的人从来不是我,是你叫她这么说的?你为什么不亲口告诉我?”
沈檀心摁下手机,屋外迅速传来脚步声,三个保镖立在门口。
宋溪午没放在眼里,但身后传来的是伦巴图的声音。
“自己走还是我送你。”
宋溪午直起身子,放开沈檀心,转身走出去。
出了门,伦巴图和两个保镖一直跟在她身后,一直‘送’到一楼走廊尽头才止步。
宋溪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往回走的伦巴图。
“巴图姐。”
依然是这个称呼。
伦巴图置若罔闻,步履如风一刻不停,从得知沈檀心在泳池出事后她就回来接着上班了,没再离开过。
宋溪午快步跟上去,攥住伦巴图手臂,于是一股凌厉气场扑面袭来,常人根本不敢再靠近。
“我不信任商会的人,他们全长着一张嘴,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在害沈檀心?”
伦巴图甩开宋溪午继续往前走,这人身高腿长,走起来旁人要跑才能追上。
宋溪午三步并作两步追着,“檀心什么都不告诉我。伦巴图!”
眼看伦巴图越走越远,宋溪午心一横,快步上去一脚踹向伦巴图后背。
她对伦巴图的实力是了解的,这一脚下去,她可能在地上,可能在墙上,可能在门上,唯独不可能的,就是她的脚在伦巴图背上。
下一秒,宋溪午被伦巴图一个过肩摔摁在地上。
脸颊紧贴着冰凉的大理石地砖,宋溪午仍伸手去攥住伦巴图脚踝。
伦巴图浅淡一句话像吹过一缕凉风,说完长腿一抬就走。“沈董跟何傳桓领证了。”
宋溪午见过何傳桓,在星光岛派对上。他是何远黛的小儿子,蹲过三个月戒毒所,这些年他花边新闻不断,是国内最声名狼藉的富二代之一,快三十岁没有一个世家小姐愿意嫁。
三个保镖已经走远了,有人却一直躺在地上。
……
出席这种晚宴让沈檀心有种被当猴参观的感觉,仅仅是坐着都暗觉疲倦,但何远黛一把年纪也在尽心参与沈家大大小小的商业活动,沈檀心自然不能说什么。
宴会上该应酬的人差不过见完,沈檀心起身,提前从后门离开。何傳桓和司机已经在车里等着,见她走过来,何傳桓下车给她开门。
男人瘦如麻杆,撑不起身上西装,茶灰色短发下绽着一张笑脸,白的不健康,眼眶深陷,眼底乌青,他退在门边上弯腰低头,姿态滑稽夸张:“委屈大哥了!大哥辛苦!”
沈檀心径自坐进后座,何傳桓上车以后关上门就不再聒噪。
领证那天是沈檀心第一次见何傳桓,这人有股疯疯癫癫的劲,眼神透着股彻底活够了又特别怕死的脆弱。
他见到沈檀心的第一句话就是大哥,第二句话是:你宰了我哥,你就是我哥。
车子缓慢开出停车场,一旁的男人小声开口,“大哥,我下个月零花钱能不能上浮百分之十五?我看上一电影学院的女孩,想投人家演电影。”
何傳桓毫不扭捏,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和旁人都说不了三句话就躁,却总能和身边这位‘大哥’有什么说什么。
在沈檀心看来,这两个月何傳桓算是驯顺,从没忤逆过她,但她还是直言,他那点零花钱砸不出什么水花。
“你不如让她合作沈家在恒店投的竖屏短剧,同样的钱够拍个三五个剧捧她,剧本全量着她写。”
何傳桓眼睛一亮,大赞沈檀心高明。
大拇指还没伸出去,车辆前脸传来砰的一声重响,车身随之晃动了一下,司机赶忙停下。
原本要驶离宴会停车场的路虎揽胜被一辆阿斯顿马丁dbx撞了,而且是那辆阿斯顿马丁是临近减速,故意迎面撞上,虽不会给车里的人造成什么危险,但那气焰极为嚣张,瞬间吸引宴会上的人朝停车场这边围过来吃瓜。
“大哥莫慌,待我一探!”何傳桓开车门出去,破口大骂,骂了一半又开车门圆润的坐回来了,啪一声关上车门,肩膀缩着,“妈呀宋溪午。”
沈檀心下巴微抬,示意司机继续开车。
司机得了命令立即倒车,打方向盘从一边绕。
“嘭!”那车追上来又给他们左边来一下。
车里三个人都被撞得上身猛烈一摇,外面人群同时传来惊呼,豪车修理费动辄天价,这一下一下撞的,简直比放烟花还让人感觉刺激,周围人全在热闹。
这次不等沈檀心发话,对面引擎轰鸣,宛如巨兽一声声低吼,轮胎在地面摩擦出尖锐刺耳的响声,他们身下这辆揽胜开始被动往后退,对面那车居然就怼着他们的车头往前开。
围观者纷纷吓得往后退,看着那数十万的定制轮胎在地上疯狂硬摩,留下一路黑色碳纤维。
何傳桓眼看车窗外的景物逐渐后退,惊骇大叫:“啊卧槽卧槽卧槽她疯了!”
此时外面已经围了几十个人,纷纷拿手机在拍,议论声喧嚣。
揽胜再次停住,怼着车头的阿斯顿马丁往后退,猜到宋溪午不会善罢甘休,沈檀心轻声发话,“你们都下车。”
在阿斯顿马丁再次撞过来之前,何傳桓和司机开门下车,走到一边,宋溪午看到后大开车门快步走来。
她几步跨进后座,轰然摔上车门,质问沥血般高声充斥沈檀心耳边,“为什么!沈檀心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
她一句话就喊出眼泪,双手紧抓着沈檀心的肩,逐字逐句痛喊到嘶哑,“你不要我,你也不要安饶,你嫁给那么个废物!为什么!”
沈檀心任由摇晃,默然等待这人情绪浪潮自行消退,不加以任何干预。
宋溪午心碎欲绝的拥住沈檀心,听商会的人说安饶锤断了沈檀心的肋骨,她抱得不敢用力,只是一只手环住沈檀心的肩,一只手将沈檀心的头揽进自己怀里,极尽疼惜的抚着,浑身都在发颤,闭上眼痛哭。
“檀心你告诉我,是不是何家抓到沈家什么把柄了?到底怎么回事谁在逼你我该怎么帮你!我求你了我求你告诉我好不好!”
宋溪午一声卑微过一声哀求,潮湿接连砸落在沈檀心额头和手臂,点点滴滴,下雨一样。
钝痛随心跳泵到宋溪午四肢百骸,无一处幸免,良久,宋溪午发觉自己抱着的沈檀心像早已失了魂的人,只是承受境遇,不再做出任何反应。
好像自己怀疑误解何家的谁都没关系,好像一切都与她无关,已经任何事都不在乎了。
所以也能接受和那种废物结婚么?宋溪午像被人撕开整个胸腔,哭得缺氧,大脑一时间什么也无法想了,心疼的吻着沈檀心的额头,头发,牵起沈檀心的手背也轻轻去吻。
又过了很久,周围看热闹的人全站累了,逐渐散去,散到一个不剩,车厢只剩细微生理性抽噎的声音。
宋溪午整个人像被海啸冲刷过一遍,有几分虚弱的看向一直都没什么表情,从容淡然,好像置身事外的沈檀心。
如今伦巴图和金黎结婚,金黎也算沈檀心半个自己人,只要沈檀心愿意,将来跟金黎里应外合控制整个何家都有可能,跟何傅桓这场婚姻对沈家来说的确不是一笔亏本买卖,沈檀心表面嫁的是何傅桓,其实‘嫁的’是何远黛。
“无所谓是么?嫁给那东西对沈家能利益最大化,你这是搞遗体捐献呢?”宋溪午红着眼愈趋愈近,目光恳切,“那你捐给我行不行?”
“我再也不跟你闹了,以后你要怎样就怎样,想干嘛干嘛,你饶了我吧檀心。”她吻着沈檀心的眉心,已经哭不出眼泪,“你先在车上睡一会儿。”
宋溪午调整车上的波动开关将沈檀心身下座椅向后倾斜,在触摸屏上调出定时关闭的按摩功能,又给沈檀心腹部盖上一条薄毯,开门下车。
宋溪午拿起手机给自己人打电话,连夜接来一众律师和财务人员,叫人把躲在远处抽烟的何傳桓捉过来,直接就在商会停在路边的凯迪拉克商务车里起草离婚协议,现场划分婚内财产。
车里的何傳桓吓得两腿打颤,但多少是高门大户受宠的小儿子,不信宋溪午真敢就在这儿对他做什么,闭眼抱头,不肯合作,不肯签字。
跟‘大哥’两个月相处下来,这门婚事他和何家都极度满意,他不想离婚更不能离婚,离了何远黛会断他信用卡。
沈檀心靠在后车座睁着眼放空了一会儿,困意层层覆来,临睡着时路边商务车里传出一连串男人的尖利惨叫声,激烈凄厉,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但沈檀心只是睫毛动了动,又闭眼继续睡去。
这世道弱肉强食,大家各凭本事,她再不想管别人斗诤。
看似简单的闪婚闪离,涉及沈何两家数量庞杂的项目分割,能牵扯到上亿资产,要做到合规合法让何傳桓打心眼里接受,事后不起诉离婚无效,宋溪午跟一众法律和财务工作人员连夜忙活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
宋老还在商会看着,宋溪午不能因为这种私事挪动商会的钱,所以把个人名下的资产大把大把往何傳桓账上划,一夜过去花掉几乎全部身家,于是清晨,马路上出现了这样矛盾又神奇的画面:
何傳桓毫发无伤的从商务车里走下来,两腿之间是大面积尿渍,脸上却洋溢着轻松满足的笑容。
沈檀心困意深重中被人柔缓的吻醒,有人拥她入怀,回忆深处那个熟悉女孩的气息包裹着她,轻声在她耳边说。
“檀心,民政局上班了,我们去趟民政局。”
下意识顿生的雀跃和圆满感如梦似幻,沈檀心瞬间被泪意惊得睁大了眼睛,她几乎忘了这两年发生过什么。
紧接着这两年的一切涌入脑海,沈檀心顷刻间恢复清醒,这一瞬心底难以启齿的误会,宛如一场剧烈的潮起潮落。
沈檀心因过度的情绪冲击牙齿微微打颤,宋溪午没有发现,正从车载冰箱里给沈檀心拿矿泉水喝。
到民政局把红本换成绿本,出来时何傳桓笑的极灿烂,她猜测宋溪午给了他不少钱,她看何傳桓眼底开始有了几分生机,像中了彩票再也不用给家里当牛马,想要好好活下去了。
“大哥!我会想你的!”何傳桓有几分中二冲沈檀心抱拳,身上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卫衣卫裤,比西装合适。
“滚。”宋溪午揽着沈檀心在她身后回答,声音冷的像冰碴子。
何傳桓看向宋溪午,眼里不再有恐惧,反倒带着灿然笑意,再次抱拳:“奉旨成婚,两个月秋毫无犯,现完璧归赵!”
“滚!”
亿万富翁何傳桓跑得很快。
路虎和阿斯顿马丁都被保险公司拖去修,沈檀心跟着宋溪午回到商会一辆随行人员坐的奔驰c里。
后座上,宋溪午极尽心疼的吻着沈檀心的额角和长发,手中轻抚沈檀心的肩到手臂,嗓音轻软的像哄小孩子,“没事了檀心……都结束了,没事了……”
宋溪午将自己的全世界拥入怀中,像是心跳这才开始一下一下回到身体里,脸上逐渐恢复血色,闭眼沉入这一刻的安宁。
再也不会有人可以让沈檀心参加低俗脏乱的应酬,再也没有人能将沈檀心困进婚姻牢笼,她绝不允许,她再也不放手。
第65章 宋溪午和戚明湘见面
“宋小姐。”沈檀心轻声开口,垂着长睫,音色在这些事刚结束的时刻显得分外凄楚动人。
听见沈檀心叫自己,宋溪午耳根像淌过一缕柔泉,心软如丝,连声应着,“我在,檀心,我在。”
“可以送我回普罗旺斯公馆么?”
宋溪午低头望着沈檀心,沈檀心看上去已经累透了,这一夜在车上睡得肯定难受,现在需要的好好休息而不是应付自己种种追问,宋溪午点头应声,叫司机开车去普罗旺斯公馆。
沈檀心任由宋溪午抱着,头靠在宋溪午肩上,视线一直平视车窗外,街景和人潮从眼前惝恍闪过,没过一会儿,盎然绿意逐渐将视线占满,熟悉的欧式宫廷建筑愈发高大明晰。
熙城所有人眼中极尽气派奢美,无法想象内部环境的超豪华建筑群,是下车那个疲倦女人从小长大的家。
“大小姐。”门口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看到沈檀心立即上前拎包,鞠躬,笑容亲切。
宋溪午跟在沈檀心身后不舍离开,心里在犹豫着什么,一旁的工作人员看了眼宋溪午,脸上笑容有些假,是厌恶被礼貌压得极深那种表情。
“宋小姐,很抱歉,请随我先去门房贵宾休息厅喝杯咖啡吧,宁夫人特意吩咐过,您是特殊贵客,您来必须通传她亲自接待,我们实在是不敢怠慢您。”
特殊贵客大概就是指宁峥嵘特别厌恶的,需要亲自用大巴掌扫出门的贵客。
“你回去好好休息,商会有些事情,我下午过来。”宋溪午柔声跟沈檀心说,观察她脸上的表情。
沈檀心脸上看不出任何异常,向她道谢,口吻*熟稔,没有刻意的疏离。
宋溪午目送那抹西装裙高跟鞋的纤瘦背影走入迷宫般的法式花园前庭,心像无所依存的飘絮,滞留半空。
回到雍景名邸,宋溪午虽一夜未眠却毫无睡意,过度的情绪反应之后人很难放松,冲了个澡换过衣服,阿姨端来餐食,她独自坐在餐桌前,心事重重。
“呦,一晚上没回来,追上了?”林侑打着哈欠从浴室出来,手里握着院线未上市的最新款美容仪在做无痛热玛吉。
宋溪午手握西餐刀慢条斯理地切开餐盘里的沙朗,插起一块吃掉,眼皮都懒得抬。
林侑看乐了,“对了,你打我打断的戒尺我都留着呢,什么时候嫂子来家我全拿给她看,我看你到时候怎么维护你那形象。”
宋溪午不说话,但看她不顺眼,吃完饭路过她旁边把美容仪抢走。
“别用了,我破产了。”
林侑哼哼唧唧的在后面追。
宋溪午到书房处理商会这两天没看的文件,大约两个小时后,书房响起敲门声,助理人员称普罗旺斯公馆派人送来东西,她便叫人拿进来。
随着一个个包装妥当的盒子被助理小心打开放在宋溪午办公桌上,宋溪午的脸色愈发铁青。
首先是沈檀心委托律师到房管局办理的房产份额转让书。
也就是沈檀心愿意归还她之前赠予的茶庄那套房子的份额,只要她签字,就可以从产权证上把沈檀心的名字去掉。
然后是一年前她送沈檀心那箱翡翠,里面一件不少,没任何使用痕迹,再是一个小盒子,她拿起来就猜到了是什么,但打开的瞬间心脏还是死攥着一缩。
灵犀磁铁。
宋溪午当即起身,出门驱车直奔普罗旺斯公馆。
到底为什么?宋溪午单手掌方向盘,车在高速公路上快如离弦的箭,无数细小飞虫瞬间撞死在前挡风玻璃上,她现在想到往日种种心里忽然不感到痛了,静视前方的双目中只有极深的不解。
沈檀心之前看似和安饶如胶似漆,两人要是真有感情,沈檀心的状态怎么会看起来疲惫麻木到极点如同行尸走肉,遗体捐献一样嫁给何傳桓?
假的,一定是假的,檀心一定只是和安饶逢场作戏!不过有苦衷没有告诉她罢了!想到这里,宋溪午隐隐感觉一年多来被掏空的心口正在疯狂生长血肉。
此时的普罗旺斯公馆,戚明湘和安饶手牵手从前庭花园走出来,身后有沈家安保人员帮忙提着从沈家带出来的小礼物,一直送到大门口停车位。
戚明湘连考两年,要么是笔试没过,要么是笔试过了面试没过,但她平时在网上当兴趣发的百合漫画火了,还是爆火,一年就在某同性交友网站拥有近百万粉丝,接一条广告到手数万元,还签约了出版和动画改编。
听说沈檀心终于回家了,安饶把她的小漫画家女朋友正式带回沈家介绍给宁峥嵘和沈檀心。
吃饭时宁峥嵘大呼神奇,说连她这个亲妈在小区里瞧见时都认错不止一次,沈檀心也笑着祝福她们,还偷偷告诉戚明湘安饶说过的某些话。
‘她坚守了我在她那个年纪没有坚守的事情,我很崇拜她。’
戚明湘知道,安饶跟她表白过心意,但戚明湘心里还是很感激沈檀心又一次告诉她。
就像她手里爆火的百合漫剧情一样,居然有人的爱情从一个耳光开始。
数年前那个安饶没有勇气打在何书臣脸上的耳光,穿越时空被戚明湘打在安饶死透麻木的心脏上,有人为此震撼,为此重新热烈跳动。
不是所谓的替身,所以才可以如此坦荡快乐的去沈家见人。
沈家安保人员把东西放进后备箱,微笑着对戚明湘说,“戚小姐,我帮您把车开下去吧?”
戚明湘最近全款提了辆二十来万的新车,仿知名轿跑外观,海蓝色,车头张扬亮眼,车身造型低趴。
“没事儿不麻烦了。”戚明湘笑着摆手,跟安饶双双坐进车里。
戚明湘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安饶在副驾笑道,“你要不是忙出版的事,咱们就可以跟着宁阿姨一起去巴黎看秀了。”
正说着,车后面传来“咚”的一声巨响。
戚明湘猛吸一口凉气从倒车影像里看,是从车位开出来的时候在马路牙子上卡了一下,那声巨响是水泥台面和底盘碰撞的声音。
“啊!小蓝你怎么了!”戚明湘嗷嗷叫唤地冲下去查看车。
安饶笑着下车查看戚明湘,“车没事儿吧?”
“没事呜呜……”
大碍肯定是没有大碍的,就是动静大点,底盘低的车都这样,很多看似豪气扑鼻,稳得一批的超跑车主,过个减速带都在心里嗷嗷叫。
沈家安保没走远,已经见惯了这场面,站在那里有些同情又不能笑,普罗旺斯公馆大门口这个马路牙子,已经卡过不少好车了。
把车开到普罗旺斯公馆大门口的宋溪午慢慢减速,直至停稳,眼前奇异的画面让她坐在车里睁大了眼睛。
沈檀心出现在普罗旺斯公馆门口是合理的,但沈檀心蹲在车旁边摸着车屁|股哭底盘是不合理的。
宋溪午开门下车,紧盯着沈檀心那张哭脸,安饶在一旁摸着她头安慰,随着‘沈檀心’起身去抱安饶,宋溪午第一次看清了‘沈檀心’的正脸。
轰的一声,真相不啻惊雷的炸响在宋溪午脑内,她浑身血液都停滞住。
戚明湘正要跟安饶讨一个抱抱,余光注意到一个神差鬼遣般向自己走过来的高挑女人,西裤黑衣翡翠扣,黑缎般的长发垂顺到腰,看着很是体面,神情却疯魔恍惚。
四目相对,一方崩溃,一方茫然。
一双手紧攥住她肩膀摇晃,那女人精致的五官满溢戚明湘看不懂的汹涌情绪,“你是谁!你从哪来的!”
戚明湘不知所措,她还想反问对方是谁,下意识想拨开这女人的手,已经抓疼她了,安饶从一旁用力推开那女人,扯她护在身后,正视那个像是要发疯了的女人一字一句说:
“这是我女朋友,我们已经在一起两年了。”
然后戚明湘就看到那女人的眼神像幽邃庞然的黑洞,看不到光亮,你却知道内部有万千星系正在崩塌。
那女人和安饶对视了足有五秒,逐渐失神,口中低喃着什么,细听才听清是:“檀心……”接着跌跌撞撞快步走向大门。
安饶看明白了什么,想起沈檀心一个人住到那偏僻地方,不知是不是为了和这宋大小姐的什么约定,深居简出一整年,这位宋大小姐却新人在怀!她心里酸的难受,眼里刀光闪动,冷声道。
“也就是说,一年前是因为你认错了人,才把檀心甩了?”
那个崩溃边缘的黑衣女人停住脚步,背影有些佝偻,直不起腰。
安饶眼中恨意更深:“那就很有趣了宋小姐,我们上午才跟檀心一起吃过饭,你猜猜看檀心为什么知道了也懒得给你说?”
那背影僵在原地。
安饶也懒得告诉她沈檀心不在普罗旺斯公馆,招呼戚明湘一起开车走人。
宋溪午进门得知沈檀心不在家,她不信,这一年多她在国外,无论她私下找的人还是商会的人全都在骗她!骗的她团团转!她现在什么也不信,整个世界都癫极了!什么都不可信!她硬闯进去,和沈家一众安保人员打起来,一地狼藉。
闯到沈檀心住的三楼,她各个房间找遍,又上上下下找了各个房间,连花园都去过最后不到人,才总算听进认识的佣人告诉她的话:
“大小姐上午吃过饭就跟着宁夫人去看秀了。”
“哪个航班?”
“坐私人飞机去的。”
她立即让商会查宁峥嵘私人飞机近期申请的航线,直奔樾榕茶庄见宋老。
跪求,要出国一趟去见沈檀心。
宋家主理人不能出国是历来铁律,宋溪午没进商会之前上的bul,这一点董事会成员都知道,所以才特许宋溪午可以往返m国读书直到完成学业。
但无论是宋溪午在m国还是国内,她的证件都由专人保管,她不可以随意去别的地区和国家。
宋老听了自然是不同意,不过也宽慰宋溪午几句,“过不了几天就该回来了,那母女俩土生土长的中国胃,在外面吃不惯。”
宋溪午跪在地上眼泪狂涌,死命摇头解释,百般争取,宋老直接喊人送客,安保人员动作粗暴地把她从地上拔起来往外厅拖。
“人家沈家姑娘在这深山老林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眼巴巴等你一年多,让你等几天你就要死要活?”宋老没好气的骂,“人家跑m国找你去的时候你没话说?现在有话非要说了?”
被两个保镖架起来丢出内厅的宋溪午听了这话双耳发蒙,沈檀心什么时候去找过她?
第66章 “可不可以给我一次机会补救…就一次。”
回到茶庄,那套樾榕云缦湾合院,宋溪午在偌大的中式厅堂里静立。
这里没有人居住过的任何痕迹,要么是真没人住过,要么是有人离开前花了心思派人专门抹去。
她让商会去查沈檀心这两年的行程,还有安饶女友戚明湘的。
出于这些年对商会内部的了解,加上最初商会人员总向她报告沈檀心疑似和安饶同行的海量消息,她一直最不愿意信任商会。
商会真正的权柄掌握在董事会手里,那些千亿大鳄、以及更高级别,不可称其名之人,正如古话中说的: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从来不会出现在公众视野里。
无论宋老还是她,都是明面上一手遮天,实际只是拿着泼天名利,被推到公众面前的工具人,她深知自己能从商会里得知的所谓‘真相’,都只是金字塔尖的上层人咀嚼过一遍吐出来,想让她知道的。
一个下午过后,一盒樾榕云缦湾监控,两摞厚厚的文件和各地监控资料已经被商会专业人员按时间线整理好。
文件上已贴好让人一目了然的各色标注,整整齐齐摆在宋溪午书房办公桌上。
从所谓的‘沈檀心’和安饶在屋顶餐厅约会,到一起抓猫遛柯基,在演出后台接吻这种小事,到‘沈檀心’去熙都壹号别墅过夜,和安饶同居的大事,全部摊开在宋溪午面前。
而真正的沈檀心,可以从日程和合院里的监控看到,这一年中如宋老所说,在深山里住了一年。
沈檀心可能是为避免在普罗旺斯公馆碰到安饶,再让她误会,不工作就回这里,娱乐活动很少,连家都没回过。
除出差以外的唯一一趟远门,是去了趟m国,最后落地位置就是bul附近的机场。
沈檀心在当地住了三天又回国了,宋溪午看着沈檀心到m国的时间,两眼泪水模糊,那正是沈檀心最后一次给她发消息的时候。
当年在商会需要她全心全意服务的时候,这些误会正好契合她所有的心魔,将她一击即死。
这两年在她终于因为感情精神濒临崩溃,马上就要没办法继续为商会工作的时候,这些‘证据’又巧妙出现,精准到严丝合缝的打开她所有的心结,从而能继续为商会效力。
宋溪午瘫在桌前的办公椅上无声的笑,手掌遮掩双眼,泪流不止。
罪魁祸首……昭然若揭。
能量越大的人做事越滴水不漏,宛如降维打击,自然的就像一场又一场天灾,不会让她抓到破绽,简直和命运本身一样,玩弄人时,相信有相信的玩法,不信有不信的玩法。
董事会里那些不可称其名之人唱红脸,宋老唱白脸,将她的人生操纵于股掌之间,一如从前。
颤着手拿起手机,宋溪午点开微信里和沈檀心的对话框,强忍眼泪编辑消息。
只要她还姓宋,还要利用商会的势力,这口锅她就得打碎了牙闭上嘴自己背,她对董事会的所作所为无凭无据,要怎么跟沈檀心喊冤?
【檀心,你见过戚明湘了是么?我今天才知道我一直把她认成你了…】
宋溪午一句话都打不全,呼吸连带着整个人都在发颤,身体里空冷的像失了魂。
那句对不起根本没办法写出来。一如初见时沈檀心从男人手底下救走她,她难以说出:‘谢谢你。’
她这样轻描淡写的道歉实在苍白,简直是对别人痛苦的轻视。
宋溪午忽然明白了好多人为什么不喜欢道歉,因为心穷,还不起。
举着手机闭着眼死里逃生一回又一回,宋溪午终于哭着把那句话补齐。
【对不起檀心,我苏喜实在是这世上恩将仇报第一名…可不可以给我一次机会补救,就一次。】
消息发出去,前端是红色感叹号,宋溪午再次热泪夺眶而出,模糊的眼睛往上看,屏幕上是两人之前的聊天记录。
【既然你回国后从没相信过我的话,为什么还要让我去你那里住一个月?你说让我等你回来娶我,然后放假恋爱,开学分手,宋溪午,你在用我干什么?】
【新年快乐】
【我好想你。】
【周末有没有出去玩?】
她从抽屉里拿出另一个手机添加沈檀心微信,戏剧性的,她在这一刻看到从认识沈檀心起沈檀心就一直用的远景侧身头像变了,变成灰色半身轮廓。
下方红字显示:【该帐号已注销】,账号化作一串混乱字母。
注销冷静期60天,也就是说沈檀心嫁给那个废物之前就注销了账号。
……
临近bul开学,熙城的高温天气也逐渐过去,林侑不清楚宋溪午这状态还能不能回去念书了,就看见宋溪午自从茶庄回来,每天低着头抱着平板看监控录像。
好像是过去的监控录像,商会没事的时候宋溪午一看能看一天。
宋溪午连睡觉前也要放在枕边看,录像里有沈檀心过去每天在合院里的生活。
一个人吃饭,画油画,看书,做瑜伽。
发【新年快乐】那天,沈檀心躺在冥想室的苎席上,发过消息之后一会儿拿起手机看一眼,一会儿拿起手机看一眼。
新年应当是红色的,热闹喧嚣阖家团圆的,而茶庄深处的新年像浓绿化不开的湖藻,冥想室里仅有一盏复古青灯,日夜照着神龛里的铜佛,光色昏黄。
从早到晚,只有竹影从窗外投进来,清冷斑驳扑在地上,而后随时间流逝从地板移到墙,墙面做旧肌理如宋代画卷,侘寂蔓延,无边无际。
很久很久之后沈檀心像是睡着了,不再看手机,宋溪午含泪两指轻点放大画面,只见苎席上的女人蜷缩成小小一团,肩膀细微抽动,侧过脸埋进手掌。
宋溪午盯着过去视频里这样的沈檀心,在深夜里抽噎到上不来气,心碎欲绝。
‘二月十八号半夜两点四十三分,你说你想我。’
‘是抱着安饶想的么?’
宋溪午想到自己说过的话,悔的几乎咬住手背都压抑不住声音,仰头恨不得就这么死了谢罪。
夜好长,她一夜夜数着时间熬。
应宋老要求,开学后她回到m国继续上学,但沈檀心杳无音信之后她的世界好像变成永夜,白日里看什么都蒙上一层晦暗无光。
一个月后,她派去熙城盯着普罗旺斯公馆终于给她发来消息。
【宋小姐,宁夫人回国了,沈董没有跟着一起。】
宋溪午立即买下回国的机票,当天就往回赶,经过二十多小时转机和飞行,她在第三天早上落地熙城。
回来路上她已经让商会联系过宁峥嵘,态度极谦卑,宁峥嵘答应见她,不过不是在普罗旺斯公馆,是约她到松谧御园。
这套最先和沈檀心一起住的中式别墅曾被宋溪午视之为家,所以尽管已经很久没来过,宋溪午一进门还是感到无比亲切,只是没有沈檀心在这里,像少了层鲜活的光亮,显得有些空荡冷清。
宁峥嵘独自坐在泳池旁休闲区的新中式单人沙发上,身后立着两个沈家安保人员。
她一席湖绿色缎面大袖旗袍,阳绿翡翠手镯和耳环,长发用檀木发簪挽成髻,雍容而沉郁,一双凤目凝着泳池,蓝色水波光投在纹丝不动的眼睛里,看不出在想什么。
宋溪午让随行的六个商会人员止步等待,独自走到宁峥嵘身边的新中式单人沙发上坐下来,侧目看着宁峥嵘,语气沉敛,带十足尊敬。
“宁夫人。”
这一个月,她的意图早已让商会工作人员给宁峥嵘传达过无数遍:沈檀心在哪?沈檀心什么时候回国?能给沈檀心说我知道错了么?沈檀心之后什么打算?
宁峥嵘默然良久才开口,“宋小姐,我和檀心她父亲老来得女,就这么一个女儿,您要怎么才肯放过她?”
宋溪午讶然侧过身,语速快起来显得有些慌乱,反反复复表达歉意,连声把好话说尽,语气愈发卑微。
宁峥嵘不知道在没在听,两眼依然有些失神的样子,起身漫步走向泳池,安静片刻,“听说宋小姐一直在查害我女儿泳池溺水的事。”
宋溪午起身快步跟上前,“是的宁夫人,您知道什么线索了么?那天檀心腰上被人用专业绳结绑了……”
“是你。”宁峥嵘明明开口,声线却像一阵死寂。
宁峥嵘是不易孕体质,当年做了五年试管受尽了罪才怀上,全家人万分当心,沈檀心出生以后,从小到大被她千恩万宠捧在手心里。
后来女儿长大了,嫌公馆那么大的房子都没有自己空间了,非要出去住,她表面上学别家开明的家长,背地里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派人去看看宝贝女儿在做什么。
宝贝谈恋爱了?对方居然是个刚成年的小丫头!宝贝还想方设法保护?她知道了只是会心一笑。
想交朋友就交呗,无所谓是男人女人,宝贝喜欢就好。
可她没想到女人能心狠到这个地步,没想到这一次自家女儿交的女朋友,能要女儿的命。
“什么?”宋溪午没明白宁峥嵘的意思,又靠近一步,以为自己听错了。
宁峥嵘转脸凝视宋溪午,双眼愈发猩红,沈檀心身边的人确切告诉她,根本没有人谋杀沈檀心。
只是在那天,檀心家都不回苦等了一年才回国的人,带了新人在身边,还不到十八岁。
“是你!”宁峥嵘尖叫,用尽全力一把将宋溪午搡进泳池。
“扑通!”水面乍破,大面积水浪泼落池边,碎成大滩小滩。六个翡翠扣黑袍商会人员立即冲过来,四个人扑通扑通一齐跳进泳池捞人。
池边两个商会人员过来控制宁峥嵘,沈家两名安保人员立即阻止他们动手,双方当场僵持住。
宋溪午浑身一凉坠入泳池,第二声‘是你’她听懂了,将沈檀心推下泳池的,是她给沈檀心的痛苦。
真相宛如巨刃将她心口瞬间刺穿,她四肢失去凭靠沉入冷波,交错相汇的水网从眼前盖过,耳边闷着水声,却在泳池里清晰听到了沈檀心的声音。
‘我好想你,苏喜。’
宋溪午在水中睁大眼睛,甚至惊到下意识水中深吸气,猛烈呛水中,紧接着沈檀心或哽咽微弱,或绝望嘶喊的声音纷至沓来,‘我陪你过去读书好不好?’‘苏喜……我三十多了,不是小孩子了。有问题我们解决问题,你不能总是把分开挂嘴上……我会当真的。’
‘我没有……’
‘选安饶还是我?’
‘我没有!’
‘我再问最后一遍。’
‘我到底说什么你才会信我?’
‘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打消分手的念头?’
‘苏喜,宋小姐宋溪午,我在等你回来娶我啊。’
‘算我求你…能不能别动不动说分手。’
‘我那会儿想着你还小……没有什么坏心思……比起后来我觉得喜欢你这件事,不算什么。’
‘我等你回家。’
水里一席黑衣的女人猛然挺出水面,一声声尖利剧烈的咳嗽,一只手攀住池边,抬手示意商会的人退后不要起冲突。
四个商会人员已经游到身边来搀扶,她没出泳池,只是浮在原处,抬头看向池边的宁峥嵘。
锋锐的光在宁峥嵘眼中闪动,她居高临下厉声质问。
“你要跟她分手为什么不能说清楚!为什么要让我女儿在那鬼地方等你一年,家都不让回!再找个比她小十几岁的女孩专门给她看!你按的还是人的心么!”
宋溪午浮在泳池里满脸水渍,分不清是不是眼泪,只是声音哑的撕心裂肺:“那是我亲妹啊阿姨!”
第67章 再度重逢
“我女儿又不知道!”宁峥嵘破音怒叫。
宁峥嵘指着宋溪午在的位置,瞬间崩溃大哭,“我女儿差一点就死在那儿!安饶再晚一点赶到人就没了!就差一点!”
宁峥嵘原本保养得当的脸像刹那间老了二十岁,每一个五官都在承载极度痛苦,面色惨白如纸,不住的抖落泪水。
她握拳一下一下重锤心口,胸腔都发出闷声共鸣,逐渐曲腿快要跌倒下去,哭得接不上气,“我女儿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我就这么一个女儿……”
宋溪午望向这差点溺死沈檀心的泳池,水波动荡,冷光闪烁,檀心学过潜水,她知道生死关头她的身体一定会下意识挣扎,所以……
檀心怎么能对她自己那么狠?她恍惚的又望向那个从来以威严示人的女人,宁峥嵘完全崩溃,几度站不稳,她从水池里爬出来去搀扶,“啪!”宁峥嵘反手就是一耳光,声音响彻泳池穹顶。
这一巴掌力道重的宋溪午大脑陷入短暂空白,耳中一阵高鸣,恍惚中手下过来拉她,她叫他们都退到一边。
她给宁峥嵘跪下来,求宁峥嵘允许她见沈檀心一面,想来是她实在面目可憎,她每央求宁峥嵘一句宁峥嵘都给她一巴掌,每句话都像在火上浇油,宁峥嵘气得把她摁倒在泳池边拳打脚踢。
她蜷起身体抱头承受,想着宁峥嵘消气了再好声去求,结果宁峥嵘发泄完就要走。
她慌忙爬过去抱住宁峥嵘的鞋,跪在宁峥嵘脚下痛哭,“宁阿姨,以前的事……我有苦衷,我们之间有很多误会,您让我见檀心一面,她会愿意听我解释的!”
宁峥嵘细眉高扬,眼神如刀,“宋大小姐是以为我老迈昏聩了么!您可是宋老亲女儿啊,你想知道什么事商会能查不明白?会不让你知道!”
商会人员在几米外站成一排,像一道密不透风的黑墙。
宋溪午牙关紧咬,只是佝偻着身躯,一言不发。
空旷的泳池周遭陷入诡异的寂静。
“你说啊?”宁峥嵘气极反笑。
“求你了……宁阿姨……”宋溪午绝望的抬眼望着她。
宁峥嵘最后给她的话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你就算让我沈家破产,从我宁峥嵘这把老骨头上踩过去!我也不可能让你找到我女儿!”
……
回去的路上,宋溪午感觉一切都是飘忽的,她记得自己刚才好像挨了拳打脚踢,数不清的耳光,但感觉不到疼,只是不知道从哪一耳光开始一侧耳朵里闷闷的像灌满水,听不清声音。
再恍惚,已经回到雍景名邸。
林侑看到两个商会保镖把宋溪午架回来,她惊在门口,宋溪午鼻青脸肿,浑身湿透,人像刚遭过大难,失了三魂七魄。
她第一次见现实中的人被打成这样,骇然追上去,“姐!这是谁干的!老姐!你说话啊!”
宋溪午垂着眼睑,宁峥嵘动手的事情一旦传出去,就脱离了私人恩怨的性质,会给沈家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她对身边的人沉声道,“出去告诉其他人,今天的事一个字都不许透露出去,要是让董事会知道了,你们全都给我滚。”
这些人大事不敢不上报,但小事能还是以她为尊,两个保镖颔首应声,快步退出去。
家里的佣人一起把人扶进衣帽间的沙发坐下,有人帮宋溪午褪去衣物,其余人各自忙活,迅速拿来浴巾、干净衣物和吹风机。
林侑坐到一旁,正要查看着宋溪午脸上的伤,一侧耳蜗落下一行血,她赶紧打电话把私人医生叫来。
谁会那么大能耐?那么大胆子?林侑想不通。
换过衣服,有人帮她把头发吹干,有人给她擦药,宋溪午僵坐原地,垂着头不声不响,私人医生来后用设备看过,说耳膜破裂的不大,可以自愈,不会影响听力。
良久,碎发遮掩下的唇轻启,似是回答林侑的追问,又似是承受到极点溢出一句自言自语,“是我亲手杀了她。”
林侑闭着唇,只是蹙眉注视宋溪午,安静的陪在她身边。
所以补救根本是个笑话。宋溪午心底自嘲的笑出一声,如果没有那差一点的意外,没有安饶去救她,沈檀心现在已经不在了。
不知道坐了多久,林侑又回到身边,“吃点东西吧老姐。”她不动,林侑就使劲拽她,她任由林侑拽到餐厅。
阿姨将餐食摆满一桌,林侑舀起粥状物开始硬往她嘴里塞,不知为什么,她发闷的耳边忽然回荡起自己在沈檀心耳边一字一句发过的誓。
‘檀心,我保证,再也不会有人可以伤害你。’
于是眼前又出现了沈檀心,沈檀心看到周围没人,笑着在她脸颊上偷亲一下。
‘好啦,盖章了。快吃饭吧。’
宋溪午食不知味,每一次咀嚼都扯动着耳膜伤口,连同太阳穴也在闷痛,下颌坠下一串水线-
半个月后,商会的人终于和国外的沈檀心取得了联系。
商会先是找到了所有可能有沈檀心现联系方式的人,一一沟通,这些人无不受过宁峥嵘嘱咐不得透露。
唯一在重金下松口的,是沈檀心从国内带出去跟在身边的一个做饭阿姨。
阿姨的儿子老公都在沈家公司工作,她自己也为沈家服务多年,不敢明面上忤逆宁峥嵘,只答应私下里传几句话,于是宋溪午收到了沈家做饭阿姨从国外发来的短信。
【我很遗憾发生这么大的误会,那女孩确实像我,我母亲也时常认错。再聪明的人也可能受骗,再理智的人也有关心则乱的时候,我想这归根结底算是意外,不能算作是谁的过失。】
【你从认识我就一直在看我欺骗安饶感情,我们不谈是非对错,只论逻辑因果,在这件事情上你无法信任我,我完全能理解,我不怪你。】
宋溪午双手捧着手机久久看着这两条短信,一时间如巨大浪头猛击心口,恸切又茫然无措。
她对沈檀心做了那么那么多过分的事,沈檀心爱了她这么多年她最后却连沈檀心的真心都在怀疑,沈檀心分明因此痛苦欲死。
可居然能完全跟局外人一样看待,不带一丝责怪的说出一句……
我不怪你。
没人看到这短信会不懵的,眼前这信息短暂的超出了宋溪午的认知,宋溪午大脑闪过一阵空寂,突然痛哭,动静一阵大过一阵响彻bul单人学生宿舍。
情绪拥有神秘莫测的力量,总是先头脑一步替人去感知结局。
宋溪午指尖垂在屏幕上,脸上满是水渍,眼睛红的像桃,想说的话千言万语,落于纸面只汇成一句。
【对不起檀心,给我一次机会好么?我等你回来。】
对方很快回复。
【好啦,我原谅你了,你好好生活,不必等我。】
宋溪午视线钉在最后的消息上挪不开,心口震荡着剧痛艰难咀嚼这句话,迟了半秒才理解对方的意思。
沈檀心是打算将往事一笔勾销,拒绝和她重新开始。
她再发消息打电话对面的阿姨已经赶忙关机,可能是生怕宁峥嵘发现,那阿姨扭头就去把电话卡注销了。
宋溪午仰面跌在宿舍床上,两眼望着天花板,情绪激烈反应后整个人的注意力涣散解离,麻木而死寂。
接下来漫长的时间里,宋溪午设法联系过沈檀心很多次,电话里把哀求说尽,沈檀心一开始悉心保护她的尊严礼貌相待,后来她再纠缠就不接了,之后就换掉手机号。
她知道再纠缠下去只会惹沈檀心厌烦,不敢再打电话发消息,商会能轻易探知沈檀心在国外的各种消息。
沈檀心从f国去了s国入学世界顶级学府攻读硕士双学位;
沈檀心假期加入c国皇家乐团担任大提琴手去维也纳巡演;
沈檀心从师著名印象派巨匠大卫维多尼,在大卫支持下办了数次个人画展,期间结识一线女星梁语迟。
沈檀心和那女明星在艺术见解上相见恨晚,沈檀心投资其两部电影,电影上了国内春节档,相当卖座;
沈家人飞去s国跟沈檀心团聚并一起辗转d国应邀参加首富婚礼,沈檀心穿莎莉和几个女人一起跳婆罗多舞;
沈檀心随从人员疑似在帮她办理移民手续……
如果不离开商会,宋溪午这辈子都不会被允许出国,所以商会每一个消息送来都不是解相思之苦,是像专门痛击人心脏的鞭子。
每一鞭子落下来都是数月没日没夜鲜血淋漓,而她又不得不渴求着每个消息都看。
她让商会人员用各种身份买下沈檀心国外画展上的画,一张不漏全部运送回国,摆放在她书房里,渐渐书房摆不下,摆满卧室和卧室侧厅。
播放合院监控的平板电脑什么时候都摆在宋溪午手边,屏幕里的沈檀心什么时候都在屏幕里。
在每一个她知道等不到沈檀心回来,近乎绝望的深夜,她都看在看着过去监控里的沈檀心续命。
屏幕里的沈檀心在那栋深山古宅一天又一天等着她回家,宛如身陷囹圄,被围困在方寸之间,同此刻的她一样,满身满眼都是绝望。
两年后。
灰色楼宇间夕阳只余一线,天边波音飞机破云而来,落地跑道轰鸣而过,到达s国首都机场后,各色人种开始在机舱座位上翕动,乘务人员用英文温声提醒*。
头等舱的宋溪午从机舱里看向窗外,这片土地她这两年在视频里看过无数次,陌生而又熟悉。
在一众商会人员陪同下,她行走在沈檀心生活的城市,终于得以拨通沈檀心现在的电话,终于有了开口的理由。
“你好。”电话接通,沈檀心的嗓音入耳,依然温和如水,慵倦动人,一瞬间就击湿宋溪午的眼眶。
“檀心。”宋溪午低声轻唤。
对面短暂的安静,宋溪午生怕对方拉黑电话又换号码,立即开口,“我在你学校附近,我们可以见一面么?”
又是一阵短暂安静,沈檀心也许在疑惑她怎么能出国。
电话那边沈檀心的声音略带抱歉,“恐怕不行,我刚刚回国。”
沈檀心快毕业了,但这个时间应该还在学校的,这是宋溪午意料之外的,侧目看向身边的手下,手下立即发消息去查,转头就得到沈檀心当日详细日程,果然看到三小时前沈檀心刚回国入境。
听得出对面的人踟躇,有些疑惑,但没有问,礼貌道别后就挂掉电话。
宋溪午听着手机里的机械嘟声,心里五味杂陈。
川都市。
盛夏连续多日阴雨在这天放晴,闷热潮湿的水汽浮荡在空气中,像覆在鼻息间让人难以喘息,室外一动就是一身黏腻。
vk酒店宴会厅里冷气凉爽,服务人员来往匆匆却也井然有序,今年vk举办的级别最高的商务酒会即将开始。
宴会厅挑高气派如教堂,顶部造价四千万的西方壁画被水晶灯照的更加绚丽夺目,场地能同时容纳数百人。
台下摆放二十个宴会圆桌,中间摆放冷鲜空运来的花卉,清新气息扑鼻,主办方是当地龙头企业,从下午三点开始,各界名流络绎不绝抵达会场,按位次入座。
梁语迟一身酒红色亮片吊带长裙出席,港风水波纹锁骨发,脖戴灵蛇系列钻石项链,窈窕的立在进门处巨幅签字海报签与人合影。
她的外貌一直众说纷纭,有人说她寡淡似普女,也有人说她空灵似仙人。她年少成名,靠精湛的演技火遍大江南北,拿过六届影后。
商会来消息说沈檀心为梁语迟新电影要跟川都资方洽谈,今午落地川都,宋溪午到s国当天就往回飞,历经十多个小时,也出现在酒会现场。
商会主理人无论何时出现在高层场合都会迅速成为焦点,宴会在场者有些一时间还不敢相信,直到看到那一身黑的年轻女人手中的手杖和戒指,才猛然脊背一凛,连在场媒体拍照都小心避着,不敢乱走位。
宋家主理人身侧有六个商会人员跟随,缓步入场,一头长发如丰盈沉厚的黑锻垂过脊背,上身着黑色中山装,搭配同色湖丝重锻四破三裥裙,暗纹低调,细看才能发现式样为潜龙在渊。
耳骨一只耳扣,拇指一枚麒麟戒指,手里造型繁复的鎏金手杖,握柄初镶一颗拳头大的圆珠,三者都为帝王色翡翠。
看上去是二十出头浓丽英气的美人,举手投足间的气质沉稳,不显山露水,令人感觉深不可测,仅进门不紧不慢到正中央主位入座一个动作,就让众人下意识屏息,不敢逼视。
酒会开始,宋溪午所在这一桌不是掌握当地大型企业实权的人,就是国内资本重头,沈檀心理应坐在这一桌,可是没有。
宋溪午向后排扫视一眼,为了看全,半个身子转过去。
凡视线所及之处,人们如劲风击面,一水的眼神后撤,甚至微缩脖子。
梁语迟正在与人谈笑,一席红裙勾勒出不输二十岁女性的身材,手中握着一只MétierLondon精致的小绒布包,宋溪午一眼看出那只冷门奢牌小包真正的主人是谁,眼底划过一抹暗色。
包来了,人却没来。
据商会消息称,去年一整年只要不拍戏梁语迟几乎全都和沈檀心待在一起,两人一起去过很多国家度假。
主办方工作人员小碎步跑来,单膝跪在宋溪午身边,小声询问:“宋小姐,您找什么?”
宋溪午正过身不再看。
酒会进行了一半,宋溪午再次转身回头扫视,视线扫过的每一张脸依然都是微笑或躲闪,还是没有沈檀心。
主办方工作人员又是很快跑来,单膝滑跪在她脚下,悄声:“宋小姐,您找什么?”
宋溪午转过头不再看,眉心不自觉微蹙,低声:“沈檀心沈董事长没来么。”
工作人员立即点头去查,很快就回来,单膝跪回宋溪午脚边小声回答。
“来了,沈董觉得宴会食物不合口味,正独自在贵宾接待室涮火锅,爆辣爽麻牛油锅底拼清水鸳鸯锅……”
宋溪午当即起立,拧身就走,六个黑衫商会人员紧随其后,所有人顿时汇去视线,会场里一片讶然寂静,主持人也在台上傻了两秒才想起救场。
宋溪午在走廊里就闻到火锅味,印象里沈檀心极少吃火锅,没什么兴趣,她倒是查到梁语迟酷爱火锅。
临近接待室,那扇门大敞,近在咫尺,宋溪午却慢下脚步。
沈檀心态度一直很明确,别说是这两年对待她的纠缠,从两年前离开时就很明确,她真不敢说见面和不见面会有什么改变。
想见的人就在房间里,宋溪午却彻底停在门口,呼吸愈发不平静,心跳声在耳膜里鼓动,喉咙艰涩紧缩着,如果这时候开口,原本的声音大约都扭曲了。
平复片刻,宋溪午长腿一抬,走进房间。
百余平空间,古典欧式装潢金碧辉煌,大篇幅花卉题材油画色彩绚烂,水晶灯华光璀璨,却不及那女人半分抢眼。
沈檀心坐在圆桌前的餐椅上,两年前及腰的长发如今修剪到背部,自然微卷,泛着柔美瑰丽的光泽。
侧脸依然冷白冶丽,一旁落地窗的自然光给轮廓镀了层光边。也许是健身或医美得当,皮肉和下颌线更紧致,比两年前更美,让人看一眼就舍不得挪开视线。
她今天一身威尔士亲王格灰色西装,长袖长裤,潇洒率性,手臂前伸去夹清水锅里的牛肝菌时,百达翡丽铂金腕表随动作冷光闪动。
余光注意到有人,沈檀心往门口看了一眼,和泪眼娑婆的宋溪午对上了视线。
第68章 冲上去把沈檀心扑在门上
“宋小姐?”沈檀心看上去有些意外,礼貌问候了一声,然后继续涮她的清水锅,声线亲和,没有一点刻意的疏远,“好巧,你也在川都啊。”
宋溪午一步一步走向沈檀心,拉了个椅子坐到沈檀心身边正对着沈檀心,一只手扶上沈檀心身后椅背,把人圈在一角。
沈檀心面前的餐盘里只有各种可生食蔬菜和熟菌类,只使用清水锅,连酱料都没有,说白了就是水煮菜,可能会比水煮菜还难吃。
沈檀心无需减肥,她不明白沈檀心这么吃饭的用意,一开口声音低哑,压抑强烈情绪,但好在问的是不痛不痒的问题:“你怎么这样吃?”
沈檀心温声告诉她一串生僻英文词,但宋溪午在学校里就听过,那是一种以外国一位著名医生的名字命名的饮食习惯。
该医生主张不吃麸质谷物,不吃人工香料并且应该避免摄入过多的盐,不吃各种动物制品(油肉蛋奶鱼),不食用零食饮料酒茶等等……不主张把部分食物做熟。
这种饮食习惯在国外中产阶级及以上的人群中颇受欢迎,近年从港台流行到国内,有人嗤之以鼻,也有人坚持下来的人身体比过去更健康,较同龄人更年轻,头脑更清醒。
人们想象不到富人如何折磨别人,同样也想象不到他们如何折磨自己。宋溪午眼中闪过一些复杂言语,强行扭转成尊重,继而有难耐的心疼涌上心头,气得她有点想笑。
“别告诉我你这两年都在外面生啃菜叶子。”
沈檀心听到这话有些无奈,侧目看向宋溪午,看到宋溪午熏湿眼眶的心疼,更无言辩驳,但不回答不礼貌。
“我一般榨汁。”
宋溪午噗嗤一声笑的眼泪下来了,手肘撑在桌上,手掌向上盖了盖眼睛,憋哭又憋笑。
沈檀心认真简述该饮食习惯的科学性,以及对人体健康的必要性。
宋溪午应声点头对对对。
走廊里传来高跟鞋声,由远及近,宋溪午止住笑意,不动声色抹去眼角湿意。那女人没能进门,没到门口就被商会保镖低声劝走了,走时嘴里还嘟囔着她的牛油辣锅。
宋溪午看了眼桌上的鸳鸯锅,心里扫去哭笑不得的情绪,视线回到沈檀心脸上,一瞬也不放松的镌刻着沈檀心脸上令她朝思暮想的每一寸。
“回国待多久?还回熙城么?”宋溪午口吻温柔,满载眷恋。
沈檀心开始在清水锅里涮竹荪,白萝卜。
宋溪午又问了几个问题,回应只有沉默。
宋溪午在难捱的安静里视线有一瞬失焦,看着清水锅里翻转的白萝卜,声音极轻。
“萝卜不是能生吃么,为什么要煮?”
沈檀心:“微煮一下可以去除白萝卜的辣味,相对于生吃对胃要刺激性小一些。”
她看着沈檀心将那些没有任何佐料的食物放进口中,优雅咀嚼,下咽,没一丝不适反倒看起来乐在其中,显然早已习惯这种饮食方式,把食欲都戒掉了。
沈檀心这辈子都不需要别人给她做饭了。
吃的差不多之后,沈檀心在她自己的随行人员服务下漱口,然后用湿餐巾擦拭干净嘴角,礼貌简单的道别,提着包起身离开。
宋溪午眼看着沈檀心就这么云淡风轻的走,心里又跟火燎似的难受,商会保镖跟着宋溪午久了,有时都无需看眼色就知道怎么行事,两个保镖直接从外面把门关上了。
沈檀心立在那厚重的雕花木门前也没过多反应,只是低头从Delvaux钯金湾鳄手袋里拿出手机,大约是准备叫几个人过来。
宋溪午起身,走到沈檀心身后,心口连带着喉咙酸涩难言,眼睛也是酸热的,“檀心,两年了……你能饶了我么?”
沈檀心已经在手机上叫过人,叹息般的深呼吸,而后转身看着她,眼神里是对挚友般的心疼和温柔。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能出国么?”宋溪午攥着她的视线,一刻不放松,眼眶越来越红。
商会的传统怎么会因为一个女孩子的失恋而更改?是个人都会好奇的吧?沈檀心在心里暗暗问自己。
可问出来就过界了,合格的前任应该收起自己的好奇心,沈檀心闭着唇,紧接着就看见对面一丝水线坠下去,落在黑色中山装上,溅开一小片水渍。
那滴眼泪烫人,沈檀心视线垂下去避开,目光落在宋溪午暗花繁复的裙尾上,失神片晌,轻声开口。
“宋老改主意了吗?”
宋溪午嗤笑一声,话音里泪意潮湿,“你愿意给老登生孩子,他虽然没答应但心里美的要死,所以同意我出国见你一次。”
沈檀心仍垂着眼睑,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两年前,她在茶庄提出替苏喜生个孩子把苏喜换出来,发现宋老对带外孙并不感兴趣之后,她绝望的跪在宋老面前,声泪俱下。
‘苏喜从十五岁就跟着我,我真的……我真的没办法看她吃她吃不了的苦!要不借助科技手段,我为您留下一个血脉,您培养您自己的孩……’
‘神经病。’
宋溪午痛苦地望着沈檀心,不自觉已经满脸泪水,一周前她去找宋老又求出国,宋老告诉了她这事儿,她当时大脑一片空白。
她想象不出来百亿世家沈氏千恩万宠的掌上明珠,是怎么跪在地上,哭着哀求给一个快入土的老头子生孩子的,她只能一下子想起沈檀心去见过宋老回来那天,自己摔门质问沈檀心。
‘我才一晚上没回来,你就上宋老哪告我黑状去了?’
她记得自己当初逼问沈檀的样子。
‘我欺负你了么?’
‘宋老说你希望我离开商会,是么?’
‘你为什么想让宋老把我赶出商会?怕我找你家宝贝安饶麻烦是不是?’
记得那天她反手拍掉沈檀心手里的水杯,碎声刺耳,一地狼藉。
她在茶庄里痛哭捶地,指甲摔碎以后血弄脏了宋老的古董地毯,宋老嫌她吵,让她赶紧滚去国外找人,叫来两个保镖把她架出去。
如今提起往事,沈檀心只是牵唇笑笑,神色闲澹,“我那时候以为你是因为商会工作压力太大了才会胡思乱想,后来误会不是解开了么,你是把戚明湘认成我了。”
沈檀心看向宋溪午,眼里有温和笑意,还为她拂去脸上的泪水,“都过去了,该往前走了。”给她擦过眼泪,沈檀心转身往门口走。
门外沈檀心叫来的安保人员已经到位,齐声报道:“沈董!”
听声音有十几个人,回音浑厚的在走廊里回荡,宋溪午不放人他们立马就能跟商会保镖打的难舍难分。
宋溪午沙哑的声音里携着一丝偏执而疯狂的笑。
“你走不了。”
黑色高跟鞋微顿。
沈檀心的手滞留在门把手上。
能沟通解决的问题没人会倾向于暴力,沈檀心不大希望自己人今天都鼻青脸肿的下班。
那人又黏上来,从背后抱她,不等沈檀心挣扎已经牢牢箍住,脖颈处的衣物很快被那人的眼泪打湿。
“宋小姐。”沈檀心音色冷清,态度强硬,威胁气息像引弓待发。
宋溪午抱着沈檀心的姿态逐渐颓败,但沈檀心怎么推她她都死死抱着,两人不断较劲,她哭着大声质问。
“你让我走出来!你他妈为了我跪求给七十岁老头生孩子!你让我怎么走出来!”
沈檀心似是也学过些格斗要领,直接捏她手上的虎口位置,她手上瞬间脱力。
但沈檀心一走她立马冲上去把沈檀心扑在门上,再次紧紧抱住,像跌落悬崖的人拼尽全力攥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害你受尽委屈还低三下四求我!害你在深山老林坐牢一样等我!害你觉得活着不如死!你让我怎么走出来?我怎么可能走出来啊!”
在沈檀心再次挣脱她之前,沉厚实木门响起叩门声,“咚咚咚。”
“好久没见,出来喝一杯?”
清冷如风又沉厚中性的女声从门外传来,是伦巴图。
“我请你出来的话,你恐怕会很没面子。”门外的人补充道。
哭得不像人样的宋溪午心底闪过一抹意外,国内同性婚姻合法化第一年伦巴图就和金黎结婚了,她为此给伦巴图定制了一对灵犀磁铁,折合人民币一千四百万的结婚礼物。
沈檀心当初说伦巴图是为钱办事的人,但她当年拿两百万没有打动伦巴图,后来何书华出六百万没有打动伦巴图,如今她花了一千四百万还是没打动伦巴图。
不管她什么身份,伦巴图都敢为沈檀心跟她对着干。
放手和当着沈檀心面被伦巴图打到放手之间,她选前者。
大门敞开,沈檀心高跟鞋声清脆迅疾,快步走出去,宋溪午脸色难看的不能再难看,面对走廊里二十几个人,只静静注视着伦巴图,“她救过你的命么?”
伦巴图没所谓的摇了下头。
伦巴图也是商会的人,宋溪午在商会听过些不着调的传言,说沈檀心二十出头的时候张扬狂妄,放话追杀伦巴图全家,伦巴图则把沈檀心打到住院。
她想象不出沈檀心是怎么让这样一个人给自己效忠的,那女人总有超出她认知的能耐。
十几个安保人员都跟着沈檀心走了,伦巴图没动,看样子真打算请她喝点什么。
她没那个心情,没好气的睨着伦巴图。
“灵犀磁铁的运营生产线我已经买了,我可以把它的功能关停。”
伦巴图用肢体动作回应了她,一个摊手。
可能是在表达无所谓,也可能是表达,看,我还有手。
宋溪午一口气抵在心口,涨的上不来下不去,感觉快气死了。
夜里,梁语迟大晚上饿了,想起下午一口没吃上的爆辣牛油锅更加耿耿于怀,电话里拽着沈檀心聊了很久,话里话外不想再东奔西跑见资方,想让沈檀心投剩下的钱。
这次筹拍电影的剧本是两个人都看上的,武侠题材,内核深刻,剧情跌宕而浪漫。
沈檀心能理解梁语迟为什么着急拍,故事分别发生在女主十六岁和三十六岁,梁语迟年近五十,想要一个人演两个年龄段。
梁语迟表面上对外界评判毫不在意,心里其实很焦虑过几年面部状态不佳,把十六岁少女演的违和,毕竟圈内已有很多前车之鉴。
投资电影想要盈利,高度依赖宣发,对沈檀心来说,这种项目小投怡情,大投伤身。
商会最不缺宣发渠道,可她一点儿也不想为赚这几个钱去找宋溪午,宋溪午的人情她可欠不起。
沈檀心泡过澡躺在酒店套房的床上,熟睡后,房门无声打开。
一个黑衣女人悄然登堂入室,经过套房客厅进入主卧,脱掉鞋上床,躺在沈檀心旁边。
寂静黑暗里,一个人呼吸绵软深长,对周遭情况毫无感知,另一个人睁着双眼静静看着身边人,仿佛在用目光镌刻对方的轮廓。
睡梦中沈檀心翻了个身,继而嗅到些微再熟悉不过的香气,循着心底最柔软的去处,沈檀心半梦半醒地凑近身边人怀里,下意识抱住,又沉沉睡去。
腰上一紧,肩头贴来沈檀心温软的脸颊,被抱住的一瞬,宋溪午差点泪奔。
第69章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色的女人,令人震撼
怕把沈檀心吵醒,宋溪午一动不动躺着,连沈檀心的头发丝也不敢碰。
这一晚沈檀心睡得莫名安适,清晨醒来时,她模糊中看到了自己抱着宋溪午,但混沌意识中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好像抱着宋溪午睡觉这件事很正常。
身边人像是一直清醒,几乎是在她微微醒来的第一瞬就翻身压住她。
对方压住她的唇,撬开她的齿,卷走她的舌吸的舌尖发麻,她刚有些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那吻就更深入热烈,强势到她一时间根本没法想别的。
那女人整个覆上来,将她两只手深深摁进枕头里,茶色厚缎枕巾瞬间皱的不成样子。
那辗转的索吻如一阵又一阵汹涌浪潮,一次次模糊掉她理智与感性的界限。
宋溪午紧闭双眼,纵情深吻,足有五六秒身下的人才发应过来,开始用力推搡她。
宋溪午眼中的潮湿热意挤出紧闭的睫,从睫毛尖部滚落下去。
沈檀心意识愈发清醒,随着剧烈推拒,脸上落下一颗水珠,她身体微顿,吻着她的人并没停止,就这么边哭边继续强行吻她。
清晨毫不设防的时刻,像灵魂都来不及穿衣,沈檀心没来由的心脏猛然一酸,接着坠入浩然苦海。
沈檀心好一会儿才把宋溪午完全推开,宋溪午第一时间捂住她要喊人的嘴,接连小声道歉,“我什么也不做了,你别喊人,我说完事情就滚。”
宋溪午捂嘴的手很大力,把沈檀心脸颊的皮肉都摁陷下去一些,手背上方是沈檀心愠怒含泪的眼睛。
“你跟梁语迟这次回国要见的那位老板不会参与你们手头那部电影的投资。”宋溪午开门见山。
她松开捂沈檀心的手腕,沈檀心没喊人,但也没再看她。
“他在外面的女人给他怀了个儿子,马上临产,才问他要了个价值三亿的游轮、信托基金、还要在海外置业,他跟那女人正在兴头上,对拍电影没兴趣也没那个闲钱。”
放在平时沈檀心大约会说一句宋小姐费心了,但此刻宋小姐是个深夜入室猥亵女人的法外狂徒,不配得到这份尊重。
“檀心,我能给你的更多。”宋溪午软声对沈檀心说着,语气近乎于哄,一只手死摁住她两只手,另一只手从床头柜上拿来文件夹装好的合同。
“恒店影视基地能提供给剧组的配套服务的确更完善,但摄影棚尖端科技设备不如琴岛,影棚每平米的价格还不相上下。这几年《流浪月球》《封神令》这种大制作都在琴岛影视基地,让商会在琴岛投资……”
沈檀心瞧着这位宋大小姐在酒店的床上,跨在她的身上,挥舞着白纸黑字就差她签字的合同,谈及商会接下来五年内将要投资过百亿的项目。
宋溪午说了足有五分钟,剧组前期需要的一切人员配置场地能准备的她都能给沈檀心准备好,沈檀心只要带核心团队来,一周就能火速组建高质量专业班底,很快就能开拍,后续宣发商会也有的是资金和渠道。
然而沈檀心摇头。
宋溪午足怔了有三秒,她已经把沈檀心所有的利益点全保证了,她实在想不出沈檀心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你是跟钱有仇还是跟我有仇?”宋溪午问。
沈檀心不说话,她从没把投资拍电影当成个什么必须要做的事儿来干。
不过是闲来无事,瞧见不错的剧本,碰见适合演戏的朋友,手里有闲钱,所以回来问问其他投资老手有没有意向,有就一起赚几个钱,没有下回再说。
像宋溪午那样铺个大摊子去做要考虑的东西就太多了,琴岛影视基地多年前是她沈家的产业,一开始对标好莱坞要打造号称亚洲最大影都,后来偃旗息鼓卖给别人接盘了。
一百多亿砸在那种偏僻地方,前几年影视环境好还好说,这几年受口罩影响院线不知道崩了多少,一听就回不了本,相当于商会牵头投下去一百多亿,她就欠宋溪午一百多亿人情。
“懒得搞。”沈檀心耷拉眼睑,实话实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宋溪午眸色暗下来,“懒得搞钱还是懒得搞我?”
沈檀心气极有些想笑,不再理会。
“你简直不可理喻。”宋溪午下床走了。
沈檀心狠狠抹了一把嘴。
深更半夜跟个流氓一样闯她卧室里来,也不知道谁不可理喻。
起床发消息给生活助理后,生活助理立即打电话给酒店管家,把吩咐酒店特别制作的早餐送到沈檀心套房来。
一杯有机蔬果鲜榨的汁,旁边树莓坚果酸奶碗,酸奶用鹰嘴豆豆奶制作,一小碟精致糕点,每一只涂有用熟腰果制成的素奶油,另有一盘佐各种天然香料的沙拉,沈檀心吃过后开始收拾东西。
上午和梁语迟去见了之前合作过的投资方,对方这次果然兴趣索然,一块儿打高尔夫的时候接好几个电话,电话那边的女人似乎因为梁语迟的存在分外有危机感。
坐在高尔夫球场回程的摆渡车上,沈檀心预见到这次合作不成,直接联系了一个川都本地的朋友。
她打算借朋友刚好申请过航线的私人飞机秘密飞回学校,免得再惊动某位大小姐手拿百亿项目坐她床上谈。
此时的宋溪午在酒店套房里刚冲完澡,坐在书房的真皮办公椅上翻合同,头发滴下的水落在黑色桑蚕丝睡衣上。
为这项目她花了不少心思和董事会那帮老狐狸周旋,实在搞不懂是哪个点叫沈大董事长瞧不上,她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手机响了一声,宋溪午收到伦巴图发来的消息,脸色瞬变,头发也不来不及吹干,换掉拖鞋直奔机场。
买了私人飞机以后大多都会花钱找FBO机构托管,坐私人飞机也是去机场坐,有些城市能提供专门的航站楼和更精致的贵宾休息室。
专车将沈檀心送到私人飞机机场航站楼,两个保镖和一个机场工作人员帮她推着行李,沈檀心跟两个助理一路有说有笑步入大厅,一声怒吼突然从背后传来,“沈檀心!”
沈檀心蹙眉回头,只见那个湿着头发的法外狂徒快步朝她走来,双臂不由分说牢牢将她困住,开口就是哭着咆哮,“你明知道我不能再出国了你要出国!你怎么这么欺负人!”
上回一走就是两年,一次都没回来过!这一次会是多久宋溪午想都不敢想,绝望无力如海啸将她兜头淹没。
“你哪怕不理我,你让我能看见你,我只要能看见你……”
沈檀心抬手臂挣扎,声线平稳冷静,“宋小姐,我没有见你的义务。”
周围五个人这才倒吸一口凉气,紧盯那穿黑衣湿发的女人,她嚎声里是藏不住的脆弱,几个人都以为沈董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年轻小情人,居然是宋溪午!
“你别走……”宋溪午死死抱着沈檀心的背,推开后是腰,是大腿,身躯愈发卑微,哭成泪人,除了哀求再说不出别的,“求你了檀心你别走……”
沈檀心这次神态动作都不再露出一丝怜悯,不仅亲手掰开宋溪午的手指,还叫旁边几个人一起来扯开宋溪午。
宋溪午声音惨烈到像孪生胎儿被生生撕开身体一部分,边痛哭边大声叫骂:“妈的你真不要我了!”
本来就痛苦到极点的人更无力抵抗来自爱人的伤害,沈檀心最后一推,她彻底跌跪在航站楼冰冷的大理石地砖上。
沈檀心往前走,身后那女人的哭骂声一直回荡在候机楼大厅里,随着绝望越来越偃弱。
“沈檀心!你说你会一直陪我的……你说过的!连你也骗我!”
“你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商会!他们全是畜生……全都骗我……拿我当狗用……”
宋溪午哭喊的破音,这两年,她也曾在绝望的时候动过沈檀心曾经的心思,可她不能,何书臣那对狗父母想方设法养生,越活越能活,想保沈檀心这辈子平安,她就不能死在他们前头。
“我活又活不好,死又死不了!一辈子好长的沈檀心!你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商会……求你,你别这么对我好不好……沈檀心!”
监控视频里沈檀心哪天哪个小时在做什么她都已经快背下来了,想到接下来几十年一直到死她都能指着那盒监控活着,她绝望到何止活着,两条腿软的像彻底废了,连站起来去追的力气也没有了。
渐渐哭得缺氧,脑中开始一片死寂时,眼前出现一双熟悉的黑色绒面高跟鞋。
“你能不这么哭么?”
满脸晶莹的宋溪午微微晃着头恍惚的抬眸,看到沈檀心毫无表情的垂眸睨她,眼中似是有些微嫌弃,唇畔微启,补了一句,“好0。”
宕机了两秒,宋溪午的痛苦被狠狠打断,大脑里通篇只有一句:不是?啥?
宋溪午扶着大理石墙面踉跄起身,带着些哭意的气喘和立即涌入眼中的暗色,眼神指了下拐弯处的贵宾更衣室,“沈董,那咱们借一步说话。”
沈檀心嘴唇抿成一条线,真的绝了,她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色的女人,这时候还能想那事儿,简直令人震撼。
一个合格的前任,决定分开就不应该拖泥带水给人留念想,那是在无谓的消耗别人能量,很不道德。
沈檀心知道自己不该说,但还是说了,“我是回去毕业的,又不是移民,又不是去死。”你有必要哭成这个样子么?这话沈檀心放在眼神里。
宋溪午泪眼殷切的盯着沈檀心,完全止住哭意,只是呼吸道还在下意识抽噎,望着沈檀心再次转身离开,声音比之前更孱弱卑微。
“那你还回来么?”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等你回来!”
“你回来的时候我还是你的好0么?!”
沈檀心身边的助理听了当场绊一跤,但五个随行人员没有一个发出声音,一直走到贵宾休息室里都是一片寂静,细看才能发现一个个憋笑憋得都快炸了。
沈檀心上飞机后没多会儿手机就开始响,响个不停。
来自宋溪午的消息不断发到她新手机号上,状况是狂轰滥炸,态度殷切,言辞依恋,消息内容可想而知。
坐在回酒店的凯迪拉克商务车后座,宋溪午正埋头沉浸在满头粉色泡泡狂发消息表白心意中,消息忽然被沈檀心回复了,还是个好像容量不小正在加载的图片。
宋溪午微愣一下,才想起有些私人飞机上接有卫星信号。
第70章 直接的入侵让沈檀心憋出生理性泪水
半秒后图片被加载出来,是某国元首开会时被人恶搞做的动图表情包,英文单词翻译过来的意思是:
0就是吵。
宋溪午握着手机没再继续发,心底有种隐隐想要雀跃又实在不敢雀跃的挣扎,她不敢猜测沈檀心现在心里的想法。
她感觉自己像跌下悬崖乘着飓风即将落地,忽然被一根丝线吊起,随风晃荡。
而后每小时回过味来都生气一会儿。
凭啥说她很0!
这样悬而未决的难受持续了一个月,沈檀心飞回熙城的消息上午被商会人员发给宋溪午。
宁峥嵘和沈鹤行半个月前去s国参加沈檀心的毕业典礼,一家人在周边几个国家玩了半个月,又乘私人飞机回国。
熙城FBO航站楼外,宋溪午派人跟相关领导沟通后直接站在专车旁边等。
熙城这边的FBO更注重高净值客户的隐私,她如果不在这里截住沈檀心,沈檀心可以出了飞机舱门直接上专车坐回家,中间都不用停。
随着巨物与气流摩擦产生的呼啸声,通体华美黑漆的庞巴迪公务机由远及近,落地跑道,逐渐停稳。
一家人依次步下飞机舷梯,微风拂动时衣袂飞扬,三个人仪态优美,宛如画卷。
宋溪午立在黑色奔驰商务专车旁,仅仅是看到沈檀心,她就难以自持的勾起唇角,眼里漾开柔缓暖意。
檀心没骗她,真的回来了。
宋溪午笑容愈发灿烂起来,一身黑色莨绸西装衣裤光泽幽邃,墨翡耳饰和衣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及腰长发如黑缎,她左手插兜,右手扶着的翡翠手杖。
幸福的同时总是有哭意,她想起沈檀心在深山里等她回家的那一整年,监控里她总是看*到沈檀心躺在冥想室里,也不睡觉,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间长了她看的愈发心酸,有次放假回来她回到那栋合院,也躺在冥想室沈檀心躺过的那张苎席上,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心脏紧缩着猛疼。
冥想室的窗户正对着停机坪。
宋溪午眼眶愈发湿润,自责一寸寸蚕食心脏。
平板电脑那方寸牢笼里的沈檀心最后也没有等到她回家……而现实里的自己,却等到了沈檀心回家。
宁峥嵘黑着脸快步经过宋溪午身边,不回应宋溪午的微笑问候,嘴里低骂:“我真是醉了!”
沈鹤行不清楚自家女儿的情感历程,也不清楚网上几乎都过时的流行语,礼节性回应宋溪午的问好,上车后疑惑地问宁峥嵘,“你怎么醉了?刚那香槟才多少度?”
沈檀心跟在最后,目视前方,和宋溪午视线不交接,完全把宋溪午当空气,以此表明态度。
上车入座后,商务车临开动,沈檀心的视线从车窗里暗暗投向站在车外那个黑衣女人。
结果和对方的视线撞了个满怀。
宋溪午脸上一点被无视的愠色也没有,仍是在阳光下笑的满眼幸福,甚至灿烂,口型对着她清晰明白的动了三下,无声说了三个字。
沈檀心立即移开视线,再没往车窗外看。
熙城过境几场雨,不像国内其他城市闷热,白日里多云遮去大部分紫外线,自然风吹进车窗凉爽舒适,呼吸中又是一年一度的桂花气息,在异国两年的沈檀心再回到故土,心底生出许多温暖的亲切感。
为筹备新片,梁语迟踊跃出席各地活动,也落地熙城,晚上约着沈檀心一起出席一位富商的七十岁寿宴,其身家百亿,宾客无不是各界翘楚。
寿宴在沈家的酒店御龙湾伴山王府举行,外部山环水绕,中央为气派奢华的五层宫殿式建筑,四楼无边泳池处有不少工作人员,已经在预备开泳池派对。
灯火辉煌的二楼宴会厅里,一红一蓝两个人影不疾不徐步入大厅。
梁语迟红裙摇曳,大方裸露后背和前胸、前腰大面积肌肤,沈檀心米色西装外套遮挡严严实实,但西装里那抹湖蓝长裙深邃醒目,同场百人也能被一眼看到,裙身生纺莨的质地随沈檀心走动飘逸如烟,她们一出场便引来许多人问候攀谈。
宋溪午坐在三楼观景台,不动声色瞧着那一蓝一红,花边新闻里她俩是新时代精神高度共鸣,惺惺相惜的伯牙子期;是资本家与女明星的梦幻组合;是各平台le标签下无数拉子磕出长篇小作文的双女主。
宴会开始后,比台上切蛋糕的寿星本人更受瞩目的贵客步入大厅,持手杖拾级而上,保镖们靠边待命。所有媒体自觉放下手中的设备,也没有人再举起手机。
原本熙攘的人群自发正色站好,大厅里连交响乐团演奏的协奏曲也在指挥下停止,为了听清楚宋家主理人金口玉言说的每一个字,现场数百人鸦雀无声。
富商对宋家主理人能亲临一趟感激不已,宋溪午简短出现以示祝福,离开后都好一会儿了,富商的高兴还在从每个五官乃至皱纹往外溢。
人群深处,人们开始用眼神和悄然话语谈论,那位年轻的宋家主理人,风姿气度果然名不虚传。
席上觥筹交错,人声喧闹,酒过三巡梁语迟拉着沈檀心上四楼露台看烟花,露台分公共区域和贵宾区域,两人进入贵宾包厢,坐揽视角最好的景观,享无人打扰的安谧。
“叮!”火机清脆一响,梁语迟指间亮起一点猩红,开始吞云吐雾,在沈檀心面前用家乡话从群头骂到制片,又从导演骂到特约,妙语连珠,如放炮仗。
沈檀心实在被逗笑,这一年多两个人相处的很融洽,和梁语迟大大咧咧的性格分不开,更可贵是粗中有细,“你今天状态看起来不好,是因为你那前女友么?”
露台的点点烛光和星光灯网,将沈檀心一身蓝裙和西装晕染的十分柔和,一头长发松散的拢在肩侧,慵懒风情,白皙的手摇晃勃艮第酒杯低头嗅香,长睫低垂,笑而不语。
“都分手三年了还难受啊?”梁语迟咂舌,直言三年都够她换20个妹妹了。
梁语迟曾两次跟男性的婚姻爆出两次对方出轨**的丑闻,三个孩子抚养权都归她,后来没再婚,只和女性恋爱。
女友换的很快,每一任女友都小她二十岁,不超过二十五。梁语迟抬指在烟灰缸里弹去烟灰,利落给出建议,“找个新人谈。”
沈檀心嗅过酒香,看上去像是觉得差点意思,尝都没尝一口就把酒杯放下,刚要摇头,对面开口,“跟姐谈,姐带你迎接新生活。”
“砰砰砰!”一旁夜色中炸开巨大烟花,层层递进铺满整个夜空哗然落下,宴会人群随之惊呼,酒店周围暗色的河流也被烟花照的斑斓,波光粼粼,两人都全然没注意到包厢外一闪而过的黑衣商会人员。
两个都是极为敞亮的人,没有人扭捏,即使这种话题也有种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态度。
沈檀心摇头无奈的笑,“你是什么时候对我起的歹心?”
“刚刚。”梁语迟也真像她所说,好像真是从此刻才开始考虑沈檀心,虽然眼睛没在看,却能让人感受到她的心神在紧盯。
有一些友情之外的东西正在破土而生,也许是因为有一年多情感积淀,那速度暗里迅猛,红裙和葡萄酒衬得梁语迟脖颈耳根也开始有几分不寻常的红。
“我超龄了。”沈檀心打趣她。
“你可以是例外。”
沈檀心往后靠了靠,虽是笑着,语气却略重,足以说明白心意,“滚蛋。”
梁语迟撇了下嘴,好似某种破土而生急速生长的东西一个猛回头扎回土里烟消云散,微信提示音响起,刚在宴会上加的年轻美女发来消息了,梁语迟拿起,眼里含笑,脸上敞亮的写着:行,下一个。
寿宴进行后半部分舞会之前,沈檀心去到更衣室打算把西装换成薄披肩,现场空调清凉,但人数多还是觉得有些闷,一会儿如果跳舞动起来就会更不适。
金碧辉煌的欧式长廊横挂绚烂油画,直通更衣室,沈檀心一开门就被一只手臂捞进怀里。
不等她推,宋溪午已经一只手护在她脑后,将她推挤在门上紧紧拥住,与人前不怒而威的气场判若两人,此刻的宋溪午把头埋入她颈窝,依恋的声音软的像小猫又像少女:“我好想你……”
宋溪午埋头轻嗅着沈檀心身上最令她心动的香气,眉心不自觉微蹙,沈檀心的长发上,第一次沾染了烟味。
在她记忆里,就连安饶那个十几年的瘾大烟鬼,也从来没在沈檀心身边抽过一口。
“宋小姐。”沈檀心的语气如一盆凉水兜头而下,“我不是为你回国的。”
宋溪午轻吻她的鬓发耳侧,擦触着吻到脸颊,嗓音依然低婉:“……我知道。”
“我从来没说要跟你复合。”
“……我知道。”宋溪午依然吻着她,她越是不许,宋溪午越是黏人。
宋溪午一只手将她两个手腕锁在她背后,护着她后脑那只手就这么摁着她的头,硬是吻住她的唇,热烈的辗转深入,把她企图发出的声音也强势吞没。
猛烈直接的入侵逐渐让沈檀心憋出生理性泪水,熟悉的气息将她完全包裹,像不停被拨动心里几乎愈合的刺。
‘阿姨您别这样说,姐姐已经被误会好多年了……’
记忆深处最灿烂的那个少女又浮上沈檀心脑海,沈檀心难受的想哭,可是不舍得咬眼前这个人,只是承受着这个漫长又热烈的深吻。
紧接着,后来那位年少老成的宋家大小姐也涌上脑海,居高临下睨着她,冷声质问,‘我再问最后一遍,选安饶还是我。’
二者容貌逐渐交叠、相融。
‘我的人生必须要有你。’
“沈檀心,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你问我多少遍,我的答案都是愿意。”
‘我希望能被她使用,尽我所能,在最危难的时候付出我全部的忠诚。’
‘檀心,我保证,再也不会有人可以伤害你。’
‘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在通知你。’
……
如今走到这步境地是意外所致,不该归咎于任何人,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伤害,让人一生也没法跨越。
一切都没变。一切早变了。
宋溪午缠绵中吻到一些泪水,这才依依不舍的睁开眼。
她欣赏着沈檀心被自己吻到微微发肿的红唇,唇边都是混乱晕染开的唇釉,宛如一朵蔷薇开到荼糜。
宋溪午看的嘴角难以抑制的微翘起来,眼里闪光,温柔轻声道:“可你还在乎我。”
沈檀心泪眼中依稀是绝望,刹那化为死寂,宛如石子丢进深潭,连涟漪都很快消失,“当然,我依然很爱你。”
宋溪午听着这冷不丁的表白,脸上有些错愕和茫然。
“只是我对你的爱早已斩断了所有自私的爪牙,它类似于对待挚友和至亲。”
更衣室里的水晶吊灯照见宋溪午脸色渐白,她对沈檀心的话将信将疑,似是要掩饰心中的不安,冷笑出来一声:“呵……”
“如果非要从爱情层面来说的话。”沈檀心眼中古井无波:“它停留在了你第一次笃定我爱着安饶的时候,从那一刻起,我开始对你感到陌生,也就再也没叫过你之前的名字。
后来我因为自以为是的责任感,情感上的脆弱不甘心,一直不肯放弃你,但那些归根结底不是因为爱你。”
宋溪午看着眼前这张刚被自己吻红的唇一张一合,愈发听不懂,大脑开始陷入空白,“什么意思?”
“我很抱歉。”沈檀心眉心微蹙,注视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解释:“从你不再明白我开始,我就不爱你了。我很早很早以前就不爱你了。我对你的爱早已经变成亲情,我会心疼你,很多时候都会想起你,我甚至随时愿意为你付出生命,但我不想占有你,不想同你亲密无间,无论你今生与谁同行,我只会祝你自由。”
宋溪午像迎头挨了几个闷棍,整个人又闷又麻,手里才松了劲放开沈檀心,又紧握沈檀心的肩摇晃,前所未有的恐惧如飓风般将她吹透,她死命摇着头,声泪俱下。
“不是的檀心!不是你听我说,都是我的错,我一看到你和安饶在一块儿我眼前就一黑!脑子里什么也没法想了!都是我的错,是我认错人了,你……”
宋溪午嘴里一刻不停的慌忙解释,一时急的哭叫,一时又低软如哀求。
沈檀心厉声骂:“你无法排解歉意是你自己的要处理的问题!”
宋溪午戛然住嘴,正哭着的声音里唔得一声,吃痛的像只被踹了一脚的狗,呆望着她。
“别人需要你道歉的时候,你道歉才叫道歉,别人不需要你道歉你追着道歉那叫给人添麻烦!”
“别人需要你哄,你给的叫情绪价值!别人不需要你给你追着给,那叫自我感动!”
宋溪午红着眼咬牙听着,像遭乱棍毒打不停哀叫的狗,三年没怎么听过沈檀心说话了,可她现在好想跪下来求沈檀心别说了。
“我把话说清楚了么?”沈檀心最后问她一句。
宋溪午浑身颤抖,脸色煞白如纸,掉着眼泪快速点头。
沈檀心敞开门出去,走的头也不回。
楼下的交响乐依稀传来,宋溪午像宿醉刚醒,头脑发晕,脚下也站不稳,扶门靠住。
黑缎般的长发接连垂落肩头,凌乱狼狈,原本浓丽的脸愈发惨白,几根碎发沾湿黏在脸上,像白瓷陡然破开裂缝。
从不再明白她开始……宋溪午绝望的苦笑出一声,像痛的沥出一口血。
那现在谁在明白她?宋溪午强忍着心口一下下翻涌上来的剧痛,长发深处的额角青筋隐动。
只是这么想了一下,一个红裙女人就闪过脑海。宋溪午眼尾烧的猩红,垂着头笑意更肆意,哦,那位影后,著名人民表演艺术家。
从知道沈檀心身边有梁语迟这号人开始,梁语迟不为人知的经历都快被她倒背如流,梁语迟配么?
原本颓然靠在门口女人登时戾气暴烈,长腿一抬,快步向楼梯走去。
伯牙与子期是吧?
去你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