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荼靡》 1、误会 冷光闪过,迟来的雷鸣轰隆一声炸响夜空,别墅地板都微微一震,暴雨给玻璃幕墙覆上一层水帘。 姐姐不是直女么?为什么会去拉吧啊! 暗灰色桑蚕丝被套上方露出一双泛红的眼睛,苏喜牙关紧阖,欲哭无泪,捱到凌晨两点都毫无睡意。 昨天她旷了晚自习,朋友说当台t比服务员赚的多三倍不止,还是日结,主管说她形象特别出众,不用陪客人喝酒,一起玩玩游戏就行。 她之前在拉吧后厨当服务员,上白班,洗半年盘子才攒到几千块钱,所以就同意过去试试。 结果头一回试岗就碰见沈檀心了! 那会儿沈檀心狠狠扇了她主管一耳光,责问主管为什么雇未成年,气得把酒杯都摔了。 沈檀心资助她上学已经三年,这三年她从没见沈檀心那么失态过。 “滴!” 沈檀心瞳孔解锁进别墅门的声音响起,她滚下床立即冲出卧室,三步并作两步穿过走廊客厅跑到沈檀心面前。 “姐姐,你回来啦。”苏喜声音矮了八度,缩着脖子跟在沈檀心后面。 沈檀心刚要弯腰她就赶紧蹲下来把拖鞋给沈檀心换好。沈檀心进餐厅刚抬手要拿杯子喝水,她赶紧去泡不影响睡眠的熟普洱,双手端过来给沈檀心。 见沈檀心在客厅沙发上坐下,她索性扑通一声跪下。 也许是因为外面雷声大作,恒温的室内也隐约透着股森冷气息。 这一片中式别墅群与世隔绝,坐拥万亩黑松林,这一栋名叫松谧·御园,三层,总使用面积近千平。平日无人说话时,空旷寂静到令人心慌。 苏喜浑身止不住发抖,黑发有些凌乱的散落肩头,额前碎发垂至哀哀的眉目。 这张脸略带学生气,鼻梁却成熟英挺,平日看上去清隽舒朗,此刻鼻尖泛着红,几缕发尾包裹住窄瘦的下颌,嘴唇紧张的抿着,快要咬出血。 初中还没毕业的时候,生物爹就用她跟县城里一男的换了头牛和五十公斤猪肉,让她住到那男人家里,说女娃读书浪费钱。 生物妈高兴的合不拢嘴,说多亏给她生了张好脸,才能高攀到县里男人,她今后在县里打工还能帮衬弟弟妹妹。 年纪没到不能领证,酒席上她把自己灌了个烂醉,听说跟男人睡觉可疼了,她想着这样就不疼了,结果一醒来,她躺在一特漂亮的车后座上。 车里好香,驾驶座那姐姐也好香,那姐姐说,她昨晚喝多了在路边跑,有个男人捉她,还动手动脚,她哭得惨的像要被杀了一样。 那姐姐以为有流氓欺负人,带了个防狼电棍下车,把男人赶走,把她架上车,然后一脚油门走了,没人追得上。 她当然不想告诉姐姐昨天是自己结婚,再让姐姐把她送回去,但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 天快亮的时候,听她肚子咕咕叫,那姐姐就近在路边请她吃了碗兰州拉面,她就这浅淡晨光总算看清人家的长相,老天呐…… 绝对是女明星,还百分百是大明星!她不知道这样的大美女到这种小地方来做什么,吃完饭就这么分开了,甚至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字。 她没想到这一面后劲那么大,接下来她日日夜夜困在那场香车美女的梦里,无时无刻不在幻想人家。 之后她就留在那家兰州拉面馆当服务员,一方面是想再跑远得要路费,另一方面,她那会儿傻到以为那个大美女姐姐喜欢吃兰州拉面,自己总有一天还能碰上人家。 半年后的一天,她在后厨帮工的时候听师傅说今天店里来了大人物,她冲出后厨,看到梦里的画面。 美女姐姐真的来了,只是坐在那里,连油腻腻的塑料桌椅都亮堂了,有个西装革履像大领导的女人坐在姐姐对面。 她想她已经想的要发癫了,爆哭着冲过去抱住,死不撒手,姐姐身上有花草林木般的香气,让她闻到就好安心。 女领导在对面给她扔眼刀,文化人的眼刀跟她家里人的不一样,不是赤|裸裸的。 是像雷暴雨来临前那种平静,给人寒,给人阴冷到骨子里的恐惧,可面上就是什么也没有。 她在那女领导的眼刀里吓得瑟瑟发抖,可横了心,她今天就是死,也要再抱一会儿。 姐姐给女领导使了个眼色,那女领导就这么温顺的出去了,然后姐姐拿走她牛仔裤屁兜里的小破手机,垂眸在她屏幕上点了几下。 “这是我的电话,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可以电话里告诉我。” 她这才放开人家,人走了好久才回过神要看手机。 新联系人备注那栏写着: 沈檀心。 苏喜战战兢兢偷看沈檀心一眼,沙发周围只开了一组琥珀色线型灯,把沈檀心脸上的神情照的晦暗不清。 “我错了姐姐,我再也不去那种地方了……” 面前的女人迟迟没有声音,苏喜鼓起勇气抬头又偷看一眼,沈檀心凝视紫砂杯里升腾的雾气,眼睛里那种懵和强忍,像正在忍受心口被洞穿。 苏喜一震,心疼得简直要裂开,哇一声就哭了,“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让你伤心的!是我让你失望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骗你了!” 沈檀心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好的人,但当年在她拨通那个电话,提出想跟在沈檀心身边做饭以后,沈檀心跟她签下了合同,约定沈檀心给予资金资助她想学的技能,直到她能够独立生活,而她将来要为沈檀心工作,用工资偿还沈檀心支付的学费和生活费。 苏喜哭得很大声,因为合同虽然是那样写的,但她平时在沈檀心这里做个饭擦个地,沈檀心全给她算工资,还给她不少留零花钱。 她一句不爱学习只想学做饭,沈檀心就支持她去最好的烹饪学校,没有一点看不起。 “你赚那个钱,打算买什么?”沈檀心声音很轻,听上去仿佛已经不在意什么了,只有长卷发深处轻颤的白冰翡翠耳坠暴露些许不平静。 苏喜脸红了,连带着耳根都红起来,开不了口。 沈檀心快过生日了,她攒了半年钱去爱马仕买了条小项链,是个又1又0的好玩字母,结果临送,沈檀心扫店随手抓了一样的,还每个颜色一样一个。 苏喜哭笑不得,自己简直可以钻到沈檀心手机里猜她喜欢,自己猜的超准。 苏喜这边过了退换时间,只能出二手,怎么也得再加钱才能买别的,可沈檀心生日马上就到了,她这才脑子一热被狐朋狗友怂恿进夜场了。 至于脑子为什么能热成这样……只有苏喜自己心里清楚。 不敢不回答,又不敢再撒谎,苏喜在黑暗中红着脸,低喃:“也不全是为钱,我听人说只是玩玩游戏,我想着还能提升交际能力,就……” 窗外一闪而过的光照亮沈檀心冶丽又苍白的脸,唇角扯出些嘲讽的笑。 ‘哎,这三年苏喜经常出台,我们也管不了,有两个钱就跟着客人走了,劝都劝不住。’ 拉吧主管的话回荡一遍又一遍回荡在沈檀心脑海中,她硬逼着自己查完了苏喜三年的出勤记录。 旁人低声的议论嘈杂在沈檀心耳边。 ‘你看,那个就是上市公司檀行控股董事长沈檀心,她当娇花养了三年的技校小宝贝,居然背着她在拉吧当了三年鸡!’ ‘哈哈哈背地里都让人玩烂了还天天在金主那装清纯!’ …… 嘤!耳膜里一阵高亢鸣叫,沈檀心睫帘及时垂下,遮挡住惝恍的眸色。 是她太把眼前这人当孩子了,忘了对于有些人来说,滥交可以不必是为钱,能满足欲望就足够了。 见沈檀心一直不说话,苏喜心里越来越慌。 使用顶级芽庄白奇楠的古法熏香弥漫在两百平的客厅里,呼吸里每分钟都在燃烧上千元的稀罕香料,这会儿闻起来愈发清凉渗骨,冷甜到诡异,让人惴惴不安。 似乎是把脑子里进的水都哭出来了,苏喜的脑子渐渐清醒。她是在拉吧碰见的沈檀心,所以姐姐会不会是弯的? “收拾东西回学校住。”沈檀心一句话彻底浇灭她心里刚有苗头的小火花。 沈檀心一起身,她就嚎叫着挂在沈檀心腿上,死死抱住沈檀心小腿,随着沈檀心走动,她整个人就在光滑的木地板上被一步步拖行。 这画面绝对是喜感的,但客厅里两个人都笑不出来。 沈檀心把腿从她怀里拔出来,转身走了,她跪在客厅里哑着嗓子大声冲沈檀心的背影保证,“姐姐我再也不敢了!!” 外面轰响的雷鸣一阵大过一阵,绝望也一寸寸覆盖她的心,她趴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让你保镖过来揍我吧!你让她狠狠打我一顿,你再原谅我好不好!” 沈檀心进卧室侧厅一圈出来了,好像只是拿什么东西。 沈檀心是发消息让人来赶她了么?她浑身汗毛直立,怕到极点,但也下定了决心,今天就是打死她她也不走。 茶几上传来细微声音,她回头,只见沈檀心在茶几上依次放了三个东西。 一瓶用途不明的液体。 一只用途不明的玩具。 一盒指套。 她的视线一触即到茶几上的东西脸颊就发烧,又热又涨感觉脸都大了一圈,从心口到喉咙都是紧涩的。 不是单独的不敢看,是沈檀心在这里,那些东西就会发烫……她也会。她从地上爬起来,就杵在原地,纹丝不敢动了。 她不敢揣测沈檀心就这么把那几个东西放在那里的用意,可是眼下她不得不揣测。 她艰难的挪动脚步走过去,几步路走的跟顺拐一样,大概极度好笑。 占地近五十平的沙发会客区,下沉式造型灵感也许来源于一圈圈水滴涟漪,纯白色系,有些寂寥气息,中间摆放七米长的宽大黑色沙发。 沈檀心仰靠在那宽大沙发上面显得窄瘦轻软,宛如一片优雅修长的白羽毛,冷漠悠然,毫不关注她。 苏喜杵在沙发旁边,杵在那些东西和沈檀心之间,求救般看向沈檀心。 她好像看懂了沈檀心要让她做什么,但谁敢笃定是那个意思?谁敢……就这么开始? 昏暗寂静中,苏喜和她自己激烈对峙,手腿都在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苏喜一丁点也不敢动,可又着急到极点,仿佛在用自己的心跳数沈檀心的呼吸,生怕下一秒沈檀心就改了主意开口让她滚。 苏喜颤声暗吸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一条腿跨过去俯到沈檀心身上。 2、沉沦 沈檀心那黑色绸缎睡裙坐下来不过到大腿,两人的腿部皮肤就这么似有若无的贴在一起,不同的体温,燎的她浑身抖得像筛子。 她两只手堪堪撑在沈檀心肩侧,一双锁骨如飞鸟展翼正对眼前。 眼前这皮肤简直像牛奶丝缎,睡裙v型领口延伸而下的圆润旖旎,让她仅仅余光触到就烫的立即闪开视线。 “姐姐……”嗓子已经哭哑,苏喜很难听的轻唤了一声。 ‘她不喜欢你这么叫我。’ 三年前沈檀心瞧了眼风一般离开高尔夫球场的朋友,没去追也没动气,平和地对苏喜说。 那朋友就是重逢的拉面店里那位瞪她的西装女领导,有人传她是姐姐前女友,但有趣的是,姐姐和女领导都坚称自己是直女。 苏喜黑眸晶亮的望着沈檀心,“可你喜欢。” 高尔夫球场天色晴蓝,草皮浓绿,沈檀心挥杆击球,t恤短裙随动作勾勒出极美身材,话音里含笑,“我喜欢你叫我姐姐?不,我没那种癖好。” “你喜欢我让她不高兴。”苏喜笑着直言,沈檀心听到愣了一下,大笑个不停,她看到沈檀心笑成那样,心里跟放烟花一样。 在拉面店重遇时苏喜就发现了,她抱住姐姐以后,那个女领导越不高兴,姐姐就越高兴,这很可能是姐姐后来同意资助她的原因之一。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一个女人各方面条件都碾压她,还愿意对她好,是个正常智商的人都会怀疑是骗局,要骗去境外嘎腰子那种。 所以觉察到自己可能是姐姐用来气前女友的工具人时,苏喜没有一点失落,全是轻松。 姐姐给她新生,给她前途,给她那么多关爱,却只不过是要求她当一个气前任的工具而已,怎么会有这样天大的好事! 她满心都是姐姐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把前女友气出个好歹来! 心里快要溢出来的感激像发了场经久不退的烧,像四肢上了停不下来的发条,她每天都想攒钱买礼物给沈檀心,看到什么都想给沈檀心。 想让沈檀心吃自己做的饭,想每一天都可以用行动跟沈檀心说谢谢,余生的每一天。 打死也要留下,说什么也要留下。 她在黑暗中求救般望着沈檀心,沈檀心低垂眼睑,长睫宛如静阖的蝶翼,让人呼吸都怕惊动。 这么半阖眼睑时,沈檀心原本瑰丽立体美到有攻击性的面部线条显得十分柔和,莹润的两瓣唇紧抿着,越靠唇里越樱红,引人看着看着便坠入遐想。 望着这张一直以来温柔到让她极尽眷恋的脸,她真的好想再求一句别赶她走,这三年她这个工具人当的……真的好幸福好幸福。 这个时候应该接吻吧?可她做梦都不敢亲沈檀心,她好怕自己吻不好,突然拉近的距离,将她原本的谨小慎微统统放大千万倍。 她泪悬于眶,缓缓侧过脸吻过去。 沈檀心一只手毫不留情的摁住她的脸推开,且是将她从上半身推到了下半身。 苏喜从沙发上滑下去摔了一下,膝盖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 膝盖上的钝痛警醒了她,她今天是只被允许服务下半身的工具。 …… “以你对心姐这么多年了解,她会怎么处理她家那个丢人玩意儿苏喜?” 暴雨从复古飞檐泼落下来,重重绿植掩映着茶庄会馆里,今夜和沈檀心一起去过拉吧的友人和共友正谈及这事。 不止是她们,今夜熙城所有知道沈檀心的名媛小姐都会私下谈论。 容貌精致的女人对面是容貌更精致,气场更有威慑力的女人,她捻杯抿了口的热茶,话音云淡风轻:“沈檀心会把苏喜丢到公海里喂鱼。” 听者倒吸一口凉气,因为眼前这人几乎从不开玩笑,忍不住追问:“苏喜不就是沈檀心随手从小县城里捡来的么,说到底就是沈檀心家里一个佣人,至于发那么大的脾气?” 品茶的女人把视线投向窗边盆景,由专人精心娇养的百万元赛级兰花,飞肩如展翅,贵气卓然,却掩不住她眼里刀光般的恨意。 “佣人?沈檀心简直在把苏喜当花养,看着没花什么钱,还签什么合同,其实就是怕她长歪,桩桩件件都在用心思。” “那丫头在她面前不谙世事,背对她婉转逢迎不知道多少人,这何止是让檀心丢脸?这简直三年里天天摁着檀心的智商和真心摩擦。” 听者后怕地捧起茶汤,开始转移话题,“这白毫银针挺嫩,毫香挺足。” “檀心会弄死她的。”对面的女人依然平静的说,“我一会儿打电话给檀心,她现在会需要我陪伴。” 大雨滂沱。 客厅里呼吸声此起彼伏。 最初不敢进犯的人早已全然沉沦,将机会紧握,俯首奉上全部的耐心与热烈。 这是苏喜梦里也不敢肖想的,属于沈檀心的……极致甜美和温柔。 可不该是现在的,她都还没有资格让自己表白,就这么不明不白开始了。 如果真的有表白那天,她是想如果,她一定已经是个优秀的大人了,将一技之长做到极致,有一席之位。 不该是现在的!苏喜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她明显感觉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再也回不去了。自己好像已经站在悬崖边上,身后就是万丈深渊刮上来的蚀骨冷风。 极度的向往和别无选择驱使着她,她奋力狂奔,像个亡命之徒。 沙发上的人逐渐仰成弯月,已开始后躲,苏喜非但不放手,反倒变本加厉,反复攻陷了一次又一次。 苏喜闭住眼睛,眼泪还是淌下来,心声震耳欲聋。 姐姐……我真的……好喜欢你。 像两块磁铁正巧对上引力最强一处,又将那一瞬时间无限拉长,两个人都上了瘾,无法自拔。 手机铃声响起,两个人这才逐渐恢复理智。沈檀心把呼吸调匀,拿起手机瞥到了时间。 苏喜悄声拿来有机棉毛巾,跪在地上帮沈檀心仔细整理好,起身用干净的洗脸巾给沈檀心擦汗。 沈檀心没接电话,反手丢下手机,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板上,她一把攥住苏喜来碰她额头的手,猛地一带,把苏喜拽过来凑近她的脸。 “谁教你的?” 鼻尖相对,呼吸相融,苏喜如鲠在喉。 这种事难道还要老师么?苏喜心生疑惑,因为好喜欢好喜欢眼前这个人,陌生的事做起来也会充满灵感和惊喜。 她不知道自己表现算怎么样,成绩是需要参照物的,她没有,但直觉告诉她大部分时候姐姐应该是还算满意的,至于姐姐有没有参照物,她不知道。 她沉默且犹豫着,下一秒,后领一紧,沈檀心抓着她的领子把她揪起来拖走。 “姐姐你别赶我走!”她哑着嗓子大哭起来。 站不稳,脚步狼狈又怪异,她就这么被沈檀心拖到了一楼室内泳池,毫无防备的被搡了进去。 扑通一声,泳池里的水大片大片溅落出来。 沈檀心跟下来,一把将她推到池边,死死掐住她的脖子。 四肢无所凭靠,苏喜在水里扑通乱抓,脖子上的强压让她一丝氧气也吸不到,求饶的话封在喉咙里,脑子已经什么也想不了,只有乏力和剧痛,苏喜猛地被拉回水面,“呵!”她发出一声尖利骇人的吸气声,氧气在咳嗽里磕磕绊绊进入肺部的一瞬,宛如新生。 “为什么骗我?”沈檀心红着眼质问她,双手仍紧握她脖颈,隐带扭曲的尾音在泳池里回荡。 这一刻的四目相对,仿佛是苏喜离沈檀心的灵魂最近的一次。 越信任,越不设防的人,被这样的人欺骗起来就越疼。 苏喜呆望沈檀心的眼睛,颤抖抽泣着道歉,“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3、夜会 沈檀心上去随手抄了个清洁用的毛刷,回来就用那把刷子刷她。 她哭叫也无济于事,因为她发现沈檀心好像不是在跟她生气,故意如何如何,是真的仔仔细细在做这件事,不落下她身体的任何一个地方,好像她是这世上什么最污秽的东西。 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就看见有个浴巾迎面朝自己飞过来,盖在头上。 她愣在水里,明明是在设置好不会低于二十六度的恒温泳池,她浑身却似乎都失去温度,剧烈颤抖着从泳池里爬上来裹住浴巾。 沈檀心早就不在这里,司机阿姨来了,手边是她的拉杆箱,行李包,还有一大兜五颜六色的,她原本放在床上,以前沈檀心给她买的玩偶。 现在它们挤在塑料袋里,看起来都委委屈屈的变形了。 苏喜咬住唇坚持不在司机阿姨面前哭出来,小声笑话它们:“你们也被赶出来了。” 苏喜去换好衣服,跟着司机阿姨下车库坐车,车子连夜疾驰在环城高速公路上,一分钟也不耽搁。 车里司机阿姨一言不发,苏喜也默契的一声不吭。 把苏喜送走以后,沈檀心让人里里外外给房间消了三遍毒,直到空气中飘散明显的消毒水味才停。 天快亮的时候,车窗外出现了学校浸在雨雾里的轮廓。 倒春寒的季节,清晨冷到像冬天,学校地处郊区,无大型建筑物遮挡,一开车门就是大风刮来,吹的人从脖子根到脚腕直起鸡皮疙瘩。 不远处工厂烟囱里大量排放着乌灰死气,整个校园笼在毫无生机的阴蓝色里,苏喜行尸走肉般走在塑胶步道上,肺部艰难咀嚼着刺凉肮脏的雾霾,心完全死了。 回宿舍开门时苏喜已经很小心的放轻动作,但几个舍友刚好起了,一看到苏喜满是血丝的脸,还大包小包提着东西,咋咋呼呼宿舍里瞬间一片寂静。 苏喜低着头,把包往自己的柜子里放,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钻进床帘里缩在床上。 眼泪正要往下淌,床帘突然被拉开,舍友的脸钻进来,一屁股坐在她床单上,声音十分焦急:“苏喜你怎么了?” 苏喜再三搪塞舍友的追问,就差反过来安慰舍友了,其他人也被带的好奇不已。 苏喜心里躁到极点,真想大叫一声你是不是有病,关你屁事啊,就在开口前一秒,舍友猛地住了嘴。 舍友紧盯着苏喜衣服里隐隐透出来的血迹。 床帘里的黑暗小世界一片死寂。 舍友愕然望着她,目光复杂,苏喜拿被子挡了挡,但其实已经无所谓了,沈檀心已经不要她了,再怎么都无所谓了。 好在舍友总算意识到不该声张,默默退出去,给其他人说她没事。 专业课也没去上了,苏喜请假躺在宿舍,死掉了一样望着上铺床板,在床上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她又接到了沈檀心司机的电话,说半小时后到学校接她。 这三年都是这个司机阿姨接她去找沈檀心,接这个号码的电话都成她肌肉记忆了,这个电话是她最喜欢看到的号码。 这一瞬间她完全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就像人每天用闹钟忽然有一天不用,到了点也会莫名觉得闹钟响了。 电话那边的阿姨听她没反应,喂喂的又问了两句。 苏喜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眼眶酸热,抿唇笑着。 哪怕现在中五百万大奖,也比不上这一瞬间失而复得的快乐。 车子没有开去公司也没开回松谧御园,而是去了市中心的商业街,最后停在一家大型美容院门前。 这边有半条街都是沈家的,要不是沈檀心以前常带她来这里做皮肤管理,她青春期爆的那些痘就要留疤了。 上了美容院的电梯,去往的之前都没去过的楼层,出来她才看到实木鎏金的铭牌上用花式字体写着几个大字。 ‘私密整形。’ 苏喜莫名下面一缩,整……整形?怎么整? 苏喜心情复杂的跟着,心中忽然大叫,姐姐不会要把我阉了吧! 不对啊我又不是男生……女,女的怎么弄? 苏喜呼吸愈发急促,肉眼可见的脸色煞白,眼睛睁大的不能再大。 沈檀心身上套了件白大褂,就在手术室里坐着,音色冷冽如风,“衣服脱了躺着。” 苏喜闻言喉咙里重重的空咽了一下,缓慢走进去。 慢吞吞地脱掉衣服,她赤条条躺在手术台上,双臂挡着自己上身,蜷着腿,浑身战栗,不是因为冷。 如果姐姐做这一切是为了让自己怕她,那姐姐如愿了,她现在真的好怕。 她侧着头睁大眼睛看,看到身穿笔挺白大褂的沈檀心去洗了手。 姐姐是很多才多艺的,油画大提琴现代舞潜水等等简直无所不能,但跟在沈檀心身边三年她也不知道沈檀心会做什么手术。 直到看见洗过手的沈檀心戴医用手套,在手心里挤了药,苏喜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猛然落回了肚子里,思绪朝另一个方向飞驰,很快熏湿眼眶。 她疼……姐姐是在乎的。 沈檀心走过来,脸上没有表情,白大褂上飘来消毒剂气味,苏喜挣扎了几秒,脸颊又发起烧,不情愿的移开两只手臂,把脸使劲侧到一边不看沈檀心。 药膏滴落在她上身,微凉的触感,激的她浑身发紧,然后那两坨药被姐姐用指腹依次极轻的推允。 异样的感觉触电般席卷她整个人,她有些不安分地动了动。 一看到姐姐握着药膏往下边看,她连忙要起身:“没受伤没有事!” 沈檀心摁下床边一个开关,苏喜下半身的床自动分段抬高,一大组看起来很高级的灯通过智能机械臂从上方缓缓降下来,啪!全方位照亮开始仔细检查。 苏喜羞的简直要原地去世了,这辈子自己还没在上台在聚光灯底下站过,她某些部位先上台体验过聚光灯了,她连连求饶。 沈檀心依然不理她,该怎么涂就怎么涂,她简直羞的要疯,“姐姐不要了……没事的……” 敷料生效至少等三十分钟,她侧目望着坐在靠背椅上等待的沈檀心,目光里止不住眷恋。 原来姐姐只是生她气,不是不要她了,更不是不在乎她了,从来……没有人和她做过这么亲密的事。 她不是沈檀心的小女佣,苏喜笃定的想,至少不再只是了。没人会服务自己的佣人涂药。 她也不是沈檀心当亲人般养育的妹妹,没人会和自己亲妹妹上床。 沈檀心关掉手术灯,去到一边打开一盏不刺眼的台灯。 苏喜躺在手术床上,侧目从那暗色台灯的光下瞧瞧看沈檀心,感觉简直如梦似幻。 沈檀心靠坐在办公椅上垂目养神,腰背亭亭,手臂自然垂放在灰色办公椅的扶手上,白大褂衣袖微微露出手腕,那腕骨像玉石雕成的山峦,错落起伏又流畅绝伦。 长发像柔雾,一抹奇景半隐雾气中,有种令人跪拜屏息的神圣,引人趋之若鹜。 苏喜看的入神,眸色愈发暗下去,一些隐秘的画面重回脑海,苏喜又生出许多许多以前从未敢有的忤逆妄想。 某种冲动热烘烘的挤满胸口,让她愈发呼吸困难,又幻觉般簇拥住中指和无名指,紧暖湿滑。 沈檀心帮她给刷子留下的伤痕做过处理以后,她连声倒谢,赶紧自己简单包扎上面然后把衣服穿上,离开时护士还给了她一张沈檀心给充好的会员卡,她之后可以随时过来检查和换药,但姐姐涂过药就走了,再没有和以前一样跟她有说有笑。 苏喜在原地望着沈檀心离开的背影,才暖起来的心口又隐隐开始发慌。 到底,怎么才能把姐姐哄好? 苏喜回到学校的时候,同学都在准备一年一度的青年厨师大赛,跟国家级比赛不同,这种比赛是学校跟本地几个大酒店联合举办的,相当于一种校招,想在当地就业的学生,多少可以和未来老板混个脸熟。 听学长学姐说,每年大赛上的前几名毕业去主办方酒店上班薪水都不错,不少都月入过万了。 老班照例给班里所有人都报了名,能不能拿名次本来该看个人能力,但这种比赛,家里有些门路的同学会提前知道出题范围和评委们的偏好,比什么也没有的同学容易拿奖的多。 苏喜属于后者,什么门路也没有。本来她想着到时候尽力发挥就好,也没太指望什么,但她现在改了主意,如果她能拿个名次,姐姐应该会很欣慰的,至少会消气一点,不会觉得她那么不学无术。 于是一有时间苏喜就跟同学去练基本功,白天准备比赛,晚上给姐姐发消息总结自己一天的行程和收获。 可从那天开始,姐姐再也没回复过她。 大赛将近,苏喜失眠越来越严重,司机阿姨的电话居然在深夜里响起,苏喜惊喜的从床上坐起来,沈檀心这个点叫她还是头一回。 线条优雅的德系黑色轿车在夜色中疾驰,车漆在一盏接一盏路灯下流光溢彩,苏喜坐在车里满心欢喜,车窗外逐渐亮起来,灯火通明的豪华酒店映入苏喜眼帘。 酒店正中央巨大的喷泉水池里矗立着白色大理石天使雕像,白色建筑群如橄榄叶般向两边环山而坐。 司机领她进套房后,为她关上房门离开,更衣室里挂着沈檀心的西装裙,密码保险柜上随意放置着沈檀心版型挺括的稀有皮手袋,是比利时小众顶奢的定制款。 断联整整半个月了,她现在仅仅是看到沈檀心的东西都觉得好亲切好开心。 身上的伤早已好了,她大步向前走进房间,龙涎香混合乌木的香薰气味若有若无飘来,暖香怡人,只见沈檀心半躺在私汤温泉池里看投屏。 一头长发用黑色的葡萄牙手工定制毛巾包裹,几缕濡湿的碎发贴在细白脖颈上,沈檀心纤长的手轻晃着勃艮第酒杯里的干红,杯身鎏刻的范思哲水晶美杜莎在暗光里闪烁。 投屏上正在放关于星光岛项目宣传片,星光岛就在这家酒店对面,是个小荒岛,待开发地区,她记得姐姐说过只要两个多亿就能接手,算是捡漏。 姐姐似乎一直对那里的规划很感兴趣,不仅松谧御园那栋中式别墅买在附近,还在周边买下很多商铺,说以后她要是菜烧的好,就投资她来这里开饭店。 “把衣服换了。”沈檀心的声音听上去还是满不在意,但总算不再冷清。 给她准备了新衣服么?苏喜转头一看,大床上只有一套华丽复杂的珍珠链,苏喜左右看过并没有衣服。 再看向那套珍珠链,苏喜脑子反应了足有三秒……那个可能就是衣服。 苏喜站在床前挣扎了一番,还是换上了。 真的不是她穿法有问题么?不必挡的部位极尽繁复的修饰,该挡的地方全漏出来了! 这一低头她简直没法直视自己,立即拿自己的外套挡住关键部位,感觉自己整个头都羞红了。 “姐姐,那个,我,好像穿错东西了。”苏喜一时间话都说不利落,这会不会是穿在什么礼服外面的装饰品吧?苏喜尴尬的脚趾扣地,自己刚才就不该换上! 姐姐一看就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看都懒得多看一眼,毫无波澜的摆手让她过去。 按照沈檀心的示意,她就穿成这样走向温泉池,隐约能看见半躺在水里那人一丝|不挂,因此她每一步都在微颤。 愈靠近,水雾便越来越多的凝结在额角,随着苏喜双脚步下温泉池台阶。 温热的水一下子没过脚踝,她下意识攥紧手心,外套也从胸前不慎滑落,手忙脚乱去捡外套,脚一滑,侧着身子整个摔进水里,掀起一个大浪拍向沈檀心,沈檀心微抬手挡了挡。 她又一次在水里扑腾,不过这次是自己摔的,慌乱中想抓住什么维持平衡,结果一把抓到的就是不得了的地方,她的脸颊登时滚烫起来。 4、上瘾 那温软弹手的触感让苏喜登时触电般收回手,紧接着脖子上一紧,沈檀心把她提溜出水面。 所有珍珠是串联在一起的,脖子上的部分珍珠往上紧,裙裤部分的珍珠也会被带上去,那几颗浑圆的珍珠正在水中隐秘的勒着苏喜,她闭住嘴忍耐,眉心软陷又紧蹙。 苏喜微微扭动身体企图摆脱,沈檀心看出了苏喜异样的小动作,手里再往上施力,这下苏喜更遭不住,哀哀求饶。 她现在明白这是什么衣服了,设计这衣服的人可真够邪恶的。 但紧接着,她原本望着沈檀心脸部的眼睛不自主的往下瞟。 是羊脂玉,是椰香大福,是雪山一路升高……被水平面截停,可分明透过水也能看到。 苏喜心里暗骂自己邪恶,流氓,但就是忍不住。浑身满头湿漉漉的也浇不灭心底越烧越烈的小火花,她忍的气喘吁吁,鬼使神差地开口。 “姐姐……你好漂亮。” 话音越来越小,因为说着,她人已经双眼朦胧地凑到了沈檀心唇边,结果没等亲到,沈檀心又是一手给她摁下去。 …… 今晚她又是服务下半身的工具。 结束时已经凌晨三点,司机还是把她送回了学校宿舍。 苏喜整个人是亢奋到飘忽的,躺在宿舍床上根本睡不着,脑子里一遍遍回放,一遍遍回放,这次她分明比上回还放肆,可姐姐似乎很满意。 呼吸急促不已,心底的小鹿已经完全癫狂,天快亮的时候她才稍稍冷静下来一丁点,心头稍有些失落的回忆起昨晚沈檀心都没跟她说过几句话。 她像往常一样找沈檀心聊天了……可是沈檀心没理她。 那点失落很快被喧嚣的荷尔蒙压下去,一大早,苏喜没去练刀功,而是活力满满地冲去了网吧。 她已经打听过了,校草家的亲戚是开酒店的,是这次主办方之一,大赛的几个评委更是他亲戚家的座上宾。 自称情圣的校草最近在追隔壁艺术学院的大美女那里碰了壁,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直追不上人家。 他平时总逃课去网吧,苏喜就来网吧找他。 苏喜提着礼物盒找到他在的包厢,对方忙着打游戏,耳朵上戴着耳机,斜眼瞟她手里的礼盒一眼就再没看。 苏喜向来对同学口中什么男神无感,这是头一回跟他搭话,结果苏喜还没说话,对方率先开口说:“老子没看上你,出去。” 苏喜人傻了,张着唇。 “听不听得懂人话?送什么都不顶事儿。” 苏喜深呼吸,叹了口气,走到对方面前,把爱马仕的盒子从里面拿出来放他桌边上。 被打扰游戏的校草瞬间暴怒的脸,在爱马仕橙的映照下,转眼化为平和。 他敲键盘的手指都停了,有几分惊讶地抬头看苏喜,这才看清了苏喜的脸。 苏喜真是太害怕他再说什么看上没看上了,立即澄清,“不是给你的。” “不是给我的。”校草眉头皱起,顶腮,缓慢摇头笑,展示下颌线:“那还能是给谁的?” 苏喜顿时感觉这人号称情圣确实有两把刷子,可不是容易让女生心动么,两句话她血压就到顶了。 “艺术学院很多女生都带这种项链,你送这个给她,她会喜欢的。” 校草摘掉耳机,将信将疑地打开盒子,苏喜把商场小票给他看。 苏喜不是没想过干脆把这个给姐姐看,告诉她自己骗她其实是为了攒这个项链,但欺骗就是欺骗,姐姐对她那么好,她好奇了不该好奇的职业本来就是她不对。 何况她整整骗了半年……简直是过分到极点了。 现在再把这东西拿来说,特有推卸过错,卖惨的油腻感。犯错就要认,不要逃避承担责任,这才是姐姐以前教她的。 虽然是不过万的款,但应对这种小事绰绰有余,苏喜从表情看得出,校草对这东西很满意,也很快明白了苏喜的意思。 “这段时间有不少跟我套近乎的,就属你这个……” 苏喜快校草一步把小票拿走,揣回自己兜里。 “毕竟咱都是选手吗,你先把这个送给嫂子,大赛一结束我就把小票给你,要是嫂子问,你就说不知道放哪裤兜里忘了,反正鉴定肯定是真的。” 校草笑了,在苏喜一口一个嫂子里逐渐迷失,“我听他们喝酒的时候聊什么核废水的事儿,说今年不考海鲜,你研究研究河鲜,特别是淮扬菜。再有消息我再给你说。” 暮色四合。 夜幕同那辆熟悉的德系黑色轿车一起到来,车身线条流畅利落,车漆在黑暗中仍有华美微光。 司机来学校接苏喜,这次去到的是松谧御园,也就是之前她住过的那栋中式别墅。 她之前住过的那间卧室敞开着房门,里面干净空荡像从来没有人住过,连她之前的暖黄色卡通窗帘都换成了与别墅地板色调相符的深灰色。 苏喜站在门口微愣了几秒,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乍一眼没什么,越想越闷闷的难受。 沈檀心在主卧,大床上还是给她准备了衣服,这次是件水钻流苏公主裙,在黑暗中璀璨闪耀。 但它暴露的程度是绝对穿不出去的,穿上之后稍有动作,种种部位就会从流苏里露出来,苏喜这次不再遮掩,但还是难免脸红。 沈檀心单手靠在两个枕头上瞧着她,那眼神谈不上是喜欢她还是不喜欢,只是淡淡瞧着。 一缕漆亮的黑发蜿蜒过沈檀心细白的脖颈,延伸进饱满圆润的胸前,捉着苏喜的视线直到看不清楚。 黑色睡裙绸缎腰带窄窄一收,腰部展开一只手掌横过来就能完全挡住。 苏喜攀着沈檀心,蜻蜓点水的吻,理智尚存的时候她还是想要缓和关系,“姐姐,学校组织厨师大赛,我报名了,听同学说,名次好的话……” 沈檀心没有打断她,只是冷白纤瘦的手缓缓伸向枕头底下摸索,苏喜紧紧盯着那神秘的枕头底下,已经不知道自己嘴里要说什么了。 沈檀心从枕头底下找出来一个黑色的丝绸眼罩,苏喜看着沈檀心给她自己戴上,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她身下。 这一瞬间苏喜屏住了呼吸,所以沈檀心现在完全看不见她了,而她却想对沈檀心做什么都可以? 脑子里轰的一声。 简直让人发疯。 …… 司机依然是在深夜将她送回学校宿舍,哪怕她小声嘀咕了可不可留在沈檀心身边睡。 之后她和沈檀心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多了,比出那件事之前还要多,但无论是在家里,公司,娱乐场所,临时出差的酒店,甚至周围临近的城市…… 全都是做那件事,且只做那件事。 虽然沈檀心不再同她交谈,但她其实每次都有办法让沈檀心回应她,那些人前不能听到的隐秘回应,让人听之欲狂。 这是她完全不想拒绝的诱惑,不仅没有让她乏味,反而愈发上瘾。 但无论到多晚,司机都会把她送回学校宿舍。 每次深夜回到学校她都很困,也是每到这个时候她才会短暂梦醒一般的意识到,或者说承认,一切都变了,有什么再也回不去了。 白天又要早起准备比赛,困的睁不开眼的苏喜却死死睁着眼睛不肯睡,她到底还能做些什么来挽回。 次日,破天荒的,司机是早上七点来接她,想到可能不是要继续那样了,她激动的跟老班请了假去。 车子开到了云臻华府,这里不算市中心最贵的小区,但临近各机关单位,听说是最卧虎藏龙的地方,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苏喜坐在车里往外看,这个传闻中住了很多低调大佬的地方,小区公共区域的阶梯式花园看起来不如姐姐名下任何一栋住处,根本不能比。 进屋后,一个住家阿姨让她换上鞋套,然后她跟着阿姨往餐厅走。 这套房子大概一百多不到两百平,四室一厅的方正格局,老派实木装修,而姐姐住的松谧御园近千平,一个主卧附带的主厅侧厅卫浴加起来都比这套房大了。 姐姐小时候住的房子她也有幸去看过,那是全国最有名的豪宅小区之一,很多游客在那豪华的欧式建筑外面拍照打卡,网上有评论说阿姨和保安都得谈异地恋那种。 所以能让姐姐甘愿在这儿过夜的人,简直是‘真爱’无疑。 “多少吃一点,天天就知道喝酒,胃怎么受得了?”餐厅传来极温柔的女声,近乎于哄,苏喜辨认了几秒才听出是安饶的声音。 安饶就是当年在重逢的拉面店里给她扔眼刀,疑似姐姐前女友的大领导,她比姐姐大七岁,今年33,人前威严的让人笑都不敢笑,很难想象她是怎么发出这种声音的。 苏喜走到餐厅门口,看见沈檀心一身暴露的烟蓝色吊带真丝睡裙,闭眼靠在餐椅上。 姐姐微卷的长发随意披散肩膀一侧,v领开很大,半团丰润都露在外面,纤长冷白的手正有一下没一下揉着太阳穴,似在纾解疲倦。 桌上的鸡汤面满满的,姐姐好像一筷子都没动,一开口气声慵懒,磁性动人:“难为您亲手给我下毒。” 一旁的安饶眉头微蹙,自己尝了尝,说哪有那么难吃。 安饶一身冷灰色苎麻睡衣,宽大衬衣配阔腿裤的款式,从脖子遮到脚面,素面朝天,棕发用抓夹随意盘在脑后。 从苏喜这个角度看,安饶细长眉,眼窝深遂,鼻梁挺翘,花瓣唇,精致的像手办,实在又英气又漂亮,苏喜不得不服气。 很家居甚至显得朴素的场景里布满阳光,两个好般配的女人坐在一张餐桌前有说有笑,这画面乍眼一看真像在一起好多年,经常拌嘴的妻妻,也就显得墙上那张男女结婚照更刺眼。 安饶已经跟那个男人结婚四年了。 姐姐昨晚跟安饶过夜,而自己不管多晚都会被送回宿舍,苏喜也不明白这会儿心里强烈翻涌的是什么感觉,只是好像有只鼻青脸肿的小鹿藏在心底悄悄问: 姐姐,你是不是有参照物了? 那面一看就难吃,鸡肉都煮老了汤却是寡淡的。苏喜站在餐厅门口,厨师专业的本能让她又瞧了那碗面一眼。 安饶转头看过来,看到是她,面上没有波澜,眼底深处却震惊像看到了一个外星人。 不过仅仅半秒就恢复如常,安饶和姐姐其他性格西方化的朋友不同,什么情绪都不太外露。 “姐姐我去给你煮面。”苏喜用和以前一样的轻松语气说。 沈檀心眼皮都没睁,和往常开会累极了的时候一样。 进了厨房,在阿姨的讲解下她很快熟悉了各种用具,没一会儿就顺畅上手了。 餐厅里的聊天声隐约传来,好像是关于她,苏喜一边切菜一边偷偷竖起耳朵。 “我真不明白你还留着她在身边干什么,这种孩子就是劣等基因携带者,教不好的。” 菜刀落在了手指上。 苏喜浑身僵直,感觉不到疼。 沈檀心没所谓的笑了笑,“你这从群众中来,怎么回不到群众中去了呢?” 同样是小地方出生的安饶猛然屏住一口气,瞬间脸颊通红,眼中闪过寒光,“介不介意我找你家小厨娘取取经?问问鸡该怎么做?” 沈檀心不说话,安饶就当她默认,起身走进厨房,还顺手把厨房门带上。 仿佛有种强劲的冷风从背后袭来,眼神似乎有实质性的力量,苏喜感觉背后那女人正死死盯着自己。 5、帮我 那女人开口,听上去礼貌温和的寒暄,这种极致反差让苏喜不寒而栗。 “小苏,你刚是从哪过来的?不在沈董那住了么?” 一句话便戳中苏喜心窝,苏喜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只好随口搪塞。 似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安饶从双开门冰箱拿出各种新鲜水果开始做果切,轻松随意的聊起过去。 三言两语,她便很自然的告诉苏喜,当年她因为工作的原因去过两次苏喜家乡附近的县城,沈檀心追过去两次,所以才会有苏喜和沈檀心的两次偶遇。 你视之为救赎的命运安排,不过是别人炙热爱情的小插曲。安饶仿佛恨不得将这句话刻在苏喜脑门上,乘胜追击,“你都很久没回家了吧?不想回去看看?” 苏喜后背一凛,安饶轻描淡写一句话简直瞬间引爆她心理防线。 苏喜呼吸里压着冷颤,看起来是在切菜,可手指上的血已经染红了半个案板。 安饶冷眼睨着,扬声让阿姨拿医药包过来。 两个人都没注意到沈檀心闲庭漫步般走进厨房,在苏喜抑制不住冲动说话之前,伸手给苏喜嘴里塞了颗蓝莓。 这是一个很明显的堵人嘴巴的动作,安饶看笑了,眼底有几分戏谑不屑。 沈檀心故作亲昵地从背后环住苏喜,下巴轻搁在苏喜肩上,连长卷发也就这么柔柔的披散在苏喜身侧。 花草林木般的好闻气息,如温柔海浪般包裹住苏喜整个人。 沈檀心一米七一,比苏喜高出近十公分,看上去把整个苏喜罩住,跟一旁同样一米七的安饶隔离开。 这已经是苏喜努力后的身高了,刚从县城出来的时候她一米五几,跟着沈檀心吃得好睡得好才长到的一米六出头。 沈檀心余光不经意扫到案板上的红,不动声色地牵起苏喜企图藏起来的手,而后看见了苏喜手上全是血。 就这么当着安饶的面,沈檀心的唇几乎贴着苏喜耳朵在轻笑,苏喜感觉自己的耳背热到发烫,半边脖子都随之酥酥麻麻的一软。 “不可以破坏我在安总心目中的美好形象,知道么?” 沈檀心的语气温柔到像哄流浪小猫时的声音,苏喜听得心痒,一呼一吸之间,又都是属于沈檀心的体香,清幽动人。 她知道沈檀心在演戏,但这种似触非触的拥抱,实在让她愈发飘飘然。 “你要是敢在安总面前乱说话,我就把你扔到公海里喂鱼。” 安饶听到沈檀心后面那句威胁的话,眉头骤然一松,一下子所有的逻辑都自洽了。 原来沈檀心不在乎这小脏东西的背叛,全是因为太在乎她的看法,千算万算,她实在没算到沈檀心现在已经这么在乎她了。 沈家大小姐熙城谁不知道,原先那么自我的一个人,现在居然会为她改变这么多…… 安饶注视沈檀心的目光逐渐柔软如丝,脸上闪过一抹得意的笑。 “你在我心目中哪来的美好形象?你什么形象我不知道?”安饶说完就抬脚离开了,嘴角难压笑意。 被拥在怀里的苏喜已经完全沉迷,嘴里应着声,其实啥也没听进去,什么大海啊鱼,她现在只想当个幸福快乐的小聋女。 听到安饶走远了,沈檀心才缓缓放开怀里的人,随手把那盒蓝莓掷在台面上也离开了厨房,阿姨提着医药箱进屋,来给苏喜包扎手指上的伤口。 安饶在客厅落地窗边的中式红木太师椅上坐下来,戴上金丝眼镜在折叠手机上看报告,因为心情大好,张口说话开始有几分撒娇意味。 “都四年了,你二叔卷款跑路的事儿到现在还有不少人来我这儿闹,我一天天觉都睡不好。” 沈檀心在餐桌前慵懒靠坐,没抬眼皮,但嘴里顺着安饶的语调,“那他真是不得好死。” 不多会儿,苏喜端来重新煮好的面,沈檀心安静吃着,三个人之间难得的和谐。 饭后沈檀心起身去换衣服,苏喜蹲跪在地上帮她穿鞋,她整理领口,背对着安饶道:“一会儿招商会你得替我去一趟,我有事。” 安饶看似坐在窗边专心看报告,情绪却还在兴头上,嘴上不情不愿,但没推脱什么就答应了。 苏喜莫名觉得有些不寻常,这看起来只是姐姐临时一个随意安排,但她总觉得以安饶的特殊身份能替姐姐去招商会,肯定会给姐姐带来特别的好处,具体什么好处她也说不上来。 坐在熟悉的车里,坐在沈檀心旁边熟悉的位置,车窗外景物飞逝,苏喜一路都不敢说话。 渐渐的,车里安静到有些窒息的氛围让苏喜鼻子一酸。 以前跟沈檀心在车上,她能很轻松自然的分享她认为有趣新奇的一切,特别能说,这让她觉得自己一丁点也不像网上说的原生家庭有问题的孩子。 虽然穿的用的没有奢牌,但她一点不自卑,也不为过去的事难过,平时新认识的朋友都以为她出生在很幸福的家庭。 她以为自己就是比别人坚强,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猛地意识到,她的自信全是因为身旁这个女人。 可能情商就是特别厉害的人溢出来给人的能量吧,都是姐姐无声无息中太会照顾她的情绪,总是鼓励她,她才会忘了过去的遭遇,同时也让她几乎忘了…… 如果姐姐再也不理她…… 她好像什么也不是。 苏喜不得不承认安饶几句话就把她心态完全搞崩了,在海啸般的负面情绪裹挟之下,苏喜说了句让自己后悔的话。 “姐姐,在你眼里我也是劣等基因么?所以……我才被换了用途。” 车里一片死寂。 苏喜说完就后悔了,恨不得把时间倒回去,姐姐如果真的嫌弃她当初根本不会带她回家,这么说话太没良心了。 可苏喜刚要张嘴补救,就听见一旁的沈檀心没所谓的淡声说:“抱歉,我以为你会干一行爱一行。” 苏喜机械式的转过脖子望着沈檀心,整个人有些木然。沈檀心没看她,脸上无波无澜。 所以一直以来自己是被当成一个性工作者? 这段时间所有为沈檀心沦陷过的瞬间全部化作回头箭,在苏喜心头顷刻间万箭齐下。 车在高速上疾驰,可这一刻的苏喜好想从车上跳下去。 想痛哭,但又绝不想让现在的沈檀心看她哭,她侧过身去粗重的深呼吸,车里的位置怎么会这么小? 她两只手无所适从地在车门上抓了几下,潜意识里还是想跳车,再找个地缝,就这么永远待在里面。 车子开了好久,公路长的好像漫无边际,可从来操作方向盘的人就不是她,吩咐目的地的人也不是她,她感觉自己弱的像只小猫,被人救回来收留又亲手杀掉。 她不知道自己脸上现在会是什么丑表情,话音全哽在喉咙里,心声震耳欲聋。 你以前本来可以不对我那么好的。 你…… 苏喜不知道让沈檀心把招商会推掉的事是什么,但车先去到了她学校。 苏喜得救般开门下车,可临走,脑中又是一声雷霆。 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见到沈檀心了? 她回头望向沈檀心,心声呼之欲出。 沈檀心也看向了她,但不同于她眼中浓得化不开痛苦,沈檀心那双冶丽深邃的眼睛里显得空寂,什么也没有。 “我无暇看不起任何人。你是自由的。” 车子开走了,沈檀心淡漠的话音还回荡在苏喜耳边,苏喜愣在原地眼睁睁望着那辆载着沈檀心的车在视线里远成一个黑点,瞬间就把她心口掏空了。 苏喜一直望着那辆车开走的方向,两腿发软几乎站不住,眼眶极度热胀,像压着惊涛骇浪,张着唇想大喊都喊不出声。 姐姐我后悔了! 我为自己承担代价的决定后悔了! 这!代!价! 也太大了吧! - 【决赛敲定了就是比淮扬菜,特色菜自己发挥。】 微信上,校草给苏喜发来消息,后面是一张图片,记录着各个考官评委的给分点偏好。 对这段时间一直在练淮扬菜的苏喜来说,这是个好消息。 看到一早起来又准备去雕萝卜的室友,苏喜叫住了她,没多说任何话,也没解释,只提醒了一句:练练淮扬菜。 决赛这天,学校安排大巴车载选手去考场,车上,校草主动走到苏喜旁边,舍友本来和苏喜坐一起也被校草赶走了,四下里顿时一片起哄。 好吵,苏喜心事重重,黑色帽衫的帽子拉过头顶,黑发有些杂乱的披在胸前,脸上没任何表情。 苏喜的脸清隽疏朗,带些学生气,不高兴时反添许多英气,总叫一些女同学频频侧目。 校草笑着拿出手机给她看。 屏幕上是微信聊天界面,那聊天内容一看就是刚热恋的小情侣,看来他成功追到了艺术学院那个女生。 苏喜淡声恭喜他一句,他看上去心情极好,自说自话聊起来,苏喜心不在焉的应着。 大巴车经过城郊,一栋栋烂尾楼映入眼帘,有些房子看上去已经完全盖好了,但就是没人住也没人管。 “这个啊。”校草瞧苏喜注意那些楼,用下巴指了一下,说:“开发商姓沈,四年前卷款跑国外去了!买房那些人贷款还不上,首付也打了水漂,天天找上边闹,听说有的离婚了,有的跳楼了。” 苏喜之前听姐姐的朋友们聊过不止一次,那个跑路的开放商是姐姐的二叔,因为这件事姐姐名下的公司也受到了影响,几年来姐姐心心念念的星光岛项目一直都没有拿下,只能看着别人争抢。 苏喜半垂眼睑,浓而直的长睫毛在眼尾投下两片阴影,“把烂尾楼重新建好应该花多不了多少钱吧?我看有些楼不是都建的差不多了么。” 校草来了劲,“哪个冤大头会去接手烂尾楼哦!这里面水深着呢,弄不好就是一身官司。我爸就是干工地的,真正盖房子的成本也就百分之二十,剩下才是大头。想把烂尾楼搞好,少说得好几千万。” 苏喜仰头靠在座椅上,闭眼隐去眼中微闪的水光,心底暗暗嘲笑自己刚才那一瞬生起的妄想。 姐姐想要解决的麻烦好几千万。 姐姐想要的东西,两个多亿…… 夜晚的风吹进烂尾楼,发出像哨子的声音,在有些人眼里那是鬼哭狼嚎的建筑垃圾,在有些人眼里是永远也住不进去的家。 天色渐暗,底下的工地门口四年来第一回站满工人,门口拉上红色巨幅,【热烈庆祝鑫和家园项目复工】 对面则挤满了苦等四年的业主,他们今天听到消息下午就过来了,站了数小时,站到天都黑了却好像一点也感觉不到累,都在笑,眼里闪光。 几个带着头盔的领导胸口系着红花,笑容亲切地冲着喇叭扬声喊道:“鑫和家园项目,正式复工!” 有业主当场就哭出了声,一些家庭成员彼此热烈拥抱,一时间人们又哭又笑十分喧闹。 “终于复工了!太好了!”“妈!咱家能住上新房了,不用供毛坯了!”“儿子,快给你女朋友打电话,今年能结婚了!” 路边,两个女人从黑色库里南上开车门下来,静静地看着欢呼哭泣的人群。 安饶眼神欣慰,轻声问身边的沈檀心:“搞慈善?” “砰砰砰!”工地上空炸响庆祝动工的烟花,沈檀心牵住上身随风扬起的黑色桑蚕丝披肩,转身去开车,含笑的话音散进风里。 “花点小钱,买你睡个安稳觉。” 安饶望向沈檀心的背影,沈檀心头顶璀璨绚烂,烟花声势浩大的铺满整片夜空,如梦似幻。 两个人回到车上,安饶在副驾驶瞧沈檀心一眼,沈檀心化了妆,车厢里暗色将轮廓勾勒更深隽分明。 那种美貌像有人用枪冷不丁指着你脑门,说嘿,lookme,然后等你抬眼看去,一瞬间万物失色,只能看到她的脸,连枪都消失了。 “你晚上有安排?不跟我回去?”安饶问。 沈檀心一手掌方向盘,懒然将车驶上大路,“不了。” 劳斯莱斯这款车型方向盘格外大,驾驶时小幅度摆动显得人慵懒优雅。 不喝酒会死,天一亮就乏,天一黑就要去玩,这就是这几年沈檀心在安饶这里的人设。 片刻后,安饶的声音兀自在安静的车厢里响起。 “你不来怎么知道我睡的安不安稳?” 车速无声地越来越快。 …… 这是头一回,苏喜自己打车来找沈檀心,今天是沈檀心生日。 她倔强的想,沈檀心说她是自由的,那不就代表她可以想来就来? 门卫倒是依然礼貌微笑,不拦她,但是得知沈檀心没回家,苏喜的心凉下去大半。 她确实可以想来就来,但沈檀心也可以选择不见她。 此处的别墅主打环境清幽,周边没有高楼大厦,只环绕百亩黑松林,苏喜视线里只矗立着一套检测空气清新度的环境监测站设备,屏幕上红字显示实时显示负氧离子、pm1.0等等。 夜风一起,叶声如浪,苏喜呼吸里都是松木清冷微苦的气味,不知所措僵在原地,逐渐被委屈淹没,眼眶有些酸热。 片晌,苏喜绷不住对着别墅前院浓稠的夜色大声喊起来: “姐姐!我今天厨师比赛拿了第一名!好几个大老板都愿意录用我去上班!” 夜色里只有苏喜自己的声音在回响,她越喊声音越小,越哽咽,“……你还在乎么?” 身后一阵引擎轰鸣由远及近,苏喜擦掉眼泪回头看,被那一百多万的摩托车上的高级大灯照到睁不开眼。 “上车。” 说话的是姐姐身边那个高个女保镖。 对方看上去任务在身的样子,不算慌忙,但实在不能耽误时间,苏喜跨上摩托车,一开始不太好意思抱紧人家,但摩托车一飙出去她感觉自己差点飞起来,赶紧死死抱住。 女保镖近一米九的个头,宽肩窄腰四肢修长,墨镜头盔衣服都巨帅,而且这一抱她发现人家肌肉还特别结实,顿时羡慕的要死,怎么能有女人帅到这个地步?她要是这么帅就好了。 路上风大声音也吵,她没来得及问,到了地方女保镖才告诉她,“沈董在里边等你。” 前面人声喧嚣,璀璨的灯网如繁星银河。 这是栋陌生的泳池别墅,正在开派对,来往男女衣香鬓影,手持高脚水晶杯,举止优雅,放眼看去全是精英名流。 女保镖瞅了眼苏喜那副失恋的潦草形象,摘掉自己的墨镜给苏喜戴上,遮住苏喜满脸泪痕。 又从摩托车上拿了个棒球帽,给苏喜遮住被风吹的乱七八糟的头发,女保镖还把身上的外套也脱下来给了苏喜,好让苏喜遮住跟这种场合格格不入的学生卫衣。 进门的时候西装笔挺的迎宾向她们鞠躬,苏喜从玻璃门的反光里看到自己,自己把自己帅的呼吸一滞,这谁还能认出是她。 别墅里有管弦乐乐队现场演奏,几个高颜值欧美面孔的调酒师在人群中炫技,吧台上依次摆放鸡尾酒,流光溢彩,似冰雾似火焰。 斜后方的开放式厨房,日料主厨团队正现场烹饪,竹荚鱼、金目鲷之类的新鲜食材,在案板上现切下来色泽极艳,极红。 用于生食的羽立海胆是刚下拍卖,拍卖证书上镌刻细细一行外文显示一份价值六位数。 苏喜缓步往前走着,法式雕花长餐桌上分了大半的生日蛋糕还能看见祝沈檀心生日快乐的字样,很多人把礼物放在别墅角落的蚕丝羊绒地毯上,礼物盒从地面垒起来像座山,奢牌logo目不暇接。 听来往的人聊天里的关键信息,派对是安饶办的,苏喜环视这一切,心底酸涩隐隐有些痛。 她什么时候才能给姐姐这样过生日?这里一盏水晶灯开一个月的电费估计就是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吧…… 女保镖带着蓝牙耳机,应该是听到了什么指令,带她直接上了三楼。 在三楼一个落满灰尘的杂物间里,苏喜惊讶的看见了歪在旧沙发上的沈檀心,一身烟紫色吊带绸缎长裙高雅华贵,与这里格格不入。 姐姐怎么会倒在这里,她明明该是今晚的主角啊。 还没反应过来,苏喜被沈檀心一把拉进杂物间。 空间逼仄,两人身体紧贴,她感觉沈檀心整个人好烫,脸也不正常的红着。 沈檀心牵走她的手直奔主题,主动的简直让她无措,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帮我。” 苏喜手臂一僵,心里酸疼到不能呼吸,不知道是几辈子积攒来的胆子,她跟沈檀心拧着劲,“抱歉,姐姐,我不是性工作者!” 话刚说完,她被推到门上,眼前墨镜忽然被摘掉,沈檀心狠狠吻住她的唇。 这是沈檀心第一次吻她,辗转覆压她的唇,掠走她的舌,吸得她舌尖发麻,强势热烈却不并莽撞。一如之前每一夜接触,她如何发疯,沈檀心都掌控着某种循序渐进的节奏,引她愈陷愈深。 她能在这个过程中感受到对方的用心,但人在感觉到被在乎的时候最委屈,她闭上眼睛回应着这个吻,眼泪还是润湿睫毛滚落下来。 沈檀心气喘吁吁的停下来,眼尾微红,眼里隐隐有泪。 “帮我!” 6、不堪 “看见檀心了么?”安饶握着一支风铃香槟杯询问路过的宾客。 “她好像上楼了吧,哇,你今天好漂亮啊安总!你这套hautecouture(高定)是在法国……” “抱歉,我得先去看看她,她好像喝多了。”安饶打断对方的话,提起裙角就上楼了。 宾客摆手笑说没事,身边几个人的视线都跟着安饶上楼。 “安总以前从来不穿长裙,太惊艳了。” “可不是么,她跟沈董事长真是两位神颜大美女。” 找遍一楼二楼,最终安饶在三楼隐约听到了令人面红耳赤的细微声音。 走廊尽头是杂物间的门,安饶呼吸发窒,但没有刻意放轻自己的高跟鞋声,她后牙紧咬,这是她家,她没必要躲避什么事。 拉开门,她看到的是不堪入目的画面。 那发出声音的女主角正是今天的寿星,她身上那个基因低劣的脏玩意,第一反应是找衣服给沈檀心蔽体。 安饶魂神剧颤,死死盯着苏喜的脸再看不到别的。 她从未像此刻这样,像想要杀灭病毒,消灭蟑螂一样极度渴望让一个人世界上消失。 她正要上前,一道高大的黑影闪过身侧。 “你怎么混进来的?”女保镖一把将苏喜从杂物间提溜出来。 苏喜人都懵了,她头上还带着保镖给的棒球帽,保镖却问她怎么混进来的。 安饶跟厉鬼一样伸手过来抓她,女保镖提着她往前快步走,看起来完全是粗暴对待,但实际上不动声色地避开安饶。 “安总,这个人必须交给沈董亲自处置。”女保镖说着话就把苏喜提走了,没给安饶一丝逮住的机会。 苏喜全程双脚离地,就这么被快速提进电梯。 安饶没有追上来的动作,电梯门即将关上的夹缝里,苏喜看到安饶踹了沈檀心一脚,还把整杯香槟泼在了沈檀心脸上。 “你别管我你去帮她!”苏喜赶忙要摁电梯开关,被提着往后退了一步够不上,急了,“喂!你不是她保镖么?” “安静。”女保镖声音冷肃,她说话一直都有很重的口音,苏喜听不出来是哪里人,有点像中文不大好的外国人,但容貌确实是亚洲人长相。 苏喜不明白这些神秘大人物们今天又在演什么戏,又到底在盘算些什么大事,她只知道沈檀心现在醉的不省人事,有个厉鬼一样凶悍的女人在上面踢沈檀心,还泼她一脸香槟! 酒精那东西进眼睛会不会很疼啊,苏喜皱着眉想。 沈檀心被泼的睁不开眼,撑着身体半坐起来,随意地拉起自己掉落一边的黑色极细肩带。 安饶居高临下死盯着她,眼尾赤红,声音冷的像冰碴子,“酒醒了么?” “我没醉。”沈檀心摇摇晃晃站起来,扶着墙往外走,经过安饶没有停留,用料厚重的重磅丝绸裙摆顺着大腿自行垂落至脚踝。 “那种东西你都吃得下。”每一个字都像从安饶牙缝里挤出来。 她回头看着沈檀心,那女人踉跄起来更多了些摇曳多姿,但也显得更轻浮可恨,几乎是咬牙切齿:“你也不怕得脏病!” “哈哈哈哈哈!”沈檀心侧过半身,仰头肆意笑着,唇和脸颊上都是因为隐秘之事还没褪去的潮红,几缕漆亮的黑发被汗液黏在额角和颈后,烟紫色绸缎长裙汗湿紧贴身体,曲线分外妖娆。 安饶举起酒杯怒不可遏地要往地上摔,可杯子还没脱手她就收了手劲,将酒杯轻缓稳当放在了杂物间桌子上。 力挽狂澜般控制住愤怒情绪,她花了不到两秒钟。摔杯子的动静会让楼下的人注意到,她没有必要让其他人猜测她们的关系。 沈檀心自己往电梯方向摇晃走去,黑色高跟鞋细跟一崴,一跤摔在地上。 安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抬着下颌,冷睨着沈檀心。 某个女人早已不在意什么形象,索性就这么懒洋洋往地上一躺。 微卷的发尾、烟紫渐变墨黑的绸缎裙摆洒落开来,像朵开到荼蘼的花颓败地绽在地上。 “我已经死四年了。”地上的女人红唇微张的笑着,眼角却挂着倔强不肯落下的泪珠,委屈呢喃:“你不埋我。你总是好忙。” 安饶把脸撇到一边不看地上的沈檀心,胸口却起伏不寻常,心头又气又恨之余,开始多了些别的,一股强烈的酸涩激湿了她的眼眶。 或许只有她知道,这四年沈檀心表面风光无限,其实从她结婚后,沈檀心就一蹶不振,什么实事都不做了,每天就是喝酒,浑浑噩噩度日。 如果不是想着沈檀心能好好多吃几口饭,她是不会容忍苏喜那种货色一直待在沈檀心身边的。 她走到沈檀心身边,蹲下来看着沈檀心眼波横泪的笑,嗓音里有一些微不可查的哑,“沈檀心,你还想要我怎样?” 沈檀心就这么委屈哀婉的盯着她看,眼里只是水光缓动,心声就好像已经呼之欲出。 安饶摇头,“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我能做的很有限。鑫和家园复工了,舆论不会再针对沈家,星光岛的项目我可以想办法给你,我希望你振作起来,至少……” 安饶再次撇开头,手往上擦过眼角,才继续说,“为了事业能照顾好自己,活的像个人,少喝点酒少来往些不三不四的人。” 星光岛项目的开发权属于安饶丈夫背后整个家族关系网,安饶只能拿到按定价敲定出售和部分合作经营的权限。 简单说就是安饶用这个岛像偷长辈东西,犯法,但如果稳赚不赔,赚的钱分给长辈,那长辈可以睁一眼闭一眼。 “骗子。”沈檀心只是笑,闭上眼睛,眼角落下一道水线,声音委屈的发颤,“你总是骗我。” 安饶不想再和醉鬼交流了,伸手把沈檀心从地上搀起来。 电梯下行到车库后,苏喜的双脚可算接地了。 女保镖开车载她驶出别墅,这次方向不是学校,是松谧·御园。 潮热褪去后,苏喜逐渐恢复理智,所以姐姐刚才到底是醉没醉?醉到什么程度? 这直接关乎自己刚才那些行为的性质,自己到底是帮姐姐出演了气疯安饶的‘真人秀’,还是……趁人之危的该死女流氓? 试探性地,苏喜瞟了眼旁边开车的女保镖,那生人勿进的强势气场,简直让人说话都手心冒汗。 “……你会打我不?” 车辆匀速行驶,开车的女保镖不放音乐也不用导航,十分安静,冷不丁冒出这句话在车里显得很突兀,甚至奇怪。 女保镖从后视镜里瞟她一眼,用那带老外口音的普通话道:“两千。” 苏喜反应了几秒,预判了对方的预判,嘴角微抽,“是我得给你两千是吧?” 女保镖微点了下头,“嗯。” 苏喜:“……” 已经夜深人静,苏喜被保镖送回松谧御园,坐在客房的床上没有一丝睡意,没一会儿就听见沈檀心回来了。 苏喜一下子从床上下来,但立在房间门口整理心情没有贸然出去,她再也不想一时冲动说出让自己后悔的话了。 沈檀心好像在跟保镖说关于她的事,她将门开了一个小缝,看见沈檀心吩咐完就上楼了,腰背笔直,步履生风,哪里像个喝醉的人?那清醒程度,感觉连一丝疲惫都没有。 苏喜目光复杂的看了沈檀心背影一会儿,还是暗自松了口气。 至少说明她这次没做错什么。 第二天一早。苏喜一开门就看见自己放在学校的行李全部出现在卧室门口,用干净行李袋打包好的,装的整整齐齐。 说没点狂喜是不可能的,苏喜抿唇绷着笑意,虽然经历过最近这些简直像扒了她几层皮,但好在她可以回来了,能回到姐姐身边就好。 看到正在忙活早饭的阿姨,苏喜快步走过去,主动和阿姨一起准备沈檀心的早餐。 明水湾雅墅。 安饶坐在餐桌前,盯着阿姨端来的有机藜麦乳,思绪又飘回昨夜。 开门那一幕已经在安饶眼前回放了整整一夜,奇怪的是当时她明明只顾想弄死那个苏喜,不过是余光瞥见了沈檀心,接下来一整夜的画面里沈檀心却无比清晰。 记忆里那个从来都清风霁月只可远观的矜贵形象,从此染上脏到让人失神的性。 那种任由支配,绝对服从的柔弱姿态,那样忘乎一切极度渴求的神情,她以前根本想象不到出现在沈檀心身上脸上是什么样子。 喉咙下意识空咽,呼吸又逐渐不平静起来,安饶深提一口气滞在胸口,握起玻璃杯,却迟迟没有入口。 指腹在温热湿滑的杯壁微压,口腔莫名干涩,脑中又强制出现那画面,这次她站在门口,关注的是苏喜的后背……布满沈檀心的抓痕,有深红,有浅红。 “夫人,是饮品不合口味么?” 阿姨见安饶握着一直不喝的藜麦乳问到。 安饶放下手中的玻璃杯让换杯咖啡来,看向一边的手机。 此刻,沈檀心还在熟睡,灿烈的阳光透过一线没拉好的窗帘照到床上,又渐渐缓移到沈檀心的脸上。 那一道光将沈檀心冷白的皮肤照的赤金,人一睁眼,黑曜的眸照成琥珀。 沈檀心猛的闭上眼,难受的皱着眉,昨晚怎么忘记关遮光帘了。她闭眼喊智能管家关窗帘,想着再睡一会儿,结果刚关上手机就响起来。 “谁。”沈檀心闭着眼有些不耐烦。 “起床了。”电话里,安饶严肃的声音中藏有几分柔软,“昨天怎么不说一声就走。” 沈檀心眼里瞬间黑白分明,单手把长发理到脑后,压着声刻意让自己听起来不太舒服,“我怕吐你一身。” 对面只是笑,“你是怕自己酒后胡言吧。睡好了到樾榕茶庄来,跟你聊点事。” “不去,昨天喝的有点多,不舒服。” “聊钱的事儿,会舒服点么?” 沈檀心打了个哈欠,笑得有几分娇,“好像我差你那仨瓜俩枣。”挂了电话,沈檀心挺腰从床上坐起来。 一楼餐厅,桌上已经摆满餐食,香气勾人。 “怎么做这么多?”沈檀心从楼上下来,阿姨笑道,“小苏这孩子非要给我帮忙,想跟您展示展示她最近的进步嘛。” 多是淮扬菜系早点,小碟小盘琳琅满目,乍一眼看还以为是叫哪个酒楼送来的,沈檀心不无赞赏地瞧了一眼。 那家伙腰上系着笑脸围裙,站在餐桌旁抬头对着她傻笑,像个太阳花,“早上好呀姐姐。” 沈檀心礼节性的微点了一下头。 苏喜瞬间笑得更灿烂,立即去给沈檀心泡茶。 20年的松溪白牡丹,沸水一注入,药香枣香就扑鼻而来,香的人迷糊,她记得沈檀心的营养师说过,这茶清晨饮用可以明目。 保镖也被叫来一起吃,饭间,阿姨对苏喜的手艺赞不绝口,像跟自家晚辈聊天一样问起苏喜这水平在学校如何,很自然的引出了苏喜这次青年厨师比赛夺冠的事。 大家都在轻松吃早餐的温馨氛围,苏喜被动答起这些,自然没有吹嘘意味,心里实在爽的不得了,阿姨你可真是太会问了!要么说你月入过万呢,你这情商你该啊! 松茸黄鱼蒸饺一口爆汁,十分鲜香,沈檀心尝了一个,心里暗自有几分意外。 九丝汤色泽金黄,沈檀心喝出来明显加了蟹黄,不知道是不是苏喜自己的创意,味道比原本做法更多些鲜美浓郁,而且从里面那些豆腐丝火腿丝笋丝鸡丝就能看出,做饭的人刀工越来越好了。 苏喜观察沈檀心吃得差不多之后,去端来餐后水果给她,夕张蜜瓜,搭配斯凯拉雷金车厘子,一整盘金灿灿的,和苏喜这会儿的心情一样。 沈檀心一口没尝,而是叫女保镖去拿来一份文书,在上面签过字就给了苏喜。 苏喜看到文书上的内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再也笑不出来。 这正是三年前她和沈檀心签的那份合同。 在最后一页上,白纸黑字的显示着苏喜已经还清了欠沈檀心的所有债务,最底下是沈檀心的签名。 不对啊!怎么可能呢?苏喜赶忙又往前翻,泪水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一个月给她打一千五百元生活费,三年是五万四,学费一年九千五,三年两万八千五…… 从世界各地调烹饪大师单独教她花了二十多万,一对一托福培训及预备出国的各种培训班十多万,加上各种杂费,统共四十八万两千五百元人民币,平时生病整牙皮肤管理娱乐之类的费用都没有算。 再看她偿还的部分,光是三年做家务这一项就算她还掉七万五,然后是她打工送给沈檀心的礼物,合计一万一,之后就空白了。 “明明还差四十万!”苏喜指着合同,红着眼睛对沈檀心喊。 她不会把那事儿也算进去了吧?苏喜心里忽然隐隐发颤,每睡一次都算自己在还钱么? 沈檀心眼皮都没抬的淡声道:“你昨天给我帮了忙,剩下的钱一笔勾销。” 阿姨在旁边不明所以,惊讶的拍手道,“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儿啊,小苏,高兴傻了吧!还不快谢谢沈总啊。” 我谢个头啊!苏喜轰一声站起来,泪如雨下,心里在怒叫,我早知道就不帮你了! 身为保镖的警惕性永远比一般人高,苏喜一起身,餐桌对面的女保镖视线就扫过来,身体没动但已经进入了预备状态。 “你哭什么?”沈檀心直视苏喜的眼睛。 7、雀跃 “我说我不要你了么?”沈檀心问她。 苏喜愣了一下,泪水滞留在下巴尖,一缕红晕悄然爬上脸颊,姐姐是怎么不带一点感情说这种话的? ……是哦,只是说债还清了,没说要把她赶出去,一大早行礼都拿过来了。 苏喜的哭意僵持在脸上,这才感觉自己好像反应过度了,而且是……相当过度。 大家都坐着看她,她一个人站那么高,怪…… 目移,缓缓坐回去,苏喜嘴唇微动又闭上,好了脸已经丢完了,说什么也找不回来了。 沈檀心起身,“这段时间会有人想找你麻烦,你跟老师请个假,先住这儿,别乱跑。” “不用请假,我们放暑假了。”苏喜幽怨地瞅向她。以前你很关心我的,现在我放假了你也不知道,你变好多。 沈檀心淡淡应了一声抬脚离开,闲澹如一缕清风。 苏喜的视线回到那份合同上,眉头还是轻轻蹙起来。 这段时间有人找她麻烦,那下段时间没有了呢?要她去哪? 她才发现,一直以来这份合同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现在一笔勾销,把她安全感也销没了。 女保镖离开桌前看了眼她卧室门口的行礼,问了句用不用帮忙拿进去,苏喜谢绝了。 都是女生,这人实在是强壮的让人有点点嫉妒。 不同于刻板印象中肌肉强壮的女生偏刚硬的面目特征,这个女保镖是地母系长相,看起来三十多岁,有着女性特有的端庄大气和稳重韵味,不经意间便给人极大安定感,就像从远古时期穿越来的母系社会女首领。 但衣着偏中性化,总是穿很帅,潮的像超模,苏喜网上都没见过比她还帅的,如果她也是弯的,那绝对是天花板级别的姐1。 “我在你隔壁住,你要出门给我说声。”女保镖说完往她自己房间走。 苏喜叫住她,“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您?” “伦巴图。” 这是中文名?苏喜一脸问号的回自己房间收拾。 这回跟上次不是一间房,不过也很宽敞,客房里自带卫浴,光线也更好,床品比宿舍里舒服的多。 苏喜一件件拆开打包整齐的行李包,那个叫伦巴图的保镖姐姐人其实一直都挺好,三年前刚去技校的时候,因为知道自己曾经被小太妹合伙霸凌,沈檀心是让伦巴图送她去的。 一个寝室六个人,伦巴图带了五份香奈儿彩妆套盒给她室友一人一份,请大家多关照她。 那天这事儿迅速传遍全校,所有人都传她是富家大小姐到职校体验生活的,千把块钱,买了五个室友对她三年好脸,凡是有商有量,好声好气。 她是沈檀心非亲非故的小女佣不假,可她深知,自己得到的爱护远远超过她应得的。 沈檀心以前给她买的那些毛绒玩具这会儿都整整齐齐打包在里面,坐着的,一个挨着一个,莫名有些大家伙儿都过上了好日子的幸福感,苏喜看得翘起嘴角。 “叮咚。”手机上来了消息,是大赛结束时跟她交换电话的酒店hr发来的。 对方居然邀请她去面试,而且是免初试直接见酒店总经理! 正好放假了,可以去干一个月试试,那么大的酒店,总经理居然拿要亲自面试她!苏喜有些激动,于是她拿着手机去隔壁敲响伦巴图的门。 “巴图姐,我有个面试可以去么?” 伦巴图要来对方酒店详细的名称和地址,然后不知道在手机上查什么,查完过后同意她去,但要跟她一起。 去面试带保镖还蛮奇怪的,还是面试普通基层岗位,苏喜面露难色,也不好说什么。 出门的时候伦巴图穿的棕榈色牛仔中袖衬衣,配宽松的白色工装裤,相当休闲,看不出是什么职业。 两人坐电梯下到地下车库,苏喜扫了一眼,发现买菜车被开走了,奇怪,姐姐今天见谁啊,怎么会低调到这个程度。 伦巴图自然的走向沈檀心平时使用最多的定制款奥迪行政,苏喜睁大双眼连忙叫住。 伦巴图侧目看了一眼苏喜,没明白什么意思,用眼神指了下旁边平时使用率也很高的威尔法保姆车,“你要坐这个?” “那个?”伦巴图又看另一边的劳斯莱斯库里南,眼神里显然是觉得苏喜这要求有点冒昧了。 苏喜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再往远处指就是各种奇形怪状的跑车了,“我骑电动车去。” 伦巴图点头跟上。 这地方打车或坐公交都不方便,附近超市门口就有可以扫的电动车,苏喜给自己扫了一辆,看得出伦巴图不是很会弄,她就帮着伦巴图也扫了一辆,然后两人一前一后在路边跑。 伦巴图那个体格坐电动车跟骑个狗似的,苏喜从后视镜一看人家就绷不住想笑。 面试和苏喜想象中不一样,总经理笑容可掬,上来就跟她握手,还亲自给她斟茶,态度让苏喜有些困惑,可聊了一会儿苏喜发现了原因。 大赛上有评委尝过她做的菜后,问起她对于部分食材的特殊处理方式是怎么学到的,她说出教过自己的几个老师的名字,当时评委席一片安静。 那些名师她都实际相处过,所以哪怕对方问一些关于老师穿着打扮和喜好的问题她也能对答如流,只要对方见过本人,真实性一听便知。 总经理三句话不离教过她的老师,感觉只是想借她和她老师套近乎而已,她难免有些失落,不过也仅有一瞬。 机会本就不是平白无故降临的,但只要降临,需要想的就只有抓住,就够了。 樾榕茶庄。 山谷里重峦叠翠,道路两边都是遮天蔽日的千年古榕古松,时而有松鼠穿过马路窜进森林,拖着厚重毛尾,毛色极油亮。 整座山都是茶庄老板的,所以刚进山就有栏杆拦路,预约过车牌号才能进入。 沈檀心独自开车进入,路上还经过了茶庄圈景打造的园林,荷池锦鲤盛景,水中横停乌篷船,山谷最深处才是茶庄。 安饶吃完早点在花园散步赏鱼,又回包房听琴焚香抄经,待一上午也不觉得闷。 沈檀心进包房在苎席上盘腿坐下,一旁是长达数十米的全透玻璃墙,外部是数十亩竹林,绿意透进屋内,清幽侘寂。 容貌端正的服务员悄声进屋,身穿翡翠扣立领绸缎黑长衫,跪在竹席上给她们上好茶水点心,躬身退出去关好门。 开一路车有点饿了,沈檀心从明代斗彩青花碟里捏起一颗枣要吃,安饶伸手过来,摁住她手腕迫使她把枣放回那古董碟里。 沈檀心疑惑地看着她。 安饶一身米白色休闲卫衣套装,说起话却庄肃如开会,“一个枣一亿。” 两人对视,短暂寂静,同时笑出声。 真记仇啊这女的!沈檀心直摇头,“我才不会花那么多钱买你的枣!” 安饶笑眼微眯,眉峰一挑,“有的是人要,问的人可多了。” “褒贬是买家,喝彩是闲人,问的不见得会买,会买的不见得能利落给钱。” 安饶捏起斗彩青花茶杯,抿了一口杯中的特供漳平水仙,兴味道:“哦?怎么讲?” “这几年的大环境,你熟络的圈子里,除了我这样什么项目也不插手的,几个不是亏得七七八八一屁|股负债官司?” “纵使没亏,大多手上一时半会也没有那么大的现金流,还得溜着你贷一大圈。”沈檀心两指捏着茶杯观茶气,气定神闲,一席落肩款桑蚕丝烟蓝色衬衫裙,云雾般缥缈。 安饶闻言轻笑了一声,摆烂到了沈檀心这儿还真成福气了。“你理想预算呢?” 沈檀心在木桌子中间摆了一颗枣,又从瓷碟里拿了一颗,吃掉半口,剩下的放在木桌上。 安饶瞧向木桌上这一个半,半垂眼眸,花瓣唇微微翘着,“有些难办。” “我现在是能接下这颗枣的人里资产健康度最高的,不仅岛上的后续开发资金链稳健,我这一个半能当天到账。”沈檀心说着歪头一笑,眼眸灿若星辰,蓝裙衬的容色更鲜亮,“安总呐,市场上乱花渐欲迷人眼,什么也不如现米落袋为安。” 安饶瞧她一会儿,眼底有近似于宠溺的笑意,沈檀心看得出,这女人一开始就打算这价给她。 谁都想捞点钱花,安饶也不例外,可真出价的人少,安饶没那个胆子挨个试错,价格自然上不了明面上标的两个多亿那么高,利润大头还是要从后续开发融资里出。 但安饶就非要逗她几句看看反应,特像个油腻老男人,很恶趣味。 安饶没再续茶,双肘撑桌,十指交叉,“回去准备吧。” 沈檀心拿起自己那杯茶水品了一口。 这笔跨时两年,牵扯近两个亿的生意最终不到二十秒敲定。 安饶起身送她,到门口,想忽然想起了什么,有几分调侃地问:“哎?你把那个小玩意藏哪去了?我找不到,是不是在你家?” 沈檀心回过身,双眼直视她,逐字逐句:“安饶,你得给我留点脸。” 话说完,沈檀心拉开门抬脚离开,胳膊被大力拉住,安饶一只手把门摁回去。 “你还知道丢人?”安饶质问沈檀心,语气强硬:“我不允许在这场一定会被何家所有人瞩目的合作里,有人生活作风方面存在极大隐患。” 沈檀心感觉安饶整个人贴着自己,薄卫衣里一对绵软重压着她,她几乎一歪头都能挨上安饶的嘴,安饶今天变得极不安分,这可能是昨晚给的刺激生效了。 时处盛夏,恒温房里原本温度适宜,可不同体温一经接触便会迅速升温。 沈檀心面对眼前愈发燥热的女人,微微垂落睫帘,目光不再聚焦,看上去也有几分意乱情迷,“那你恐怕找不到合作方了。何夫人。” 你一心婚内出轨才是最大的隐患吧?沈檀心一点情面也没给对方留,两个人都把对方的底撕了个干净。 安饶眼里划过刀光般的恨意,扬起沥血的笑,“真没想到那技校里的小脏玩意,在你这儿值两个多亿。” 沈檀心极温柔地抚摸安饶的头发,脸颊,顺下去是脖颈再往下,似有若无,缠绵深情。 “我沈檀心呢,从现在开始,早上换一个女人,中午换一个女人,晚上换一个女人,沈家的钱也够我挥霍到2300年。” “你扔几根骨头让我削尖脑袋去赚几个钢镚还要我把底裤脱下来给你踩的小梦想啊……”沈檀心的手最终落在安饶嘴唇上,拇指轻轻摁了一下,像摁下一个小印章,口吻极为宠溺:“这辈子都实现不了。” 下唇上传来那女人指腹的温热轻挲,扰动安饶心绪摇荡,又是一瞬失神,再反应过来,那女人已经挣脱她推门出去。 又好气又好笑,安饶大喘着气,眼里漾着笑意。 真像个妖精。 七月的夜里只要开窗就能听见四周蝉鸣,晚风里桂花香气浮荡,人宛如置身香海,苏喜在房间听见沈檀心好像回来了,上楼看见沈檀心在二楼阳台吹风。 阳台玻璃门微敞,环绕音响里在放帕格尼尼《violinconcertono.2inbminor》。 绚丽的小提琴音色随风动溢出门外,利落击穿人一万个昏沉妄想,宏大华美的令人心惊。 沈檀心最长延伸到腰的卷发随风微扬,身上是件绯色桑蚕丝罩裙,质地轻薄如烟,何处纤细何处浑圆,若隐若现。 赏心悦目,令人色授魂与,苏喜看得心跳逐渐如擂鼓,脸颊耳朵都在发热,失神不知道多久才想起来意。 “姐姐。”苏喜很轻很轻的唤了一句,怕吓着人,缓步推门上前。 沈檀心微微侧目,侧颜美如画。 “我还是欠你钱的。”苏喜勾着唇角,话音里压着点得意,“今天去面试,酒店老板一直和我套近乎,他不是看上我做菜,是想通过我跟我那几个老师搭上线。” 普通学生是不可能拥有那些名师资源的,苏喜目光灼灼地看着沈檀心的背影,眼神愈发滚烫,沈檀心给她的都是最好的。 “你怎么想?” 夜色里响起沈檀心这句音色清淡的话,让苏喜的心一下子雀跃起来。 两人没有实际交流已经好几个月了。 苏喜正色起来,坦言,“我认为这是个机会,所以同意入职了。不管对方是为了什么抛给我橄榄枝,我受益我就感恩,我得到我就回馈。” 沈檀心略带赞赏的眼神苏喜看不到,转回视线投向远处灯光零星的海上岛屿,嗓音依然如晚风清冷恬淡:“你会比同龄人跑得快。” 听了这话苏喜眼角微热,熟悉地安定感强力牵引她上前,她从背后将沈檀心拥住。 沈檀心没有挣脱意图,也没有回应。 苏喜一只手扣住她的肩,脸用力埋进她后背,家一般温暖安适的香气萦绕在她鼻尖,让她的声音瞬间有了些哽咽,“姐姐……我真的好想你。” 沈檀心似乎有些不解,侧转过头看她。 苏喜红着眼哑声低喃:“我是经常见你,可我感觉已经好久没见你了。” 8、口红印 沈檀心转过身,同时也从苏喜怀抱里脱身,她抬手,拇指揩去苏喜脸颊的泪水,算不上温柔。 “你早已不是孩子了。” 沈檀心缓步离开阳台,苏喜耳边回响那话音,刚刚还充盈怀中的温暖柔软还未褪去,失落掠过心头,不过很快就释然了。 不是孩子也许意味着会少得到一些关怀,但不是孩子才意味着能拥有更多可能。 有一天我会站在你身边。 苏喜也不知道一无所有的自己到底哪儿来的底气,转头看着沈檀心窈窕的背影,心里只有毫不动摇的坚定。 重磅消息!【人民大会堂国宴名厨·淮扬菜之王·龙红伟亲传弟子料理国宴压轴菜:蟹粉狮子头限时供应点击下方尽享百年宫廷美食传奇】 一夜之间,这则夺人眼球的消息发布在酒店各个公众平台上,斗音,小虹书,美団,稿德,放出几千张预约品尝券不到两小时售罄。 正巧是个周末,第一天去上班的苏喜就体会到什么叫人满为患,而且是越接近中午饭点人越多,不敢想晚餐时段会有多少人。 进后厨时更是所有人停下手中在做的事,先齐声给她打招呼,这里面不乏两鬓已有白发的大厨。 厨房是有等级观念地方,这种待遇几十年资历的大厨都不见得有,苏喜诚惶诚恐,面上还是得努力保持平静,她向众人赔笑深鞠躬,坚称自己不过小辈。 第一天很忙,厨房里热火朝天,但没有想象中累,所有人都会帮她制作那些海量狮子头,她只需要在关键步骤上指导就够了。 总经理来看过她两次,笑的合不拢嘴,不止是夸赞她,还说要给后厨所有人包红包,这下大家干劲更足了。 到了晚餐点,酒店大厅已经坐满了预约排号的人,流量基数一上去,前台订房的也忙活起来,这次引流效果把周围酒店的老板馋的眼睛都红了。 安饶在人最多的时段进入酒店,身侧一边一个助理帮她开路以免人群挤到她,她直接到用餐区坐下。 身后排队的人纷纷不满的提高声音,“哎!她为什么能不排队。”“你凭什么插队啊你!” 酒店管理人员连忙安抚众人,“那位女士是和朋友一起来的,没有插队。” 不远处,一直坐在角落的伦巴图一眼就看到了安饶,立即拍了个照片发给沈檀心。 在周围桌都在等待的时候,安饶那份先上了。 安饶垂眸看着碗里的狮子头,面无表情,侧目看了一眼助理,助理立即起身去叫餐饮部的经理,几句话餐饮部经理脸色就变了,一路小跑穿过人群去找上级领导。 不到三分钟,酒店总经理亲自带着苏喜来到安饶面前。 这架势顿时迎来所有人目光,人群里一片唏嘘。 “快看,那就是龙红伟的徒弟。”“这厨师成年了么?还是个孩子吧?”“这菜要是她做的那真是不得了,这狮子头和我当年在北金吃的味道一模一样。” 总经理脸色难看,拽了拽苏喜的胳膊,小声催促,“还不快跟安总道歉。” 一身高级大厨装束的苏喜笔挺地立在安饶面前,冷着脸。 道什么歉?自己明明什么也没做错,安饶打扰她工作甚至什么理由都没有,就要自己给她道歉,什么道理! 安饶看得出苏喜眼里毫不掩饰的怒气,对一旁的酒店老板道:“酒店从今天开始停业接受卫生检查,什么时候符合规定了,什么时候开业。” 酒店老板连连点头,不敢说一个不字,苏喜一口气顶上来,简直发晕,酒店后厨明明合规合法,干干净净。 “凭什么你说停业就停业,到底哪里不卫生!”苏喜简直要气炸了,后厨和用餐区都有监控,她不怕报警来查个清清楚楚,谁理亏谁才应该害怕。 安饶冰冷得意地目光这才转回到苏喜脸上。 理由吗?那是弱者才需要的东西,比如踩死蟑螂只需要两个理由,第一,她是一只蟑螂。第二,她在你视线里。 安饶缓缓起身,扬手就给苏喜一耳光。 四下一阵惊呼,上百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场面,苏喜没躲,那一巴掌也没有落下,因为安饶的手腕被苏喜稳稳抓在手里。 苏喜率先开口,一字一句不卑不亢:“菜如果不合您口味,我可以重新做,但您不可以打我。” 安饶恍惚了一瞬,双目毫不畏惧的直视,说话时那种铿锵有力的节奏,简直跟某个女人一模一样。 “好!”人群中不知道那个大哥爆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大叫,东北口音,贼激动,跟他本人挨打似的,周围几个人绷不住笑出声,气氛搞笑了一阵子。 人心走向开始朝苏喜偏移,人们小声表达不满,“就是么,吃个饭多大点事,上来就打人。”“不知道谁家富太太,骄纵惯了。”“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意识到舆论对自己不利,安饶脸色立即微变,可这时手已经收不回来了。 苏喜力量上肯定比不了专业的伦巴图,但经常颠锅颠大勺的手劲和一般人是不一样的,苏喜眼里电光火石,手里无限攥紧。 她今天一定要把安饶这只爪子捏断! 深蓝色高级厨师帽下是张略带稚气的脸,十分漂亮英气,但横眉冷对时也有几分凶悍可怖。 体面是安饶一生信条,自然不可能在这小蟑螂面前露出一点疼的表情,她强忍,无论苏喜怎么施力她都无动于衷。 捏断!你他妈就是用这只手拿酒泼姐姐的脸,苏喜攥的指节已经泛白,手背上爆出沟壑深刻的筋,整个手臂在极限放力中微颤。 安饶的手已经因为缺乏血液供应变得惨白,两个助理都在忙着阻止路人拍照。 被打手机的路人悻悻道:“那你们倒是放过人家啊。” 到底是谁不放过谁?安饶眼露恨意,脸上依然看不出疼,最终还是总经理发现了这不寻常的地方,赶忙拉着苏喜放开安饶。 看到安饶皱巴青紫到吓人的手腕,总经理心里咯噔一声,恐惧地望了苏喜一眼。 与此同时,四个刚进入酒店的女人对着聊天记录里的图片左右找寻。 其中一个发现了安饶,发现了开心果似的指着她所在的用餐区,四人眼睛冒光,兴致勃勃地朝那个方向走去。 “实在是对不起安小姐,小苏今天刚来第一天,我们一定会加强管理……”总经理不断给安饶鞠躬的场面刚好被四个女人撞见,女人们顿时发出一阵嫌弃的暴鸣。 “哎呦小安!你怎么又在找服务员事情啦,普通人挣口饭吃不容易,谁像你那么命好呀有个好老公。” “就是啊,做人嘛,宽容大度一点,和气生财。”其他女人附和。 安饶眉眼微微一皱,怎么碰上这几个煞星了。 苏喜回头一看,这不是天天跟姐姐混在一起的那群富婆好友么。 领头的富婆叫傅蓉,是姐姐这帮朋友里的大姐,细眉柳叶眼,鹅蛋脸,气质古典优雅,看起来像二十多岁,但她大儿子博士在读。 苏喜记得头回去当台t被姐姐抓包的时候,她坐在姐姐旁边,当面大骂她不懂事。 “我并非无端生事。”安饶用下巴指了苏喜一下,“这个技校门还没出就学沽名钓誉那一套在这儿圈钱,酒店的卫生也存在……” 傅蓉直接打断她说话,细眉紧拧,柳叶眼里满是嫌弃,“你家老何不给你钱花么?你管几个肉丸子也叫能圈钱了?” “哈哈哈哈哈!”几个女人笑成一团,有人笑的才接的睫毛都要翻过去。 安饶憋着一口气,在这群笑声里脸色越发难看。 酒店总经理欲哭无泪,还得赔笑,“当然不赚钱了,现在生意不好做,赔本赚吆喝。” 傅蓉细眉微挑,瞧向苏喜,不无赞赏的笑着把苏喜这身高级厨师服从头打量到脚,还给苏喜扶了一下有点歪掉的厨师帽,“你这小丫头,总算知道走正道了,行了忙去吧。” 苏喜给傅蓉欠身微鞠躬,转身就走,一个眼神都没给安饶。 四个女人顺势在安饶这桌坐下来,这其中有独自拼搏,常上新闻头条的知名女企业家;有代代优渥,背景资源强大的老钱;有低调亲和的官员夫人;也有掌握前沿科技,无数资本争相结识的学术界新秀。 如果这张桌子上存在食物链,那么完全依附于丈夫的安饶,无疑是这里的最底层。 于是有趣的现象发生了,大家看似坐在一张桌上,形同好友,却能面对面笑着说对方坏话,毫不遮掩。 不同于人们对上流社会人士彬彬有礼的刻板印象,对于彼此能量大差不离甚至低自己一头的人,他们无须为不顺眼做不必要的内耗。 当面让别人忍受自己,正是权力的甜美之处。 “檀心不是都把那小东西赶出去好久了嘛?怪不得檀心总躲着你,你这陈年老醋都要吃,也太强势了,女人不能这么强势的呀。” “小安,要我说你还得感谢苏喜呢,小沈要是想找,一线女明星不是随便挑?人家要真是找个女朋友,那还能有时间搭理你?” “你说你年纪也上来了,别总和年轻小女孩一般见识,老的快。” …… 安饶一声不吭,心里仰望天际。 正如她十几岁第一次走出县城仰望天际的那天,看到的不是更广阔的天空和更灿烂的阳光,而是鳞次栉比的摩天高楼。 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人。 是夜。 沈檀心接到不说话的电话,无论问什么,对面只是压抑的抽噎。 无奈,半夜一点,沈檀心让司机把她送到云臻华府。 一开门,安饶扑进她怀里,沈檀心抬手摁开房间里的灯,又被安饶反手关掉。 沈檀心任由安饶牢牢抱着,后背被抵在门上。半晌,黑暗里响起安饶潮湿的声音。“你都不抱我。” “我没有身份。”沈檀心说。 安饶咬她一口,把眼泪都擦她身上,时而低声时而不忿地诉说今晚的遭遇。 沈檀心一如既往的安慰,手在安饶头顶轻抚,而这女人却一反常态情绪愈发不受控,搂着她的脖子,唇往上送。 沈檀心偏头躲开,安饶的嘴就落在她耳侧,且热情不减,顺着耳廓大力的接连吻到脖子。 “你发疯了是不是!”沈檀心一把用力扼住安饶的下颌,另一只手打开了灯。 骤然打开的客厅顶灯照亮屋里大幅的男女结婚照,两个紧紧纠缠在一起的女人,安饶湿润的眼睛,和晕开唇釉的红唇。 “你养苏喜那种东西来羞辱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会不会发疯!” “如果我真包养着苏喜,她还用去酒店打工掂大勺?人家在好好经营自己的生活,倒是你放着自己日子不过凑上去找事,挨骂不是自找的?” “我的日子?”安饶眼角落下一道水线,手极尽眷恋地抚上沈檀心扼她脸颊的手腕,“你知道他在外面有多少女人么?苍蝇臭虫一样多,捏都捏不死。” “离婚,我养你。”沈檀心说完就给她搡开,开门走了。 安饶没想到,过了四年仍然能听到沈檀心对她坚定的说这句话,她立在原地,眼泪再也无法自抑。 来回近一百公里,沈檀心靠在后座昏昏欲睡,十分疲惫,不过一到家有人为她留灯,煮好了夜宵,放好泡澡水点好香薰。 苏喜给她把餐食一碟碟依次端来桌上,正叽叽喳喳着做了养胃的粥,还做了可以安神的汤,目光瞥到她一眼碗就从手中滑落。 瓷碗落到地上摔碎,粥撒落一地,苏喜看着她脖子的视线也一动不动。 沈檀心有几分疑惑的顺着苏喜的目光抬手摸自己肩颈,指尖摸到细微牙印的起伏,摸过脖子的手指上,则尽是玫瑰色的唇釉残留。 9、决绝 苏喜垂着眸给沈檀心拿来湿巾,转头回去又给她重新盛来一碗粥,再去拿抹布,背对她蹲在地上,缓慢的收拾残局。 餐厅暖黄色的低角度射灯里,两个人都长时间一言不发。 餐桌上有合沈檀心口味的洋蓟咸粥,一小盘铁板烧,用的是荷兰奶饲牛肉,肉质极嫩。迷你瓷盅里是冬虫夏草象拔蚌浓汤,旁边还有一小盘云腿蒸饺,搭配三十年的陈醋,入口醇香深厚,微甜无涩。 沈檀心安静进食,手机在一旁,她时而抽手回复工作消息。 竞标时间越来越近,一切准备工作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 苏喜今天还是失去了工作,酒店总经理吓得不轻。他也没想到自己从技校招了个暑假工能牵动那么大的人物专门跑一趟找麻烦,他给苏喜塞了个两千块的红包,立即让苏喜离开了。 这是苏喜兼职外,第一份自己找的正式工作,当天就被辞退,打击可想而知。 收拾完地面的苏喜静悄悄坐在沈檀心对面。 沉默十几分钟后,苏喜忽然开口。 “姐姐。你没擦干净,我帮你吧?” 是很轻的语气,但足以让沈檀心听得出异常,她又回完几个工作消息,抬头看苏喜。 “你是有洁癖么?” 沈檀心眼神犀利,带有剥皮看骨式的探究,面前这个才满十八岁没多久,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家伙,从十五岁开始就撒谎。 三年是一千多天,苏喜没睡过上百个女人也至少有几十个,在多少人身上留下过痕迹? 淤青,牙印,亦或者吻痕? 她介意这个?她配介意这个? 有时话不必说尽,意思便已经传达到位,苏喜听懂了这话,你算什么东西?也配介意我身上有什么? 像突然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苏喜眼皮都躲闪了一下,然后紧紧闭住唇,不再说话。 沈檀心却被点燃了怒火,目光死寂地洞穿面前的人。 “对不起姐姐,我说错话了。”苏喜声音艰涩,垂着眼睑,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僵在座椅半晌才起身,手里有些僵硬的收掉沈檀心用过的空碗。 沈檀心还是烧着无名火,一直瞪着苏喜收拾碗筷的背影,好一会儿才逼着自己把视线移开。 深夜浴室里。 沈檀心对着梳妆镜,用洁面仪把自己的脖子和肩洗刷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角质层脱落到皮肤发出盘子一样光滑的声音,几乎用指甲轻划一下就要滋滋冒血的程度才放过自己。 可接下来的时间,安饶一天比一天黏人。 沈檀心以公司太忙为由推好几次,安饶居然直接找到公司来,此时,距离竞标还有三天。 苏喜有了一份新工作,这回是一家会员制私房菜的老板亲自联系的她。 除了待遇高环境好,工作还很轻松,上班晚下班早,每天做特定那几道菜就可以,而且位置离沈檀心公司很近。 在这里上班,中午下午她完全有时间把做好的饭给沈檀心送去。 苏喜买了能力范围内最好的便当盒,做了沈檀心爱吃的菜再一道道摆进去的时候很有成就感,店里做咖啡的女同事看到了惊呼比网图还精致,“一定是给对象做的吧?” 苏喜笑而不语,然而提着便当去沈檀心公司,又和安饶不期而遇,公司直梯是透明结构,一下电梯她就看到安饶在楼下等电梯。 为了不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快步走进董事长办公室旁边的茶水间躲起来。 这些天苏喜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心情一瞬间就被打碎了,在茶水间靠窗站着,她垂着眸,眼底翻涌着雷电和浓云。 那天在姐姐身上留下那些痕迹的人肯定就是安饶。 苏喜实在不认为一个女人的美丽就足以成为被爱的理由,她的内在如果充斥着自私和阴毒,那她就是配不上被爱。 可为什么聪明厉害如姐姐,却看不透安饶肤浅的外壳? 茶水间和办公室仅薄薄一窗之隔。 “我都说了很忙吧?”沈檀心低头批阅文件,看都没看安饶一眼,嘴里话音却是极温柔:“等项目落地,我可能得一天找你八回,到时候你怕是要烦死我。” 安饶牵了个办公椅在沈檀心的老板椅旁边坐下来,头靠在沈檀心肩上,“我知道等项目启动我们会联系增多,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几天总是做噩梦,心很慌,跳的很快。” 沈檀心依然眼皮都没抬,手却往安饶那里伸,“多快?” “啪!”安饶给她把手拍掉,啐她女流氓。 像什么东西崩断了弦,苏喜呼吸急促地往后退了一步。 细微的声响被安饶听到,朝茶水间看去,“那边有人么?”扭头的功夫,沈檀心手机一亮,伦巴图发来消息:【sheesc】 沈檀心看向茶水间,眼里划过一抹暗色,抬手拢住安饶的头,又摁回自己肩上,安饶笑起来,她的声音带着气声和笑意,柔情缱绻,喷洒在沈檀心耳侧,“你得……” 后面的声音苏喜听不到,但她猜测也是自己绝对不想听的内容。 沈檀心的笑亦是带着欲的气声,“我不介意把自己论斤卖给你,但是你那俩钢镚确实是不够,你说的这个服务呢,得加钱。” 安饶笑的坐了起来,双手抱臂瞧着沈檀心,扬声直呼其名,“我发现你是真的很不怕得罪我?” 沈檀心捧住她的脸在额头猛亲了一口,“你明明喜欢的要死。”然后笑着摆摆手,让她赶紧走,不要打扰自己工作。 安饶今日凡是想问的,都极快得到了沈檀心毫不扭捏的直球回应,所以得了逐客令也不再纠缠,提起包爽快走人。 人走了一阵子,沈檀心收起装模作样处理的文件,扬声:“茶水间那位。” 苏喜从茶水间缓步走出来,满脸泪水,这是沈檀心猜到的画面,但她没有想到接下来苏喜问了她一个终身难忘的问题。 很多年后沈檀心回想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对这小家伙动心的,总是想到这一刻。 苏喜哭着问她:“姐姐,那个岛上,是有秦始皇的墓么?” 沈檀心愣了足有三秒,心跳狠狠一砸,整个胸腔都随之滚烫,一时间竟暗里又想笑又想哭。 多年前沈檀心受命于长辈,在公司关照家里一位父母双亡的远房亲戚,到头来那位远亲踩着沈檀心当跳板,用从沈檀心这里得到的职务之便,帮男朋友重创沈家…… 四年了,沈檀心被迫蒙上吃里扒外的冤屈,连家里最亲的人都没法看穿沈檀心的心思,她咬牙挺着,没有任何人能说。 只有眼前这莽莽撞撞的女孩看穿她另有所图,且为所图苦苦营求。 古往今来最纯粹的感情,无关相貌才华家世学历钱与性。能撼动顶级富豪,甘愿付出巨额财富,能让智勇双全的名士甘愿为知己而死的,都是:你明白我。 但表面上的沈檀心盯着苏喜,开口威胁:“你再乱讲话,我真的会宰了你。” 如青天白日突然一声雷霆,办公室里死寂一片。 苏喜有些不知所措地呆望着沈檀心,似是信了,忽然推翻了方才的猜测,而后思绪朝另一个方向绝望奔去……姐姐不是为那个岛,那真的是为了安饶。 沈檀心脸上的冷漠无懈可击。 从目睹二叔家破人亡,烂尾楼上千户家庭妻离子散,血本无归时,这就注定了是条一个人走的路。 苏喜怔了好久,再也说不出对不起,也没法对自己说没关系。 甚至眼泪也掉不下来了,只是还有一丝疑惑,开口,音调扭曲到苏喜已经听不出这是自己的声音,“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派人保护我呢?” 沈檀心不得不承认,苏喜的难过犹为让她心疼。 苏喜把便当放在沈檀心办公桌上,声音颤的不成调子,“姐姐,如果你从来没有好好对待过我的话,我想我本来是可以接受自己,成为你生命里任何角色的。” 妹妹,气人工具,性工具,或者因为吃醋,被当炮灰喂鲨鱼的无名女尸…… “可你给过我的爱护太拿得出手了,它让我也想成为一个有独立人格,有尊严的人,所以剩下的路我想试试自己走,谢谢您给过我的一切,愿我将来能加倍回馈您。” 苏喜含泪退后几步,给沈檀心一个郑重的深鞠躬,转身离开。 无名火又烧起来,沈檀心内心的自己,已经一把拽住那个走的头也不回的家伙,耳光狠狠甩在她脸上,逼她把刚说的话收回去。 可实际上的沈檀心坐在老板椅上,纹丝未动。 从办公区域到门口不过十几步距离,有些人的决绝却足以在这十几步里消磨掉经年所有情分。 苏喜走到了办公室门口,一开门,哭成狗的苏喜直面一堵‘墙’。 抬头遥遥看去,是高大强壮如部落女首领,气场逼人如大地之母,雄鹰般的女人……伦巴图。 伦巴图抱臂站在门口,嘴里斜叼着一根牛肉干,垂眸睨着她。 人不怕死这件事可能也是有峰谷的,有时候怕,有时候不怕,比如拉吧回来那天晚上不怕,这会儿……苏喜睁大眼睛,呼吸都不敢惊动鼻毛。 伦巴图笑了,这是苏喜头一回看伦巴图笑。 救命啊她还不如不笑呢! 10、‘我爱你。\\’ 三天后,明水湾雅墅。 这次中标的赢家已经内定了沈檀心名下的公司檀行控股,连三陪一中的四份标书都是沈檀心一家公司准备的,所谓招标会不过是叫人去走个过场。 因此虽然眼下正是出招标结果的时候,沈檀心却可以闲云野鹤的在安饶家别墅喝茶。 看了眼手上的腕表,快要到来招标结果出来的时候了,安饶的手忽然覆在她手背上。 “檀心,我必须向你坦白,关于这次合作,我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要为你二叔的事报复我,毕竟当年那么关键的时候,因为我给沈家造成过十几亿损失。” 因为太了解沈家一直以来高杠杆资本运作的高风险,当年安饶临时变卦改跟沈家的对手合作,这导致当时正在施工的鑫和家园项目资金链断裂,相关项目如多米诺骨牌般倒一片牵连全部。 沈家是家族资本,众人嗅到大厦将倾的气味,纷纷断尾求生,跑掉的亏损惨重,跑不掉的牢底坐穿,整个沈氏资本元气大伤。 而安饶疯狂吸血沈家后助男朋友平步青云,安饶也因此战绩成功嫁入何氏高门。 沈檀心看着安饶情真意切的眼睛,显然,冤枉你的人比谁都知道你冤枉,安饶一直无比清楚她自己做过什么。 安饶一双眸静如深河的注视着她,蹙着眉道歉,“所以对不起,这次合作……” “我食言了。”安饶的视线在沈檀心眼中梭巡,手中握紧沈檀心柔软细滑的手。 “檀心,你别怪我,我真的好怕你怪我,所以我每天都睡不着,每天都在想你。我会尽力补偿你的,我保证。” 沈檀心把手她手底下抽出来,安饶轻呼:“檀心!”紧接着沈檀心反手握住安饶的手,更紧密,且十指相扣。 “你这样折磨自己,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沈檀心目光坚定,身后巨大的玉石座屏气势卓然,底部人造雾景生腾,衬得那屏风上的山景变幻莫测。 别墅一楼厅堂里钢琴师缓奏的钢琴曲,正好演奏到最宏大绚丽的篇章,沈檀心继而笃定的一句句对安饶说,“我当年正是因为在你身上看到了杀伐果决的一面,才会觉得你可堪大用。 那几年房价水涨船高,沈家已经到狂热的地步,每个节点融到的钱都没用来支付工程款,不停加杠杆继续买地,看似膨胀繁荣实则岌岌可危,你不过尽职尽责做出你那个位置最正确的决定。 我二叔之流利欲熏心,有那样的结果是咎由自取,至于亏损,谁家大业大不出几个败类?股市周期性波动是再正常不过。 你是在真正在为百姓负责兜底的人,我不允许你这么想自己,把不属于自己的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 安饶听着沈檀心的话,眼眶越来越红,嘴角牵起幸福的笑,三十多岁的女人,此刻眼神像个少女,她看了沈檀心好一会儿,像稀罕着属于自己的稀世珍宝。 “我逗你的。”少女忽然调皮一笑。 沈檀心的手机响起来。 “檀心,我爱你,怎么会不信任你?好好建造我们的小岛。” 沈檀心接起电话,是中标的消息。 脸上没有一丝波澜,沈檀心只是淡淡应了一声,看起来毫不在意一个两亿小项目的得失,挂掉电话就牵回安饶的手,眼神殷切,“所以你刚才说的是真心话么?你真的一直都那样责怪你自己么?” 安饶望着沈檀心真挚的眼睛,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她自问无论是工作中遇到任何琐碎杂事,从没她认为难解的题,唯独对沈檀心这人的满心赤诚,总让她无计可施。 沈檀心眉心一软,心疼哭了,侧过脸藏眼泪。 在沈檀心最晦暗冰冷的记忆里,昔日金碧辉煌的老宅满地狼藉,狂风破窗而入,吹透每一个空旷的房间,男人一夜白头,气得浑身发抖,如果不是身边有长辈拉着就动手了。 “檀心啊檀心!你帮那个姓安的,是培养了个狼心狗肺的叛徒!” “我对不起您,二叔。” 沈檀心给他跪下,头低到没人能看清她的神情,而这头一低,就是四年。 离开茶室,沈檀心行走在明水湾雅墅的走廊里,黑色高跟鞋稳稳踩着每一步,漆亮的绸缎披肩向后飘摇,一束又一束明黄色的照灯笼罩冷白冶丽的面庞。 这四年她酗酒,流连夜场,不再参与沈家任何项目的运作,像随着安饶那场世纪婚礼的落幕,她的人生也结束了。 直到所有人,包括安饶本人都信她是个爱而不得,失了魂落了魄的伤心人。 别墅电梯门关上前最后一缕画面,沈檀心脸上依然挂满刚才心疼女人的泪痕。 电梯下行,带人从明亮处降入无光的地下,楼上悠扬的钢琴曲声逐渐轻不可闻,归于寂静。 今天安饶临时试探这一出,沈檀心并不认为会对结果产生任何波动,她从来不要安饶选择相信她,她要的是安饶别无选择,不得不信她。 这四年她已将准备做到极致,在这样风雨飘摇的大环境下想找一笔稳拿稳赚的买卖,本就源于安饶自身的无知,能满足安饶幻想的只有欺骗。 真正的意图,无须让任何人知道,目的达成之前,对神明都不能讲。 沈檀心驱车离开明水湾雅墅,经过花园外欧式铁艺大门前,她终于得以抬起低了四年的头。 安饶。 恭喜入局。 - 这三天,让苏喜终身难忘,属于什么时候认识新朋友都能拿出来吹一遍的程度。 伦巴图说相识一场,为了庆祝她从中专升大专要开始自己远航了,自掏腰包给她准备了毕业旅行,请她务必收下这份礼物。 苏喜不好拒绝国际友人难得的热情,结果刚下高铁,伦巴图就给她腰上栓了个登山绳,俩人就这么跑步跑到衡山脚下,再一步一步爬上去。 好不容易登顶祝融峰,苏喜累的跟死狗一样,两条腿软的像面条,想着回学校怎么也得好好躺一个周,伦巴图告诉她明天爬嵩山,后天爬泰山。 苏喜搞不懂为什么这么急,更搞不懂为什么伦巴图全程能跑步就不走路,能走路就不坐车,每天大晚上回酒店她都是一沾床就昏过去了,刚睡着就被伦巴图大巴掌抡醒,说天亮了。 登顶嵩山峻极峰,苏喜精神恍惚的看着冉冉升起的太阳,脚下一虚往后仰了仰,伦巴图一脚踏在石头上,昂首极目远眺,忍不住感慨:“你们中国五岳非常不可思议。” 苏喜已经累的问不出曾相当好奇的伦巴图到底是哪国人了,她不是没思考过伦巴图的意图,姐姐那边大事将近,伦巴图带着她在外地特种兵般四处辗转,很像一种变相保护。 这让她有些联想到一部宫廷剧,里面皇帝要铲除佞臣,担心祸及心上人,跟心上人演了出感情破裂的戏,把心上人赶到小岛上保护起来。 她么?姐姐的心上人?苏喜都不好意思骂自己,何况出发之前姐姐也没有给她任何暗示,无情的不得了。 “你就这体能?” 泰山玉皇顶,伦巴图扽一下她的登山绳,用老外口音打趣着她,手里连拖带拽。 苏喜最后累的在地上爬,手脚并用,完全靠伦巴图牵着,伦巴图手里还摇晃着烤肠。 苏喜艰难地抬起头,又饿又累又眼花,都看不清是几根烤肠,周围的人全在大笑,拍照,猜测她们在当众搞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但哪怕让她在台阶上爬行,也不能影响伦巴图登顶。 想象中离开姐姐那种痛不欲生根本没时间发生,苏喜脑子里全天都是满屏的:好累,好累,好累…… 回到熙城,苏喜睡了一天一夜,梦见了伦巴图。 伦巴图又在门口,杀过人一样凶悍的脸冲她笑,比剪刀手,言简意赅:“五岳还剩两岳。” 苏喜这回扒着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哭得满脸泪水,昏天黑地,快背过气去,“我不走了,我再也不敢走了!小说里的囚禁违法且致命,现实里的囚禁合法又有病!” 伦巴图完全不顾她的哭嚎给她套上登山绳。 “走!咱们去先骑摩托车穿越撒哈拉,再划皮筏艇横跨太平洋!” 有东西轻轻滑过她脸颊,给她擦掉眼泪,苏喜从噩梦里睁开模糊的睡眼,逐渐映入眼帘的是坐在她床边的沈檀心。 柔缎般的微卷长发一直垂落到她枕边,一身素色三宅一生高定成衣,上面千丝万缕的细密肌理在光线中美轮美奂,人宛如雅典诗歌里的圣女。 姐姐眼中有些许难得一见的柔情,语气一如既往平和,“我有点喜欢你,能留在我身边么。” 这梦做的,太美了……苏喜甜笑着又把眼睛闭上了,接着睡。 沈檀心眨了下眼睛,又瞧了会儿不理她的苏喜,转头看向门口,有个大黑影一闪而过。 让伦巴图带苏喜去外地散散心,这怎么散心散的,看起来都要散架了? 沈檀心又瞧了苏喜一会儿,离开卧室轻手关上门。 苏喜整个身体困得像死死沉在水里,但脑中某个角落死命喧嚣,一直提醒苏喜错过掉很重要的事。 苏喜猛然惊醒,莫名觉得刚才可能不是在做梦。 像诈尸,像炮弹发射,苏喜以最高时速从卧室狂奔出来,和客厅打游戏的伦巴图面面相觑。 “姐姐刚是不是来过我房间?” 伦巴图瞅着她,目光下移瞅她及膝睡裤露出的腿,仿佛在惊叹那两条腿不是快断了么?怎么忽然这么有劲。 伦巴图看了眼手腕上的江诗丹顿,继续打游戏,“半小时前。” 困到极致的人总是容易混淆时间,苏喜明明只觉得闭了一下眼睛。 苏喜赶忙往楼上走,伦巴图清冷沉厚,略带中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走了,somethingcameup。(临时有事)” 苏喜停住脚步,这才感觉到两条腿酸疼的简直要报废。 回到房间,这下睡不着了。 ‘我有点喜欢你,能留在我身边么。’ 脸颊渐渐热起来。 苏喜的像咬了一大口甜到齁的水蜜桃,心里猛甜。 所以姐姐真的是为了那个岛!根本不是喜欢安饶! 现在做完事情,真的对她…有所表态了! 呀啊!苏喜内心尖叫,倒回床上裹着被子正反打滚,没一会儿把自己卷的像个热狗,脸朝下扑在被子里傻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晚些时候,司机来别墅接她。 “王姨,这不是去公司的路,咱这是去哪?”苏喜准备捉着沈檀心问个清楚,沈檀心要是不承认,她就给沈檀心表白。 “去4s店,沈总在那等你了,说今天要带你买个车用。” 司机王姨的话让苏喜愣了片刻,“给我?” 王姨笑了笑,看得出在为她高兴。“是啊,其实我早半年前就听沈总说等你满十八岁了送你个车,让你自己也练着开开,女孩子坐副驾驶和自己开车那心态是不一样的。” “对了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啊!”王姨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小声数落她自己。“多话。” 满十八岁那天自己在干嘛?苏喜眼睛酸热,哦,她在当台t,害姐姐在全熙城的名媛圈里都丢尽了脸…… 被王姨送到后王姨也一起帮忙看,加沈檀心,4s店老板和销售顾问就成了一群。 苏喜被人热热闹闹包围,也不好问沈檀心什么,倒是所有人在沈檀心的吩咐下,都只会问苏喜一个人喜欢什么。 不懂车的普通人首先会在意车的价格,虽然身旁有专业人士讲解,苏喜还是免不了在心里先想是买贵的还是便宜的。 她只是个没毕业没稳定收入的学生,有车代步就已经很好了,但买贵的似乎就可以亏欠姐姐多一些,她能偿还的久一些,最好一直还到七老八十。 不过环视这里的车,最低好像也得30多万,根本没便宜的。 看的差不多该试驾了,沈檀心以苏喜人多紧张为由,屏退所有人,单独和苏喜坐进试驾车里。 嘈杂的世界忽然变得很安静,特别是和沈檀心坐在密闭空间里的时候。 这次坐在主驾驶的是苏喜,有一丝奇妙的感觉悄然爬上苏喜心头。 “看我干嘛?挂挡。”沈檀心提醒。 “哦哦。”苏喜才拿驾照没多久,还记得怎么开车。 正好是下班高峰期,道路逐渐拥挤起来,苏喜放慢速度跟随车流,车里更显得安静,脑子里想七想八,没开多远又遇上红绿灯,停着一直等。 寂静中,苏喜瞟了副驾驶不知道多少眼之后,鼓起勇气问出了口。 “姐姐,我下午做了个梦。” 苏喜呼吸发滞,停顿了一会儿。 沈檀心应声。 苏喜像得到了一点鼓励,“你说……你……” 嘴巴像一下子被粘住了,苏喜简直上不来气,往旁边看了一眼,玻璃上正好映出她涨红的脸。 车里恢复安静,苏喜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字。 “所以你想好了么?”沈檀心目视前方,看上去很平静,“富贵人家不太平,有很多事骇人听闻,你待在我身边今后日子不会平静,我还没有能彻底解决的办法,只是你自己有车开多少会安全一点。” 苏喜脸上的温度降下去些,她没想到粉红色的话题怎么忽然就到了这个方向,姐姐这是说在她身边会有危险么? 苏喜陷入前所未有过的沉思。 安饶仅仅出面,就可以轻而易举毁掉她努力在大赛露脸才得到的工作,但她以为也仅限如此了。 可如果是这样,姐姐就不会专门提醒自己,更不会费尽心思保护自己了,戴一百万江诗丹顿手表的巴图姐,保护自己一个穷学生,已经足以说明问题的严重性。 而沈檀心却显得松弛的多。 “如果你只想平平静静过普通人的生活,这车也还是给你的,你还是可以随时开着它来看望我。” 11、出事 绿灯亮起,苏喜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不敢分心,开到下一个路口又被堵住,才敢专心致志开口,“我不怕。” 不得不说,自己开车的感觉是不太一样,她莫名多了一些做决策的底气,“我是还没出学校,你说的事情我可能连冰山一角也理解不了,但我知道这是我的人生,我可以自己做选择。” 苏喜转头看着沈檀心,沈檀心也已经在看她。 “我的人生必须要有你。”苏喜坚定的说。 沈檀心看了她一会儿,眼里有稍纵即逝的温柔,之后便撇开不再看了。 苏喜手指暗暗扣方向盘,心里忐忑,又牵起丝丝缕缕的甜,声音很小,细如蚊呐:“所以你今天说有点喜欢我是真的假的?” “……你怎么不理我?” “姐姐你说话呀……你这样显得我有点傻……” “你干嘛憋笑……不是在笑我吧?” …… 凌晨浴室,花洒声持续不绝,水流却似乎未着一物,两个窈窕身影在琥珀色热雾中翩然相叠。 一只手摁着另一只手在玻璃上叩出一片清晰,迷迷水汽很快模糊掉边缘轮廓,又被更用力的摁出清晰范围。 苏喜时轻时重地吻着沈檀心,沈檀心亦时而主动含住她的唇,轻吮她舌尖,软滑的舌总兴味的探进她,缓扫她口中各处。 时间一长,沈檀心的眉和睫都结满细密晶莹的水珠,让苏喜想到在春日里,看似沉在雾凇沆砀中,内里已逐渐融化的冷湖。 苏喜低头在沈檀心耳后沉迷一阵,鼻尖抵着沈檀心脖颈吻到下巴。 沈檀心手臂轻轻勾住苏喜脖颈,又抚着苏喜后脑湿漉漉的长发,微施力让苏喜更贴合自己,张口给苏喜一个又一个缠绵至深的吻。 苏喜餍足的勾起唇角,侧头探到沈檀心耳边,轻吻沈檀心的耳廓,用气声小声告诉她,“姐姐……我好喜欢你亲我……” 手机铃声接连响起,打电话的那人孜孜不倦,根本没停过,浴室里有些事也是。 苏喜帮沈檀心吹干头发,两个人在盥洗台前又缠到一起,苏喜抽空瞥了一眼台面上的手机,是三个安饶的未接,这会儿是第四个。 注意到苏喜分心,沈檀心看也不看就把手机屏幕反扣,依然没管。 苏喜意犹未尽,和画家尽情施展才华后想在留白处盖一个属于自己的章是同样心理,她垂眸望着沈檀心细白瓷滑的脖颈,很想在上面留一个草莓。 难免地,个别不愉快的记忆碎片闪过脑海,何况那个垃圾人电话还响个不停。 苏喜眼中有些沉郁,又馋了沈檀心的脖子一阵,抬眸小心询问,“可以么?” 看到沈檀心清醒的眼睛苏喜就知道了答案,但沈檀心唇角有细微宠溺的笑,轻摁苏喜的头稍稍推下去一点,推到绵软上。 烟花又轰然炸响在苏喜脑中。 …… 苏喜没想到提车手续有那么麻烦,本来只给私房菜老板请了半天假,结果她在车管所排队上牌就用掉半天,无奈又请了半天,还要发消息给沈檀心‘请假’。 【姐姐我今天下午还要回4s店上保险,不能去你公司送便当了。哭泣小狗.jpg】 很快苏喜得到对方简短回复,没事,接着又加了一句,【我不去公司】 苏喜眼睛晶亮,姐姐作为董事长,老板们的老板,也会有不想上班的时候吗? 不对,姐姐好像总是不上班,以前也是能电话解决的事绝不跑一趟,开会几句话交代过总裁要怎么做就散会,脑海里闪过往日一幕幕,苏喜在屏幕前傻笑好一会儿。 说来奇怪,之前看姐姐为那个岛那么费尽心思,她以为姐姐的公司成功中标以后会很忙,忙到脚不沾地那种,连那天安饶都说,合作后联系会很频繁。 可姐姐直接连安饶电话都不接。 苏喜摸了摸下巴,姐姐绝不是任性胡来的人,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这不是自己该想的。 苏喜去窗口领完机动车登记证,又把聊天框点出来,不对,这就是自己该想的。苏喜神色逐渐郑重起来,不似从前。 她不是姐姐的佣人,不是工具也不是炮灰,是……至少是有点喜欢的那种。虽然只是这么想了一下这个词就脸热,可左手绿色的证件在无声的给她底气。 她听老班说过,不要相信社会人的花言巧语,很多人送车,其实就是给一个车钥匙,说白了只有使用权没有产权,随时可以被收回去。 可沈檀心给她的从来都是实实在在的。 有一天她也一定会成为沈檀心的依靠,她已经不是孩子了,想好就不再犹豫,苏喜给沈檀心发去消息。 【姐姐,我能去看看你一直心心念念的岛么?】 一直没回复,沈檀心可能在忙吧,苏喜开车回4s店,路上便听见消息提示音。 【你那边忙完我过去接你。】 忙完自己就有车了耶,苏喜刚这么想了一下,屏幕那边的人就好像听到了她的心声。 【你来接我。】 云臻华府。 焦虑到极点的安饶刚回到家,到洗手间镜子前一照,上火了,嘴上冒了两个痘。 手机响起来,她看到助理备注立即接起,“怎么样查明白了么?” 对方声音几乎是嘶吼,带着哭腔,“安总您快到法务部来一趟吧,出事儿了!” 鞋都没来得及换,安饶又赶紧离开家去公司。 法务部办公室里,她的助理和秘书都面色苍白,满是文件夹和散落合同的桌子上有几个纸杯装着水,看上去是放凉了也没人喝一口。她径直坐到律师面前。 看上去一夜未眠的正闭目休息的女律师坐起身,她戴上金丝眼镜,神色冷峻,打起精神正色道:“您要不先平复一下心情,我再慢慢给您讲?” 安饶来的路上预料了各种最坏的结果,她摇头,她现在就要知道,这才两三天就已经出了大问题,她不知道再晚一时半刻还会让沈檀心做出什么来。 “好的,那我就粗略给您概括一下,您有没明白的地方再问我。 在沈檀心中标当天,她用现金一亿人民币成立了新公司a,紧接着这家公司旗下就成立了法人是梅海燕的全资子公司b,公司b又有个钟建国出资1亿成立全资子公司c,依次类推n次,沈檀心那一亿资产就从一亿膨胀到十个亿。” 安饶感觉一切太快了,抬手示意律师慢下来,“哪来的十个亿?那两个人又是谁?” “我们可以合理推断,b公司的注册资金正是a公司那一个亿,b又用那一个亿成立c公司,也就是一个亿倒了十次手,成了名义上的十个亿。 至于梅海燕,钟建国等人,这些名义上的公司实控人是谁不重要。是沈檀心公司的保安,保洁,都有可能。” 安饶心跳漏了半拍,不详的预感宛如大掌覆上心头,眼前仿佛浮现出沈檀心的脸,沈檀心正有几分狡黠地瞧着她笑,从身后拿出一颗红绸缎花球。 伴随着鼓点声,沈檀心和一群人玩起击鼓传花,随着鼓点越来越快,安饶面前的一张张脸极速闪过,完全看不清相貌,花球飞过的劲风逐渐遏住她喉咙,极速鼓点声几乎要击穿耳膜。 安饶深呼吸,脸色愈发难看,“那不就是个注册资本金额较大的皮包公司?” 女律师摇头,镜片上冷光滑动,“并不是皮包公司,公司名下有优质资产:星光岛项目。” 女律师手中钢笔轻敲在纸张上的轻响,宛如开始一场审判:“一家名叫金海华都的股份有限公司,运营已超五年,注册资本三十亿,现已收购n号子公司全部股权,全盘接手星光岛的开发。 沈檀心将股份变现的钱拿出八亿,又以上市公司檀行控股董事长的身份参与到金海华都c轮融资,名义上依然参与星光岛项目开发,没有违反与您的合同。” 安饶颤着手扶了一下眉心,也就是说,之后假如星光岛项目烂尾,金海华都融资后跑路,沈檀心都不必承担法律责任。 而事实也如安饶猜测,律师将她口中金海华都的部分资料拿给安饶看。 “沈檀心在b公司成立时就已经不是公司实控人,第n轮资产虚增时沈檀心彻底脱手星光岛项目。 金海华都已经在走上市流程,一旦上市成功,沈檀心会因为手中的股份身价暴增,但项目后续出现任何问题,向沈檀心追责都相当困难。” 律师用词严谨,‘相当困难’这样的字眼其实就相当于:没有可能。 安饶浑身轰的一下起来寒颤,如此巨额的数字能落地,背后必然牵扯弥天大谎。 傻子常有,能一口气出十亿的傻子没有,这里面一定暗藏有安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无法承受的风险。 “能不能查到金海华都为什么同意以这么高的价格收购星光岛开发权?”安饶感觉自己此刻的想法,简直像是在庙里许愿。 女律师摇头,“上市后材料才会公开。” 那就太晚了! 安饶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不知多久后安饶醒过来,秘书支支吾吾告诉她。 “刚才何先生来过了。” 安饶浑身无力的躺在办公室沙发上,下意识攥紧手心,脑中又是一声雷霆。 苏喜回松谧御园载上沈檀心来到星光岛,这座岛屿里陆地非常近,通有环岛公路,开车就可以上去,上面有些工地已有开始动工的迹象。 但紧接着映入苏喜眼帘的工地巨幅门头,就让苏喜睁大眼睛,“金海华都城建有限公司……姐姐,这不是你名下的公司啊。” 苏喜不明白,费尽周折买下一个岛的开发权,却立即把它卖了,“姐姐赚到很多差价么?” 沈檀心摇头,用两根手指给她比了个三厘米的距离,可能表示也就一点,或者刚开始。 苏喜看见沈檀心的黑眸里闪着狡黠的光,流光溢彩好漂亮,直觉告诉了苏喜答案,苏喜用视线指了下沈檀心的手机屏幕,已经打了上百个未接的安饶仍在继续。 “姐姐是不是想引她投入更多?因为她看起来好急。” 沈檀心意外地看着苏喜,“你这小家伙好聪明。” 苏喜愣了一下,嘴角悄然勾起,一路心里乐开了花,姐姐夸我聪明哎,她夸我聪明! 两人漫步在岛上的未开发区域,海水层层叠叠拍打着岸边原生态的礁石,上面布满浓绿青苔和厚厚一层贝类碎壳,海鸥嘹亮的叫声频起,有的海鸥落在上头翻找活物,有的在低空滑翔,时而钻进浪头里觅食。 这么短时间就把这么大的项目完整卖掉,姐姐很可能是早就做足准备,苏喜侧目看向沈檀心,“姐姐,你为什么会笃定安饶一定会将项目给你呢?万一她变卦,你的准备岂不是白费了。” 沈檀心会心笑了笑,给苏喜讲起自己十来岁时,家中长辈给自己讲的那些资本将人性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方法。 且她也依稀记得,早在多年前,就在她和苏喜此刻散步的位置,某个人曾开玩笑的跟她说,不许她嫁人。 那个人说将来要送她一个岛,上面给她盖上别墅,商场,剧院……男人全都不准上岛。 那个人比男人还要自信,认为她会痴情恋旧,所以那个人会相信,她是真心想要这个岛。 两个人散完步开车回到家,一个熟悉的人正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两本护照。 沈檀心惊讶道:“妈?你怎么忽然过来了。” 一旁的苏喜下意识手足无措,这不是第一次见沈檀心的妈妈,但这是和沈檀心在一起后第一次见,莫名很紧张。 宁峥嵘一身黑色香云纱中式套装,脖戴帝王绿翡翠珠链,面容方圆,笑起来给人一种端庄大气却不敢亲近的威严感,气场像一头龙盘踞在那里,“跟你小女朋友上哪玩去了?” 苏喜目光失焦一瞬,沈母是怎么知道的! 沈檀心却对此毫不意外,换了鞋去客位沙发坐下,在亲妈面前笑的又乖巧又得意,像只得胜归来的小狐狸,“还能去哪,当然是星光岛。” “胆子不小。”宁峥嵘不无赞赏的笑着。 保姆给苏喜端了个椅子放在沙发对面,苏喜有些局促的坐下来。 没有任何废话和寒暄,宁峥嵘开门见山,视线指了一下茶几上的护照,“事已至此,要么你俩一起出国,要么送苏喜出国,你们选吧。” 12、龙吟草莓 苏喜骇然望向沈檀心,沈檀心却垂着眸,似乎依然不惊讶。 是不能接受同性么?不,刚一进门那态度,不像是,苏喜脑中焦急的思考,像齿轮都要转出火星。 “事情才开了个头,我还不能走。”沈檀心道。 宁峥嵘提醒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安饶她老公不会坐视不理。” 沈檀心冷笑一声,“您觉得安饶这个人,会看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立刻跟何书臣离婚做切割,然后自己乖乖找个牢坐,再求何书臣帮她运作减几年么?” 苏喜听得人都懵了,紧接着就看到沈檀心目光锋锐又瑰艳,“安饶不会的,安饶会使出浑身解数把何书臣拖下水,将来好给她顶罪垫背。” 苏喜呼吸急促,但看到沈母云淡风轻的听着,点头道:“不错,你一开始就把她老公也算进去了。”说完,沈母的视线淡然投向苏喜,“那就只能把苏喜送走了。” 苏喜想要拒绝,事实上她已经在摇头,但是嘴巴都不知道能说什么,这一刻她切实感知到,自己和姐姐所在的世界,差别到底有多大。 宁峥嵘戴着硕大翡翠戒指的手抚上沈檀心的手,牵到手心里。 “这是你头一回谈恋爱,我知道这对你们来说很残忍,但檀心你要知道,你要别人身家性命,就得做好别人要跟你拼命的准备。 你现在做的那些准备,什么派保镖跟着,让她舍友替你看着,开个私房菜饭馆过滤她每个顾客,买辆换上防弹玻璃的车子……全是儿戏。” 苏喜闻言眼眸微微睁大,脑中闪过往日种种细节。为什么舍友看到她流血,紧接着她就被姐姐接去擦药,为什么她刚刚被辞退就有那么合适的工作主动找上门…… 酸热一寸寸熏湿眼眶,眼泪瞬间涌在鼻腔里,憋得她呼吸困难。 “妈妈是过来人。”话说到这里,宁峥嵘缓缓沉声,一句话便似把岁月里不为人知地种种故事说尽,母女两人一个对视,尽数了然。 沈檀心点了头。 苏喜把自己眼里的泪水硬逼了回去,刚想开口,宁峥嵘居然开始给她讲起沈家以前的事。 不同于印象中富贵人家说一不二,惜字如金的主母,宁阿姨对她说话时很和蔼。 从多年前安饶作为远亲受沈家照顾,从基层职员到沈家当时最热门项目的第一负责人,讲到安饶带着项目组投奔男友,害惨沈家。 苏喜听得几度愤慨想骂脏话,姓安那女人的罪行简直罄竹难书。 沈檀心难持平静,不得不闭上双眼忍耐一些汹涌的情绪。 那时候安饶逢人就说沈檀心喜欢她,安饶告诉她们所有共友,沈檀心一直试图掰弯她,强行给她种种职务便利,让她感到困扰,无以回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样以来安饶一下子就从便宜占尽忘恩负义,摇身一变,成了个被女同变态纠缠,惶惶不安的受害者。 安饶的确长得过分漂亮,沈檀心也确实是女同,所以沈檀心有口难言,辨无可辨,再大声怒吼出真相,在外人看来也像一个爱而不得的舔狗无能狂怒。 人们只会陪着安饶嘲笑沈檀心一句:你一个女同对人家直女那么好,还不是喜欢人家? 没人在乎真相,人们只想吃瓜,吃更劲爆更有滋味的瓜,人们愿意相信这里有一个爱而不得的悲情故事,愿意相信大富人家出情种,那股价暴跌楼盘烂尾的故事里,有个姓沈的姬恋直败家舔狗。 清楚辩驳没有用,所以沈檀心一句都没有辩驳,任由那些声音洪水海啸般从自己脸皮上捱过。 那声音愈演愈烈,越传越远,全国女同所有沾些名利的圈子,都知道了败家舔狗沈檀心这么一号人。 宁峥嵘眼角泛红,“这些年檀心独自一人,受尽那女人给的委屈,要不是这次星光岛这场翻身仗打得漂亮,我们全家人还冤枉着檀心,是个没有良心的孩子。” 苏喜胸口激荡着某种再难压抑的情绪,想说的话自然而然从心里涌流出来:“阿姨,我知道您是为姐姐好,是为我好,我躲起来的确最安全,但我们都不知道要躲多久。” 屋里一片安静,这一别遥遥无期,三个人都心知肚明。 “一直以来都是姐姐在照顾我,现在我成了姐姐的弱点却不能做她的铠甲,但我想……只能被拿来照顾的叫作宠物。 您也看到了,这些年姐姐都是一个人承受所有,单打独斗,现在是姐姐最需要陪伴和抚慰的时候,我远远躲起来,那我凭什么配得上她对我的投入? 我希望能被她使用,尽我所能,在最危难的时候付出我全部的忠诚。” 气氛再次陷入死寂。 这话说的宁峥嵘无言以对,她看沈檀心蹙眉静静闭着眼睛平复呼吸,叹了口气,双手理过衣裙优雅起身,“随你俩吧,反正年轻就一次,落子无悔。” 宁峥嵘走后,苏喜沉默片刻,走到沈檀心面前跪下来。 偌大的客厅依然寂静无声,空气仿若凝滞,沈檀心闭目不言,压制微颤的呼吸,像仍然困在那场被安饶背刺的经年噩梦里。 苏喜两手轻轻拢了下沈檀心的膝盖,“对不起姐姐,我刚才顶撞宁阿姨。”她跪坐在地板上,一双手搂着沈檀心小腿,下巴放在沈檀心膝盖上,就这么静静陪着沈檀心。 “你倒不必把自己说的一文不值。”沈檀心忽然哑声开口。 “我不是慈善家,一开始带你回来,就是要利用你的。这些年你做的很好,不然安饶那么精明的人也不会昏头上我的套。你早已是我计划的一部分,是我强行拉你进来的。” 苏喜侧过头,脸颊贴住沈檀心膝盖蹭了蹭,“可我为你做的事还是太少。” 两人视线交接,长久静默无言,各自心里软成一片水。 云臻华府,书房正中央两米长的黑胡桃木书桌前,男人淡声叙述着事实,“最低不得低于2.6亿出手的项目,你1.5亿给沈檀心。” 男人四十出头年纪,因保养得当看上去像二三十,肤白圆胖,五官正派,气场儒雅随和,眼睛似是单纯无神,实则叫人完全看不透。 他持着紫砂壶正给他自己斟茶,身后那副字‘为天下先’笔法迥劲,正气凛然。 “你说实话,沈檀心到底给了你多少钱。” “我都说了没有!没有!”安饶坐在书房贴侧墙的沙发上,一只手撑着头,一开口就是疾言厉色。 男人脸上似乎也没有意外,点头,“那就是性|贿|赂,沈檀心陪你睡了几次?留下证据没有?” 安饶抓着头发,眉眼完全皱起,“何书臣!你还要我说几遍?没有!” 何书臣脸上难得露出些疑惑,“是没睡还是没证据?” 安饶崩溃了。 这不符合逻辑,甚至不符合因果规律,何书臣举着茶都没心思往嘴里送了,“那沈檀心承诺事成以后给你钱或者当你情妇么?” 情妇,或者情夫?何书臣心里选了一下措辞,谁知道呢,谁知道女同是怎么回事。 安饶心累地闭着眼摇头。 书房里终于安静了,安饶像终于能喘上一口气。 平息一阵,安饶睁开眼,发现何书臣手里依然端着那杯举到一半的茶没有喝,就这么一直看着她。 情绪是他的工具,他从不是真实情绪外露的人,但他此刻浅淡的眼神,或真心或表演,都只想问她一句话。 ‘你真是傻逼么?’ 安饶耳朵发热,当面被人瞧不起绝对是难以忍受的,何况这个人还是何书臣,她几乎是尖叫,“如果都等价交换了!那还叫被骗么!” 何书臣面无表情,只是往上看了一眼,安饶立即闭了嘴。 隔墙有耳,有秘密的人在哪里都不能掉以轻心,特别是他们住的地方,有平时很多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 何书臣从他朴素的公文包里拿出文件夹,白纸黑字摆在桌上,还贴心的放上一支笔。 “现在就签了,趁金海华都那边资金还没完全铺开,还来得及。” 不用看安饶也知道那是离婚协议。 何书臣喝过茶,还往嘴里扔了俩杏干,边嚼边收拾东西准备走:“我都安排好了,车就在楼下等着,签完就拉你去自首,我争取给你……” “你休想。”安饶也放轻了声音。 何书臣嘴里嚼杏干的动作微顿,又拿了根山楂条吃,“啥意思?你还有别的老公能帮你解决呗?” 安饶:“打开你左手边的抽屉。” 何书臣抽了张桌上的纸巾擦了擦手,拉开抽屉,什么也没有,这才发现自己拉的是右边抽屉,换手拉开左边。 左抽屉是一沓照片,何书臣全部翻看完他和情妇们的杰作,脸上依然没什么波澜。 “更露骨的内容我也有,备份我已经交给朋友保管,一旦我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那个人就会把这一切公之于众。”安饶凝视着何书臣,即使何书臣并没在看她。 何书臣抬眼,用一种原来你真是傻逼的眼神看了安饶一会儿。 都已经是傻逼了,跟她谈已经没意义,何书臣一手提起整理好的公文包,另一只手握着照片走向她,意图却好似不在她,散步般随性,缓慢。 一步,一步…… 他高高隆起的肚子几乎都要碰到安饶才停下,他躬身捏来安饶的手腕,把照片全部放在她手上。 “跟榜样好好学习,我定期检查。” 触及到记忆里一些画面,安饶不自主地抖了一下,男人已经离开,她手上的照片随着身体这一晃接连散落在地板上。 夜里,安饶将卧室门反锁。 原先根本不在乎那个男人回不回的家,现在已经变得不像家。安饶蜷缩在被子里,怕那个男人突然回来爬上她的床。 又怕那个男人一直不回来,以分居为理由离婚。 ‘你这样折磨自己,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记忆中的沈檀心反握她的手,眼里全是心疼和执着。 安饶的眼泪夺眶而出。 ‘我已经死四年了。’ 沈檀心躺在地上,肆意笑着,满脸泪水,像不可方物的花,开到荼蘼逐渐颓败,为她而开,为她而败。 ‘不可以破坏我在安总心目中的美好形象,知道么?’ ‘你要是敢在安总面前乱说话,我就把你扔到公海里喂鱼。’ 被子里的安饶泣不成声,紧闭双眼,捂紧耳朵,那个女人的唇却好像又落到额头上。 ‘你喜欢的不得了。’ 那个女人的手好像又落在她唇上,拇指在她唇上轻摁,口吻宠溺。 ‘你的小愿望这辈子都实现不了。’ 又扼住她的下颌,厉声质问。 ‘你发疯了是不是!’ “我杀了你沈檀心!”安饶暴怒着从床上坐起来大吼,满是泪水的脸上却又显出一些憔悴和委屈,“我要杀了你……” 不眠夜,不知来来回回折磨自己多久,安饶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临近入眠,半梦半醒中,她看到鑫和家园工地上空的烟花。 那女人身后如梦似幻,满眼灿烂的朝她笑。 花点小钱,买你睡个安稳觉。 沈檀心! “啊!”安饶的尖叫歇斯底里。 …… 宁峥嵘回去后让人给苏喜办了休学,把市中心稀缺地段的豪华平层写到沈檀心名下,叫两个人搬过去住。 论安全,郊区不如闹市,别墅不如平层,老一辈是过来人,对此尤为看中,沈父更是拨了大量安保过来,说整栋楼安保都尽在沈家掌控也不为过。 这套平层客厅挑高六米,旋梯和电梯贯穿楼上楼下,一千余平使用空间,装修费用数千万,算是沈檀心父母为这次的事送她的一点礼物。 傍晚,沈檀心在影音室用投屏开完视频会议,苏喜端着零食过来给沈檀心放在手边茶几上。 三层法式下午茶餐盘,底层是西班牙5j火腿卷无花果和蜜瓜,中层有松露甘纳许,玉桂丹麦卷,顶层是冒着液氮冷气的龙吟草莓。 “可以看你想看的电影了。” 苏喜听了眼睛一亮,起身拿遥控器投屏,一跃,跳回沙发上和沈檀心依偎在一起。 一起看电影是苏喜平时下课后最喜欢的活动,最近她再也不能逃课了,因为那天在岛上表现出对商业的兴趣,现在除了烹饪专业课,托福,她还要学与商学相关的多个学科。 各科老师都是到家里来面对面教她一个人,作业都是当场看着写,没得抄,考试也是。 如果说这片土地上的教育模式本质是一场内卷,那么富家子弟的确更容易出头,因为卷不过同学可以卷老师,总有教的更好的老师能带出成绩。 沈檀心用勺带起龙吟草莓咬了一口,糖皮冰凉薄脆,内里柔嫩酸甜。 这种米其林甜品总是制作起来极费心力,动辄十几小时,苏喜年纪轻轻居然做出的味道和日本米其林大厨不相上下,实在是优秀。 “我一会儿要出去一趟,电影不能陪你看完了。” 苏喜原本明亮的眼睛暗淡下来,声音也低了几度,“伦巴图不是说今晚安饶也会去么?” 金海华都集团今晚在m酒店办的星光岛重大项目启动揭牌仪式,宾客涵盖熙城老钱新贵,各界名流,沈檀心作为他们新公司重要股东,自然应该到场。 “那么多人在,她不敢怎么样。”沈檀心看着苏喜,若有所思。这么多年了,身边的朋友都可以大大方方带女伴出席各种场合,那到底是什么感觉? “带我。”苏喜跪坐在沙发上,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沈檀心摇头,把剩下龙吟草莓放嘴里。苏喜看起来像生了气,“那你不许吃了。” 沈檀心眼前忽然模糊,那小家伙直接用嘴来抢,她绷住笑抿住嘴侧头就躲,这个凶猛的吻落在脸颊上,再躲,吻又强势的追到下巴上。 苏喜两只手分别扣住她的手腕,不依不饶给她摁在沙发上。 距离酒会开始还有两小时,苏喜盯着她,故作威胁状最后问她一遍,“带不带我。” 沈檀心把嘴里的龙吟草莓完全咽下去,笑着摇头。 几乎是同时,苏喜吻上去,灵巧地撬开她的贝齿,长驱直入,掠夺所有能触及到的甜味,一丝也不放过。 13、偿命 像要攫取她的灵魂,沈檀心被吻的舌尖发麻。 被龙吟草莓的冰凉降下温度的口腔,在苏喜的掠夺下逐渐升温,沈檀心几乎被吻的上不来气,这才意识到小家伙是真生气了。 沈檀心试图推她,好几次没有成功,喉咙里发出细微服软的求饶声,苏喜放她吸上一口气,但含着她唇瓣,辗转把上面碰到的些许低温草莓酱狠狠吸吮干净。 电影演完了三分之一,不太友好的吻早已逐渐变得委屈眷恋。 哪还会有草莓的味道呢?沈檀心感觉自己的舌头新的像上辈子都没见过草莓。 苏喜放开她的唇,趴在她身上抱着她,难过的看起来都要哭了。 “可我好担心你。” 沈檀心抚着她脑后的长发,“我早点回来好不好?开完会我给你晚宴上的黎巴嫩巧克力。” 苏喜红着眼睛瞧她,一脸幽怨,其实心里已经软的不成样子。 最近上课总是莫名想到安饶那个垃圾人,恨得牙痒痒,有个老师说吃点巧克力能提高注意力,她就总吃,沈檀心从不主动和她聊学习的事,但应该是看到了垃圾桶里的巧克力包装纸,以为她爱吃。 沈檀心从沙发上起身,去衣帽间换了条白拼柚色的商务背心裙,搭配chanel外套,akoya灰珍珠宛如几缕极光点缀在耳垂和指间,裙身微微勾勒出腰臀比,优雅又迷人。 造型师化妆师都在楼下等候,她简单做了卷发造型就出发了。 沈檀心平时出席重大场合,只要主角不是自己,她都会让妆,甘愿为当主角的女人做绿叶。 真正的聚光灯不在头顶,而是在人心里,沈檀心从不做艳压群芳的打算,也不出无意义的风头,依然是所有人不可忽视的存在。 m酒店坐落于海边又引水而建,宛如一座四面环海的岛屿,一圈罗马式浮雕拱门在灯光中呈现明橙色,倒影投进周边水体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红色地毯从门口铺百米一直到车辆下客区,一路媒体工作人员长枪短炮,灯光闪烁,数十位西服保镖维持秩序。 沈檀心带了两个保镖,上到二楼,她在宴会厅最前排靠中位置入座,身边就是今夜酒会的女主角,金黎。 金海华都集团董事长最小也最受宠的女儿,将来这艘商海巨轮掌舵人的有力竞争者,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已是有为的行业翘楚。 “姐姐,最近忙什么呢?”金黎身穿价值百万的金色真丝绡高定西装套裙走来,身段娇美窈窕,长卷发用发簪盘在头顶,贵气利落。 全身整套的黄翡发簪,耳钉,贵妃镯,总拍卖价超三千万,但她五官娇俏,戴起来完全不老气,像只华贵艳丽的金色小狐狸。 沈檀心聊起近期看好的新兴产业,金黎听的很感兴趣,两人说说笑笑时而耳语,宛如闺蜜,最后金黎略带遗憾的说,“可惜这里有些本地资本投资过于保守,对新事物发展较为钝感。” 说着,俩人都往后瞅了一眼钝感那两位。 巧,对上眼了。安饶和何书臣坐后边正在看着她俩,悄声聊着什么。 “指定蛐蛐咱呢。”金黎歪头对沈檀心小声说。 金黎笑着跟安饶招招手,灿烂的八颗牙,牙缝里挤出超小声:“瞅她老公胖的。” 沈檀心瞟金黎一眼,怎么还人身攻击呢?最近合作的这么不愉快么?又看向何书臣,好像还真是胖了不少,“估计是压力大吧。” 金黎似笑非笑一声,“我这边还没上技能呢。” 外界人无从得知,这位百亿世家的大小姐私下喜欢打游戏,沈檀心自知技术过于拉胯,让伦巴图代打,带金黎上分,给金黎氪装备,以便于拉近关系。 结果关系是拉近了,拉的过于近了,也不知道伦巴图到底是怎么打的游戏,沈檀心最近上号金黎开始管她叫‘老公’。 安饶见过这个金黎,她想起来第一次是在沈檀心公司以前的招商会上,第二次是沈檀心过生日那天,金黎在派对上扯住她,称赞她的裙子。 记忆中沈檀心的声音再次浮到耳畔,‘一会儿的招商会你得替我去一趟,我有事。’ 那时候沈檀心看似不经意的安排,现在看来已经在给她下套。 现在她非法转让星光岛的小辫子被金黎死死拿捏,金黎可以通过倒逼她,达到很多目的。 包括但不限于成为金氏集团敛财的工具,鞠躬尽瘁,直到被他们榨干最后一丝价值。 这段时间一直是何书臣替她出面跟金黎周旋,结果如何她不得而知,只是看着戒烟多年的何书臣最近每天两包烟。 这样的会议很容易看出宾客实力的参差,新贵趋之若鹜,老钱则意兴阑珊。政商各界人士致辞、揭牌仪式、项目展示那些内容都结束后,众人起身移步楼下用餐,安饶盯住了沈檀心。 再暴烈的情绪,这么长时间过去也足以让她有暂压的力气,她也清楚现在沈檀心与项目后续没有法律上的关系,她要集中精力去应付金黎,但她好恨。 那恨意像往气球里不停地灌,日日夜夜每分每秒都在灌,膨胀,鸣叫,她简直要爆炸了。 沈檀心和金黎在保镖的围绕下从人少的窗边贵宾通道离开,安饶漫步迎了上去,逼停两人。 “现在见沈小姐一面真是不容易。”安饶脸上挂着浅淡的微笑,口吻体面。 沈檀心细细注视安饶的脸到周身轮廓,愁色由内而外氤氲在眼底,“……你瘦了好多。” 安饶就这么静静看着沈檀心脸上的表情。 沈檀心这个女人的演技该是多么出神入化啊,简直是卧薪尝胆,当代勾践,这么想着,安饶笑起来,越来越大声,隐隐有已不在意周围人怎么看的疯狂。 沈檀心为难的看着她笑,声音自矮了几度:“安安,我毕竟是商人,金小姐实在给的太多了……” 金黎听到这里也大笑起来,笑得不得不抬手挡嘴。 “所以他们肯定会更好的完成项目,我现在也不敢求你原谅,要不你等竣工再原谅我吧。”沈檀心眼里都是诚恳。 金黎点头道:“没想到安总对那片区域有这么深的情感啊,为什么呢?这我肯定得让江河日报出个系列专栏好好深挖一下,有领头人安总这样的真情实感,我们才能建造出有人文情怀、丰富底蕴的新城呐。” 不等安饶开口,一个带着口音的喊声吓了所有人一跳,“都不许动!” 沈檀心和金黎这才发现寒暄了一会儿二楼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见门口突然趁乱闯进一个衣裳破旧褪色,头发油乱的中年男子。 立即有保镖要上前,谁知下一秒,那中年男子敞开外套,里面绑了整整两圈炸药,手里紧攥着启动器。 四下里顿时一片惊声尖叫,“安饶在哪!安饶!”中年男子咆哮着四处寻找,发现不是安饶的宾客才被放行。 金黎身边几个保镖立即簇拥住金黎带她离开,金黎还下意识伸手要抓沈檀心一起,沈檀心却推金黎赶紧走,回头把安饶扯到自己身后挡住,打算从另一边的消防通道离开。 两人快步后退了一阵,回过神的安饶在沈檀心身后小声骂道:“你是演上瘾了么?这里已经没有观众了!” 沈檀心的两个保镖在前面帮她们挡着,沈檀心一边加快脚步后退,一边焦急地小声回应安饶:“你怎么总把人想那么坏!” 安饶后退着,眼睛紧盯那个发疯状态的中年男子,“你一直在骗我!” 沈檀心的声音听上去欲哭无泪,“金海华都投200亿骗你玩么?本来就是大家一起赚钱一起做事,很简单,你自己防卫过度了!” “你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追责根本追不到你!这叫一起做事!” “我是股东我怎么可能不担责?” “那边人让开!”中年男人发现了这边一团快速后退的人,直觉告诉他安饶就在这后面,他狂吼着冲过来,距离不到三十米。 而她们距离安全通道有近四十米,哪怕跑到也不见得能躲过爆炸。 两个保镖乱了阵脚,手足无措,身后传来沈檀心的声音。 “让开。” 得了允许的两个保镖立即撒腿就跑,露出沈檀心和那个男人面对面。 沈檀心身形纤瘦,不能完全挡住安饶,安饶也就这么在她身后被那男人看见。 中年男人指着沈檀心:“你走!我不杀无辜的人!” 保镖跑掉以后,二楼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沈檀心依然扯着安饶往后推。 楼下的人需要时间报警,来救援也需要时间,如果这人身上的炸药是真的,那么眼下拖延时间就是唯一活下来的办法。 安饶扬声,音调没有一点变形,听上去无比冷静,“你先别冲动,你有任何诉求都可以给我说,我全力满足你。” 男人脸色爆红,喊得额角脖子都挣出青筋,那声音听了让人毛骨悚然:“我什么也不要!我要你死!” 沈檀心脚底下的动作一刻不停,安饶无声地与她同步,口中继续扬声道:“你要杀我,你总得让我知道我为什么死!” 中年男人大喘着气,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安饶步步紧逼,眼泪在他眼里闪动,他整张脸皱的像橘子皮,憋成痛苦的猪肝色。 “你本来答应要结给我们的钱你变卦!你把我们大老板逼上吊了!我女儿肾病,躺在病床上,瘦的就剩一把骨头,等我那份钱治病。” 沈檀心的二叔,出国后因为承受不了过大的落差和生活压力,最后上吊而死的事登过国内新闻。 安饶企图解释这事中自己并非是能左右钱款的存在,但对方情绪越发激动,手在按钮上几欲摁下。 中年男人再次对着沈檀心喊:“让开!我再说最后一遍,不要逼我。” 安饶立即道:“她是沈庆军的侄女!是花钱重建烂尾楼的人,她是好人你不能杀她!” 中年男人看向沈檀心的眼神柔软了一瞬,眉心软陷,“接手那破地的是你?啊!”他仰天叹了一声,亮光悬在眼角。 “你二叔什么都变卖了分到我们手上,还是不够……都是因为你!” 他再次指向安饶,大颗大颗眼泪往下掉,青紫的嘴唇在打战,手里死死抓着启动器,一把用力到颤抖。 “去给我女儿偿命!” 14、给姐姐解忧 “跳!” 沈檀心揽着安饶从二楼拱窗一跃而下。 沉声坠地一瞬间,四肢百骸都要离体似的,血腥味立即充斥在沈檀心口中,失去意识前,胳膊和背的剧痛席卷沈檀心整个人。 预想中的爆炸声没有传来,安饶从沈檀心身上爬起来,看到沈檀心已经晕过去,把沈檀心的胳膊横过自己脖子,试图赶紧把人从地上抱起离开这里。 男人独自立在二楼,两眼绝望,握着启动器小声嘟囔,似是在自言自语。 “老总的侄女是个好人呐,我咋能杀好人呢。” 外面空地上那群西装礼裙的高贵人一片混乱,他和人群中那个白胖男人接上了视线。 不再有犹豫,他摁下了开关。 随着一声巨响,二楼里唯一的人血肉横飞。 众人捂耳惊呼后,都向上看去,浓重的夜色逐渐吞噬掉爆炸的余音,每个人依然心有余悸。 - 苏喜是凌晨两点赶到的医院,全程脚底发虚,恍若漂浮。 医院被集团的人和媒体围得水泄不通,伦巴图带她走特殊通道找到的宁峥嵘,阿姨眉头紧皱,在病房外来回踱步,看上去不再气势非凡,只是一位为女儿忧心忡忡的普通母亲。 酒店楼层挑高与住宅不同,那家酒店两层高度相当于普通楼层的四楼,这个高度的坠死率已经接近百分之九十。 跳窗时因为沈檀心揽住安饶的动作,落地时安饶相当于用沈檀心的手臂和身体做了缓冲,这让沈檀心实际受到的冲击力更强。 不幸中的万幸是,时处盛夏,酒店楼后花园的遮阳天幕是开启状态,顶级品牌的用料质量能对标专业降落伞,两人砸塌天幕落地,安饶毫发无伤,沈檀心除了手臂骨折之外没有大碍。 苏喜被宁峥嵘带进病房,看到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的沈檀心,心脏像被人狠力搓拧,痛的喘不上气,每一次呼吸都是艰涩的,牵扯着千丝万缕的痛扩散到全身。 沈檀心身上的礼服已经被换成医院里的病号服,手臂上打着石膏,她已经醒来有一会儿了,但她一直不想睁眼,就这么忍着腰背一刻不停袭来的剧烈闷痛也宁愿沉在黑暗里。 很多时候,比身体折磨更盛的是精神折磨,一睁眼,所有人又会像当年一样认定她爱安饶,她无法和任何人辩驳。 姐姐。 苏喜心里唤着她,可看到她苍白如纸躺在病床上的样子,这个称呼在开口时竟然成了。 “檀心。” 我多希望能保护你,我才是姐姐,哪怕只有今天一天,只有你坠地那一刻,我能代替你。 苏喜咬牙强忍着不让眼泪往下掉,牵住沈檀心的手。 沈檀心轻轻回握她,微勾唇角,“呀……没带巧克力。” 宁峥嵘快步到病床前,哭骂着:“你这是何必!我看你真是入戏太深了你!” “阿姨您别这样说,姐姐现在已经很难受了。” 苏喜顶着宁峥嵘那种大人物的气势高压,堵住了宁峥嵘接下来要继续说的话。她感觉自己这话一出口,宁峥嵘头上都冒火了,下一秒什么耳光搬家出国就要来了。 但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硬着头皮继续讲,声音如同求饶:“姐姐已经被误会好多年了,请让她好好休息吧。” 宁峥嵘看起来气急了,但真的没再说一句。 想要骗住别人的人往往要先骗住自己,生死关头做出这样的决定,哪怕是结婚多年的伴侣都不一定能做到吧?苏喜自己心里也很复杂。 苏喜低头藏住眼里的情绪,意念里先给了自己几耳光,自行打消猜疑。 自己留在国内是为了给姐姐解忧,不是为了给姐姐找茬。 沈檀心看似闭目养神,其实听着苏喜说话已经心软如丝。 她熬过苦不堪言千夫所指的境遇,这小家伙是这些年唯一一个能明白她,为她说句话的人。 保镖出去叫来沈父,不知从哪里刚刚赶来的中年男人西装革履气度轩昂,黑发光泽瑰丽处理的一丝不苟,进门一开口却按捺不住软到心坎里的哭腔,“檀心!” 看到沈檀心打石膏的手臂,沈父鼻头一下子红了,坐下来几乎像瘫下来,焦急地四处查看,“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沈檀心咬牙忍耐着,牙缝里颤声挤出几个字:“挺疼的。” 沈鹤行抹了把眼睛,立即叫人来上镇痛,他泛红的眼睛认真地注视着沈檀心,“檀心你听爸爸说,别人说你是什么……恋爱脑?爸才不信,我女儿我清楚。” 沈鹤行眼神深了些:“咱沈家不缺那几个钱,生意场上有亏就有赚,遇到几个小人再寻常不过,咱不报复别人,不立危墙之下。” “算爸求你,沈家没什么过不去的事儿,爸妈就你一个女儿,好不好?” 沈檀心一如当年,只是点头,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意图守口如瓶。 应付过家人,第二天早上安饶来了,苏喜听护士说,安饶昨晚没有走,在楼下坐了一夜。 苏喜在沈檀心安排下回避,在隔壁病房都能清楚听见安饶在沈檀心那边哭,沈檀心非要让伦巴图把安饶赶出去,喊声自己在这边都能听到。 “项目一直都是你自己非要交给我的!你倒是反过来说我是骗子! 项目交给金黎到底伤害到谁了?人民?国家?还是伤害到你安饶心里那点龌龊的感情了! 我沈檀心跟你两清了,我这辈子不想再跟你安饶扯上哪怕一分钱的关系。” 嘭的一声巨响,地板都震一下。能把病房门摔到那么响,实在只有巴图姐能办到。 安饶离开后,苏喜轻声敲门,回到沈檀心的病房。 沈檀心坐在病床上,脸上没有一丝发过怒的痕迹,仿佛所有情绪都是收放自如的工具。 姐姐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命都可以不要,都坐在病床上了还不忘演戏骗安饶,苏喜心疼望着病床上的人。 看到床头柜上安饶派人送来的汤,苏喜表情微变,径直走过去,提起那东西就出门了,连保温箱一起丢到医院的大垃圾桶里扔掉。 路上手机响了一声,苏喜掏出来看了一眼,是昨晚的事上新闻了。 【熙城日报晚间新闻:7月28日,1名中年男子身绑炸弹,手持起爆装置,闯入金海华都集团星光岛项目招商酒会举办地酒店二楼,造成当日参会宾客恐慌,警方赶到时男子已自行引爆炸弹,当场身亡,此事故未造成其余人员伤亡。 据悉,该男子系鑫和家园工程部前爆破队员工,作案动机警方仍在调查中。】 不过神奇的是,这新闻没几分钟就消失了,后面几天再没出现,给人感觉跟眼花看错了似的。 沈檀心不到二十四小时就出院回家静养了,伤得不重,护理人员请到家里反而更方便些,苏喜带两个阿姨每天一起给沈檀心做病号餐,其他人都没有她熟知沈檀心的口味。 伤了一只手做什么都不便,苏喜就当了沈檀心的手,姐姐不喜欢帮佣看着她不穿衣服,所以穿衣洗澡都由苏喜来辅助,两个人很多时候都有种无需言语的默契,两个人像一个人。 家里一直不怎么见客,没过几天,有个高挑明艳的大美女到家里来,一进门上来就给沈檀心一个拥抱,那热烈莽撞的劲简直完全不顾姐姐手臂骨折,苏喜差点冲上去拉开。 美女那股火山喷发般的激动瞄向沈檀心的脸,嘴唇微动,但忍住了。 苏喜站在一旁看着,目光骤然冷清下来,这种冲动她熟。 金黎看她一眼,沈檀心让她先进屋去学习。 客厅里,金黎眼中仿佛燃烧着腾腾火焰,比接手星光岛项目那天要激动百倍。 “我跟何书臣磨了这么久,那老油条简直比泥鳅还滑,比铁还硬,怎么都撬不开。自从你酒会上救了安饶以后,安饶态度一百八大转变,昨晚同意的,出三个亿投我岛上的康养项目,这下上市稳了!还得是你啊姐姐!” 落进蛛网的猎物,如果没有在第一时间选择断尾逃生,那么只会随着挣扎,越陷越深,一旦开了第一个口子,安饶跟何书臣就会和金海华都捆绑越来越深。 撬开这个口子就好,沈檀心虽然早有预料,但切实落地的感觉还是不一样,安心。 “不过你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那么高你也敢跳,你是知道下面有天幕接着么?” “那么大的东西支在下面,进酒店时很难不注意。” “姐姐!我真的太崇拜你了!”金黎有扑上去要抱沈檀心,沈檀心笑着指了指自己手臂上的石膏。 说到底金黎还是个二十出头有着少女心性的女孩,家族委以重任,她着急证明自己,如今即将得到第一个胜利果实自然难掩喜悦。 “安饶投了,我可以借此大做文章!”金黎双手往沙发上一展,狐狸眼里的笑容明艳张扬,笑着笑着,脸色凝重了些。 “不过姐姐,你说那个忽然冒出来的爆破工是怎么回事?警方那边也没查出什么有用的,死无对证。” 沈檀心回想那天,酒店安保已经做得相当完善,那人居然能直接到二楼,还刚好挑在会议结束安饶尚在楼里的时间闯入,一定有内部人接应。 心里多少已经有了答案,沈檀心沉声道:“安饶现在给谁造成了最大的麻烦,谁就最有理由解决她。” 金黎听了这话足足想了五秒,骇然睁大眼睛,答案就在嘴边,但不敢再说。 结果那人非但没解决掉安饶,还让原本就孤立无援的安饶更恐惧了,安饶没有人可以相信,不得不相信沈檀心。 沈檀心不知道心头闪过那一抹黯然是什么,类似于人类对同类的怜悯,她知道这东西不该给安饶。 手机短信响了一声,沈檀心拿起来看到摘要。 【我们现在扯上的不止一分钱关系了。】——安饶 沈檀心没有回复,将手机锁屏,正事已经聊完,她喊苏喜出来一起吃饭。 金黎兴致高涨,饭间有说有笑,对沈檀心十分亲昵。 苏喜不敢对沈檀心的朋友挂脸,一直努力装出礼貌微笑的模样,少说多听,低头扒饭,虽说不善伪装,好在看上去只是比较腼腆,没什么恶意。 根据她听到的关键词拼凑起来,金黎是位货真价实的千金大小姐,跳级提前完成学业,比她大不了两岁,名下却已经有十几家公司,不少还经营的很好。 金黎能和姐姐坐在一起谈论生意,流畅又兴致盎然地说着那些她连听懂都很困难的金融术语,能帮姐姐善后,替姐姐跟种种生意人周旋,给姐姐料理麻烦,是姐姐真正意义上同姐姐比肩的盟友。 不管怎么看,都是金黎那样的人和姐姐更般配。 嘴里的饭菜已经不知道是什么味道,苏喜心里说不出的酸涩,从心窝一路烧上来,难受地无法言喻。 曾经和站到姐姐身旁的梦想,此时此刻她就看到了实现的样子,只不过女主角不是她。 她会成为某个行业里的佼佼者,她一定会,但那要很多年,在这些时间里,又会有多少个优秀的金黎出现在姐姐身边? 这已经不是憎恶自己跑的不够快,害怕拿不到奖杯了,这是还没起跑,就已经看到别人在终点观赏奖杯的绝望。 说到兴头上,金黎一把搂住沈檀心没受伤那只手臂抱在胸前,“我二哥下个月回国,你们见一见吧?他要是没本事把你娶回家我把你娶回家!反正姐姐得是我家的!” 苏喜手里的筷子摁在米饭里半晌没动,摁紧筷子的指节因极度用力隐隐发白。 沈檀心摇头,笑得风轻云淡,“首先啊,平时陪你打游戏的不是我,你‘老公’另有其人。其次我有女朋友,就在这儿~” 15、失去理智 听了沈檀心这话金黎思考了一瞬,游戏什么的倒是不重要,沈檀心之前也提过号上有代练,她无所谓的,队友么,打的好就行,‘老公’也不过游戏里一个称呼而已。 只是她向来不把谣言当回事,以前听过传沈檀心是女同的风言风语,她从不放心上。 “在这?是指在熙城么?”金黎好奇的问。 嘴里塞着米饭的苏喜愣在原地,余光发现沈檀心正在看自己,人微微一僵。 金黎随着沈檀心视线看向对面一边腮帮子鼓鼓的女生,她看起来比自己还小几岁! 不过确实特别好看,尤其细看,实在是万里挑一,又英气又漂亮,气质干净高级,让人想到澄澈清冽的高奢山泉水。 “哈!哈……”金黎尬笑着,靠近沈檀心的半个人都僵了,连忙松开沈檀心的手臂,笑容堪堪挂在脸上。 刚才的话让金黎自己脸颊一红,撩了一下头发,抿了抿嘴唇,挠了下眉毛……最后不知道又想起什么了,直接用手把脸牢牢遮住。 “哈哈哈哈哈。”沈檀心和苏喜被她十秒八百个假动作逗笑了。 “你俩咋不早说!”捂脸人士发出尖锐暴鸣。 两人笑得不行。 接下来苏喜的笑意就一直难压的挂在嘴角。 她不是不知道姐姐那么说只是拿她挡一下介绍,或和同性保持相对自在的社交距离,可听到‘女朋友’这样的称呼,很难叫人不高兴。 一顿饭吃的欢乐非常,临走金黎接到一个电话,笑容敛下来许多,捂住话筒小声询问沈檀心意见:“心姐,安饶打电话问我康养项目能不能和檀行控股对接。” 苏喜一听到这个名字笑容当场消失,整个人提起八分警惕,只见沈檀心果断摇头。 于是金黎对着电话假笑开口,一阵天花乱坠商人特有的油滑腔调,把对面的安饶说的节节退让,过了一会儿金黎又捂住话筒,略有些为难地瞧向沈檀心。 “那就光见你一面行不行?她合同什么的都已经跟我签过了。” 沈檀心伸手,金黎把手机递到了她手上。 沈檀心唇瓣微启,音色薄凉:“在哪见。” 对面静了片晌,似是没想到沈檀心和金黎在一起,一开口,声音带着好像哭过的潮湿低哑:“我一直在你家门口。” 松谧·御园。 安饶可能是还以为沈檀心在这里住,出门就行,保姆车停在屋前,不知道已经守了多久。 沈檀心照旧带两个保镖,苏喜非要跟来,这次实在拗不过,也就一起带来了。 沈檀心让安饶司机把车开进院墙里,叫人在车外等,自己上了安饶的车。 车里烟酒味交杂,还是在已经开着空调的情况下,沈檀心蹙眉看向后座上醉眼朦胧的安饶,转身准备开门下车。 “你这状态没法聊。” 没有任何征兆,沈檀心感到后脑遭一记重击,歪倒在车座上。 东西没碎的情况下砸人声音分贝并不大,沈檀心倒下在柔软的车座,因此这在车外的人听来,车里面一片安静。 沈檀心几乎晕厥,可又残存一丝意识,只觉得头很重,极困,困得要死,声音湿重的闷在胸腔里,没法出声呼救。 安饶放下手里的烟灰缸,骑到沈檀心身上。 砸沈檀心只是因为沈檀心说要走,她临时起意,但现在的举动,就可以说是蓄谋已久了。 她双手握住沈檀心的脖子,逐渐攥紧。 她简直做梦都想杀了这个女人。 随着沈檀心逐渐窒息,四肢开始微弱的挣扎,安饶笑着,眼泪接连掉下去。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骗我?嗯?” 安饶惨白的脸上泪眼娑婆,一声一声笑着她自己。 “可我还是愿意信你,一次又一次信你!” 鬼使神差跟金黎签下那份入股康养项目的合同之后,何书臣结婚近五年来,头回打她,她从没见过何书臣那样失态。 但也打醒了她,她猛然意识到,自己踏出这一步是错上加错,退无可退。 而让她踏出悬崖上最致命那一步的导火索,就是沈檀心那句两清,不想再扯上哪怕一分钱的关系。 她双手紧攥沈檀心的脖子,全力逼走沈檀心最后一丝氧气,俯到沈檀心耳边时,声音却极尽温柔。 “所以你死之前能不能告诉我……你对我,到底有没有过一点真心?” “嘶……咳!”半昏迷中的沈檀心喉咙里发出微弱扭曲的声响,整张脸因窒息攀红,眉痛苦的皱着,随着她更用力掐沈檀心的脖子,沈檀心眼下的卧蚕迅速肿胀起来,睫毛间溢出生理性泪水。 也许是还对答案抱有幻想,她还是在最后一刻放开了沈檀心。 人没有断气,但彻底晕过去了。 这让她一下子就想起沈檀心带她从楼上跳下来那个晚上。 绑着炸药的歹徒吓走了所有的人,没有吓走沈檀心,他喊了三遍叫沈檀心走开,沈檀心没有,是沈檀心带她跳下十米,她垫着她的手臂。 她趴在沈檀心身上,看着沈檀心石膏未拆的手臂,泣不成声。 “我宁可那天垫在下面的人是我……你其实不喜欢我对吧?你从来都不碰我。技校里那种小蟑螂都能爬到你身上,金黎那个外地暴发户又才认识你多久?她为什么会在你家?嗯?” 满脸泪线在车厢光亮里闪烁,她捏着沈檀心的下巴怒骂,“荡|妇!” “你说*你要加钱。”想起沈檀心的直球发言,她苦笑出声,双眸失焦了一瞬,“我昨天给你花了三个亿,现在能*你了么?” 苏喜从车上跳下来,直奔安饶的保姆车走去,“太久了。” 身旁陌生的女保镖一把拉住她,“沈董事长没吩咐就不可以进去,这是规矩。”再说这才几分钟,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保镖心想。 沈檀心感觉整个人像被淹没在高浓度酒精里,昏昏沉沉,混沌里眼前只有斑驳光影,她感觉自己好像正在被什么东西一寸寸盘剥侵夺,却无法呼救,连手指都无法抬一下,异样的感觉隐约从身上各处传来。 初次接触女人的安饶不通要领,醉里对身下的沈檀心更是有些无计可施,好一会儿才撕扯开沈檀心的内衣。 “不对,太安静了。”苏喜推开她,伦巴图跟上她,不让另一个保镖阻止。 苏喜猛地拉开门,里面的画面当场炸碎她的理智。 苏喜大骂着自己曾想都没想过脏话冲过去把安饶掀倒在地,拳头耳光雷雨般接连砸落在安饶脸上,只觉远不够,苏喜抬手抄起一旁的烟灰缸,这才看到烟灰缸上有血。 苏喜眸光一颤,这是谁的血? 接下去她的余光才敢注意沈檀心,沈檀心衣衫不整的被丢在地上,头上的血流的身上到处都是,她能看见的满眼都是红。 苏喜双手扯起安饶的领口哭着冲安饶的脸咆哮,“檀心才救了你的命!你怎么这么对她!” 苏喜挥起烟灰缸砸安饶,安饶当场被她打昏。 车外安饶的司机听到这么大的动静赶紧不再玩手机,可刚要上车就被伦巴图一把拦住。 “沈女士有要紧事处理。”伦巴图看似随手一搡,那男司机跌出去数五六米。 伦巴图上车关上保姆车的门,转身视线瞥到沈檀心,她脱掉外套给沈檀心盖上,走过去握住苏喜再次高举烟灰缸的手臂。 “放开我!”苏喜大吼,两眼猩红,已经完全失去理智。 伦巴图音色平静:“沈董醒来以后,不会想在监狱里看到你。” 苏喜大喘着气,逐渐恢复些许理智,可看安饶还在呼吸,她仍是止不住怒火。 怎么能有这种人,怎么能有这种人?苏喜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砸,姐姐带她跳楼逃生,拿命救下的她! 苏喜被伦巴图拉起来,但她走不了,苏喜知道自己今天无论如何也走不了,她今天必须得从安饶身上讨回点什么才行! 16、贪恋 她焦急地往四下看去,看的伦巴图也疑惑她在找什么,苏喜没有找到工具,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该需要什么工具。 “whatsup?”伦巴图头回觉得苏喜变得相当难以拖动。 “檀心的手骨折还没好!就是为了救她!”苏喜急的声泪俱下,“她不配有手!” 伦巴图也下意识环顾起房车,不过立即收住视线,违法的事沈总是不让她们做的,但伦巴图听了这话松开了苏喜,口中极不经意的问了句,“她的手不是喝醉自己摔断了?” 苏喜听懂了,冲过去一把拽起安饶的手臂,猛然踩住关节反方向往上一抬,咔嚓一声,整个过程没有一丝犹豫,利落如惯犯。 看苏喜还打算废安饶另一只手,伦巴图一步上前把苏喜强行驾走。 回熙都壹号的路上,车里几个人一言不发,苏喜在后座紧紧抱着浑身是血的沈檀心,眼里烧的火红,恨意经久不消,又盛满几乎要溢出来的心疼。 姐姐这样金枝玉叶的人,那个人到底怎么能下得了这样的手。 等姐姐醒来可怎么办?感觉到痛怎么办……想起发生了什么怎么办?苏喜无声无泪地低头哭着,原来哭竟是可以没有眼泪,只是整个身体随着心脏收缩一次次猛颤。 伦巴图已经联系家里的私人医生和护士就位,沈檀心一被抬进门就被白大褂包围带进卧室。 苏喜这才感觉支撑不住,不知道力气都用到了哪里,扶着门靠在墙边,脚下发虚,手臂在痉挛。 她这才发现自己手背关节上全部揍安饶揍的破了皮,握拳是五个红山丘,舒掌是五个血肉模糊的坑。 没到半小时沈檀心就醒了,医生护士全被赶出卧室,来人叫苏喜,“沈董找你。” 苏喜跌跌撞撞冲进卧室,一怔,不同于她想象中的,此刻的沈檀心虽然面色憔悴头上还缠着纱布,眼睛却清明冷静,脸上没有一丝情绪痕迹,“关门。” 苏喜回头把门关好,沈檀心示意她靠近。她过去坐在床边探身到沈檀心面前,听见沈檀心用极小的声音跟她耳语。 “去我保险柜第二层里拿走里面的硬盘,到书房打印前三个文件夹的内容,把东西交到这个人手上。” 沈檀心用医生的笔在苏喜手上写下两串数字,一个是保险柜密码,一个是那人电话。 安饶发疯的背后一定是何书臣发疯,在何书臣那条疯狗跳墙求生之前,她必须给何书臣套上一个无法挣脱的锁链。 “全程不要引起别人注意,最好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你的脸,要快。” 苏喜不自觉屏住呼吸,让姐姐这时候醒来第一件要办的事一定是极重要的事,不是推脱,是她怕搞砸,这样的事显然交给伦巴图甚至任何一个专业人士都会比她完成的更好,她完全没有经验。 苏喜小声问:“伦巴图不能被信任么?” “她们是为钱办事的人。”沈檀心轻轻推她一把,又催了一句要快。 临走苏喜又看了一眼沈檀心的脸,泛着孱弱的白,眼中无波无澜,根本不是在压抑痛苦,是根本不去痛苦,是什么能让一个人坚韧至此,对自己受伤甚至……都能毫不在乎。 短短这一眼震撼了苏喜,她加快脚步去完成沈檀心吩咐的事。 到书房打开硬盘里的资料,苏喜如着雷霆,骇然僵在电脑前。 这是这个世界上阳光照不到一面,满屏图片,视频和求助信,无声诉说着那些无辜女人惨烈而不见天日的时光,而始作俑者,至今高朋满座,风生水起。 所以多年来行事令世人不可理喻的姐姐,忍耐和谋求的从不是一段荒谬的爱情,甚至不是为家族恩怨复仇。 是为还这些无法亲口言说苦难的女人一个等待多年的…… 公道。 苏喜拿现金在外面找骑手借了身外卖服装,跟电话那边的人约好见面时天色渐暗,东西交给的是一个在电视台附近小饭馆假装用餐的年轻姑娘。 回到家,苏喜把书房里的痕迹消除干净,硬盘还到保险柜原处,再次敲响沈檀心卧室门时,间隔不到两小时。 “呕!”卧室洗手间里,沈檀心趴在盥洗台上吐了很久。那一计烟灰缸带来的轻微脑震荡会引起间歇性恶心呕吐。 撑起身体再次刷牙,看到镜子里自己被那女人咬破的嘴唇,“呕!”胃里又是一阵翻涌。 镜子里的沈檀心穿着吊带睡裙,身上多处是被隔着衣物留下的淤青和齿痕。 沈檀心狠狠看了自己几眼,硬是看麻木了,一开门,苏喜站在门外,视线在相接的一瞬,她突然又感觉自己身上那些痕迹在发烫。 苏喜眼睛酸热,赶忙避开视线,去拿来件长袖的睡袍给沈檀心递过来。 沈檀心有些抗拒,她不是做错事情的人,她凭什么要感到羞耻? 但苏喜看到也许会为她难过,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穿上了。 苏喜帮她撑开袖子,把那只骨折的手臂也套进宽大的睡袍里,“事情做完了。” 苏喜小声问了出来,“姐姐,那些图片里的女生都是你认识的么?” 按照常理,受到身体上的迫害首先应该求助警方才对,或者去法庭,那么多证据,足以将那个人渣绳之以法了。 沈檀心夸赞她做得好,称确实认识图片里的女人,就没再多解释。时候已经不早,苏喜猜测姐姐应该也很累了。 可今天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姐姐要怎么安心睡着啊,苏喜望着沈檀心独自回去床上的背影,眼前又难忍的模糊了。 线条优雅利落的直角肩,在夜色中显得有几分削瘦,背对着苏喜细微耸动。 半晌,沈檀心轻声开口。 “我有事。今晚陪着我。” 苏喜从背后一把抱住她,哭着埋低了头,紧地像要将她嵌进灵魂里,她感觉沈檀心温热的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触。 “这是怎么了?” 苏喜谨记伦巴图教诲,安饶是喝醉了自己摔的,转了一下眸子,“生气……打门。” 沈檀心微微侧目,似乎不大相信,但好像也没必要多问什么。 这一夜苏喜一直抱着沈檀心,沈檀心睡的很不安稳,一直紧蹙着眉头,像在竭力和梦里对抗什么。 苏喜把手掌放在沈檀心脑后轻抚,顺着她的后背,她紊乱的呼吸这才逐渐平息下来。 苏喜心里酸涩地不成样子,平日人前风光无限的董事长,看起来那么威风,独当一面的大人物,此刻蜷缩着,完全抱起来显得那么纤瘦,像一片羽毛,小小一点。 没一会儿,沈檀心浑身隐隐发抖,似乎做了什么梦,眉心紧缩,唇瓣颤抖,忽然模糊呢喃出声。 “苏喜。” 她心头塌陷一方,抚去沈檀心额角的汗,“我在。” 沈檀心猛吸一口气惊醒,第一时间发现床上有人是尖叫推开,接着记忆才追上去,睁大眼睛看到是苏喜,沈檀心坐在床上愣了一下,一下子大哭出声。 “檀心,是我,我是苏喜啊。”她开口,话音哽咽的几乎不成调子。 沈檀心缩在床上哭的像个被欺负的孩子,苏喜过去抱她,每一点触碰都引起沈檀心下意识地闪躲和强烈抗拒,但她似乎自己强行克服掉,双手紧抓苏喜的腰背,宛如跌落湍流的人抱紧唯一一根浮木。 苏喜含泪吻着她的头发,又轻轻地吻她展不开的眉心,再轻吻她一直流泪的眼睛,被汗水濡湿的脸颊,耳朵,在她耳边温声轻喃。 “姐姐是我见过最最厉害的人,坏人一定会得到严惩,天上的人也会为姐姐骄傲。” 一句天上的人再次引爆沈檀心的泪腺,她哭笑不得地捏了苏喜一把,“还最厉害的人,你这小家伙统共见过几个厉害的人?” 苏喜也闷闷笑出声。 哪又怎么样呢,我已经见到你了。 “粗鄙悍妇,居然敢想睡老娘!” 苏喜震了一下,乍一听还以为姐姐骂她呢。头回听姐姐这样的语气和用词,莫名有些喜感,苏喜拍着沈檀心的后背,开始可劲说安饶坏话,各种人身攻击。 场面十分幼稚,但姐姐现在更像个小朋友,听得很受用,还应声道:“那当然,跟她?老娘简直一朵大玫瑰花插屎上!” “没错她就一大屎!”苏喜愤愤地说。 深夜,听说安饶被沈檀心的人打进icu了,金黎连夜赶到医院。 脚上还穿着参加活动来不及换下的高跟鞋,她快步奔在前面,裙幅大幅度摆动,几个保镖在后面追。 金黎满眼焦急,这人太重要了,这人要是现在死了她后面的布局全都得大动。 临近病房,得到护士确切消息说安饶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没什么大事时,金黎才松了口气。 改明得给这位安总派八个保镖才行,金黎这么想着走进病房,一看到安饶的模样,她一阵心惊。 要说样貌,以她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安饶的样貌是数一数二不输一线明星的,大概没有女人不在意自己的样貌吧,而现在的安饶肿的都快认不出是个女人了。 还不是消肿就好那么简单,颧骨那里的伤口处理不好那真是会留疤的。她一只手臂被纱布吊起,听医生说才做过手术,里面加固了钢板。 金黎立在原地,脑内电光火石思考了一阵,脸色越发沉下去,问出的话不是宽慰。 “沈董向来是体面人,你是怎么把她惹到把你打成这样的?你干什么了?” 安饶靠在病床上,脸色惨白如纸,眼里嘲讽地瞧着金黎,启唇淡声道:“我喝多了,打算强*她来着。” “我!”金黎举起一旁的椅子就要往安饶身上砸,一旁的护理人员和保镖连忙拦住,抢走她手里的椅子,全在劝她冷静。 金黎指着她鼻子叫骂,“是我劝她去见你的,你这不是打我的脸么!你!” 金黎指着她想臭骂都骂不出什么来,都没人教过,可也从没见过这种人,“你还是人么?大家都是女人,你怎么能做这种事,人家才刚救过你,十米啊十米的楼!” 金黎说出来就替沈檀心不值,一激动声音就染上哭腔,“人家护着你跳。” 金黎哭了,把脸侧到一边,是被自己气哭的,骂人快跟撒娇一样了,自己真是素质有待降低,忽然好想前女友,她素质低。 安饶观赏着金黎为沈檀心暴怒哭泣的模样,眼里的嘲讽愈发浓稠,垂眸淡声说,“我不是故意的,现在已经不记得什么感觉了,确实是喝太多了。” 天呐她还想记得什么感觉!金黎感觉自己要当场裂开了,想掐着自己人中把自己救活。 金黎还想说些什么,但实在是内容超纲了,她感觉自己在病房里再多待一秒都会被气死,头晕,是扶着墙出的门,临走回头说。 “我会给你雇十个保镖,请你的!你可以死在任何地方,但你以后唯独不要在我金黎的地盘上作死!” 路上金黎不停在想该怎么给沈檀心道歉,是送包送表还是送项目什么的,想的入神还自己把自己绊一跤,拿起手机,金黎鼻头一酸,先发过去微信,文字道歉先行。 后半夜沈檀心总算睡了个安稳觉,苏喜身上细微的香气让她感到安定,所以睡着后她总是把鼻尖往苏喜脖子上凑。 很多年前她看过一篇报道,大概说人们会在喜欢的人身上闻到自己喜欢的气味,这是因为两个人基因匹配度高,嗅觉会为人类先心脏一步筛选出身体想要的伴侣。 第一次闻到苏喜身上的香气,是头回见面把她驾到自己车上的时候。 小姑娘一身酒气,不知道是不是在地上打滚弄的浑身脏兮兮,可是近距离接触的时候,幽微飘进沈檀心鼻腔的气味是好闻的,像未曾听闻过花名的芬芳,又像某种小兽未断奶的暖香。 所以第二次那熟悉的气息又闯入怀中,她有一些隐秘的开心。成年人了,自然不会因为一个什么气味就执迷一个人,企图去改变谁的命运。 是苏喜偏偏要自己缠上她,那便是……天赐的礼物吧。 清晨醒来时,沈檀心嘴角微微勾着,嗅着喜欢的香气,在苏喜脖子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小家伙还在睡,她莫名多了些贪心,轻轻吮起苏喜脖子上的皮肤,余光时刻注视着人有没有醒,有些偷偷摸摸的,拿捏着力道,打算在上面留一点颜色。 听到苏喜呼吸声微重,她立即松了唇,完全没成功,力度太小,只是淡淡一小片粉红。 见苏喜又熟睡过去,沈檀心再凑回原位,嘴唇刚贴上去吸住,一个很清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姐姐,你是醒了么?” 17、缱绻 沈檀心闻言呼吸一滞,闭上眼睛装睡。 第一次的时候苏喜就醒了,迷迷糊糊地以为沈檀心做什么梦把自己当食物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又来,还是同一个位置。 这不太像睡着的人,苏喜狐疑地瞅她一眼。 自己脖子上有啥?想不通,苏喜拢住沈檀心的后背继续睡。 十分钟过去了。 苏喜越睡越清醒,眼睛睁开望着天花板,所以自己脖子上到底有啥?她伸手挠了挠。 睡不着就想玩会儿手机,苏喜随手一拿起来,拿成了沈檀心的。 屏幕一亮,短信内容在摘要上显示出来。 安饶:【我知道现在的我连对不起也不配说,但是檀心,我知道自己该死……】 苏喜没有偷看别人信息的癖好,但一看到是那个垃圾人发来的,眼睛不得不看了一眼。 暴烈的情绪腾然升起,拇指在其他指节上摩擦摁揉,自己昨天怎么没把她打死呢? 真是伤的轻,这么快都能打字了。 苏喜想把手机扔回床上,结果力度一大扔到了柜角上,咚的一声。 沈檀心像被她吵醒了,抬起头发有些乱的头,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的疑惑。 “抱歉。”苏喜情绪不佳,满脑子都是想去把安饶另一只手也废了。 沈檀心看到她表情,又看了眼自己被扔出去的手机,伸手要拿,苏喜拦住她的手,“没什么好看的。狗在叫。” 要看也至少让人缓缓吧,安饶这狗东西也接的太密了,太会搞人心态了。 沈檀心应了声,躺回苏喜怀里。 安静片刻,苏喜后知后觉沈檀心看起来好像早就醒了。 那么…… “你刚才……是要给我吸个草莓么?” 沈檀心听到后僵了一下,然后忍不住把脸埋进被子里,身体一抽一抽的,像在哭。 苏喜刚心急起来,就听见沈檀心的笑声从被窝里溢出来,“所以你其实是一只长颈鹿吗?哈哈哈反射弧真的好长……” 脑子里轰的一下,苏喜连耳朵都烧红了,起身就把沈檀心摁在下面。 沈檀心眼底都在笑,感染力很强,苏喜看的欣慰,接着沈檀心又勾唇笑话她:“听说长颈鹿的反射弧长达五分钟。”沈檀心抬手,指尖轻点在苏喜微皱的眉头上,苏喜感觉酥酥痒痒的,“这样你是不是五分钟之后才会感觉到?” 苏喜笑的有些想哭,姐姐的活泼是在想法子治愈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在照顾身边人的感受。 怎么会有这么天使的人,苏喜抓住沈檀心的手吻了吻,闭着眼睛把眼里不合时宜的热意赶回去,俯身吻上沈檀心的唇。 沈檀心嘴角有被安饶咬的伤口,苏喜看到了,刺的心口生疼,所以她吻的极轻,极小心。两个人唇舌间都用无尽的耐心和温柔迎来送往,极尽缱绻温情。 她轻捧沈檀心的后脑,辗转着更贴合沈檀心的唇,逐渐加深这个吻,愈发动情,如泣如诉。 “檀心。”她又一次这样唤沈檀心,注视着沈檀心眼睛,软着声请求,“可不可以,别再涉险了?” 除了数月前姐姐完全当她是性工具,实在是诛心到她受不住了,她从没对沈檀心提过要求。 沈檀心抬手,指腹轻轻顺着苏喜的眉,“这个世界上有一些手是看不见的。有些人犯了错被严惩,是因为他们不能再为身后的人当工具,才会因为犯过的错被严惩。” 苏喜想起了那天爆破工几分钟就被压下去的新闻,若有所思:“何书臣和安饶背后有什么人?” “那是一张由血缘,财富,权力,性,组成的庞大利益网。” 苏喜目光复杂地望着沈檀心,所以姐姐要一个人对抗很多人么? 沈檀心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轻轻笑了笑,“人本来就是趋利避害的动物,只要把何书臣和安饶捅的窟窿扯的足够大,大到让他们身后那些利益共同体望而却步,他俩自然会孤立无援,坠下深渊,为他们曾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 “何总!拦截到有用的消息了!” 熙城另一边,何书臣从技术部挖来的年轻人拿来刚从安饶手机上监听到的消息。 【我知道现在的我连对不起也不配说,但是檀心,我知道自己该死,我发誓不是故意伤害你的,昨天我真的脑子不清楚,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可以打我骂我,砸晕我*我,你要还给我什么都可以,我只求你别因为我折磨你自己。】 安饶这个女人怕是已经疯了,但疯的好。何书臣心里畅快的大笑,那笑意甚至牵动眼角细微的皱纹,就用这个逼安饶离婚! 安饶要是不肯就交给媒体,这么大的丑闻爆出去,金海华都别想上市了! 刚拿起手机要拨离婚律师的电话,助理的电话就先打过来。 “何总您快看新闻,有人曝光您婚内出轨,还提供了照片。” 何书臣并没过度担心,别说安饶那一抽屉,就是全放出来他也能压住,但是点开新闻那一刻,何书臣脊梁一阵恶寒,脸色登时铁青。 “那姐姐为什么昨天着急曝光那些照片?”苏喜回想昨天沈檀心让她交到电视台记者手上的东西。 “因为照片里那个女人才是真正能威胁到何书臣的人,这个时候爆出绯闻,他不离婚还有可能压下去,一旦离婚就坐实了出轨,公众会盯住出轨的事情不放。” 而这件事翻出来,何书臣很难压得住。 三年前,沈檀心带苏喜去美容院处理痘印,在门诊部她遇到一个眼熟的人,是她初中玩得很好的同桌,叫闫希雅。 初中的时候闫希雅家里的生意出了点事,初中上完没有留在熙城,举家搬走了,十多年没见两个人寒暄热络,一如当年一起上学那样要好,互留了联系方式。 闫希雅走后,院长找到沈檀心,想请沈檀心帮忙劝劝,闫希雅体重不过90斤,原生罩杯不足a,却打算抽脂隆胸,无论是想要抽掉的脂肪克数还是想要从a隆到g的诉求,都伴随巨大风险。 过度抽脂致死率极高,隆胸手术也是一定要看原生条件的,沈檀心名下的美容机构都比较正规,求美者的要求如果特别不符合安全规定他们都是不接的,但他们不接,不代表市面上没人接。 沈檀心留意跟闫希雅聊了几次,逐渐得知,闫希雅在给何书臣当情妇,那些关于胸大腰细的极端要求都是何书臣提出的。 她还知晓了何书臣不止一个情妇,常是去哪个城市都要发展一个女友,如果腻了,或对方怀孕了,不听话了,就暗示安饶以正宫身份去出面拿钱打发掉。 安饶就是从那时再次打破了沈檀心对人类下限的认知。 后来闫希雅如愿在众多情妇中脱颖而出,却怀上了一对舍不得打掉的双胞胎。 她哭着找到沈檀心,给了沈檀心这些资料,里面包括她一直以来如何遭受何书臣拿捏职位被迫成为情妇,承受虐待,以及她自己收集的其他女孩种种不了了之的遭遇。 她非要大着肚子从何书臣那里要一笔抚养费,说如果自己出事了,请沈檀心一定要把这些交给警方,沈檀心拦不住,之后她走进明水湾雅墅的大门,从此人间蒸发,再也没回来。 这次发出来的新闻还是没多久就被压了下去,但何书臣也彻底打消了离婚的念头。 数天后,何书臣安饶对着电视上的新闻发懵。 西装卷发的女主持人微笑着播报:“8月21日,金海华都在港交所敲钟,成功上市,金海华都本次公开发行约4.3亿股,发行价为3.5港元,按照开盘价计算,金黎个人所持股票价值超过四十五亿元。” 底部滚动着新闻标题:【金海华都上市,市值超130亿】 两人也终于在金海华都最新的上市文件里看到了自己。 这支股票最吸引人的广告就是,岛屿开发计划中几乎所有大型商超,医院,学校,住宅等等硬件配套都有何书臣背后的雄厚资本加入,这给了投资者们极大的安全感,所以纷纷跟投。 可事实上,现在无论是何书臣的家族资本还是他身边所有的朋友,几乎所有人都在彼此猜测到底是谁许诺投他们那些钱。 岛不是安饶的,卖岛的溢价自然要分给他们,岛上所有新建项目产生的利益都有一群人等着要分,何书臣要从哪里弄那些钱? 暗流涌动之上显得风平浪静,只有他们夫妻二人知道风暴将至,丧钟已鸣。 几个手机都快被打爆了,夫妻二人静静坐在沙发上,不声不响。 两个人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一边要全力配合金海华都带他俩跟摇钱树招财猫般四处招商,吸引更多投资来维持项目运转,一边赚一点钱就要想办法给家里还一点,拖着别让他们告自己。 一夕之间,二人就这么从人上人摇身一变,成为背着巨债到金黎脚下跪着要饭的。 何书臣靠在沙发上,闭眼摸着自己没带假发的头,焦头烂额数天终于痛快的气笑了,“你那情妇是没让你摔死,人家让你生不如死。这手腕我他妈真服,我何某人也是活了半辈子了,真是!自愧不如。” 安饶眼中冷若冰霜,脸上没有一丝生机,“至少我的情妇是活人。” 何书臣呼吸放缓,反手就是一耳光,打完又觉得没必要和疯子计较,指着安饶的脸,“我溜着姓金的,你抓紧时间去找个人顶雷,别他妈再搞砸了。”说完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此刻,金海华都内部在举行盛大的庆功宴,交响乐激昂恢弘的旋律回荡在大厅里,宴会上觥筹交错,得利者纵情欢笑。 金家重要人物和集团股东都在为年仅21岁的金黎把公司做到百亿规模鼓掌举杯,惊叹不已,称金黎是旷世奇才。 席上倍受瞩目金黎幸福到想哭,兄长们而立之年甚至现在还没得到的荣光,她先得到了,这意味着比起哥哥们,她会是最有可能接替父亲位置的人。 这都要感谢她的贵人,金黎在席上低头拿手机翻看着沈檀心最近空荡荡的朋友圈。 想起安饶那事,金黎心里酸涩不是滋味,她后来去看过沈檀心几次,但毕竟人家也是女同,有对象,总去是不好的,想东想西里不小心点了拍一拍,金黎睁大眼睛,赶紧撤回。 正好sales提醒她稀有款到了,询问是否需要为她送到家里,金黎就给沈檀心发去消息,公司成功上市,这个季度光打给沈檀心的分红就要近千万,这个时候送贵价物品或投资品都是合理避税的手段。 下午的时候,沈檀心带着苏喜一起到门店vip室,金黎已经在里面吃着甜点等候,桌上放着的是两只热门难抢的birkin小房子。 沈檀心是vic,进门清场,所有sales只为她一个人服务。苏喜来时就知道金黎这次送姐姐的东西可能要过百万,但没想到会这么贵。 这个系列苏喜在网上看到过,目前出了四只小房子,四个加起来人称四合院,也是真能买一套四合院。桌上这两只加起来得三百多万。 简单寒暄后金黎把包推给沈檀心,“这只初雪是今天才到的,这只午夜是我去年在香港拍的,还没用过我就拿来了。” “都是心姐你!带的我现在只想一门心思搞事业,什么包包度假谈恋爱全没兴趣了。本来我想把家里另两只小房子也拿来给你的,但是……” 金黎看了眼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苏喜,莞尔一笑对沈檀心说:“黑夜和白天这么浪漫的小房子,还是留给小苏以后送吧。” 苏喜睫帘一抬,有些意外的看向金黎。 金黎微扬下巴,毫不掩饰自己脸上有些酸溜溜的表情和语气,反倒显得有几分可爱,“听说你已经在申请bul大学经济学专业的预科了,藤校哎,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嘛。” 学习实在要了苏喜半条命,苏喜学的□□把托福考到了110,act32,推荐信那边已经安排好,老师们开会分析过她综合水平拿offer很稳,苏喜点头应了一下声。 金黎鼻孔看人,脑袋都快要仰过去,把我简直快要嫉妒死了写脸上,“那你毕业给心姐集齐四合院肯定没什么压力吧!” 苏喜被金黎那表情逗笑了,一张还带些学生气的俊俏脸庞,回答起问题来却有几分沉稳郑重,“当然。” 随着手里股份的升值,沈檀心近来身价暴涨,物欲却愈发寡淡,收下既因为是正常生意往来,也是知道金黎心里有愧。 比起金黎一到家里来让小家伙如临大敌,不如爽快收下物质表达的歉意,金黎见沈檀心收下,脸上露出轻松灿烂的笑容。 三个保镖在后面提着大包小包,三个女人在商场里精力旺盛的逛着,迎面遇上了一个不速之客。 和沈檀心一样,安饶也包扎着一只手臂,远处跟着几个金家的保镖,看上去不像在保护,反倒像监视。 安饶脸上其他地方恢复如初,也就显得颧骨上赫然一道疤格外显眼,突兀到几乎所有路过安饶身边的人都会回头看几眼的地步。 路人不明白这样一个容貌姣好又看上去相当富有的女人,为什么会允许自己脸上有那样一道疤。 苏喜和安饶对上视线,苏喜早已不在是在她目光里隐隐发抖的小孩,苏喜略带侵略意味的扫了一眼安饶那只没断的手,跟着沈檀心径自往前走。 沈檀心一步,哪怕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那女人。 一行人擦肩而过,安饶转过身望着沈檀心。 相熟的sales说今天有位四合院差一个就集齐的客户在看初雪,安饶猜测是资深养马人金黎,就想来商场碰碰运气能不能遇到沈檀心。 “何书臣让我找个人顶雷。”安饶声音不大,但刚好能让沈檀心一行人听到,金黎人都傻了,回头呆望着她,这人居然就这么在公共场合说出这话来。 不过金黎很快反应过来了,这女人已经走投无路了,她瞟安饶一眼,现在想投诚?想改换阵营?怕是有点晚。 苏喜率先回过头盯住安饶,眼里戾气毕露,每个字都都带着令人胆寒的凉意,“你怎么敢来找她的?” 18、不温柔的力道 金黎暗吸一口气睁大眼睛,小苏这反差也太大了,简直和平时看上去不像一个人! 安饶默然,只是半垂着眼睑。 沈檀心头都没回,说起话来不动声色,甚至显得温柔,“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管你?” 周遭气流宛如凝滞不动,商场里人来人往,灯色明黄,这一片区域却像独立出来静止着。 “你救我。不是为了让我死的。”安饶说。 她们就近进到一家日料店,金黎打发保镖花钱清场。 进入包厢,安饶没有入座,她站着等几人都坐下之后,就这么当着金黎和苏喜的面,跪在沈檀心面前。 几人同时吃了一惊。 安饶脸上没有羞愧之色,眼睛只平静专注地看着沈檀心一个人,苏喜和金黎都感觉自己就跟不存在一样。 “当年是我主动和你拉近关系,故意试图模糊友情和爱情的界限,又出于虚荣,我跟很多人明示暗示过你喜欢我,对不起。”跪在地上的安饶欠身低头。 此话一出,一边的金黎眉眼皱起,十分嫌弃,想从另一个观众苏喜那里寻找认同,却发现苏喜一副毫不惊讶的样子,像是早就知道。 “我猜测你心里可能是有我的,还是选择和何书臣结婚,专门派人送请柬给你,如果的确给你心里造成伤害,对不起。”她再次欠身低头。 金黎听到这里感觉这是别人的隐私自己好像不该听,想从包厢出去,但又担心发生那天炸裂的事情,于是把脸撇开,戴上耳机假装没在听。 “我为自己的前程带走项目组,为自己的安全临时改合同害了你二叔,也害沈家蒙受巨大损失,对不起。” 安饶目光挚切,这一句停顿了片刻,“车里的事,对不起。” 苏喜全程几乎是憋着气听完,这些话听得她心烦耳热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刻飞起来给安饶一脚。 安饶到底是真自我反省想通了,还是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明知故犯? 安饶跪的笔直,直视沈檀心的眼睛,“我任凭处置。” 当然要叫她快滚,苏喜心里烦躁的想着,却看见沈檀心瞧着安饶,静静听着安饶道歉,也没分心,只是结束时拍了拍旁边戴耳机看视频的金黎。 金黎摘下耳机,沈檀心轻飘飘的说,“她说任凭咱们处置。” 沈檀心无疑是转头就把这个执行权扩大了,问金黎要来塞在包里用过的宴会邀请函,上面有一小幅星光岛项目地图,又要来一支眼线笔,就这么在寿司桌上潦草的勾画起来。 从康养项目的位置开始沈檀心七星连珠般画了一圈待开发区域,在上面花了一个小房子,上面叉上十字。 两指摁在邀请函上推给安饶。 安饶接过看着,“医院。” “三甲医院。”沈檀心纠正道。 在那里盖一家三甲医院连带各方面调度的费用,怎么也得十亿。 安饶有没有能力出这十亿,是沈檀心早就计算过的。 这几年安饶从沈家和何家捞的,满打满算能有四到五个亿,抵押掉去贷款,加她手头现有的项目打包卖掉,是能凑够的。 或者安饶可以离婚,现在也能分近十亿,这个时候离有何书臣跟她一起顶锅,暂时不用坐牢。 安饶说自己拿不出那么多钱,家中种种难处,沈檀心直接抬手做请,一句话也不听,一个子儿也不许安饶往下还。 苏喜在一旁看的阵阵心惊,世界观受到强烈冲击。 似乎世上一切事都不过是钱的事,都可以当生意谈,且只当生意谈。 “我独立出资建医院,何家一定会要求我先结清其他项目的款。” 说来嘲讽,人最怕指责自己,道歉通常是为了给自己减轻心理压力,或者置换其他价值。 安饶这人沈檀心有点了解的,道德压力那是给有道德的人准备的,安饶没有,安饶道歉肯定是为别的。 沈檀心眼里是‘我就知道’的眼神,“你那边钱到位了,我会给你想办法。” “什么办法?” “你现在不需要知道。” 投诚的价码看似是十个亿,实则是十个亿加上无条件再信任沈檀心一次。 安饶撑住地面竹席起身。 “我专门让医生给我保留了你给我的教训,这是我对自己的惩罚。”安饶看着沈檀心,从刚才在商场看到就一直看,很少有移开视线的时候。 沈檀心瞧了一眼安饶脸上那道疤,保镖只负责保护,不负责泄愤,能这么干的只有苏喜。 安饶就算完全不记得那天的事,大约也很容易猜到是苏喜。 沈檀心像没听见一样在果盘里拿起颗白草莓喂给苏喜,还很贴心的询问味道,态度昭然若揭。 安饶垂下视线不再看沈檀心,抬脚离开,临出门,沈檀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怎么就算对自己的惩罚了?那个位置都是别人看,你自己又看不到。” 安饶止步听完,回头有些吃痛地看了沈檀心一眼,出去把门带上了。 苏喜看沈檀心又拿起一颗白草莓自己咬了一口,心底有情绪,说话就带了点阴阳怪气,“人走了就不喂我吃了。” 沈檀心侧目看她一眼,还是把剩下的草莓吃掉了,但伸手重新拿了一颗,喂她吃草莓尖尖。 苏喜悻悻地探头过去咬了一口,听见沈檀心问:“她胳膊怎么回事?” 苏喜本来还想说是安饶自己摔的,但是不太想对沈檀心撒谎,索性不说话。 等着苏喜把半口草莓咽下去,沈檀心也没等到答案。 “下不为例。”沈檀心没有一点不悦的神情,“我们不是黑社荟。” 苏喜闷闷的哦了一声。 吃过饭,三个人出日料店的时碰见了沈檀心一个朋友,zenobia,中欧混血,二十来岁,不碰家里生意也不大喜欢读书,常年周游世界。 她瞧见苏喜满眼惊艳,跟沈檀心礼节性拥抱后还扑过来抱了苏喜一下,“小苏是不是长高啦?”说着还凑的很近用手掌滑过苏喜头顶比身高。 苏喜不喜欢和不熟的人过度亲近,整个人显得无所适从,而且这人太热情,胸都顶到她了。 “小苏真是长得越来越好看了。”zenobia看苏喜的眼神有几分留恋,都不大愿意移开。 苏喜记得头一天当台t的时候,zenobia坐在沈檀心那个卡座的边上,苏喜想起来觉得有点尴尬,跟沈檀心一起礼貌性的打完招呼就装起了i人。 “看你ins才从墨西哥带了玩乐队的朋友一起回来?”金黎和她聊起来,苏喜听着这两个人好像在国外某个奢牌答谢宴上见过。 沈檀心留她俩聊着,带苏喜先离开了。 车上,苏喜莫名感觉沈檀心有些不对劲,看上去一直在想什么事情,眼神深深的,不像是在想高兴的事。 难道是安饶么?苏喜想到沈檀心愿意听安饶道歉也不是很高兴,抿着唇,车里长久寂静。 zenobia是个玩咖,那方面的爱好花样繁多,沈檀心清楚的记得zenobia曾当众扬言,熙城没有她没训过的鸡,如果苏喜那三年有在夜店‘认真工作’,这两个人大概率是滚到过一张床上的。 蓦地,沈檀心沉声问:“你以前见过zenobia么?” 苏喜疑惑地看向沈檀心,第一次见的时候沈檀心也在,在那之前当然没有了。“没啊,怎么了?” 沈檀心不声不响,神色无恙,但分明有阴云覆在眼眶里,叫苏喜看不透心思。 沈檀心眸色幽深地瞧着她,手抚上她的头发,嘴角勾着,似笑非笑,“我家小苏喜好像很招人喜欢呢。” “我要招别人喜欢干嘛,我只要你喜欢我。”苏喜脱口而出,说完就觉得脸颊热热的,也许是车厢里氧气有限,耳朵也很快烧起来。 沈檀心的手从她头发上下来又滑过她的脸颊,捏住她的下巴,不太温柔的力道,显得有点随意。 莫名的,苏喜脑中闪过那些给沈檀心当工具人的过往。 沈檀心笑看着她,苏喜感觉那笑容凉飕飕的,捏着她的下巴的手越来越紧,越来越紧……沈檀心的眸色也愈发深不见底。 “嘶……”苏喜疼得皱起眉,她不知道沈檀心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感觉下巴都要被沈檀心掐破了。 19、真相 不过十几秒,沈檀心周身的阴云好像就从车厢里散去,冷着脸似是想说什么,但最后没有说,随手松开了她。 苏喜不明所以,以为沈檀心可能是因为安饶心情不佳,没敢多问。 晚上,有同学过生日吃饭叫着苏喜去,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同学,苏喜知会过沈檀心就去了。 带好几个保镖出门苏喜已经快习惯了,好在他们都穿便衣,没有同学发现,吃饭时大家聊起未来苏喜也只是糊弄过去,只有她马上要出国读书,她不想说出来叫别人心里不舒服。 跳楼那个突发事件让安饶提前投降,金海华都提前上市,姐姐一切计划都顺利提前。 沈檀心说会和她一起走,苏喜一想到这一点,心里就是暖甜一片。她不敢说自己算是姐姐的女朋友,但是姐姐亲口对她说要一起走,亲口说过喜欢她已经足够,她很满足,闭上眼感觉能跟气球一样飞起来那么满足。 吃完饭去唱歌,她们几个比较熟的同学打一辆车,路上没走一会儿碰见一辆粉色的四座敞篷超跑,zenobia在车里叫她。 苏喜降下玻璃,zenobia热情的跟她打招呼,“好巧啊小苏,小朋友们去哪儿玩?今天有超大的costumeparty!心姐跟我们在一起,你来不来?” 不等苏喜开口身边几个同学都激动起来,都喊着想去。 反正都是玩,苏喜也更想去沈檀心那边,有同学怯生生的提出想坐一次超跑,说这次不坐这辈子都没机会坐了,而且四座的超跑比两座的更稀有,zenobia听完爽快答应,特别友善慷慨。 为了不让同学过于尴尬苏喜也一起上了zenobia的车,其他人让司机改掉目的地,在后面跟着zenobia。 车辆逐渐驶去苏喜熟悉的方向,“我们这是要去星光岛么?”苏喜问zenobia。 zenobia惊喜道:“是的,你来过么?我是今天听心姐朋友说的,听上去超棒。” 苏喜应声,岛上虽然还没怎么开发,但以前为招商建过一些会场类建筑,装修还蛮豪华的,用来开派对应该很不错。 夜里的星光岛漆黑一片,海风到了初秋已经有些湿凉,越是偏僻无遮挡处,一吹就叫人遍体生寒,车子上岛后再往前走,苏喜无意间看了一眼后视镜,便衣保镖的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没有跟上来。 也许是天太黑的缘故吧,苏喜这么想着,却莫名觉得心有点慌。 可载着其他同学的车也没有跟上来!苏喜周身忽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正要问,车停到了目的地,会场里面确实是灯光明亮,人头攒动。 两个黑西装外国人保镖走过来开车门,苏喜旁边的同学忽然开口,“z总那我就回了。”zenobia眼皮都不抬的应了一声,和刚才的热情礼貌判若两人。 她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为什么同学要叫她z总?苏喜坐在车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可现在根本没有能跑的方向,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偷偷伸进口袋去摸手机。 “怎么不下车?心姐在里面。”zenobia疑惑地瞧她一眼,紧接着就给保镖试了个眼色。 保镖直接拉开车门。 苏喜故意放慢脚步拖时间,余光里找能跑的路,嘴里慢悠悠说,“不是化装舞会么?我应该先换衣服再去。” “可我已经等不及了sweetie~”(甜心) 两个保镖一人一边握住苏喜的胳膊,几乎是提,把苏喜带进会场电梯。 苏喜一路上挣扎大声呼救,企图让派对上的宾客听到异常,但她越大声zenobia笑的越大声。 整个过程太顺了,顺的让苏喜一时都不敢信发生了什么,未知的恐惧从四面八方向苏喜袭来,她想不通zenobia明明是姐姐的朋友,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苏喜喊的用力到嗓子都有血腥味了,zenobia也没有堵她的嘴,苏喜满心茫然,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人甚至都不怕被人听到。 保镖将苏喜绑在椅子上,看周边环境这里应该是会场舞台的后台演播室,她从玻璃窗看出去,开始明白了,因为会场那些人本质上不是人,是牲畜。 会场内部地板在震动,狂躁的重金属声里充斥着歌手嘶吼。 成群牲畜穿梭在酒池肉林中,聚堆或三三两两随地开始,姿态各异,有撕心裂肺地嚎叫着渴求,有混混沌沌埋头机械式运作,紫红色爆闪的灯光下,充斥牛羊鸡鸭般的各样高鸣与轰响。 欲|火烧光灵魂,仅剩下躯壳永远匍匐在牲畜本能的脚下,用生命,永远祭祀欲|望。 苏喜隔着玻璃窗看着这一切,三观震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理智极快追上来,苏喜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冷静,盯住zenobia的脸,笃定的眼神里尽是威胁,怕对方听不明白,该用英文说话,把每个单词都说的极清楚: “我向你保证,她很快就会来找你。” zenobia避开苏喜的视线,垂手淡然自若地打开一个保温箱,里面都是试管药粉以及针管之类的,开始慢条斯理地调制着什么药。 手指弹了弹试管里的液体,zenobia笑起来,用英文唱歌般调笑着:“小甜心,你姐姐如果知道你能服务今天这位巨佬,会非常为你骄傲,到时候她会感谢我争取这样的机会给你。” 她好像在笑苏喜的认知,浅薄而天真,好像在说这世上的一切都是生意,没有什么是买卖解决不来的。 如果是刚满十八岁的苏喜,大约当场破口大骂,但是近来看过他们这些人世界的一角,苏喜的心忽然坠入深渊。 姐姐不会舍得伤害她,更不会舍得把她当礼物送去给什么巨佬,但世上可能真的存在比姐姐站的更高的人在欺男霸女,为所欲为。 苏喜攥紧拳头,指甲暗里深深掐进手心,她愤然直视zenobia的眼睛,每个单词铿锵有力:“我不会为你服务任何人!我死之前会给你想服务的人带来最大程度的难受,你会因为选中我而追悔莫及!” zenobia拿着针管走过来,很是欣赏地瞧着苏喜眼里灼烧的恨意,用英文感慨:“不错,你总是给人出乎意料的惊喜,所以我才格外中意你。” 她蹲下来仰视苏喜的眼睛,显得十分沉迷,声音愈发温柔,转而用中文说话:“你知道吗,我很用心的编了个谎。我叫人告诉沈檀心你在夜店里当了三年鸡。 如果她去查呢,就会发现你主管这么说,同事们也这么说,同学们也这么说,‘顾客们’也这么说,你有出去卖的开房记录,不清不楚的银行流水,还有赌钱花光的痕迹……我做出了完美的逻辑闭环,没有任何方法能证明你的清白。” 苏喜双眸失焦。 那天晚上姐姐坐在她面前,迟迟没有声音,她鼓足勇气抬头看了一眼,姐姐呆望着杯子里的热水,像心口正在被洞穿…… 那天沈檀心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摁进泳池里,仅仅十多秒就让她感觉濒死。 ‘为什么骗我!’姐姐红着眼质问她,隐带哭腔的尾音在泳池里回荡。 那一刻的四目相对,苏喜看到沈檀心痛到颤栗。 zenobia有些苦恼的回忆着。“那天晚上我专门找沈檀心最好的朋友问了,她断定沈檀心一定会杀了你,我当时还有些后悔来着,感觉自己搞过头了,我只是想让沈檀心放掉你,我捡过来而已。” zenobia眼眸诡异的亮了亮,“然后你猜怎么着?沈檀心查都没查,而你居然也好端端待在她身边,一直到现在?” zenobia忍不住去抚摸苏喜的脸和脖颈,“你一定有什么天赋异禀的绝活儿。” “滚你*啊别碰我!”苏喜泪奔咆哮着,仿佛瞬间化身一条疯狗要扑上去撕碎面前的人,紧箍她的铁链泠泠作响。 那三年沈檀心对她那么好,骗沈檀心说自己整整背叛三年!檀心那时候一定心都碎了!如果今天自己死了,沈檀心将永远无法得知真相!想到这里苏喜浑身瞬间脱了力,心脏拧痛到喘不上气,崩溃地一声大过一声嘶喊,声泪俱下。 “嘘嘘嘘!哦sweetie!” “你给我打的什么!” “嘘……” 苏喜眼前景象开始模糊,意识逐渐混沌,zenobia的脸像珠宝切面复制成无数张,声音从四面八方飘过来:“墨西哥小甜水~” …… 正在开会的沈檀心手机连震,拿出一看竟是苏喜发的sos紧急讯息,内容是该功能自动生成的求救信息和gps定位,沈檀心第一时间报警并联系苏喜今晚身边的安保。 “我们正在让技术部门确定苏喜的位置。”伦巴图电话那边风声呼啸,很可能是丢下其他保镖正在独自骑摩托找。 “她在星光岛。”沈檀心说,电光火石间沈檀心想到了什么,当即做出反应,意有所指:“去带上应急用的特殊药品。” 放下手机,沈檀心的眸色坠入深不见底的湖,独自一人立在会议室不见慌乱,整个人却像一道劲风呼啸的窄细黑洞,屋内所有的颜色和声音在她这里戛然而止。 沈檀心又拿起了手机,打给金黎。 “喂心姐。” “今晚星光岛要出事,你现在就去跟相关部门打招呼,带信得过的人去,另派人看住媒体的动向。” 对面倒吸一口气,声音沉了八度,“好我知道了。” 做完这一切,沈檀心头晕了一瞬,脚步向后微错,手心止不住的发虚,打起精神下楼开车。 昏迷中苏喜隐约疼醒过一次,她看见zenobia手里拿着什么,似乎是纹身枪,正在她胸口的位置留下些什么,但她很快后脑一沉又昏了过去。 再有意识时,苏喜感觉眼前的光越来越刺眼,勉强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在被推上台,聚光灯就在自己头顶,她身上穿着女仆装,极暴露的女仆装。 台下牲畜们被引燃到狂热,声音鼎沸,像无数深渊里无衣蔽体在跳生命之舞的饿鬼,伸出数不清的手臂去够苏喜,苏喜被甜腥阴晦又浓稠如海的气味包围。 ‘我有点喜欢你,可以留在我身边么?’ ‘如果,你只想平平静静生活……’ 苏喜脑中回荡着沈檀心的声音,奇异地驱散所有的恐惧,心口只剩下温热的甜。 ‘我不怕。这是我的人生,我可以自己做选择。’ ‘我的人生必须要有你。’ 檀心…… 今夜过去我怕是不会再有脸见你了,但我从不后悔自己做过的决定。 苏喜嘴角牵起一缕轻轻的笑意,闭上眼睛,全然沉进属于与沈檀心的幸福中。 嘭的一声巨响,会场大门被车撞开,烟尘四起。 第20章【VIP】 第20章 苏喜全方位逆袭 越野车开道,五十几个保镖列队冲进来,安饶跟在后面。 会场里的歌声骤然中止,宾客四处逃散,发现所有的通道已经被安饶的人守住,他们只能被摁回会场里。 后面的车队直接开进会场,媒体冲下车第一时间拍照,宾客抱着头被有序的赶进车里,安饶快步走进会场中央。 Zenobia看到突然带人出现的安饶惊得整个人愣在原地,反应过来什么后,发疯般对着安饶破口大骂,极尽英文肮脏词汇。 安饶看都没看她一眼,叫人直接把她带走,冷眼扫了一圈四周,像是鞋跟踩到这里的地都觉得脏,“伤风败俗。” 安饶正要离开,余光看见了台上衣着暴露的人,第二眼才认出是苏喜。 “你怎么在这儿?”安饶讶然,转头看向Zenobia,眼里闪过浓稠的嫌恶。 有人来给苏喜解开身上的桎梏,苏喜软倒在台上,仍处于半昏半醒的状态,周身已经被捆出一条条深红的印记。 大门处有车灯极快的由远及近,引擎声轰鸣而至,库里南和摩托车同时闯进会场。 沈檀心开门下车,扬手接过伦巴图掷给她的枪径直向舞台走。 那看起来是一支麻醉枪,但里面放的是麻醉剂还是什么不得而知。 檀心……别看我。 苏喜昏沉中模糊了眼眶,她隐约知道自己现在穿的很羞耻,心口还被那个畜生纹了字,墨水洇进皮肉好深好深……好多人都看到了。 别过来。 别看我。 苏喜心里已经哭的嚎叫起来,但嘴里就是出不了声。 沈檀心的高跟鞋出现在面前,苏喜模糊的视线里,看到沈檀心抬起一只脚,用鞋尖挑起她的脸翻了个面。 而后,枪口抵在了脖子上。 她模模糊糊能看见沈檀心的神情,隐约听到沈檀心在对她说话,但声音凉的像风。 “本来是给今天作乱的人准备的,现在只好给你了。抱歉,苏喜,我不能有软肋。” 沈檀心扣动扳机,针管瞬间扎在苏喜脖子上,苏喜彻底失去意识。 安饶在台下看着沈檀心做完这一切,垂眸凝着苏喜心口那排字母,沈檀心那目光简直像要把苏喜那块皮肤篆透,不知是在想什么。 片晌,沈檀心步下台阶,手里依然掂着那柄不知道塞着什么药物的枪,向她走过来。 人在感知危险方面与动物一样,大脑还来不及思考,就会莫名先竖起浑身汗毛,安饶从没见过沈檀心散发这样诡异骇人的气息,随着沈檀心一步一步逼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檀心…我,我不知道苏喜会在这里。” 沈檀心的音色一如既往的和缓不迫,甚至显得温柔,但此刻却让人莫名的从头寒到脚,“Zenobia。” 苏喜心口纹的那行字母正是Zenobia。 安饶还记得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明天好么?我亲自把她送到你那里,他们玩的不知道是什么药物,我现在要带她去派出所做尿检。” 沈檀心风一般擦过她的肩离开,而苏喜自始至终独自躺在台上,没有人管。 正在安饶疑惑苏喜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时,金黎带大队人马赶到,现场一片狼藉,看到台上不省人事的苏喜,这才派人将她送去医院。 后半夜,安饶接到了自己人从医院里打来的电话,上来就是言简意赅的一句: “台上那女孩没抢救过来。” 安饶第一反应是不信,但听清楚来龙去脉,发现这是一场不可预料的意外。 苏喜送医路上突然口吐白沫浑身痉挛,导致了窒息性休克,到医院后抢救无效身亡。 医院那边化验结果是注she精神类药物的排异反应造成的神经性癫痫,按照规定应该三天后火化,实际上内部人员说当晚就已经拉去火化了,像要急于毁坏什么证据,坐实什么人的罪名。 因此对于苏喜的死因,无非两种可能。 苏喜要么是死于自身体质对药物排异反应过大,要么是沈檀心为了不让Zenobia背后的大佬出面,稳住金海华都的股价,选择息事宁人,顺手做掉苏喜栽赃Zenobia。 昨晚由于金黎接到沈檀心电话后应对及时,星光岛上的丑闻并没有被曝光,涉嫌非法聚集的人全部移交警方秘密处理,但何书臣方面还是收集到相关证据,抓到了金海华都的把柄,一如安饶在商场里那句:找个人顶雷。 只是没人想到,这句话安饶从说出来到做到,用了不到二十四小时。 三天后。 傅蓉陪着沈檀心一起到墓园给苏喜安放骨灰,两人都是黑色风衣,同色高跟鞋。 “这么肆无忌惮的派对能开在星光岛上,还被安饶第一个抓到,安饶肯定是早有预谋的,你说呢檀心?” 三个墓园工作人员身穿肃穆的黑色西装,将苏喜的骨灰盒下坑,合盖,摆放鲜花和祭品,颇具仪式感。 沈檀心眼前有三人黑西装的人在忙,视线却没在关注任何人:“Zenobia家里跟着安饶混这么多年,做梦都想不到,安饶会拿自己人续命。” 傅蓉惋惜地看着墓碑上苏喜扬着稚嫩笑容的黑白照片,摇头叹了口气,“可不是么,Zenobia还在看守所没出来,安饶拿这事儿死咬住Zenobia父母的项目,看那架势不啃下来十个亿不罢休。” 沈檀心眼底划开一抹锋锐冷光,安饶倒真是踏实肯干,才华横溢,谁交给她的任务她都要完成。 即使沈檀心亲手杀掉自己资助多年的小女孩这事传的满城风雨,傅蓉也绝不相信沈檀心会做那种事。 有些担忧的,傅蓉看向一直以来不忧不怒,像个局外人的沈檀心,关切的问了句。 “你还好吧?” 此刻,在开往异国的轮船上,苏喜一旁的医护人员担心苏喜晕船,弯腰轻声询问她。 苏喜从船舱大床上刚刚醒来,回应医护人员自己没事,然后就看见伦巴图撸起袖子在一旁沙发上热火朝天的打游戏。 窗外是波浪缓移的湛蓝大海,有许多随船低空飞行的海鸥。 枪口抵在脖子上那一刻,苏喜模模糊糊能看见沈檀心脸上的神情。 沈檀心看上去像正在被什么生生撕裂,那双肝肠寸断的眼睛,多年在苏喜脑海里挥之不去,每一次回想起来酸热都从心脏烧到眼眶。 “巴图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苏喜哑声问。 护理人员用吸管给苏喜喂电解质水,伦巴图又开一局游戏,头都没抬:“到了你就知道了。” 苏喜应了声,感觉自己浑身瘫软,像是已经躺了很久很久,太阳穴连带整个脑子都是闷疼的,关于那天晚上的记忆混沌模糊,不成篇章。 她撑着自己坐起来一些,被子从胸前滑落,睡衣领口露出皮肤上的英文字母。 苏喜下意识抬手遮掩,眼睛都被刺的一痛。 她真想欺骗自己那天晚上是梦,可惜不是,想到那个女人,记忆里台下那些戴着面具的无耻看客,她心里越来越恨,手里也愈发攥紧了自己的领口。 伦巴图的声音从沙发那边传来,竟带点难得一见的温和,“明天到地方就可以让医生给你洗了。” 苏喜没想到伦巴图打游戏还有用余光关注自己,心里微微一热,“能洗干净么?” 她对这个没有经验,只是觉得纹身这东西扎的好深,似乎不太容易搞干净。 伦巴图肯定的嗯了一声。 伦巴图右手腕上有纹身,保镖日常衣着保守通常都不会露出来,既是露也只是一部分,彩色,又像天使又像枪,有点复杂抽象,苏喜看不出是什么。 苏喜安下心来,伦巴图说她要是感觉身体没什么不舒服了就可以给沈檀心打个视频保平安,苏喜连忙伸手拿设备。 盯着正在拨通视频电话的平板,苏喜莫名心中忐忑不安,扪心自问没有做错什么,但总预感那天晚上的事应该会造成相当大的后果,可能很多事情会有剧变。 视频无人接听,过几分钟后那边回拨过来。 苏喜连忙点开,画面那边的沈檀心不知道是光线原因还是怎么的,五官显得更深邃了一些,苏喜想了一下,意识到沈檀心可能是瘦了。 “檀心。”苏喜一句话眼泪就飚出来了。 对面的沈檀心微微蹙起眉头,声音软成了水,“现在感觉怎么样?” 苏喜摇头说自己没事,然后看到沈檀心就止不住流眼泪,活着真好啊,活着能多看她好多眼,苏喜喜极而泣,对着屏幕又哭又笑,目光一秒钟也不舍得离开画面上的人。 沈檀心没有流泪,但开始向她道歉,很郑重的道歉,说没有保护好她。苏喜依然是摇头,是她选择留在沈檀心身边的,她愿意为自己这个选择付出任何代价。 “你现在有机会开始新的人生,所以……你还愿意在我身边么?” 视频那边的沈檀心认真的问她,一如既往为她准备好拒绝的退路,永远给到她真正的自由。 苏喜这才了解到,原来在昏迷的这几天里,沈檀心在熙城上演了一出自己假死的戏码,借此挖出Zenobia背后的人。 苏喜没有一丝犹豫和动摇,双手捧起平板,目光灼灼,郑重如宣誓。 “檀心,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你问我多少遍,我的答案都是愿意。” 画面那边的人看上去有些呼吸不稳,眼神又更柔软了些,“那你接下来可能要受点苦,可能会有点痛,不过会是值得的。” 苏喜微微提起呼吸,不知为什么,她隐隐感觉这次假死可能会是自己一个巨大的翻身机会。 所以,虽然不知道沈檀心说的什么,不知道接下来要去的陌生地点迎接自己的是什么,但她相信沈檀心,所以即使未知,也完全心安。 沈檀心是抽空在车上打的视频,很快有事情要处理就需要挂断,两人只是通过网络非常短暂的见了一面。 苏喜恋恋不舍的捧了一会儿平板才放下。 苏喜在船舱里吃了顿病号餐,多是好消化的流食、粥什么的,总跑厕所,还刚好来了姨妈。她找姨妈巾的时候在手提包里看到了自己的各种新证件。 AylaDanielFriedrich,华籍名:艾拉,中德混血,21岁,bul大学大一新生。 “对了巴图姐,你是哪国人?”苏喜从客房洗手间里出来问。 伦巴图在打游戏,眼睛指了一下自己放在脚边的包,苏喜过去从伦巴图全是牛肉干的prada杀手包里翻出证件看了一眼,上面有蒙语,原来伦巴图以前是外蒙的,全名一大长串,加入这边国籍也没几年。 那她们是要去蒙古国*么?苏喜看向船舱外,略有些茫然。 可是这坐船也到不了蒙古啊…… 船开了一天也没靠岸迹象,临近傍晚,苏喜去到套房阳台上看日落。 这绝对是她这辈子看过最震撼的夕阳。 那几分钟,整片海都被染成和天空一样的绚烂的橘红色,广袤无垠,海风强势的将她吹透,整个人完全融入如梦似幻的盛景,美的让她不舍得呼吸。 檀心也在这里就好了,实在是奇妙,想起心里的人不在身边,再美的景色也会自动空落一角。 苏喜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给沈檀心拍,紧接着沈檀心的电话就打过来,苏喜都来不及惊喜于这巧合,刚激动的想问能不能转成视频电话,就听见沈檀心在哭。 “檀心,你怎么了。”苏喜的心一下子柔如轻羽,放轻声音问。 “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电话那边沈檀心声音低婉,染着潮湿泪意,难过的已经说不出别的话,一遍遍轻声重复着道歉。 苏喜握着手机的手暗暗攥紧,眨了下模糊的眼睛,又看向天边渐渐隐没的落日,含泪勾起唇角,“檀心……我现在最大的心愿,是下次见面的时候,可以换我来保护你。” 电话那边的人颤声哭泣,“好,我等你回来。” 天边那一轮炙热倏而藏进深海,苏喜一腔滚烫也在这一刻怦然落了满怀。 苏喜咬紧牙关,好想顺着屏幕钻到沈檀心面前紧紧抱住她,不知道为什么苏喜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特别大的事,跟那晚Zenobia说了什么有关,但一去想就头痛欲裂。 好想见沈檀心,苏喜曲腿蹲下来,手扒着阳台围栏,心里不断骂着自己是个完蛋玩意,出门远航还没到目的地,已经被思念摁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了。 “我已经开始想你了。”苏喜艰涩的说着,一吸气整个胸口都灌进湿凉的海风,由于过于羞愧她就把眼睛死死闭上了,可还是忍不住说:“特别想你。” “傻瓜。” 船在次日进港,听着迎送人员那几乎不会卷舌的英语,及鞠躬深度,苏喜知道自己到哪里了。 新身份要对应一张让所有旧人都认不出的新面孔,原来檀心口中说的受点罪,有点痛的事情是整形。 苏喜被带到该国目前技术和审美排名顶级的整形医院,为她面诊的是行业top级医生,伦巴图在翻译人员的帮助下跟主刀医生明确表达出要完全与以前不一样的要求,医生思忖片刻,提出一个建议。 翻译人员口述道:“既然主要诉求是这样,那么我建议先为Ayla女士检查骨骺线是否闭合,我们医院拥有最新升级的聚乙二醇重组人生长激素专利,与普通生长激素相比副作用更小,效果更显著,能促进人体全身骨骼的再生长。” 苏喜眼眸微亮,这是说自己还有机会长高! 而且还是全身性骨骼再生,那就是说……苏喜下意识看向宽肩窄腰四肢修长身材巨好的伦巴图,羡慕无以言表。 伦巴图两指比划了一下脸部,“脸上的骨头也会长?” 翻译人员继续为医生传达:“用我们的生长激素全身性骨骼增长后,人体看上去是非常匀称自然的,面部骨骼会和现在的容貌有一些差异,我们在此基础上进行调整会更高效,求美者面部需要接受的手术也会少。” 苏喜听懂了,骨相变了,脸上就能少挨几刀,医生钱没少赚,可也真算是个有医德的人。 伦巴图把这个消息讲给沈檀心,沈檀心电话里又来问苏喜的意见,苏喜双手赞成。 开始激素治疗之后苏喜每天的饮食、运动、睡眠都有专人记录,她住进医院疗养部的套房,疗养部这栋楼远离道路,依山,绿植丰沛,私密性很好。 内部整体装修是唐代复古风,斗拱立柱,硬木地板,竹帷茶席,颇具禅意。每层配有露天花园、健身房、瑜伽室、影音室之类的。 两个月激素适应期过后,苏喜开始稳定增高,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会惊喜的发现自己又长高一厘米,这期间她让医生给她消了五次纹身,心口那块皮肤彻底弄的白白净净。 时间再长以后,衣袖也逐渐变短,手骨也配套着有细微生长。 她原生的手型就属于修长型,现在的手比以前更让她满意,她没事就欣赏自己的手,想着回去一定要学个钢琴什么的。 这一切改变,苏喜感觉简直跟做梦一样。 医生说她的额骨眉骨鼻骨颧骨等等都有增长,面部折叠度高了,但苏喜天天看自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大变化,直到这层住进来一个女变态。 那天苏喜没叫私教,在健身房随便练练腿,有个中年外国女人,穿的长袍从头蒙到脚,像阿拉伯那边的,一直笑着看她,笑的她浑身发毛。 等她准备走了,那女人过来搭讪,苏喜从她口音叽里咕噜难以听懂孜然味英语里隐约辨认出一些露骨的句子。 什么夜夜为你水流成河,随时为你献上甜美的蜜*,听得苏喜像瞬间炸了毛的动物一个弹射起步跳起来就跑。 冲回房间以后苏喜越想越气,这明摆的性骚扰啊!她跑什么?她应该痛扁那个死变态一顿才对! 攥拳的下一秒苏喜就隐隐的偃旗息鼓,岛上那些模糊混沌的记忆潮水般涌来,看起来不在意的事情,其实早就沉入最深的梦魇,如墨水刺入皮肤,留下经久不消的痕迹。 这个变态和某个在她心口刺下痕迹的畜生,有着类似的体臭,类似的体型,甚至说话时,类似的腔调神情。 一夜无眠,苏喜想到女变态在这层,她都不敢去健身房。 黑暗中,苏喜紧闭双眼,手却在被子里隐隐攥拳,手臂因过度用力微颤,简直恨不得自己锤自己。 她好厌恶自己创伤后的懦弱,甚至都超过了厌恶那个变态。 次日她去健身房,果然又碰见了那个变态。 那家伙依然一身黑袍子从头包到脚,两眼湿漉漉直勾勾的瞅她,嘴唇似乎在极力压制什么激动,微微蠕动着。 苏喜下定决心要过去照着她的脸给她一拳,狠了心,放了胆,苏喜快步朝她走过去,气势宛如一颗子弹。 然后一股浓烈的香水味混杂着炸弹级腋臭迎头扑来,差点把苏喜当场撂倒。 苏喜一个左脚绊右脚改换路径,一个急转弯跑去伦巴图所在的散打区。 这行径丢人,像小孩被人打了回家叫家长,但苏喜小时候被人打了也叫不来家长,这也算是头一回。 伦巴图平时住她套房里的护工间,没事就来健身房。 苏喜风一样跑过去,临近却忽然放慢脚步,安然走到伦巴图附近的休息椅上坐下来。 伦巴图上身黑色束胸背心,下边同色宽松的速干裤,正左勾拳右重拳打的汗水淋漓,抬眸瞧她一眼。 苏喜乖巧端坐,微笑,“我没事啊,过来看看你。” 伦巴图不再搭理她。 巧克力腹肌,南瓜肩,背阔如云,伦巴图这身材真的是让人一看一个不吱声。 学校里一个锅五斤多,苏喜记得在学校的时候她还天天觉得自己颠锅颠的挺有劲,手臂肌肉线条好看,腹部也有深刻马甲线,一个宿舍谁见她都夸过她身材好,和伦巴图这么一比,自己简直细狗。 天呐,还没到圣诞节她怎么看到圣诞树了?苏喜睁大眼睛看着伦巴图,挥臂时背后线条是一棵力量膨胀的圣诞树。 同样在看的还有刚刚溜过来的女变态,那家伙看的捂嘴尖叫。 苏喜也捂住了嘴,她怕自己笑出声。 对不住了巴图姐。 女变态当场骚货连篇,激动地都快要落泪了,苏喜两只手捂着脸,害怕自己笑的太大声。 对不住了死变态。 伦巴图忍耐了三秒,但三秒还不够死变态说完一句骚话,于是下一秒健身房里轰然一声巨响。 伦巴图一拳把几十斤重的沙袋打飞,上面的皮绳直接断了,沙袋就这么飞出去猛砸向健身区域的玻璃门,哗啦一声玻璃摔的粉碎。 几个工作人员立即小跑过来一个劲深鞠躬,一口一个果咩那塞,说都怪他们设施不结实,问伦巴图有没有受伤。 苏喜从没见过一个人类能跑的那么快,人没了,空气中还有孜然味。 哈哈哈哈哈!苏喜心里狂笑,表面捂着嘴,掐着大腿使劲憋。 伦巴图回头看她,苏喜空咽了一下,站起身,正色道: “你能教我么?” 按伦巴图揍一个人2000起步的价格算,她教学肯定不会便宜,但伦巴图答应以后根本没提钱的事儿,从散打到格斗摔跤,每天都教的特别尽职尽责,苏喜感动的都有点想哭了。 巴图姐可真是一个面冷心热的好人,以后赚钱了一定要好好报答她。 随着苏喜出拳速度加快,胆量也开始增长,一个半月后,苏喜先是跟这层护工小姐姐们套近乎搞好关系,没事就去送点零食聊聊天,然后自然的套出了死变态的国籍,来做什么项目,恢复期多久,婚姻和经济状况等等。 这个新身份的银行账户里目前只有合算人民币不到一万块,苏喜全部用来买了让人欲罢不能的高端小玩具。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苏喜提着装满小玩具的行李箱敲响了死变态的房门。 死变态的保姆开的门,但死变态一看是她,激动的立马打发保姆出去。 保姆一走,死变态就把房间里的灯关了,而苏喜也没管,直接拉开行李箱摊在地上。 顿时,行李箱里姹紫嫣红惹人眼球的东西在套房走廊微弱的夜灯下完全展现。 死变态惊叫了一声,往后连退两步,昏暗中脸上的表情又恐惧又窃喜,极度复杂。 夜色中响起苏喜流利动听的英文,“我听说你们国家女性购买这种东西是违法的,但我老家这东西不但花样多,还能做成别人认不出来的样子。” 苏喜说着,直接拿起一个用手给她示范起来,面不改色,这回轮到死变态捂脸了。 “我可以联系我们的厂家做成拆分件,作为生活物品、保健器材分开寄到你那里。”苏喜快速的挨个用手演示,外国女人全程从指缝里看,沉默着。 这就好比苏喜卖给女人一件肩颈按摩仪,一件私密清洗刷,这放在任何一个国家都不犯法。 至于购买者要用按摩仪按摩哪里,刷子往什么仪器上接恰好能使用,那是购买者的自由。 “我还听说你们那边是一夫多妻制,女人的钱哪怕是嫁妆都归男人管,我有一家珠宝店,可以提供购买珠宝的记录,那些货品算你购买珠宝的赠品。” 苏喜放慢每段单词的语气,在静谧夜色中带着几分不自知的引诱:“所以你可以尽管刷你丈夫的卡买下它们,不会有人发现。” 外国女人渐渐放下遮脸的双手,看着那箱东西两眼放光,说ok她全部买下来。 苏喜摇头,“不,这些是送给你的,非卖品。” 对方刚要露出惊喜的笑容,苏喜无情利落地把行李箱合了起来。 “我是干批发的,不做零售生意,最低15万美元起卖。你要是想要今天就可以给你一份珠宝订购单,半个月内东西给你分批邮去你方便的地方,你拿去低调卖,可以赚一大笔属于自己的钱。” 对方本来吓退,但听到最后那句属于自己的钱表情明显有松动。 苏喜攥着这个气口乘胜追击,放低声音循循善诱:“一笔完全可以自己支配的钱,任何人都不知道的退路。” 苏喜把自己准备的各种商品价格表递给对方,视线宛如蛇形,她在昏暗中左右观察对方的表情,“这一大笔钱,你可以留给自己,或者帮助你的母亲,又或者……你女儿?” 对方的眼神彻底松动。 “你如果确定要今天就签订单,给我3万美元定金,这箱东西免费送你。” 对方去柜子里拿来包,那是一只爱马仕鸵鸟皮手袋,“我这次出来只被允许花最多五万美元用于额外消费,我已经花了三万多,只能给你一万二。” 苏喜摇头,“钱不够去借,今晚十二点之前把剩下的定金补齐。” 看对方还试图说什么,苏喜提着箱子开门就走。 距离十二点不到一个小时。 苏喜躺在自己客房的沙发上,百无聊赖,把自己手指掰得嘎嘣响,又捋了会儿才剪到肩头有些不适应的狼尾,伦巴图路过问她不睡觉在干什么,她两眼看着天花板。 “数钱。” 伦巴图当她疯了,上完洗手间回自己房间了。 距离十二点还剩四分钟。 微微的困意爬上苏喜的神经,极轻的敲门声响起。 苏喜两眼爆闪着美金直接从沙发上弹起来。 三万定金到账,行李箱出手。 苏喜立即拿出一部分钱连夜去网上交保证金注册珠宝店,又立即找到国内做小玩具的商家源头,货比三家,确定好就下了订单。 至于订货合同,大半夜对方现在脑子里只有玩具,被她签了个收据就拖到了第二天签,到第二天她就真有珠宝店也真有货了。 做完这一切苏喜激动的回到床上,这次是真数钱。 货分两批到位,第一批成本加邮费统共九万人民币出头,三万美金换算人民币二十一万多,哪怕那个女人后面的钱不打过来,这波苏喜都净赚十来万。 第二天一早,女人来跟她签订珠宝的合同。 苏喜开店时选择的玉石玛瑙这个类目,因为对于这些商品,商家拥有极大的溢价权,比如某些带有祈福性质的产品,只要故事能打动买家,可以卖到成本价的百倍。 签过合同,黑袍女人提起昨晚给她借钱的人,她的妹妹,嫁去了比她更偏远的地方,听说了苏喜这套贴心的安排,也想要一批货。 但她妹妹的丈夫管的更严,妹妹只有在回娘家这几天才有机会收货,过了这几天就绝对不能要了。 苏喜静静听着,这人东西要的不少,对东西有可拆解成其他能使用的物件等特殊要求,时间又太紧。 她算了一下,如果接下来,自己需要加钱请国内工厂赶工做,她妹妹所在的国家银行效率很低,那笔定金外汇过来要经过层层人工审批,很慢,这个空档里还等不来上笔交易的尾款。 也就是说她要把手头剩下的钱全投进去,还要再填两万美金。 苏喜脑子里又算了一遍利润,相当可观,于是答应下来,跟女人把她妹妹那份珠宝合同也签了。 女人走后,苏喜开始思考这多出来的两万美金成本,也就是十四万人民币要从哪里搞。 伦巴图买咖啡回来看到那个女人了,但什么也没说,出去回来不过十来分钟,估计不觉得苏喜能弄什么事出来,所以一个多余眼神都没有,对苏喜在搞什么小动作一点也不好奇。 但苏喜一直目送伦巴图进护工间。 要不问伦巴图借? 伦巴图肯定超有钱的,光江诗丹顿都好几个,身上其他看不出牌子的东西更是不用猜都贵。 可这话怎么说呢?苏喜愁的直挠头,为关爱中老年女性的妇科健康,她想要购买一批保健品…… 啊!苏喜两肘撑膝,双手郁闷的扶着脸。 问檀心借么? 对别人不好意思说,对沈檀心……那更不好意思说了!头一回问沈檀心借钱居然是要买小玩具,还买价值十四万的海量小玩具!这够檀心笑她到八十岁。 啊!苏喜快把自己的狼尾头搓成海胆头了。 真是关键时刻一分钱难倒英雄!苏喜满头静电,像是噼里啪啦的把她打醒了,对啊,檀心给她买的那辆雷克萨斯四十多万,可以先抵押出去。 不行,苏喜下一秒就坚决打消这个念头,她现在身份是假的,一碰那个车不就把沈檀心的苦心经营暴露了。 等等。 苏喜逐渐抬起头。 她的身份是假的? 奇怪的笑容逐渐勾起苏喜的嘴角。 …… 如今苏喜在异国他乡已经半年多了,长高了十一厘米,身高从162到了173,整形手术也被提上日程,由于骨相优越,整张脸的整形计划中将实现0假体植入。 苏喜在上手术台前偷偷摸摸搞来了两万美金,完成掉合同里所有商品的下单,静待尾款。 被手术台上大面积的无影灯照亮时,苏喜深呼吸,闭上眼睛,带着一些不舍,和过去的脸告别。 不舍的是她曾顶着这张脸在穷乡僻壤遇见沈檀心,不舍的是她顶着这张脸和沈檀心共度许多幸福动人的时光,绝不是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生物爹生物妈确实把她生出来了,但仅仅是生出来。 因为发生性关系,怀孕了,所以生下来,就这么简单。 也许是处于周遭人文环境的裹挟,亦或者是出于自身维系婚姻的必要性,总之生下来这个动作,对于一些低道德人群来说,是可以没有所谓情感层面的东西参与的。 整形手术的每个细节主刀医生都事先和她沟通过,五官是医生辅助她选的,电脑屏幕上会模拟每个选项拼凑起来的样子,让她能提前看到自己可以长什么样。 整个过程有种让苏喜当女娲自己捏自己的感觉,同时她心底也升起许多温情,生物爹妈不配为人父母,这张新脸,这副脱胎换骨的身体,是檀心给她的。 苏喜想到这一点就微微笑起来,静脉注射麻药起效很快,苏喜一下子就沉沉睡去。 像是极度解乏的一觉,无梦,无时间意识,转眼间醒来手术就结束了,趁面部开始肿胀之前,医生让护士拿镜子给苏喜先看一眼自己的脸。 看到镜子里的人,苏喜浑身猛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医生真的太厉害了! 所有部位都只是极细微调,但就是这种四两拨千斤的巧妙手法,让她在极少创面的情况下拥有了一张与之前完全不一样的脸。 除了鼻孔里插着管子,这张脸完全找不出任何一丝缺憾,额骨庭阔,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贵气,恰到好处的溶脂针让眉骨山根衔接更英挺,眼窝看上去深邃神秘,很混血。 提肌加外眼角微调作出成熟大气的窄长眼型,眼睑弧度跟海鸟展翼一样优美,鼻梁做了细微起结的处理,医生给她特别设计的微驼峰,仙气凛冽。 医生用苏喜自己的鼻中隔软骨给她做了个白种人基因发育优良的盒型鼻头。 唇做的饱满有型,嘴角微微上翘,吸脂后的下颌线凌厉窄瘦,但下巴微兜,丝毫不刻薄还带点高智的性感。 脸上每一处细节,都精准踩在人类对男女通用的审美点上。 苏喜没觉得这是自己,就觉得这镜子里的人长得好牛,用什么词形容都觉得小,不足以形容,她联想到自己爬过三岳的那种震撼,觉得贴切,镜子里这人长得有种气势,好像那三座大气磅礴壮丽非凡的山。 苏喜两眼发懵的被推出了手术室。 消肿那些天苏喜肿的又像阿凡达,又像蜜蜂狗,实在不想跟沈檀心视频,怕沈檀心快乐的截。 好在越是优秀的整形医生做的手术,术后出血量越少,恢复越快。没到半个月苏喜又能活蹦乱跳的继续跟伦巴图学格斗了,同时新身份的银行卡里静静躺着两位中东女人打来的尾款,加上之前赚的大约是二十五万美元,换算人民币: ¥1,761,012.67. 在学校的时候她从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能一下子赚一百多万,她以为自己会成为很厉害的厨师,月薪过万,踏踏实实攒下去。 后来托福考出高分,着手留学的事,她开始幻想将来毕业进很大的公司,努力升职,争取拿到百万年薪。 然而生活居然这么充满意外。 但这一百多万真的到账时她反而没什么意外,因为这笔生意的每个关键节点都是她自己策划执行的,都在她掌握之中。 将来逢人说起,她自然会把这份功劳归于运气,但是赚到人生中第一个一百万真实的心理体验不说假话就是: 这的确是我应得的。 “巴图姐,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国?” 健身房散打区沙袋噼啪作响,苏喜挥汗如雨,后背肌群轮廓若隐若现。 伦巴图坐在一旁暂歇,仰头往嘴里倒了半瓶矿泉水,“等信。” 苏喜几乎每天都问。 这大半年,沈檀心越来越忙,经常很多天不回她消息,网上也不方便问明白她现在忙什么项目,视频平均下来半个月能通一次就不错了,消肿后沈檀心还没见过她这张新面孔。 真的好想她……苏喜平时干什么都会下意识想沈檀心在干什么,想的经常躲被窝哭,她自己骂自己没出息,太过依赖沈檀心。 而且新身份在bul大学那边请的是长假,她估计就算回国也待不了多久,很快又要出发去M国读书,到时候还不知道沈檀心去不去。 这趟远行走的跟分了手似的,可明明谈都没算正式谈几天,仅这么想了一下苏喜眼眶就热了,握住摇晃的沙袋,低下头,汗湿的刘海垂下来微掩眉目。 她知道沈檀心肯定有很多事要忙,可就是有委屈,莫名地,无处安放的委屈。 “你急着回去,有啥事儿?”伦巴图中文口音越来越纯正了,好像是天天跟国内一个女生连麦打游戏练的,拧上矿泉水瞧着她,眼睛里有几分探究。 “没,没事。”苏喜看伦巴图一眼立即躲开视线,忽然自嘲的笑了一声,“我今天量身高又长了一厘米,我现在都比她高三厘米了。” 这次回去会不会要低头看她了?好神奇!苏喜心里好奇的不得了。 苏喜中途休息下楼买巧克力的功夫,上电梯前被两个男人拦住,他们穿的像卖保险的,板板正正的白衬衣,平价黑西装。 “你是Ayla?”西装男用带口音的英语问。 苏喜不理会他,径直往前走,另一个西装男挡住她,“你是不是Ayla?”用的是蹩脚的中文。 他们在观察她的脸,探究。 一个月前,为凑齐订货的钱,苏喜随便在网上找了个贷款软件,用新身份借了两万美金。 她知道这算民间借贷,也做好了多还利息的心理准备,借十几万人民币还个几十万她都能接受,反正这波赚的也多,一收到尾款,她就上软件还钱。 结果仅仅二十多天,两万美金就滚到了二十六万美金,也就是她得还一百八十多万人民币,一圈白干还倒欠四万,这她不干。 一开始她就想好了,对方讲道理她讲道理,对方不讲道理?那反正她身份是假的,脸也马上大变样,他们上哪追她? 苏喜仍旧不说话往前走。 “那栋楼的十二层就你一个华人,是你借的!”“不还钱把你手废了!”两人同时扑向她。 苏喜头微转就闪避掉对方挥拳,握拳小幅度抬手却猛然施力,反方向痛击对方手臂关节,那人一声剧烈惨叫。 一声没喊完,苏喜前进的手已经顺势伸到他脑侧,挥手一带,两个西装男头碰头,当场拜了个天地,正头晕着,双脚被人横扫,二人双双抱头躺在地上。 伦巴图教的东西路子很野,不知道是从哪来的,没有一点招数,所有动作都是在实战里迅速观察对方动作直击破绽。 这也就导致打起来没有一点观赏性,出手直取要害,几乎没有前摇,一下子就结束了。 两个西装男捂着头捂着胳膊在地上打滚,嘴里骂的很脏,苏喜转头刚要走,面前站着伦巴图。 现在就说实话吧,苏喜紧张了一瞬刚要开口,叼着牛肉干的伦巴图举起手机。 收款码。 “啥意思?”苏喜懵了一下,后面地上还有俩男的惨叫连连的背景音。 伦巴图左边腮帮子嚼了剩一半的牛肉干换到右边全吃掉,“一个人两千。” 苏喜嘴角微抽,拿出手机。 “滴!” “支付宝到账四千元!” 收了钱伦巴图就买咖啡去了,一丝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到苏喜和后面地上那俩西装男。 苏喜原地又站了几秒。 哦!合着不收学费,收使用费! 人家把收费点后置了! 高级! 苏喜按国家合法的最高利率满打满算统共给他们转了20万人民币,并用英文和现学的塑料日语分别告诉他们一遍: 谁敢来要钱,废掉谁的手。 20-30 第21章 她只想快点回家 【银行卡余额:¥1,557,012.67.】 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伤到了他们一直废别人的手的自尊心,后面只要苏喜敢下到一楼,底下就有人等着她。 从四双手,到六双手,伦巴图总是在她把那些人揍得满地乱爬时恰好路过,然后举起收款码。 “滴!” “支付宝到账八千元!” “滴!” “支付宝到账一万两千元!” 【银行卡余额:¥1,537,012.67.】 又是一个月过去,苏喜的脸基本完全消肿,生长激素也逐步减少用量。 因为这项偶然的,见不得人的,极度刺激人体极限的特殊运动,苏喜的身高在175到176之间仍有上涨趋势。 伦巴图那边收到沈檀心的安排,给苏喜带上了几只后续使用的激素用药,联系司机和翻译,准备回国。 本来可以回国了苏喜应该开心,但这下隐隐犯了愁。 平时那些人不敢上来,大概是因为这个高端整形医院背后有大佬跟那种帮派达成了微妙的平衡,他们就算上来也全是安保人员,讨不到什么好处,但是出去就不一样了。 瞧那群人不依不饶的架势,这回再来估计不止六个人。 虽然伦巴图没啥兴趣听,苏喜还是抓着伦巴图主动坦白自己为做生意借了两万美金翻到二十六万美金的事,问伦巴图能不能乔装打扮偷偷走,避着点那些人。 毕竟她身份是假的,偷跑出去他们也就找不到了。 谁知伦巴图眼皮都没抬一下,表示顺手就解决掉了,不值得躲。 苏喜没想到自己觉得天大的事在伦巴图看来就是屁大点,感动的都有点想哭了。 巴图姐可真是一个面冷心热的好人,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她。 两个人在医护人员的欢送中下到地下停车场,医院的人一走,一群黑西装的人就从暗处走了出来。 十三个人,里面还不乏一看就是打手的壮汉,后面几个人手里还有抄着刀的。 随行的司机和翻译都吓得远远躲在后面,尖叫着要摁电梯上楼。 伦巴图不紧不慢地走向他们,那些人也一样,逛街一般闲散随意,双方都毫无紧张气氛。 一行人中间的花臂壮汉用带口音的塑料英文淡声告诉苏喜:“你回不到你的国家了。” 时间仿佛在伦巴图身上放慢,壮汉‘you’的发音还没结束时,领头人已经被一拳放倒,‘cont’的音还没出口时,前面两个人各自头部遭到重击,随着‘gobackto’之前两人应声倒下,他身边两人被远远踹飞。 伦巴图到他面前时,他说着‘yourcountry.‘瞳孔已经放大,还来不及改口求饶,抢走他手里的狼牙棒和一巴掌拍碎他的耳膜同时进行。 嘶喊声划破停车场里的寂静,那人捂着流血的耳朵摔到一边。 剩下七个人看着仿佛突然出现的伦巴图全都吓傻了,这难道是东方巫术!那女人分明是走过来的,可眨眼间就随手几下,六个人都在地上叫,有的甚至躺在地上跟石头般纹丝不动! 伦巴图顺手把狼牙棒搭在肩上,眼神扫了一下询问剩下几个人,似在问还有没有事,没事我们要赶飞机了。 七个人彼此面面相觑,这一眼给彼此打了气,同时亮起手中的刀棍围着伦巴图一起上。 伦巴图回头看了苏喜一眼,苏喜明白了,快步上前加入混斗。 打翻两个人之后苏喜忽然被人从身后用钢管锁喉,对方个头实在高出太多,抓眼球抓不到,肚子又大,掏裆也掏不到,往上一勒苏喜直接悬空了,脚踝也攻击不到,苏喜还没学过器械格斗,一时间手足无措。 一个被伦巴图踹飞的人从地上捡了把刀,爬起就冲过来砍苏喜,她正逼近窒息,全力和身后的人拧着劲,这下只得用尽全力踹准对方腕关节,那人的刀飞了出去,但没再去捡,赤手在她腹部数次连击。 脖颈进一步被钢管遏住,濒死爆发出的肾上腺素苏喜全力用来肘击身后人的肝部,一击致命。 随着男人一声沉闷嘶哑的痛呼,钢管松懈了,苏喜向后仰摔,趁机滚出二人包围。 伦巴图腾出手来,一刀给追苏喜那人插墙上,那人锁骨以下顿时鲜血汩汩涌落,捂着肝脏爬起来的男人死死扒住苏喜的小腿,伦巴图走过来顺手拧了一下他的脖子,人倒头就睡。 停车场里彻底安静了。 苏喜半跪在地上大喘气,吐了一口血。 伦巴图的手伸了过来,苏喜还打算逞强说不用扶,结果一看。 收款码。 苏喜表情完全失去管理了,医生精雕细琢的绝世容颜瞬间皱成解都解不开的一团紫菜,声嘶力竭:“不是你看我一眼让我上的么!” 伦巴图漠然道:“我让你别动。” 苏喜大喘着气,闭着嘴有几分咬牙切齿,忍着腹痛掏出手机。 “滴!” “支付宝到账八千元。” 伦巴图手臂没动,淡声纠正:“两万四。” 苏喜眉毛高扬,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疼得声音发虚:“咋还就地涨价呢?” 伦巴图:“打赢两千,打输一万。” “打输为啥还要一万!!” “丢人。” 忽然有种被侮辱的感觉,苏喜不仅肚子好痛,心也好痛。 “滴!” “支付宝到账一万六千元。” 钱也好痛。 【银行卡余额:¥1,513,012.67.】 司机和翻译早跑不见影*了,苏喜自己提着行李,伦巴图打了一辆车来接。 去机场的路不算近,路上沈檀心发消息来说晚上会去机场接她,苏喜一看,眼睛就被眼泪糊住了,终于要回家了! 现在自己变了样子,还长高了好多,不知道沈檀心看到会不会觉得很陌生。苏喜望着窗外店铺一块块闪去的外文门牌,心中有些忐忑,但想念实在更多,压倒性的,大浪决堤般的。 说起来无论沈檀心哪一套住处苏喜都觉得特别亲切,感觉有沈檀心在的地方就会自动变成家,不……只要见到就是到家了。 医院出去后道路纵横交错,出租车没开出去多远就被人拦住,车外又是几个黑色西装的人,苏喜看到简直要吐了,这些人到底还有完没完?是一年就开一回张么?就天天逮她一个人,都不上班么! 司机说什么也不敢走了,伦巴图拉开车门率先下车,苏喜提起行李也从车上下来。 一个西装男人直接过来攥住苏喜的胳膊,另有一个去拉扯伦巴图。 这次领头人起码有六十岁,不知道这些人从哪把人挖出来的,头发都白了! 不过那人没什么老大气质,应该只是个资历老的人,他摆了下手,看起来是要带苏喜去黑暗的巷口里解决。 伦巴图任由拉扯,跟着他们几个走,估计是打算把这几个人放在黑暗的巷口里解决。 收到沈檀心消息以后苏喜现在什么缠斗的心思都没有,已经在想着要不赶紧花钱解决掉算了,要几十万哪怕一百万都给,能花钱解决的事儿都不叫事儿,别再叫人了,她只想快点回家。 白发老头站定了有几分威严,英文说的不好,勉强能听懂,大概是说苏喜打伤了他们很多人,给他们内部造成的影响非常恶劣,必须剁掉苏喜一只手。 这是有谈判的意思,为避免伦巴图直接开干,苏喜打断他的话。 苏喜说你们找个班上吧!我们国家跟你这么大的都拿着退休金在广场上舞呢,好多老姐妹儿一块儿跳可带劲儿了!你们给我造成那么大麻烦我也不计较了,钱给你,你的手我就不要了。 白发老头瞬间脸和脖子全红了,一顿破口大骂,苏喜都担心他当场把他自己气死。 脑门一凉,苏喜看见一个黑色钢管正抵着自己,再看,是一支手枪。 国人看到这东西第一反应都不会怕的,因为下意识就不认为是真的,也没见过真的,但这是国外,第二念苏喜才头皮瞬间发紧,海啸般的恐惧兜头而下,激起全身隐隐的寒颤。 后面的伦巴图已经举起双手,白发老头怒斥小弟上前,他们动作极麻利的把苏喜摁到路边,后面的人照苏喜的膝窝就是一脚,苏喜扑跪在地上。 右手被人拉出去摁在地面,一柄雪亮的砍刀锵一声立在视线里,几粒碎石子崩飞,另一个人半跪在地,双手举刀,下一秒就要砍苏喜的右手。 苏喜不是没在想办法,是每一个刚想出的办法都几乎同时被否定,所以脑子里此刻是一团喧嚣到要炸的空白。 给钱!给超出他们预想金额的天文数字!苏喜刚要喊,身后的伦巴图忽然说了一句日语,意思好像是…… 慢着,自己人。 苏喜屏住呼吸,听着伦巴图说,伦巴图越说,那些人还真就越听,因为伦巴图说自己是他们一个什么高层的上级,重要的是那位高层他们认识,从事的业务也跟伦巴图说的对得上。 巴图姐你到底是干啥的啊!苏喜倒吸一口凉气。 伦巴图一边说一边压着步子缓慢走近老头,老头立即把枪从苏喜脑门拿开对向伦巴图,但就是这么一瞬,伦巴图伸手一个擒拿就把老头的枪缴了,还顺手把保险打开,子弹上膛,枪口抵住老头太阳穴,一串动作行云流水不到两秒,就光听见手枪开保险上膛的脆响了。 苏喜当场一个原地翻滚到伦巴图脚后,其他人立即掏刀指着她俩,双方对峙着。 第22章 苏喜设计赚取巨额财富 老头的枪居然连保险都没开,苏喜后知后觉,这些用刀对着他们的人似乎也才感觉到羞,在这种生死时速的对峙下,他们的刀根本没有威慑力,举着都觉得尴尬。 伦巴图掂了掂手里的老式手枪,又给他们说了一句塑料日语,意思大概是:枪里有七发子弹,你们人人有份。 几个人骇然听着,全把刀放下。 白发老头还算冷静,用力呼吸着,问伦巴图,你们要什么? 伦巴图:“带我们去你的车。” 白发老头指向马路对面的黑色丰田雅力士。 伦巴图把枪抵在白发老头后背并用衣服挡着,另一只手从地上捞起苏喜,开始往巷口外面退。 苏喜紧紧盯着他们每一个人,精神高度集中,一丝不敢松懈的跟着伦巴图的脚步,伦巴图忽然说话,“去把行礼拿上,还有我的包。” 语气像稍快点的你吃饭了么,很平常,苏喜心里自然是疑惑这种时候还捡什么包,但还是快步跑去照做。 一行人就这么缓慢又诡异的移过马路,每个人都是高度紧张,可能除了伦巴图。 伦巴图用白发老头的车钥匙发动他的车,苏喜快速坐上副驾,伦巴图把老头往外一搡,一脚油门轰然离去。 车里,苏喜像刚从水里上岸,尖利的猛喘几口气,感觉刚才跟做梦一样,实在过于刺激,但回过神从后视镜里看到那些人很快开车出现在后面,苏喜心里重响一声,这不是梦。 所以她俩现在不仅抢了别人的枪,抢了别人的车,后面还一群人在追?苏喜实在有点坐不住了,但是再看向伦巴图,跟她完全不像一个次元的人。 伦巴图一手开车一手握枪,脖颈松弛的靠在椅垫上,面不改色,从容不迫,下巴指了一下自己的包,苏喜赶紧递过去,然后伦巴图从包里掏了根牛肉干送进嘴里。 啊不是这就是她让自己捡包的原因? 这也实在过于松弛了吧!苏喜心情简直炸裂,眉头紧皱,“巴图姐!你到底是干啥的?” 伦巴图这才随口解释了一下刚才那个‘自己人’,她说这种组织内部人员结构都是大同小异,业务就那些业务,外号也就那些外号,随便一编很容易蒙对,主要是语气和神态要让人信服。 苏喜望着她,这套逻辑类似于在人多的地方大喊一声张伟会有很多人同名,好像是合理的,但其实苏喜心底更容易相信伦巴图真是什么组织的高层。 伦巴图说她现在是才弄的假身份,不能报警,整形医院里应该是有他们自己人,她们今晚去机场的航班信息可能都已经暴露了,不能去原定机场。 方向盘一打,黑色丰田在多辆车的穷追不舍下驶向机场反方向。 此刻沈檀心已经在去机场的车上,抬手看了一眼腕表。 奇怪,这时候小家伙快上飞机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向来靠谱的伦巴图也没回消息。 可能临时有什么事耽搁了吧,沈檀心没有多想,把出差回来给苏喜带的巧克力放进车载冰箱里,为了避免路上融化。 合上冰箱门,沈檀心的手在半空滞了滞,不知道苏喜现在还喜不喜欢吃这种甜食了,自己已经很久没问过她的喜好了。 车内香槟色氛围灯照见沈檀心精致的淡妆,她半垂睫帘,藏住眼底几分忐忑。 转眼已经有大半年没见,想来小家伙现在说不定都比她高了,长什么样她倒不介意,她本就不是会被美貌打动的人,不过这倒是头一回,她有点介意自己最近的状态是不是憔悴。 不仅提前去做了皮肤管理,今天还特意把工作场合穿的商务西装套裙换下来,换了身看上去柔和亲切的藕色绸缎连衣裙。 翻看和苏喜的聊天记录,沈檀心有些惭愧,不仅忘回很多消息,还忘记看了很多。 自从被何书臣抓住了星光岛派对丑闻,金黎那边就再也撬不动何书臣的投资了,一分钱都没有,突破口又回到安饶那里。 安饶态度暧昧,看起来像在何家和金海华都之间摇摆,从Zenobia家啃了六个亿下来,三甲医院却迟迟没有动工,一拖再拖。 局势被各方拉扯成一潭死水,沈檀心和金黎在不断寻找新的支点。 想到那些事沈檀心就微微的头疼,失眠已经有半年多,想到苏喜马上要回来,心头难得有了些轻松的感觉,连嘴角都下意识舒展了。 之前听伦巴图说,苏喜是她这么多年各个国家见过格斗天赋最好的苗子,没有之一,所以这大半年一直在训练,完全没让闲着。 沈檀心听了就想笑,能让伦巴图这么看重,苏喜估计要累够呛。 “巴图姐,这艘船是要去哪儿啊?” 开往东南亚海域的邮轮上,苏喜在甲板上望了眼北斗星,又望向伦巴图。 为了躲那群人,她们买了张最快出发的船票出海,目的是能出境就行,两个人护照上都有多个发达国长期签,所以有很多地方可以去。 伦巴图说出一个以东南亚犯罪天堂著称,甚至还在内乱打仗,令国内很多人一听就腰子就一凉的地区,告诉她不用太害怕,等到了坐车去机场,再坐飞机回国就行了。 苏喜脸色煞白,睁大眼睛看了她整整三秒,崩溃大叫: “我现在就跳船游回国行么!” 伦巴图点头,表示你自便。 七天后。 不知道又在忙活什么的苏喜两眼恳切地拉住伦巴图的衣袖,“巴图姐,咱一会儿下船能不能先不去机场?我想去买个货。” 伦巴图看了眼苏喜递来的地址,探究地扫视着苏喜的头,最后落在那双激动到发光的眼睛上,“这地方在打仗,还有嘿帮火并。” 苏喜点头,“嗯我知道!” 要钱不要命,伦巴图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就拒绝了。 结果苏喜一下子急的都快哭了,原来这几天苏喜在船上发现一个矮矮壮壮有点黑的外国人一直在打电话,听上去特别焦虑,忧心忡忡。 听他打电话的关键信息,这人是来自奇基穆拉地区,本来这趟是要卖一批危料高货,结果现在人还没到地方,买主家那边打仗,把翡翠加工厂给炸了,工人全跑了,买主也炸死了。 兵荒马乱的,接他的人也联系不上,现在手里这批货入海关还要缴一笔不菲的税,就算到地方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他守着这批昂贵的石头,进退两难,只能不停联系当地其他厂子的老板。 危料是产地在危地马拉的一种矿物,矿物结构和缅料翡翠差不多,宝石学特征也基本一致,在各个国家都能出具正规的翡翠鉴定证书。 品质顶级的危料当缅料卖,别说买家了,行家都分不清,但危料产量大,成本价天差地别。 苏喜已经跟他聊了几天,货虽然在船上但没到港口还不能拉出来看,但是都切片了,随身带了几片很小的,手机上能看那批货的图,全是满色好料,跟沈檀心还有沈檀心身边那些朋友戴的一样,甚至颜色更好。 这个时候买下这批料,只要能运回国,加工好再卖出去,一条高品质手镯或珠链就可以买百万甚至千万人民币。 这批料全拿下的话,够做几十条手镯,上百个小件,这简直是足以让人发疯的诱惑。 可苏喜钱不够,她估计那批货压最低最低也得要八百多万,人家肯定是想尽快全部出手赶紧离开这个打仗的地方。 出发第三天的时候就有其他老板出价,那个奇基穆拉人答应把货送过去给人看,钱不够的苏喜只能得到一个交易地址,到时候带着一百多万去看能不能收点边角料。 苏喜蹲下来,都快给伦巴图跪了,伦巴图难得仔细听了她在说什么,提了个关键问题,那就是你冒着生命危险去,结果没别人出价高,不是什么也得不到么? 而且你一百来万想买人家八百万的货,是不是也有点太贪了?这话伦巴图放在眼神里,没说出来。 苏喜浓丽英挺的脸上露出一抹坏笑,很是狡黠,显然是已经想到了办法,“他一定会卖给我的,至少是一部分。” “no。”伦巴图言简意赅。 “净利润分你一半!” “no。” “我自己去,你把枪借我防身。” “no。” “巴图姐!”苏喜当场就哭了,“求你了我真的很想要那个石头!求你了姐姐!” “……” 伦巴图深呼吸,抹了一把脸。 吵死了。 下船后苏喜带着伦巴图直奔附近最大的银行,用一百万人民币换了五千万缅币,剩下的全换成美元,用路上捡的破麻袋装上往后背一扛。 缅币最大面值1000,苏喜虽然扛了一麻袋钱但也不算特别重,这不是苏喜第一次见这么多现金,早在两三年前就看沈檀心用过这招。 那时候沈檀心说现在的人看数字看多了,对钱的感觉淡了很多,预算低又想成交的话,把预算全部换成现金,直接往卖家面前放。 一摞摞纸币给人的冲击力会比语言,数字,及它本身的价值都强,人看了很容易上头,松口。 【银行卡余额:¥513,012.67.】 出了银行伦巴图就把枪别在腰前显眼的位置,两人加快脚步往交易地赶。 这里的城市建设看起来还比不上国内十八线的县城,路上没什么人,但四处都有残垣断壁爆炸燃烧的焦黑痕迹,钢筋从墙体里穿出来,店铺要么空着要么门窗都是破碎的,砖石和垃圾满地,尿骚味阵阵扑面而来。 时有不知意图的男人经过身边,衣着破旧,满身灰土,两眼发直充满未知的侵略性,但所有多看她们几眼的人,都在看到伦巴图腰上那把枪时顿时弹走视线,低下头,大多甚至绕着她俩走。 直到一群小孩的嬉闹声从不远处传来。 伦巴图一把拽住往前赶的苏喜,静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苏喜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什么炮弹地雷呢,为啥听见小孩的声音要停下来?她疑惑,但她闭着嘴不问,完全听伦巴图指挥。 细微的脆响从前方破墙传来,这下苏喜听出来了,那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嘭!” 一声枪响,苏喜吓得双腿一抖,墙那边传来一阵欢呼大笑,从夹杂着脏话的零碎单词里,苏喜听明白了,那群孩子居然在用枪打鸟! 伦巴图拽着她开始一步一步悄声往后退,那群孩子也连蹦带跳地从墙后走出,出现在她们视野里。 全是小男孩,最小的六七岁,最大也不过十四五,有的有手枪,有的身上挎着不知道从哪里捡的长枪,都快比他们人还长。 在他们转头看到她俩之前,伦巴图揪着苏喜拔腿就跑,紧接着身后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枪响。 苏喜的魂在歇斯底里的尖叫,人没空发出声音,那些孩子在后面狂奔着追,边追边大笑,高声叫骂,激动地高呼着要怎么使用包围战术逮住她们,甚至兵分几路来找。 苏喜追着伦巴图在这迷宫般的残破平房间穿梭,枪声和孩子的笑声不断在四处响起,她感觉自己像只蚂蚱正在被小孩追,每躲进一间破屋就会很快有小孩的脚步声快速接近,显然这里是他们熟的不能再熟的主场。 这算是苏喜头回见伦巴图急,两个人暂时躲在一面墙后面,伦巴图在拿匕首割她自己的皮包,那群孩子正朝这边跑过来,伦巴图两刀下去割不烂狠插第三刀。 包这才撕开一条大口子,伦巴图拿出装有所有证件的密封袋叼在嘴里就跑,出了墙一挥手把那只皮包远远扔向那群孩子。 几根牛肉干从包里飞出去,包落地后,那些包装高级的牛肉干从拉链和破洞漏出来,那群孩子霎时间一拥而上疯抢,因为有的抢的多有的抢的少当场打起来。 包口小有可能让领头的孩子有机会一把抓起来勒令所有人抓到人再分,但是一个四处漏东西的包就没那么好控制了。 那些孩子为牛肉干打的很激烈,两人趁乱跑远了,方向正对交易地,于是两人就这么狂奔快半小时到了地方。 看得出这是一个才被夷为平地不久的厂房,皮卡车旁边有几个放着石头的小推车,奇基穆拉人带着几个同样矮胖有点黑的工人守着那些石头,又在焦头烂额的对着电话狂吼。 不出苏喜所料,对方没来。 不缺钱的人更惜命,才不会为几个钱轻易到这种危险地方来,但是那个奇基穆拉人来了,工厂老板就可以再跟他压价,压到离谱的程度,不得不说做生意还得是亚洲人。 苏喜走到他面前,他还在对着电话狂吼,毕竟比起数百上千万,苏喜这一百万根本不够看的。 苏喜把麻袋里的钱全倒了出来,一场花里胡哨的钞票雨,下的在场几个人全瞠目结舌。 第23章 呀,好大一只,比她高了,她轻笑着回抱住苏喜,把下巴搁在苏喜肩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奇基穆拉人逐渐放下手里的电话,扫视这些钞票,胸口强烈的起伏着,但比起几个工人他算得上十分冷静,用英语问:“缅币不值钱,这一共多少?” “一百。”苏喜说。 “别想了。”他看也不再看一眼,又拿起电话准备再打。 苏喜:“我不耽误你事儿,我挑三片,拿了就走。” 奇基穆拉人手里微顿,看了眼石头,又看了眼地上的钱。 听得出对面给的价格是很离谱,电话里大喊三百万,见面还不知道要砍多低,快把这人给气死了。 “外面相当乱,我们刚从那边过来,你拿着这些缅币在这边还好走动些,都这时候了能卖一点是一点么,谁知道一会儿出去什么情况?” 对方这回爽快挂了电话,带着苏喜去推车上挑。 苏喜上去就挑了三片玻璃种帝王色,对方肉疼的连呼不行,要死要活的不卖了,非要等出千万的老板来,于是苏喜又换了一大块去皮开窗的料,加一片切好的冰阳绿,好说歹说总算给磨了下来。 对方蹲在地上用点钞机收钱,收起来还是用的苏喜捡来的麻袋装,收着收着他眼神隐隐有些变化。 他用异样的眼神看钱一眼,又看苏喜一眼,但不经意瞥到伦巴图腰前的东西时,那异样的眼神瞬间融化,回归了人类,甚至显出几分良善。 苏喜和他约定剩下的石头给她留着,她回国周转一下就全买走,他嘴上自然是答应,但肯定还是要看这期间有没有别人出价。 苏喜终于买到了豁出命也要搞到的东西,用小推车推着上百公斤的石头,激动的一点也不嫌重,这比金山还值钱。 苏喜笑得合不住嘴,抬头问伦巴图,“巴图姐,机场的车啥时候来?” 伦巴图一手扶枪,一手遮阳,淡声回答,“公路被炸了,车过不来。” 苏喜的笑容僵在脸上。 伦巴图不搭理她,后面几个人还在热火朝天的打电话吵架,苏喜在热风里缩了下脖子,一巴掌拍飞追着咬的花腿大蚊子。 “那我们难道……走去机场?”苏喜下意识空咽了一下,被魔童追逐的画面历历在目。 “等着。”伦巴图冷声。 等到路修好么?苏喜的心提到嗓子眼,都说小国家基建慢,这路得修到猴年马月去啊! 越等,苏喜的表情越难看,心里越没底,连后面几个人也注意到这俩女的跟罚站似的一动不动。 真的没别的办法了么?苏喜手里握紧小推车,看伦巴图毫不慌张,也不好意思再问。 隐约有飞机螺旋桨声传来,一架军用直升机越来越近,越来越低,卧槽!打过来了!苏喜拉伦巴图想找地方躲,结果居然拉不动。 身后几个危地马拉人全大叫着趴在地上抱头,哭爹喊娘大喊着自己是平民nonono什么的。 直升机还是就这么落在了空地上,螺旋桨掀起的大风卷起地上的沙尘让人睁不开眼。 苏喜被风吹得弯着腰,好不容易睁开眼,只见伦巴图摆了一下手,飞机上跳上来一男一女,伦巴图和那俩人一起帮苏喜把石头扛上飞机。 苏喜又确定了一遍这架飞机的型号和外观。 这是军用飞机啊! 巴图姐! 你到底是干啥的啊! 坐在直升机上系好安全带,苏喜一脸懵逼,听着伦巴图跟这对情侣聊起那些年一块儿扛枪的日子,三个人有说有笑,仿佛又回到那段热血沸腾的青春里,就差碰杯喝一个了。 不过朋友归朋友,伦巴图看起来是完全不会占朋友便宜那种人,询问过他们这次出来各项费用,拿出手机就给他们结清了。 苏喜早就听说军用飞机烧钱,没想到有这么烧钱,这个型号的直升机飞一趟成本要近三万美元。 “巴图姐。”一直沉默不插嘴的苏喜叫了她一声。 苏喜记得一开始没有选择乔装离开而是硬刚,是伦巴图的决定,当然,无论是惹上放贷的人还是非要犯险买石头,自己要负全部责任。 “这钱你别找沈董报销,也别自己出。”苏喜拿出手机打开手机银行,上面有之前存过的伦巴图的卡号。 “叮!”伦巴图的手机响起信息声,提示二十一万到账。 【银行卡余额:¥303,012.67.】 伦巴图看了她一会儿,似乎对她哪来这么多钱有不少震惊,不过还是什么也没问。 苏喜嘿嘿一笑,“还有就是这些事儿你能不能别给姐姐讲,讲的话也收着讲……我回去请你吃牛排,赔你牛肉干。” 伦巴图没什么好气儿,但是应了一声。 直升机飞的快,没多久两人就到机场附近要下去了。 对于苏喜这次临时撤回一个回家,半途干到东南亚去的事情,伦巴图之前在船上是这么给沈檀心解释的: 【苏喜因为很久没见您了,很紧张很激动,所以急着准备礼物给您,需要耽误一周。】 回国的飞机上苏喜心里的小火花都要炸出来了,因为她现在真有礼物给沈檀心,这是她认为自己认识沈檀心四年多以来,第一份像样的礼物。 机舱舷窗外,万米高空的云群结队缓行,日光时而刺穿云海倾而泻下,苏喜热泪盈眶,此刻的心也腾在万米高空。 回国入境第一天,苏喜没回熙城,她花五百块买了些水果点心去到之前教过她的粤菜老师家登门拜访。 通过老师牵线,她成功联系到一位省级玉石雕刻大师,在熙城大名鼎鼎,工费五万起步。 苏喜出价十万,请大师用那块去皮料完整的雕一个大约40x30x25的随形摆件,这种摆件能最大程度展现玉石本身的材质之美,而且不废人工,几天就可以雕好,价格相对动辄几个月才能雕好的摆件,工费要便宜的多。 (随形雕刻:在遵循原物形态的基础上做适量修正雕琢,无过多人为修改痕迹,保留天然形态特有的艺术气息。) 结果大师一听是危料,直接说档期满了,苏喜出价二十万,说尽好话,都快认大师当爹了,大师说可以排到半年后,但最好还是换成缅料。 最后苏喜出价三十万,大师说仅此一回,下不为例。 【银行卡余额:¥2,512.67.】 七天后,苏喜到大师的私人展厅里看成品,展示柜前已经有十几个人围着她硕大的翡翠摆件惊呼。 那些人是大师和他一大群徒弟还有慕名而来的同行。 见苏喜来,大师回头看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加工之前他从开窗看确实是正绿的尖货,可他没想到品质能高到这个程度。 整体接近帝王色,玉化程度极好,内部几乎没什么绵,通体呈现玻璃光泽,刚性相当强,那夺人心魄的珠光自带皇家气场,再不懂货的人一看也知道价值连城。 这东西往这展示厅里一摆,近百平米的空间都能被它那种气场牢牢镇住,所有人都移不开眼球。 与这种,色,水头差不多的珠链,玉镯,在拍卖行从来是轻松过百万。 “这个老总是真聪明啊,这种好料就是不用雕,做个随形最合适,这多少钱?绝对得过亿!”大师徒弟头回见这么顶级的东西,赞不绝口。 一旁见多识广的珠宝商摇头:“一个亿哪能买到,上个月香港拍卖的帝王绿手镯都过亿了,这个这么大!能做多少只手镯了。” 有人伸出三个手指,“我看得保守这个数,乱世黄金盛世玉,还要考虑升值。” 大师走过来问苏喜,声音放的低,带着几分不悦,“这东西你哪来的。” 苏喜:“祖辈遗物。” 大师蹙眉瞥着苏喜,有十足的不信,不过这年头这么好的料还真不好找,有可能还真是祖辈传下来的,他又问:“你要拿去干什么用?” 苏喜直视他的眼睛,目光诚恳,“送养育我的人。” 大师眉头微释,“送长辈?过大寿啊?” 苏喜抿唇,没忍住笑了一下,“算是吧。” 大师脸上露出一丝嫉妒,把苏喜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硬憋出几分礼貌,悄声说:“反正,我不会闲了没事儿到处伸张,但你也不能在外边骗人说是缅料,我要是知道了我肯定给你抖出来。” 苏喜笑着连连点头,走过去,在一群人睁大眼睛的议论声中,摆手让工人去给珠宝箱打木架做打包,当场把东西带走。 临走,大师还是忍不住笑叹一声:“这真是,姑娘!你啥家庭啊!这么大手笔?皇亲国戚啊这是?” 苏喜笑得不行。 星光岛商业街转角咖啡店。 安饶黑衣咖裙,靠坐在落地窗旁的位置等待,微水泥墙面搭配茶几上雾绿色的尤加利有几分苦闷氛围。 店里的音响再放风格清泠的轻音乐,沈檀心的高跟鞋声从进门响起,由远及近。 沈檀心不想见这女人,但今天这女人发消息说捡到了苏喜的遗物,她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沈檀心在临近沙发的位置止步,站立着,和安饶对上了视线。 安饶示意她坐,她立着,眼神冷淡,“什么事。” 安饶脸上并没被冒犯的情绪,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爱马仕项链。 “我今天去看了苏喜,正好碰到一个男孩子也去看她,听说话好像是苏喜同班同学,那男孩因为苏喜转送的这条项链追到了前女友,但后来前女友脚踩多只船,伤透他的心,所以他把它留在苏喜墓前了。” 安饶看着手心里那条项链,若有所思,“我想苏喜是不会给自己买这么一条项链的,应该本来是给你的。” 她想伸手接过来,但是看到在安饶手里,脸色依然冷若冰霜,“放桌上。” 明明白白的嫌弃。 安饶眼中一痛,微微握了下手中的项链,看着沈檀心的眼睛,说话另有所指:“你嫌我手脏……你自己的手又干净到哪去?” 数月前有一条震动外网,真相难测的花边新闻。Zenobia出看守所以后继续花天酒地,全世界各地旅行,完全不顾家里公司深陷一场场官司,父母焦头烂额,紧接着Zenobia在索马里海域海钓时不幸落入海中,险些淹死,恰好被路过的非法船只捞起。 他们向Zenobia家里索要五千万赎金,这无疑是给她家雪上加霜,Zenobia回国后家里彻底破产,一家人从熙城销声匿迹,很多网友都说这场意外大快人心。 只有安饶注意到,去海钓那天的Zenobia,ins自拍照里笑的很甜美,但从头到脚密密麻麻像英文报纸一样纹着她自己的姓名,身上穿着极度暴露的……女仆装。 两人再次对上视线,各有各剥皮剔骨的锋利。 不过几秒,安饶率先收回眼神里的攻击性,将项链放在桌子上,语气愈发柔软:“苏喜的事情我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Zenobia对苏喜……” 沈檀心弯腰一把拿走项链,也很明显不想听安饶道歉。 “檀心。”安饶叫住她,站起身。 “我知道这么说你肯定不相信,何书臣叫人在我手机里安装了监视设备,星光岛那天是他自己派人去搜集证据的,我没有为他做事,我只想尽快拿到能建医院的钱而已。” 沈檀心继续往前走。 “沈檀心!”安饶再次叫住她。 “下个月就动工,我保证。”安饶声音恳切,“我想你其实对苏喜不止是利用,现在看来多少是有一点真感情在。” “那座医院,就当为苏喜的死,我给你的补偿。”安饶轻声道。 沈檀心脚步微顿,侧转过身嗓音冷冽,“再加一座外国语学校,医院是你本来就答应过的。” 安饶抿出一丝无奈的笑意,“这我说了不算,但我知道了,我会去想办法。” 她经过沈檀心身边,沈檀心特有的浅淡香气萦绕鼻间,已经大半年没有靠近过沈檀心的安饶不由鼻头一酸,眼里有些湿润。 再开口,带着些苦笑的声音里也染上泪意,“沈檀心,如果那天意外死掉的是我。” 安饶看向沈檀心的眼睛,眼里隐隐泛着水光,“我在你这儿值多少钱?” 没想听沈檀心回答,安饶自嘲的笑了一下率先离开。 沈檀心的心情完全没受那人影响,那人走后,她垂眸看着手心里的项链,温温的笑容勾起唇角,与方才的冷厉判若两人。 入夜。 沈檀心回到熙都壹号,一进家门,屋里一片黑暗。 她摁下走廊灯开关,灯没有反应,刚要喊阿姨,屋里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我把电闸关了。” 沈檀心开灯的手在墙边滞留,随着苏喜的声音入耳,连带着呼吸都微微一颤。 伦巴图是今天回熙城的,说苏喜明天才回来,她不太信,估计就是小家伙要给她搞*点惊吓。 心口下意识就有些酸热,沈檀心故作埋怨,语气严肃几分,“耽搁七天又七天,是不想回来了。” 黑影从客厅冲过来,快步靠近她,一把将她抱住,熟悉的气息裹住她,是未曾听过花名的香气,是未断奶的小兽暖香。 呀,好大一只,比她高了,她轻笑着回抱住苏喜,把下巴搁在苏喜肩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第24章 “今晚不让你睡。” 似乎力气也大好多,双臂完全包裹住她,像要把她嵌进身体里,抱得她有些喘不过气,脑袋也深深埋在她肩上,太过用力,压得她不得不微侧脖子。 这半年多她心口一直隐隐漏风的地方,就这么被温热猛然挤满,沈檀心也用力回抱苏喜,心里终于得到安定。 苏喜不声不响,只是双臂一阵紧过一阵,沈檀心感觉颈后点点滴滴愈发潮湿,显然有人躲在黑暗里偷偷掉眼泪,她心头丝丝缕缕的抽着疼,很轻声的给苏喜道歉。 “对不起,我经常不回你消息,有时候我看到了也没有回,对不起……我实在提不起精神,没有心力。” 她紧紧抱住苏喜的腰背,侧过头,闭眼忍住眼里的热意,轻轻嗅着苏喜的头发,缓慢轻吻,接二连三,“我很想你。”她抚摸着苏喜的脑袋,抚下去发现以前顺滑的长发剪短不少,只到肩部,“怎么剪掉了?” 怀里是苏喜潮湿发闷的声音,“训练的时候总冲澡,头发太长麻烦。” “累么?” “还好。” 沈檀心呼吸轻抽一下,“……痛么?整形。” 抱着她的人轻轻在她怀里蹭了蹭,似是在摇头,“不痛。” 沈檀心有些想笑,这家伙像只不知道自己已经长的很大只了的大狗狗,哪怕弯腰低头也非要钻到人怀里。 不再说话,沈檀心静静地任由苏喜死死抱着,也紧抱回抱。 这大半年苏喜设想过无数种和沈檀心再见的场面,她有好多好多话想给沈檀心说,有好多好多吻,大概率会把沈檀心的嘴都亲脱皮。 但真到这一刻,她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就这么抱着,一直抱着,抱一晚上,到明天,抱到八十岁,一百二,就这么老死。 沈檀心感觉到苏喜时而紧握她的肩,就这么偷偷摸摸把她半个肩膀都哭湿才逐渐止住,沈檀心轻拍她后背,含着笑,“现在能开灯了么?” “不能。”怀里的人闷声抽噎。 沈檀心还是笑:“为什么?” 怀里的人又哭了,哭得都要上不来气,“我怕你看到我觉得陌生!就不喜欢我了!” 心软成一滩水,沈檀心紧皱着眉,哭着笑出一声,“怎么会?傻瓜,那明天太阳也会升起来啊,就照到你了。” “明天你就跟我很熟了。”怀里的人哑声说。 沈檀心有些不解,“嗯?” 忽然双脚离地,她就这么被苏喜很轻松的抱起来,苏喜抱着她往卧室走,沈檀心笑着,“我还没换鞋。” 仿若天旋地转,她一下陷进柔软的被褥里,苏喜放开她,弯腰去解掉她脚上的高跟鞋。 “你去哪儿了,鞋底都是沙子。”苏喜把那双鞋放在地上,按理说沈檀心出门下地库就是保姆车,平时不在家就是各个公司,会场或高档场所,那些地方不是高级地板就是地毯。 “岛上,有个人把你之前买的项链捡来给我了。”沈檀心特意省去那个人的姓名,免得苏喜一回来就不高兴,说着,她伸手从裙装口袋里摸索那条项链。 谁会闲了没事大费周折干这事儿?苏喜脑子里想了一圈,答案很快落在一个让她不高兴的名字上,脸色一下就变了,也就只有那个女人,为了见沈檀心能绕这么大圈。 苏喜伸手捉住她找项链的手,十指相扣,但俯身把那只手摁在沈檀心头顶。 “你刚去见了安饶。”很是幽怨的声音在黑暗中伴随热流喷洒在沈檀心耳廓,“还‘有个人’,还想着瞒我一下?” 两人身体紧贴着,分不清彼此心跳,沈檀心柔声解释,“我是去见你买的项链……你本来是给我的么?” 苏喜在黑暗里郁郁的盯着沈檀心一开一合的嘴唇,脑子里只有沈檀心刚刚去见了安饶,什么项链的根本听不进去。 岛上被打了药以后过去的记忆总是模糊,她都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给沈檀心买过项链。 自己辗转那些要命的鬼地方,都大半年没见到她了,连视频都连不上几次,天天想天天想都快想成神经病了,回来第一天,她就在和安饶见面。 沈檀心任由苏喜摁着,另一只手摸苏喜的头,声音很轻,显得有些小心,“生气啊?” 苏喜不理她,把她另一只手也扣在她头顶,一只手就轻松掌控沈檀心两只手。 这种明显的力量差距是让苏喜心底窃喜的,刚才把沈檀心抱起来她就感觉到了,以前沈檀心拎她跟拎小鸡似的,现在她把沈檀心从玄关抱到卧室,感觉跟掂个锅差不了多少。 “我已经气死了。”苏喜这才没好气的说。 沈檀心轻笑出声,笑她乱吃醋,还是小孩子心性。 “你们这大半年见了几次?” “就今天这几分钟。” “嚯,就一次,就被刚好被我逮到了。”苏喜说完也觉得自己实在是阴阳怪气,但还是忍不住,“那个狗东西凭什么那么轻易见你?” 沈檀心笑着,不厌其烦的反复解释,“我去拿……”苏喜堵住她的嘴,狠狠吻她,“你就狡辩!” 苏喜覆压着那两瓣温软辗转掠夺,头微侧闯过贝齿阻拦,肆意侵吞那处防备无措的柔软,直到把沈檀心的笑完全吻化掉。 随着缠吻愈来愈深,苏喜的心逐渐沉下去,以前只要一亲到沈檀心她就沉迷,极尽满足的专注每一秒,可现在她越吻心里越委屈,委屈快要将她淹没。 苏喜微微放开沈檀心的唇,两人都气喘吁吁。 她松开沈檀心一只手,抓来放在自己脸侧,闭眼将沈檀心的手拂过自己眉目,鼻梁,嘴唇,让沈檀心熟悉她这张新面孔。 她的声音因长时间接吻带着些含情的低哑,依然是藏不住的委屈,“檀心……你知道是谁在亲么?” 沈檀心听得出苏喜难过,不哭也似在哭,她轻抚着手里那张骨相分明,轮廓利落的脸,不用想也知道,现在的苏喜,一定是顶级大美人,又斩男又斩女。 “是我家苏喜啊,不管是什么样子,都是我家苏喜。”沈檀心轻声说着,摸到了苏喜明显比以前宽的肩。 : 顺着肩探下去,是紧瘦瓷实胳膊,她轻轻捏了一下苏喜手臂的肌肉,带着许多欣慰:“比以前更健康了,现在来姨妈还会肚子痛么?”话没问完,苏喜强势拉过她的手又摁回身上。 沈檀心现在明白了苏喜的意图,她是要自己在黑暗里熟悉她的身体,关闭大部分视觉,其他感官就会变得更灵敏。 她要自己感受她。 苏喜带沈檀心在黑暗中描摹出自己,由外至内,宛如认识一个新人的逻辑,见过外表后,充分探索内在。 “檀心……我是苏喜。”她伏在沈檀心耳边,声音难耐的微颤。 为什么微颤,此刻全世界只有沈檀心知晓。 十多分钟后,天地颠倒,苏喜抱起她,扣住她的后脑吻过来,所有动作都反客为主。 极致汹涌的浪潮一次次席卷沈檀心,苏喜在用自己的方式让沈檀心一遍一遍重复她的名字,以助于彼此熟悉,加固影响,牢记脑海。 哪怕沈檀心的声音已经因某些隐秘的原因,染着生理性的哭腔,苏喜仍然不依不饶,慢条斯理的纠正。 “姐姐,我叫苏喜,不叫‘啊’” …… 间歇里苏喜用气声求她,“明天能不能把公司的事都推了。” 沈檀心早已这么做了,知道苏喜这两天可能回来,她腾出半个月时间,想着和苏喜去度假。 她声音轻弱,“你想去哪玩?” “明天你在家睡觉,今天晚上不让你睡。”苏喜捏住她脚踝重新放回自己肩上。 …… 又是一年盛夏,熙城今年少雨,所以不似去年湿热,清朗天气居多,如苏喜所愿,快天亮沈檀心才得以睡个安稳觉,中午外面阳光灿烈,卧室里紧闭窗帘,依然像在夜晚。 担心沈檀心热醒,她一睡着苏喜就轻手轻脚下床去开电源,把中央空调打开。 快下午的时候沈檀心逐渐醒来,她靠在女人怀里,手臂搂着对方窄细的腰,一个人睡了大半年的人身边忽然多了个人,刚睁眼自然是一怔,要反应一下。 是我家小苏喜回来了。 沈檀心甜甜的想起,脸往上抬,一张陌生的脸映入眼帘。 沈檀心眼里一闪而过的茫然被早就醒来的苏喜捉住。 这张陌生的脸,眼睛里是苏喜的眼眸,有苏喜独一无二的眼神,是忠顺小羊,狡黠狐狸,压抑天性的食肉性动物的结合。 她看到苏喜特有的表情,眸光微颤,眼里是心底都在发抖的紧张。 一时间,沈檀心感觉连带着眼前这女人的脸庞与轮廓,周遭一切都消失了,她不知道这女人长什么样子,甚至不知道自己卧室里是什么样子,她只看得到苏喜的眼睛,认得里面的灵魂。 沈檀心伸手捧着苏喜的脸,在苏喜额头上印下一吻,迟迟没有离开。 苏喜呼吸艰涩,从这醒来第一个对视里她便知道,沈檀心依然喜欢她。 意料之中,谋划之内,但还是惹人心惊,砰砰激荡在胸腔里,久久难以平复。 沈檀心闭着眼睛,又轻轻吻她的眉,脸颊,最后才睁开眼睛跟她说话,未语先笑,“紧张到睡不着么?” 是的,但是不能承认,苏喜微抬下巴,目光灼灼,满眼我还能再来的那种跃跃欲试,“我不困。” 沈檀心失笑出声,‘熟悉’了一夜,这一睁眼确实更容易接受这张陌生面孔,小家伙这真是精心计划好了的。 退一万步说,自己脸上如果真露出些不适应,难免苏喜不会逮着昨晚某些事让自己负责。 沈檀心无奈的笑了笑,抬手捏着苏喜的下巴,瞧向苏喜的眼睛里露出点锋芒,黑眸里流光溢彩,“你套路我,有组织有预谋,伦巴图现在都为你做事。” 苏喜眉峰微动,抬腿就从床上溜了。 不都是你教的?我不过是学起来而已,苏喜心底不无得意的窃笑一声。 苏喜给她拿来衣服,回到床边还是有些紧张,定定看着她换衣服。 “你干嘛?”沈檀心用被子遮了遮自己,苏喜现在这张脸不动声色时比之前多出些攻击性,站在床边直勾勾瞧人,莫名叫人脸热。 “……你觉得我好看么?”苏喜紧盯着沈檀心的眼睛,她从没比现在更在乎自己的脸。 可能苏喜自己都没意识到问了个送命题,沈檀心想了想怎么回答,如果说好看,那是以前好看还是现在好看? “我喜欢,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沈檀心微笑着说出满分答案,“你自己呢,你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么?” 这张脸每个细节都是当初苏喜自己在电脑上选的,她出创意,医生出技术,沈檀心出钱,她自己算是自己的再造父母之一。 “嗯。”苏喜应声,一听沈檀心说喜欢什么的这种话,脸马上爆红,一秒也不耽搁,她转身就出卧室。 苏喜跟两个阿姨一起做了早餐,虽然起床已经是下午了,还是弄了一大桌颇具仪式感的粤式早点。 饭间沈檀心的手机响了一次,备注是安饶,沈檀心没接,之后又发来短信,沈檀心看了,回什么苏喜就不知道了。 苏喜还记得自己出国之前,安饶跟何书臣俩人虽然都算聪明老练的人尖儿,但全程就是被沈檀心摁着打,早已是俩不成气候的手下败将。 安饶现在不知道躲着点沈檀心,反而上赶着往前凑,是找死? 苏喜难得语气正常,不阴阳怪气,“安饶想干嘛?” 沈檀心尝了一口蟹黄汤包,先夸了一会儿苏喜的手艺,然后才说正事。 “安饶想换个靠山,星光岛那次派对丑闻牵扯的宾客人数众多,其中不乏许多在熙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本来警方那边出于保护个人隐私是秘密处理的,但何书臣的人混在里面,那天拍了很多照片。 这事儿一旦泄露出去,必然举国震动,到时候网上再一发酵,星光岛就是个人人唾弃的地方,游客经过都会嫌丢人。” 苏喜放进口中的粥都咽的缓慢了,有些担忧的望着沈檀心,真泄露出去,沈檀心那价值数十亿星光岛项目的股份就要砸手里了。 这还是最保守的估计,金海华都万一因此一蹶不振,沈檀心是不是会受牵连? 不过星光岛真黄了何书臣也没好结果,他倒也没理由搞自杀式袭击,“何书臣岂不是有了保命符?”苏喜问。 沈檀心点头,喝了一口姜茶,用湿餐巾沾干净嘴角。“所以这大半年没人过的舒服,各有各的难受。” 苏喜望着轮廓有些清减的沈檀心,心里涌上酸涩的心疼,自己昨晚只顾着吃醋,都没好好关心沈檀心这半年公司里的事。 照这么看这盘棋已经下死了,破局之法在人,沈檀心现在应该需要撬动能量更大的盟友。 苏喜想起自己那块旁人看来价值可能过三个亿的翡翠,心里较以前相比多了太多底气,现在自己终于多少可以帮上她了。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需不需要我帮你打点什么人?”苏喜认真的问她。 身高增加十多厘米,又是全身性生长,苏喜的声音也有了些许改变,属于这女生光听声音就有一米七几那种,胸腔微微参与共振有些沉的音色。 沈檀心愣了一下,一时间以为自己在公司或者哪个朋友的茶室里,反应了一瞬才发现说话的人是苏喜。 是她家小苏喜?沈檀心侧过头望着目光坚定的苏喜,眼神里没有一丝怠慢不屑,只有意外和惊叹。 第25章 深邃的黑眸里只有沈檀心一个人 视线相对,一方熠熠,一方温柔。 沈檀心勾起唇角,温声道:“就像有许多人为标榜自己爱国,排斥进口车、进口食品,但你从没有听说过谁生病检查的时候会排斥进口的先进仪器,谁得了癌症会排斥用疗效更好的进口药。公众的道德批判本质原因是与自身利益捆绑的不够深,所以相比起第三产业,我更需要岛上有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学校。” 沈檀心细白的指节在桌面叩出轻响,“我需要拉来能产生稳定经济效益,带动大量就业的实业公司入驻在岛上。” 苏喜了然,“我有礼物给你。” 沈檀心看了苏喜一会儿,愈发觉得这孩子出去一趟回来气场都变了,成熟了很多很多。 人在经历一些大的变故后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苏喜是因为岛上那件事成长了这么多……沈檀心的心底酸涩地抽疼着。 这套住处上下两套平层贯通,客厅空间极宽敞,苏喜打电话叫人把东西送到家里。 沈檀心听伦巴图简单提起过,苏喜老样子,自己捣鼓些小事情赚点零花钱,给她带礼物是她意料之中的,但是当工人小心拆开木架,硕大的亚克力展示柜伫立面前时,她怔住了。 绿色玻璃工艺品,这是在看到那摆件的第一瞬间大脑给的第一个反应。 但紧随着第二毫秒,‘玻璃’这个名词就打消了,玻璃不可能泛起刚性的珠宝荧光。 那幽邃到动人心魄的玉石光茫强势罩住沈檀心整个人,让她一丝都不得移开视线,展柜里端坐的,仿若一位修行亿万年的得道仙人,挥动拂尘,冷声笑说: 凡夫俗眼!你且端详仔细,老夫姓甚名谁! 帝王色翡翠,从小见惯各种顶级珠宝的沈檀心可以很肯定眼前这硕大的摆件是帝王色翡翠。 好,现在这客厅里放着几个亿人民币。沈檀心侧目看向苏喜。 苏喜不等她问,第一时间竖起三根手指,挺胸立正。 “没犯法。” 沈檀心让苏喜的举动逗的笑出一声,眼里惊叹之余多了些欣慰,那当然,她教的人,才不做蠢事。 微微有一点不对,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问题,沈家长辈独爱翡翠,沈檀心自幼见过太多,总觉得眼前这块颜色还是哪里有点问题。 又瞧苏喜一眼,小家伙眼里笑笑的,果然有猫腻。 沈檀心起了些玩兴,笑着嘱咐苏喜,“你别说。”沈檀心拿来紫光灯,打开亚克力罩,挨着玉石照起来,开始验证心中的猜测。 苏喜笑看着沈檀心探究那块摆件,眼神愈发柔软。 姐姐怎么不是最厉害的人?那么多行家围着看了那么久都没看出来是危料,只有姐姐一眼就发现端倪。 沈檀心看的极认真,勾着唇,跟发现新大陆一样新奇,一会儿把灯关了,一会儿把灯打开,一会儿又喊智能家居把窗帘全打开用自然光照。 兴致勃勃地忙活二十多分钟,沈檀心叹为观止的拍拍苏喜,笑着瞧她,“你从哪弄来这样的危料?” 危料的价格通常只有缅料三成,这不是沈檀心头回见这么像缅料的危料,有些商家以为有钱人人傻钱多,拿过一些危料当缅料往沈家卖,有的还真是以假乱真,但苏喜这块无意是最大的。 苏喜一把将沈檀心抱起来,满眼笑意,“你怎么这么厉害,这一路只有你认出来了。这是别人翡翠厂炸了,卖家躲难才被我低价捡漏了。” 沈檀心双手摁住苏喜的脸蛋,“这样的危料也得大几千万人民币,小家伙,你发大财了。” 苏喜仰头望着沈檀心,深邃的黑眸里只有沈檀心一个人,“这是给你的。” 沈檀心捏着苏喜脸蛋的双手微顿。 收下么?收下小家伙不知道费了多少心血和运气才赚到的人生第一桶巨额金币? 残酷的说,这些钱对自己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苏喜留下这钱继续做生意才更好。 可不收,又太辜负苏喜的沉沉心意。 小家伙似是看穿她的为难,“我还有一些毛坯料呢,不过……” 路上关税都是问巴图姐借的,苏喜想起自己卡上只剩二千多块,不够加工剩下的料,更不够营销费用。 好货的营销费用往往更高,特别是做这种高档尖货生意,找有实力的买家,获取买家信任,才是最难的环节。 苏喜大大方方一笑,“能不能请你收下以后摆在公司或者大型场馆的比较显眼的位置?” 沈檀心意会,笑着点头,“当然能,我还会派人给你搭个展台,你可以放你的人在旁边解说。” 苏喜抱着沈檀心转圈,油腻腻地叫唤,“这怎么好意思呢沈董!”两人笑成一团。 【学校的事情我给你找了个能说的上话的人,她不信任金家那样的外地暴发户,你来谈。】——安饶。 【明天海湾区文旅招商会,你带她来找我。】——沈檀心。 熙城海湾区大多数文旅项目都是合作沈家企业,所以这次招商会选在檀行控股的办公大楼举行。 次日一早沈檀心就派人把苏喜送她的翡翠摆件移到一楼大厅,在所有人一进门就能看到的位置搭建了一个临时展台,请了四名高级保镖分站在四角。 沈檀心说苏喜目前社会身份待定,不叫她随便出门,于是她上招聘软件花两千五请了个美女模特去站展台,带着她企业微信的二维码,打广告说添加可以免费参与翡翠抽奖。 【银行卡余额:¥12.67】 苏喜人不在会场,却能猜到会场里现在是什么情况,肯定有很多人围观那块翡翠,懂行的不懂行的都会拍照讨论,却不会有一个人猜测是危料。 因为三十万人民币,她买的根本不是大师寥寥几笔的雕工,而是大师的名字。 众所周知,那位大师雕一千件,一千件都是缅料,这样一尊尖货放在那里,又立着大师名头,谁都不会猜测是危料,即使有疑惑也会被打消,她没有必要也不需要欺骗客户,客户总是擅长自己攻略自己。 果然,从早上沈檀心公司上班开始,苏喜的微信好友验证就没停过。 但苏喜不着急看,一群人加好友的动作只是为了引起真正的买家注意,她只有一片料,没有时间慢慢做生意。 大楼里,参会人员陆陆续续进会议室,名流政要,新贵老钱,而几乎所有人都会在进会议室前在那件翡翠前驻留,或短或久,或来来回回。 不出十分钟,一位身穿旗袍的中年女性仔细看过摆件就走到模特身边。 “这是我微信,让你们老板加我,你让他直接把手里最高品质的绿货拿给我看,低端的就别浪费我时间了。” 也有个脖子上就带着缅料佛公,极识货的老板,看了一会儿看笑了,也是直接跟模特说,“你家老板这危料好玩,他在哪开店?交个朋友。” 手机连震,模特发来消息,躺在沙发上看电影的苏喜笑着主动添加好友。 嘿!客户们这不就来了。 安饶含笑与身旁的白发老夫人交谈,一进门也看见了那件许多人瞩目的翡翠,两人一同缓步上前。 展台前一直有十多个人拍照欣赏,一旁称扫码送翡翠的美女工作人员身边更是围了一堆人。 有认识安饶和她身边那位夫人的围观者立刻让开,笑着跟他们打招呼,“何董事长,您居然大驾光临!” 何远黛浅笑摆手示意对方低调,声音和蔼:“随便过来看看。”今天的参会名单上并没有她。 何远黛是何书臣的大姑母,年近七十,满头银发,总穿一身素色中山装,步履矫健身形轻盈,从背面看像青年女人,掌握何家大块资产,担任何氏多家重要企业的董事长、总裁职位。 近前看清那件气势澎湃的帝王色翡翠,安饶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这种熟人间的微妙嫉妒很常见,类似于坊间顺口溜: 怕兄弟吃苦,又怕兄弟开路虎。 沈檀心那家伙确实有几个钱,安饶心底这么想了一下。 连大半生荣华看遍的何远黛瞧见这翡翠也坦率地嚯了一声,跟安饶笑着聊起沈檀心。 “你瞧这好几亿的东西,沈家姑娘就随手往这儿一摆,随便叫几个小伙子看着。” 并非有钱人不会轻易被物质打动,而是人们对‘有钱’的定义太宽泛。 诸如网上一辆三十万的车,会有许多人称自己买得起,但是掏空三十万存款买车的人,和用三十万流动资金买车的人,财富水平是不同量级。 三十万买辆车拿来用的人,和三十万买辆车拿来送的人,财富水平又是不同量级。 同样,此刻在这座高档写字楼里参会的精英,看似所有都是有钱人,实际上花去全部身家够买一块三亿翡翠,和家中收藏有价值三亿翡翠,再和近期无大事,随手买块三个亿的翡翠还摆来给大家看看,是三种截然不同的财富量级。 到现在都未出面的沈家大小姐,沈董事长,已经用这看似简单随意的展台,向今天所有参会的人展示了其雄厚的经济实力,和强劲的巨额现金流。 达成生意的地方往往在生意场之外,与何远黛的博弈,沈檀心人还没有到场,已经成功了大半。 伴江麓院。 中式宫廷风的酒楼里,巨形水晶灯光色璀璨,包厢里全实木豪华装潢,红木太师椅雕龙附凤。 何远黛向来不施脂粉一身素雅,端坐主位仍难掩王霸之气,可无论是与沈檀心在会场时的随意攀谈,还是这会儿推杯换盏,沈檀心都成为了实际掌握节奏的人。 聊天中听上去安饶已经把她自己摘干净了,贱卖星光岛亏了何家一个多亿的帽子扣在何书臣头上。 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何远黛自然不傻,但她暂时不确定钱落在何书臣口袋里没有,就算料理掉这两口子,也不能确定他俩能把钱吐出来。 一提及星光岛开发权的转让,何远黛冷下脸色,薄唇紧抿,摆出沈檀心想要投资,必须为此负责的强硬态度。 沈檀心一口一个合规合法,一问一个不知情,从头到尾装糊涂,像人在大气层,刚回熙都,长了个没见过岛的新脑,饭桌上几度陷入僵局。 安饶主动起身给二人端茶倒水,提起那件容易缓和气氛,引人眼馋的翡翠。 “对了,我看今天大厅那块玉很不错,檀心你真是会买东西,什么时候带我也挑点好料?伯父不是常做梦么,我听说请个宝贝镇宅管用,我也想做个摆件,过年正好给伯父拿去。” 何远黛称扬几句安饶的孝心,自然推掉她的好意,沈檀心自然接过话头。 “这不是现成的么,我也好久没见伯父了,小时候伯父伯母还抱过我呢,你一会儿就拿过去。” 沈家何家早年生意上互通往来,虽不至感情深厚,但也是两家人互相认识。 何远黛一听眼睛都意外的睁大些许,连忙推脱,言辞也愈发严肃,“现在是不比从前凡事讲精神建设,但也要有基本操守,你们小辈不要总动小聪明心思,我是听沈家姑娘想建学校,想给老百姓办实事才来这一趟的……” 接着冠冕堂皇一大堆,沈檀心面上点头,对何远黛话里的意思嗤之以鼻。 【中译中:小丫头,想让我投钱,你怎么也得帮我把何书臣捅的篓子填了,不要以为你有两个钱就可以拉我一路。】 沈檀心满眼诚恳的道起歉来,说岛上主要建设现在都是金家在做,她插不上手,没什么非要完成的事,也没把那块玉当个事,完完全全一片孝心。 安饶倒着茶又被某人暗装一逼,心底忍不住笑,三个亿的翡翠没当回事。 “伯母那这样您看如何,等学校投入使用,我以您的名义将这块翡翠捐赠给学校董事会,就摆在进门大厅,上面请您提字,就提‘坚金砺所利,玉琢器乃成。’鼓励广大学子都能像那块玉一样成就罕世之材……”沈檀心以玉石为引,接下来又是一番循循善诱。 【中译中:你跟谁玩,钱都无非是去何家,或被何书臣安饶之流偷到兜里,但你跟我沈檀心玩,钱和好名声都你一个人的。】 何远黛当场拍桌子大呼沈檀心有格局,是个民族企业家,打小就看这姑娘不一样! 包厢里气氛一派祥和,三个人都喜笑颜开,聊起沈檀心儿时还穿开裆裤的日子,亲如一家。 这顿饭吃的沈檀心心情大好,算是大半年来情绪最通畅的一天。回到熙都壹号,一开门,某人就跟花仙子一样飘过来。 “檀心,你猜我今天赚了多少钱?”苏喜扬着微信界面,一眼看过去全是定金收款记录。 “跟我说说。”沈檀心笑着放下手中的包,没等低头,苏喜就弯腰去帮她把鞋换了。 苏喜再起身,把收款记录送到她眼前,两眼冒光的给她展示,“这是十六万的危料圆条手镯定金。”啵一声,苏喜亲她脸蛋。 苏喜手指下滑,再点开一条记录,“这是五千块的危料戒面定金。”啵!又亲一口。 “这是三万四的危料挂件定金。”啵! “这是十二万八的危料珠链定金。”啵! 第26章 夜晚又是如火如荼 沈檀心被满脸啵啵啵亲的笑着躲,苏喜现在好像很喜欢把她抱起来,轻松到好像端个锅什么的,苏喜将她抱到沙发上继续啵。 她坐在苏喜腿上,腰被苏喜手臂揽着,苏喜一边给她看收款记录一边亲她,场面稍微有些怪怪的。 小家伙在兴头上,剩下的料一天就卖完了,她估计苏喜这回能收个三五百万。 “啵!” “啵!” “啵!” “苏老板,别光亲了,请我吃个饭吧。”沈檀心笑着瞧她,嗓音温软。 这下两人一对视,苏喜也觉出了怪味,忽然觉得这姿态这动作,特像油腻大猪蹄子,脸瞬间一红,但沈檀心没觉得冒犯,只是掩唇笑个不停。 苏喜脸越来越红,直红到耳朵根,刚才自信膨胀搂着沈檀心腰的手此刻也隐隐僵硬起来,她偷瞟一眼沈檀心还在笑,超小声问:“我刚那样是不是很讨厌?很油腻?” 沈檀心摇头,苏喜以为她放过自己了,结果下一句。 “苏老板,那你再给人家买个包嘛。”沈檀心夹着嗓子。 啊!苏喜脸红的要炸,一头扎在沈檀心肩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别说了!” 苏喜脚趾扣地,这时候如果提着苏喜,应该可以把地球也提起来。 这每一笔交易得以成交,首先就得谢沈檀心那个展台带来的客流,更要谢的是檀行控股的巨字招牌给她做担保,才会让那些买家敢把钱打给她,这是普通商家奋斗数十年也得不来的机会。 她一想就恨不得狂亲沈檀心一万下。 沈檀心笑完不忘哄哄苏喜,“好啦,还羞呢?”小家伙好像已经尴尬到埋她肩上完全抬不起的脸了,她温声说着:“我今天也特别高兴,你不知道你那块翡翠给帮了我多大的忙。” 得意时有些忘形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人类本来就是热衷装逼的动物,何况小家伙年纪轻轻凭自己赚上千万,她不觉得需要包容,只觉得好可爱。 苏喜这才抬起脸,只敢从她肩头露出两只眼睛,“多大的忙?” 这回轮到沈檀心得意忘形了,她一把抬起苏喜的脸,侧头用力吻住苏喜的唇,狠狠覆压,辗转蹂躏那两瓣不可思议的柔软。 她将指间插进苏喜头发里,摁着苏喜后脑更契合自己,强势加深这个吻,迫切又贪婪地掠夺一切属于苏喜的清甜。 呼吸很快变得急促而紊乱,沈檀心头回这么亲人,事后想起简直有点如狼似虎那架势。 像一把烈火撩燃苏喜,两个人缠吻的热火*朝天,周遭空气愈发紧迫,感觉马上就要在沙发上干别的。 价值数千万的翡翠就算是捡漏,那本金最少也要大几百万,哪来的? 想到这个沈檀心打算推开苏喜问一问,苏喜被惹的正燥,推起来难舍难分,推开了大喘着气,眼睛还意犹未尽地盯着沈檀心的唇。 莹润诱人的红唇一张一合。 “你还没跟我说过你在那边都忙了些什么。” 沈檀心一句话直接把苏喜冲上脑子的眩晕整清醒了,苏喜眼里瞬间黑白分明,异国那些拳脚刀枪直升机的画面全涌进脑海,与此刻美好安稳的生活仿佛不在一个次元。 苏喜张了张唇,又闭上嘴,脑子里极快的研究了一番措辞,重新开口。 “嗯,我在那边……给中年妇女推销……保健品。” “扶老爷爷过马路,帮老爷爷……挪车。” “跟小朋友们赛跑,玩捉迷藏。” 汇报完毕,苏喜紧闭嘴唇,两眼无辜如懵懂少女。 沈檀心视线在苏喜纹丝不敢再动的表情上梭巡一阵,点了点头,起身去换衣服,“行吧,英雄不问出处,钱财不问来路,没犯法就行,许你藏点小秘密。” 苏喜嘿嘿一笑,屁颠屁颠凑上去,“晚上出去吃吧,我请你。” 这算是两个人第一次正式约会,虽然没人明说,但都暗自仔细打扮。 苏喜迫不及待去打开自己的行李箱,这大半年在外面衣服都是伦巴图帮她挑的。 说来神奇,伦巴图看起来应该是粗枝大叶不修边幅的性格,实际上衣品超好,不仅走路像超模,穿的也像超模,平时去商场随手拿一套,搭配起来就好看。 苏喜换了身伦巴图看秀时给她带的套装,那场秀好像是关于未来科技的主题,模特穿的都像仿生机械姬。 她这套高领衬衫搭配同色长裤日常也可以穿,重磅桑蚕丝混纺特殊材质的面料,质感静时似铂金,动时似银河,无须任何多余坠饰,刚柔并济,气场强大。 她用夹板精油发胶把头上杂毛都抚平,发顶蓬松,发中发尾光滑如镜,丰盈如厚缎,然后简单画个淡妆就去楼上找沈檀心。 化妆师的工作室不远,沈檀心一个消息发过去不到十分钟就带着徒弟们来了,沈檀心坐在衣帽间里闭着眼被接假睫毛,睁眼看见镜子里闪过来一个高挑的小银人。 实在璀璨的叫人眼前一亮,那种璀璨并非来自苏喜身上闪耀的华服,而是只有一个人拥有明快大气的生命力时,才能如此光彩夺目。 八十平的衣帽间里充斥着几个化妆师小姐姐对苏喜一片哇声。 “哇偶超模!” “美女姐姐你在哪里做的造型?” “你衣服好好看啊,好潮!” 清水般的妆容就足以勾勒出苏喜脸上所有的优势,苏喜开心的跟她们说谢谢,过去镜前把手搭在沈檀心肩上,沈檀心笑着牵她的手,在镜子里欣赏她,“真好看,什么时候买的。” “之前巴图姐看秀的时候帮我带的。” 沈檀心笑道:“伦巴图给你说她去看秀?” “倒也不是,她说从秀场回来。” “她是去走秀的。” 苏喜睁大眼睛,所以巴图姐真是超模! 沈檀心应声,“这么意外么。” 苏喜脑海中浮现某人一手开着刚抢的车,一手握着刚缴的枪,嘴里还叼着牛肉干的样子,脸上表情微抽,搪塞道:“没,就是觉得你身边的人都跟你一样,挺,多才多艺的。” 说起来苏喜觉得自己就没什么才艺,也没爱好,早些年她跟沈檀心说自己喜欢做菜,其实是猜测沈檀心不能天天喜欢吃拉面,她还是得学着做点别的。 后来做出来的饭菜沈檀心越喜欢吃,她就越认真学烹饪,各种菜系都开始感兴趣。 暮色四合,万家灯火星星点点亮起,两人坐进法式餐厅楼顶单独包厢,自带古典小花园,一排排硕大的蓝紫绣球悄然盛放,铃兰香气宜人。 侧目便能眺望整座熙城的夜景,一湾江水两边,数千幢大厦拥挤林立,长街霓虹闪烁,一切都浸在橙蓝相融的天幕里,现场有大提琴演奏,夜曲旋律暧昧旖旎。 上米其林摘星向来是不能图吃饱,一道道精致小巧的菜肴端上来,沈檀心却都品尝的挺认真,小家伙头回请吃饭,不饿也都得多少吃一点。 聊起做菜苏喜是能谈些专业见解的,但沈檀心问起她现在喜欢吃什么,苏喜咽下口中制作繁杂的精致食物,还是笃定的说: “兰州拉面。” 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就是嫁人第二天早上,宿醉醒来迷迷糊糊吃的那碗兰州拉面。 两人视线交接,眼神柔软,沈檀心明白她在说什么,轻蹙眉心笑着。 好美啊,苏喜望着面前的沈檀心,沈檀心甚少这样丰容靓饰。 女企业家再美,商务场合也会刻意弱化性别特质,多以千篇一律西装套裙和商务穿着示人。 沈檀心日常穿着又以休闲舒适为主,女为悦己者容无关讨好,但沈檀心的穿衣风格能让人明显感觉到,沈檀心没有想取悦的人。 可她今天穿了条SaintLaurent的烟紫色连衣裙,质地轻薄如烟,裙摆层层堆叠宛如郁金香,v领开的不多,却也足以叫人心神涣散。 海瑞温斯顿的钻石环绕在她颈前,点缀耳垂,又细细缠过手腕,指间,美轮美奂。 苏喜越看呼吸越宁静,逐渐融化在大提琴缓奏的低沉琴音里,幸福到有些想哭。 沈檀心连谈几个话题都没发现苏喜有什么特别喜好,也就不再问,可心底有一丝自责。 苏喜就特别擅长发现她的喜好,仅仅拿最平常一顿早午饭来说,一份班尼迪克蛋的面包胚烤到什么程度,水波蛋几分熟,酱汁里加几盎司柠檬汁要呈现几分酸度……全部都会完全符合她的心意。 觉得饭菜有点辣,抬手来的是牛奶,觉得有点腻,抬手来的就是清爽的柠檬水。 她感受的到,自己日常生活中海量庞杂的细节,充满苏喜的情绪劳动,情绪劳动都是最容易被忽视的,提供情绪劳动的人也是最容易吃亏的。 但沈檀心庆幸自己能察觉的到苏喜的重要,这些年苏喜数量庞大的情绪付出宛如温水煮青蛙,早把人煮透,她缺一天都不习惯,比丢了手机还无所适从。 真正的聪明人,发现什么东西对自己重要,绝不是打压还价,而是想法子套牢,好好珍惜。 刚吃过一道略有些腻的鹅肝,苏喜就给她递来清口姜汁,服务人员被苏喜屏退,但沈檀心任何时候都不会被怠慢。 她喝完姜汁不忘笑着吐槽苏喜,“生意场上啊,就怕碰见你这样没嗜好的。” 没嗜好会叫人不知如何打动,对手无从下手,亲密的人也少了很多机会示爱。 苏喜不以为然,“谁说的?我觉得我……” 苏喜强烈克制自己眼睛不要乱瞟,浓密的睫毛垂下去,牢牢盖住不老实的视线,“……还挺好色的。” 沈檀心摇头失笑出声,风光涌动,这小家伙换了张成熟面孔,还是可爱的要死。 吃过饭,服务人员来结账,他来时余光扫过苏喜,径直走向沈檀心身边。 苏喜眼里微怔,紧接着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沈檀心第一时间注意到,微笑着跟服务人员用眼神指向对面的苏喜,服务人员这才来到苏喜身边。 苏喜结过账,眼神有些郁郁的,停顿了几秒,“檀心,我是气质有问题么?” 为什么她一看就不是会结账的? 甚至连问都不问!跟同学去路边吃个火锅人家老板还问一嘴谁结账呢!这儿不是高档么?怎么就是这样了! 苏喜越想越不舒服。 沈檀心也觉得这服务人员培训的不太好,不过也有可能是这家店客流量太大了,他们都习惯了。 “别想那么多苏喜,是你看起来年纪小而已。” 苏喜实在是很感激沈檀心的情商,把沈檀心和自己看了又看,她觉得可能是自己身上没有奢侈品的原因。 沈檀心虽然不怎么戴大logo,但是身上的东西确实都不便宜,这种场合的服务人员打眼一看就门清。 苏喜起身过去替沈檀心提包,嘴里忿忿道:“改明我搞个阿斯顿马丁的标挂脑门上。” “哈哈哈哈哈!”沈檀心笑着起身,挽着她手臂。 熙都壹号平层里的夜晚,又是如火如荼。 中途沈檀心的手机响起来,备注是安饶,看沈檀心要接,苏喜便停下。 苏喜已经渐渐能看的出,沈檀心所有的电话,无论是谁打来的,接与不接,什么时候接,用什么情绪接,都完全取决于项目进度的需要。 在沈檀心这里,似乎与任何人的亲近疏远都是达到目的的工具,根本不做无意义的情绪劳动。 电话一接通就是一声尖利哭叫,“救我!” 沈檀心被那喊声刺的眉心微蹙,一瞬间就猜到发生什么,“你在哪?” 得了位置,沈檀心立即打电话给伦巴图。 “现在带几个人去云臻华府,不用敲门,直接踹开,何书臣不敢报警。” “好的。” “完了把安饶送到金家,让金黎安顿。” “好。” 挂了电话,沈檀心被吸的浑身颤抖。 此刻的云臻华府,客厅满地狼藉,全是破碎的家具和玻璃,夫妻二人打的不可开交。 “你还骗我?我下属今天亲眼看到你带着老太太去看展会上的翡翠!” 安饶眼里依然闪着绝不求饶的倔强,“老人家看文玩珠宝不是很正常么!” 何书臣脸色铁青,摔在地上的肥胖身躯狼狈的爬起来,一动就是一头大汗,“沈檀心!你是带她去找沈檀心!你当我傻么!这次招商会在沈檀心的办公大楼里办的。” 安饶立在沙发另一边闭口不言。 何书臣看着安饶这神情,气笑了一声,“视死如归了是吧?” 安饶索性把眼睛也闭上。 何书臣扶着沙发大喘着气,眼里有几分痛意,“你这个女人真的没有良心,真的,要不是遇到我,你现在还在十八线县城里拿三千月薪,是谁一路抬举你上来的?” “当初沈家那群人恨不得宰了你,是谁保着你?你敢说我亏待过你么!你就他妈非要把我往死里搞!我死的时候一定拉着你!” 二十分钟后,沈檀心的电话再次响起,手机贴着汗湿的脸颊,她艰难压制着声线,尽量听上去正常,“怎么样了?” 伦巴图:“人带出来了,不走,说见不着您就跳江。” 伦巴图的电话不足以让苏喜收敛,苏喜该干什么还在干什么。 第27章 “我爱你爱的如履薄冰……” 伦巴图这人说话谨慎,能让伦巴图专门打电话这么说的事情不会小,沈檀心挂了电话起身,正对上苏喜阴云密布的眼睛。 她安抚性的摸了摸苏喜的头就下床换衣服。 “你的身份我在这边还没安排好,你不可以随便出现在这些人面前,在家好好睡觉。” 黑暗里苏喜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像块石头,静了一阵忽然开口,声音闷冷,“安饶把你从我床上叫走,她把我得罪了。” 沈檀心穿好衣服又回身亲了一下苏喜额头才走,“晚安。” 伦巴图和几个保镖一起把安饶送到了沈檀心公司。 沈檀心赶到的时候,安饶缩在她办公室的沙发上,头上戴着伦巴图的帽子,低头藏着脸。 沈檀心立在门口,指节扣响玻璃门引起屋里人的注意。 即使安饶现在是这样脆弱的姿态,沈檀心还是很难说服自己靠近安饶五米之内。 那种一靠近后脑就一重,再昏过去任人摆布的梦魇一直缠绕着沈檀心,她没有任何人可以说。 “我叫金黎过来接你。”想着也许是安饶不好意思去麻烦金黎,沈檀心给金黎打电话。 “我现在不能跟金家走太近。”沙发上的安饶声音里还有哭腔,“何家老太和我公公这边都对金海华都很提防,本来就在怀疑我拿了金黎的钱。” 沈檀心拨了一半的电话又挂掉了,若有所思。 贱卖星光岛损害的主要就是何家那群老人的利益,对小一辈来说倒是不痛不痒,都在见风使舵而已。 她和金黎就兵分两路,金黎争取何家小辈,逐个击破,她设法让何家老人参与到项目里,彻底把水搅混。 类似于房地产商对待个别钉子户,何书臣抱着保命符死活不参与岛上的项目,那就把他周围挖空。 沈檀心双手抱臂,瞧着沙发上的人,不过去。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颇有一种比谁能沉默更久的架势。 沈檀心向来耐得住等待。 良久,安饶开口。 “何书臣把我的卡停了,公司也不让我去了。” 沈檀心差点笑出声,安饶可不是个为两个钱委身男人,受制于人的简单女人。 结婚这些年何书臣的项目安饶样样经手,不知道明里暗里揣了何家多少钱,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些资产全冻结了,安饶每个月光买包买衣服都问何书臣要十来万,更不用说何书臣给她的各处房产,股票。 在钱上面,何书臣不算亏待她,安饶缺钱,是绝对拙劣的假话,但今天才跟何家老太太吃过饭,沈檀心不能立刻过河拆桥,“你的意思是我得养你?” 安饶静默几秒,“至少帮我找个安全地方住。” 原来在这儿等着?沈檀心眼里划过一抹冷意。到时候安饶拿住在自己名下的住宅做文章,就可以说自己性贿赂她了。 “金黎会给你安排保镖保护你,金家人不出面。伦巴图,去取三十万现金给安总。”说完就沈檀心打算走。 那女人叫住她,“我跟何书臣这已经算是撕破脸了。” 沈檀心脚步微顿,扬声,“取五十万。” “沈檀心!”连哭带骂的一声喊叫,沈檀心眉心紧蹙的止住脚步。 那女人抽噎着,每个字都委屈埋怨至极,“你都不看看我么?” 沈檀心想自己抽自己的嘴,那四年为了跟安饶拉高感情浓度,没少夸人长得美。 转过身,沈檀心漫步回到办公室。 要么不演戏,要演就要演好,沈檀心停到安饶面前,伸手去摘安饶头上的帽子,她躲开不让沈檀心摘。 沈檀心蹲下来,单膝触地,仰脸瞧着安饶,安饶侧过脸不让她看。 沈檀心抬手捏住安饶的下巴,把她的脸对着自己,视线在她脸上梭巡了一圈,眼底晦暗不清,沉默片刻,唇瓣微启:“呦,这么惨。” 安饶眼尾泛红地看着沈檀心,眼里水光滑动,声音哑的不成调子:“你满意么?” 沈檀心脸上没一丝动容,没所谓的说,“还行。” 手还在安饶下巴上,拇指上忽然落下一道水线,面前的女人眼中不复锋利,原本英气又娇冶的脸极痛苦的皱起,苍白孱弱,“那你怎么才能满意?” 沈檀心刚要起身,安饶拉住她的手把她拽下来,逼沈檀心直视她的脸。 沈檀心被安饶拽的一条腿跪在地上,跟求婚似的,两人鼻尖几欲相碰,安饶眼里破碎不堪,迫切的追问:“我问你怎么才能满意!” 沈檀心眼睛微眯,指腹极轻地落在安饶脸侧的淤青上,声音轻婉,“我也很好奇,这样的伤痕,你老公在很多女人身上留下过,在你眼里,她们都是苍蝇,臭虫,是给两个钱就能打发的贱人。” 沈檀心原本成熟沉稳的双眼微微睁大,亮出几分天真懵懂,“怎么到了你自己身上,你就觉得自己应该得到同情?” 安饶瞠目,嘴唇微张,一张脸霎是没了苦色,足缓了三秒才用力皱起眉心,溃不成军,“你能不能别在这种时候教训我!” 沈檀心猛地挣脱她的手起身,声音逐渐高亢:“你自己选的男人,你超爱!” 安饶崩溃地抱住她,把头竭力埋在她肩上,像抓住悬崖上最后一根救命枝条。 沈檀心浑身汗毛竖起,但做不到回抱,也多少得做到不推开,何家老东西们才刚开了个口,她这时候把安饶置之不理,百害无一利。 就在这时,她看到远处安全通道的门口站着一个人。 苏喜。 安饶的脸埋在她肩上自然是看不到,但她和苏喜相对于遥遥面对着面。 这家伙为什么就是不听她的!沈檀心暗自冒火,攥紧手心。 这么远的距离使眼色苏喜也看不见,于是安饶刚要放开她,她为避免安饶看见苏喜,只能一把给安饶摁回自己怀里。 安饶后背僵了一下,宛若铜墙铁壁最关键的破绽被人冷不丁一击,彻底分崩离析,她用力抱住沈檀心,泪如雨下。 “对不起檀心。”她不断道歉,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踮起脚凑到沈檀心耳边,极小声的说出了从未说过的话。 “其实我不是沈家的远亲,当年何书臣安排我顶替了那姑娘。” 沈檀心半个身子当场一麻,如遭雷霆,缓缓拧转脖子难以置信地去看安饶。 安饶紧箍着她的腰背,提及往事,每说一个字,心头都像钝刀割肉,“我所有的……把柄,都在何书臣手上。” 有些安饶以为她不知道的,她反而知道,闫希雅那些视频,能看到把柄可以无下限到什么程度。 多年来一直把仇恨支点放在安饶和何书臣两个人身上的沈檀心,像忽然被迫抬起一只脚,站不稳,半个人都空了,隐隐头晕。 “我没有存心勾引你,檀心,更没想坏你名声!是我真的什么都没有!我的身份是假的,学历是假的,我连那点沾亲带故的背景都是假的!所以当年我爱你爱的如履薄冰,自卑到极点……我想试探你的心意,甚至想倒逼你跟我在一起,可是何……” “你别说了。”沈檀心全力给安饶搡到沙发上打断了安饶的话,快步离开了,仿若奔逃。 何书臣居然从那么多年前就惦记上了沈家,线埋那么长,那么深。沈檀心像回头看见大雾里倏尔显露身形的鬼魅,过期的危险依然可怖。 所以当年二叔的事,很可能不是安饶一念之错,正是何书臣图谋已久,一切都是何书臣早就安排好的! 奔到公司楼下,沈檀心站在黑暗中,遍体生寒,她没想到人世间这样恶鬼般的人,居然就在自己和家人身边! 不知名的酸热顷刻烧红眼眶,沈檀心这才察觉到自己委屈,在那些被万千人指责嘲笑的时候,她又何尝没有怪过自己信错人。 时至今日她才知道,她当初的确没有做错任何事,是有人处心积虑,蓄意坑害沈家。 苏喜又出现,在她的奥迪行政旁边。 沈檀心左右看过没人,冲上去把苏喜摁进车里。 嘭的一声关上车门,沈檀心几乎是喊的,“我让你别出现你是听不懂么!” 苏喜刚张嘴要说话就猛地闭上嘴,偏开头,车里微弱的光映着苏喜的侧脸,数次深呼吸。 再开口时,苏喜声音放的很低,隐隐微颤着,“对不起,我太担心了,每次你一见她就有事发生,我实在没办法不来。” 沈檀心疲惫地靠在后座上,不看苏喜也不再言语。 回程两个人都一言不发,车里长久安静。 回到家沈檀心去到浴室,脱掉被安饶哭湿的衬衫使劲塞进垃圾桶,而后站在花洒底下冲了很久,捂着脸,双肩随着呼吸不住耸动。 这澡冲了一个小时,沈檀心猜着苏喜可能都睡了,到床上刚躺下,苏喜就翻身过来,手臂揽住她的腰。 两个人都清醒着,但谁也没有说话,沈檀心感觉自己累极了,像跑了一场四年多的马拉松最后扑了个空,呼吸道又不自主微抽一下,她闭上眼睛。 快睡着时,意识混沌的边界,沈檀心隐约感觉自己被人一点一点摁进怀里。 一觉过去,模模糊糊有些醒时,脸上落下一些吻,沈檀心没睁眼,完全睡清醒以后,苏喜已经不在身边。 苏喜早起,跟两个阿姨一起准备了早餐,沈檀心下楼吃饭时沉默不言,苏喜也一反常态,给沈檀心端菜拿碗筷全程缄默。 沈檀心是十点起的,私人微信收到消息,安饶是早上六点发的。 【我找了个酒店住,在你公司附近,金黎那边派了两个人给我用。】 沈檀心打电话过去。 对方很快接通,沈檀心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你的伤怎么样。” 对方顿时声音轻软许多,“别担心,都是皮外伤。” 沈檀心一点不装,“我是问还有没有颜色,没有颜色你自己拿眼影加点,拍照片,不小心发到何家的群里,现在就从酒店退房,趁伤还没好,上何家老太太那哭去。” 对方沉默片刻,声音正常了,“现在不太适合把事情闹大吧?” “赶紧的。”沈檀心的口吻不容拒绝,说完把电话挂了。 放下手机,沈檀心舀起一勺参汤,苏喜推来配汤小菜,一碟泡椒腌萝卜,一碟牛肝菌煨芦笋,口中似随意提起:“安饶现在有新的靠山了是么?” 这个电话听上去很明显,沈檀心现在可以命令安饶做事。 何家家大业大,但青黄不接,小辈大多是行业碎渣,不是金黎对手。 而何家老一辈不比小辈,拉拢何家老太太得靠钱硬砸。 沈檀心喝过汤,筷子去夹煎饼。 能感觉到苏喜的视线看了她好一会儿,平静的声音里似极度压抑着什么,“安饶到底还有什么用?” 沈檀心深呼吸,筷子夹起煎饼又放下。 “没有么?”苏喜坐在她身边,追着她的视线。 沈檀心转过脸迎上苏喜的追视,眼眸如冰锷含彩,狡黠又冷情,完全像对付一个陌生人的态度,“你想说什么?” 苏喜分毫不避她眼里的锋芒,一字一句,不卑不亢的陈述:“安饶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你却做她的靠山。” “难道对你来说,安饶之前做错的事情完全可以包容?”苏喜看着她问。 保姆车里的零碎画面一瞬间冲上头顶,沈檀心手中一紧,攥住筷子。 稳了稳气息,沈檀心反手将筷子搁在餐桌上,伸手抓住苏喜的领口,把人扥过来拉近自己。 苏喜任由她拉扯,脸上颓然,眼里带了一丝自嘲的笑意。 第28章 让人好眷恋,想立刻全部据为己有。 沈檀心看着苏喜的眼睛问:“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聪明绝顶?” 苏喜让她扯得狼狈,眉目哀哀的,轻轻摇头。 沈檀心推开苏喜,苏喜不再提让她心烦的问题,整个人垮在一旁。 餐桌上恢复寂静。 沈檀心一口煎饼怎么也塞不到嘴里去,心里的火越烧越旺,实在想告诉苏喜再提安饶就滚出去,但苏喜滚出去就没家了,于是她从自己家滚出去。 看到还没吃完就收拾东西要出门的沈檀心,苏喜追上去。 可想到沈檀心不让她出门,苏喜又止住脚步,立在客厅里扬声问:“你干什么去。” “你饭都没吃。” “沈檀心你干什么去!” 此时的何家微信群里被安饶鼻青脸肿的照片和大篇幅文字控诉刷屏,五分钟之后,安饶才发上一句,“抱歉,发错群了。” 三十六人的群里鸦雀无声,长久寂静,散布熙城各处的一家家却炸开了锅。 正吃饭的何远黛一摔筷子,吓得桌上小孩手里的包子都掉了,丈夫连忙叫保姆去哄嚎啕大哭的小孙子,“什么新闻啊,一大早给你气成这样。” “你打开家群看看!”何远黛一脸恨铁不成钢,细眉紧蹙,“打女人!我这辈子最看不惯男人打女人!这混小子一天净做些给何家丢人显眼的事情!这要是我儿子我不给他腿打断!” 她丈夫带上老花镜,眯着眼往后躲了些点开手机,内容看的他直摇头,“外面那女人究竟是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了,这么对待糟糠妻。” 何远黛气过后若有所思,眼眶里覆上深沉暗云,“我看那星光岛转让的钱,多半是叫何书臣这混小子塞给外面的女人了!” 熙城另一头,何家小辈中最被家族器重的何翌正系着西装袖扣,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准备出门上班。 何家的软件公司KAZ现已踏入世界五百强,何翌在公司刚接手热门板块,而立之年,事业蒸蒸日上,新婚燕尔的妻子给他仔细系好领带,有些疑惑地问。 “老公,你不是说你嫂子从来不管你表哥外面有女人么,怎么这次忽然被打成这样了。” 何翌对着别墅客厅里的落地镜左右瞧了瞧自己,没所谓的说:“钱没给够呗。” 女人娇美的脸上露出些担忧,“这么肆无忌惮,他不怕嫂子娘家人找他麻烦?” “这个安饶可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千金小姐,是从公司基层跟了何书臣好多年上来的,他连身边最知根知底的人分钱都分不明白,让人脸面都不要了在家里闹,说明这人已经彻底精虫上脑了,脑子不清楚。” 何翌说完,瞧向妻子,若有所指的嘱咐:“这种人谁能跟他合作,谁敢跟他有生意往来?” 女人似乎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怪不得何翌最近和金海华都走的很近,何家有些人还真是有毒,沾了影响财运。 熙城郊区海边一栋酒店式公寓里,沈檀心关上门独自走到沙发躺下来,沙发上都是灰,呛得她又起了身。 二百七十度环形看海落地窗让客厅上去悬在空中,侘寂风装修,看似水泥地、粗粝墙面、大篇幅空间仅用光影和水体造景,近三百平花费近千万,天地一色,严丝合缝。 这套住处她买来还没住过,苏喜不知道。 公寓物业是楼下的豪华酒店外包的,沈檀心打了个电话叫酒店管家送餐上来,结果得知酒店倒闭了,酒店厨房暂时无人接管。 身上沾着薄薄一层灰,很不适,沈檀心拿着手机怔了一会儿,笑了自己一声,都快气死了还落个无家可归,真是有够憋屈的。 沈檀心翻看订餐软件叫外卖,发现很多餐厅都很远不配送。 心底又笑出一声。 饭也没得吃。 沈檀心打电话雇来几个人做饭打扫卫生,又去楼下商场买了些换洗衣服跟日用品,就这么硬在这里住下了。 前三天苏喜有发微信,无非是没什么实际意义的去哪了,是不是躲着她,吃没吃饭什么的,到第四天早上沈檀心一睁眼,看到的是苏喜数小时前发的消息。 【我去进批货,过几天回国。】 苏喜之前整形的那个岛国不产翡翠,她是去哪进货? 如果说上回那批货是中转被捡漏,这次不可能再这么巧。 躺在床上的沈檀心很快清醒,紧接看到伦巴图数小时前的消息,说跟Ayla一起去趟东南亚。 伦巴图接下来发来详细地址,沈檀心直接从床上坐起来。 她给伦巴图安排的主要工作是跟在苏喜身边保护苏喜,所以苏喜如果非要去哪,伦巴图首先要做的是跟着一起,然后才是汇报。 可她俩要去的地方最近内乱在打仗,传出消息说都要封国了,苏喜不懂事伦巴图也不懂事么? 沈檀心再发消息,这两人都没回。 难道她们已经在飞机上了?沈檀心连忙叫来其他安保人员。 从多年前她雇佣的一个男性保镖失手伤人坐牢以后,她雇佣保镖全部选择女性。 女保镖回忆道,“我最后见到巴图姐是前天晚上,Ayla来找她,好像是提了两箱现金。” “你怎么知道是现金?” “那是银行保险柜装现金用的提款箱。” 沈檀心掌心覆上额头,又插进长发里,呼吸颤栗。 这两个人简直不要命。 接下来每一天沈檀心什么事也顾不上,从早到晚在外网盯着那个地区的新闻,心脏每天高高吊起,紧缩,惊悸,惶惶不得终日。 她发出去的消息苏喜从不及时回复,后面才收到伦巴图说,她们所在地的信号塔被当地嘿帮推倒了,信号很差。 晚上要么难以入眠,睡着了也是梦见苏喜出意外,像白日里那些视频和照片中平民百姓,各种各样悲惨的死法,一遍一遍的死去。 七天后,伦巴图保平安的消息才发到沈檀心手机上,苏喜的消息紧随其后。 【我平安回来了,你今天回家吗?流泪小狗.jpg】 商场里,苏喜发完消息下意识空咽了一下,心慌到不敢看手机。 跟着伦巴图逛了一圈出来,她逐渐跟不上伦巴图的脚步,伦巴图显然是准备走了,苏喜可怜兮兮地跑几步跟上。 “巴图姐,你别走,你帮我看看包吧?” “我说过了,送什么都没用。” 苏喜听到更绝望了,眼睛热烘烘的快急哭了,沈檀心回消息了,但没说回家的事,叫她直接去公司。 “滴!” “支付宝到账2000元。” 伦巴图脚步微滞,侧目瞧苏喜,苏喜目光坚定地走上前,“走,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 这下轮到伦巴图跟着苏喜了,眼里露出疑惑,“你要干什么?” 走在前面的苏喜脚步轻快,长及膝下的Burberry黑色风衣向后飘摇,额前碎发随走动的风起伏,刮过英气的眉,整个人看起来胸有成竹,想到什么绝妙的主意。 只见她竖起右手,用修长的食指比一。 “给我一拳。” 伦巴图心里翻了个白眼。 有病。 停车场角落里,两个身材高挑,衣着潇洒利落的女人对面而立。 伦巴图一拳挥过,苏喜扶着旁边的车晕乎了一下,顺势弯腰对着后视镜观察自己的脸,随后满意的比出大拇指。 够专业,一拳上色。 这一趟苏喜其实不算是去买翡翠的,更贴切的说应该是救人。 之前卖给她危料的奇基穆拉老板困在那边了,带着剩下的石头藏在当地农户家,钱被抢了大半,还被自己人偷了一些。 苏喜拜托伦巴图托那边的朋友才把人接出来,又联系大使馆帮人办手续。 路上她一边忙活接人,一边在网上给之前的*买家发那人剩下的货的照片和视频,也许真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天爷也奖励她做了善事,人顺利救回来,货也订出去的差不多了。 那个奇基穆拉老板临走感动的热泪盈眶,剩下的翡翠本来值七百万,他便宜到六百多万给苏喜。 苏喜却还是给他结七百万,说交朋友,不能趁火打劫,只是手头没有那么多钱,签合同分三次付清,又给了奇基穆拉老板亿点的东方震撼。 上飞机前他哭得那叫个涕泗横流,一旁的机组服务人员都看的动容,走时哭着喊着说回去叫全家都跟苏喜做生意,以后好东西都给苏喜留着。 这一趟苏喜又没少赚,等尾款全到位以后,就可以正式跻身资产千万行列。 “伦!巴!图!”一字一顿的清亮女声,拖着长音,喊得极愤怒。 苏喜听着这声音耳熟,没等躲起来,声音的主人已经快步奔来。 苏喜侧目一看,居然是金黎,原本粉白娇俏的脸气得通红,狐狸般精致的五官拧在一起优雅全无,整个人气势汹汹宛如炮弹,显然是冲伦巴图来的。 但伦巴图纹丝没躲,紧接着“啪!”一声脆响,金黎一巴掌挥到了伦巴图脸上。 苏喜看呆了。 伦巴图被打了?好小众的场面! 伦巴图被打的微侧一下脸,脸上马上就是五条红印,但垂着眼睑,什么也没说。 苏喜立即品出一股瓜味儿,这什么情况?巴图姐这是?哦?苏喜眼里似笑非笑疯狂闪光,金黎电光扫射般的视线注意到苏喜。 苏喜屏住呼吸,心底有被认出来的恐惧,但面上只能强装镇定,竖起两只手,刻意压了压嗓子改变声音,“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金黎粉唇不屑的勾着,脸上火气正盛,用余光睨苏喜,“我看出来了,你是她朋友!” “嗯嗯。” “所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 “你这段时间去哪了!”金黎指着伦巴图鼻子喊。 苏喜内心的小人啃一口瓜,含笑瞧着伦巴图,啧啧啧,巴图姐?你怎么也没报备呀? “工作。”伦巴图说。 苏喜脚底下挪动脚步准备闪人,应该快点给人家留出空间来,也好说清楚。 不过伦巴图这语气虽然不算冷淡吧,但实在听起来没啥感情,这到底是喜欢人家还是不喜欢人家?怎么听也不像对金黎有意思的样子。 咻的一声,一只爱马仕包向伦巴图的头飞过去,砸她头上又掉在地上,让那种做工厚重的大硬包猛砸一下痛感可想而知,但伦巴图依然什么反应也没有。 “还给你!人渣!”金黎骂完扭头就走,细高的鞋跟清脆砸地。 苏喜暗吸一口气,又看了看地上的包,稀有皮kelly,倒v湾鳄,最贵的皮最贵的颜色,这下苏喜不得不同情的看了伦巴图一眼。 然而让苏喜意外的是,自己还没走,伦巴图走了,跟金黎反方向,叫不住,头都不回。 那只包静静躺在停车时的地上,苏喜再次感受到这世界的参差。 你们有钱人吵架都上百万的包砸了人扔地上么? 苏喜自己开车去到沈檀心公司,一下车就带上口罩和帽子,从沈檀心第一次说了之后她在熙城出门都这么捂着,最近还好刮风下雨降温,不算闷。 但今天被金黎看到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事,苏喜想着一会儿得给沈檀心说一声。 苏喜立在董事长办公室门前,深呼吸,平复心情,轻轻叩响三次,里面传出沈檀心一声冷清的,“进。” 苏喜走进办公室,沈檀心在忙,桌子上堆着小山一样高的待批阅文件。 沈檀心这几天都没来公司么?苏喜这么想了一下。 苏喜走到办公桌前,一开口,眉尾就轻垂下去,“檀心。” 十天没见了,苏喜静静望着坐在老板椅上的沈檀心,下意识就有种软弱感,想一头埋进她怀里,每根头发丝的香气,周身每一处温暖和柔软都让人好眷恋,想立刻全部据为己有。 沈檀心放下手中的笔,面色如常,起身朝她走过来,目光扫到她西裤上的皮带,径自伸手给她解下来。 第29章 “我把自己当你女朋友。” 沈檀心一抬手苏喜就知道要干什么,皮带这东西趁手,抽人好用,苏喜的心一层层陷落到晦暗里去,腰上一松,就这么看着沈檀心抽走她的皮带,对折,扬高一挥狠狠抽在她上臂。 很响亮一声,沈檀心半身都随之运作,长发都从背后晃落到身前。 这一下是真使出力气一定要她痛的,她也确实痛地浑身一缩,挨到皮带的皮肤瞬间火辣辣的疼。 她下意识躲避时脸往一边避了一下,脸上的淤青明显暴露在沈檀心视线里。 沈檀心在看。 但几乎没有停顿,反手又是一下,大力到皮带在半空发出锐利破风声。 这个家伙,以前为几个钱能出卖身体,现在变本加厉居然连命都可以不要!沈檀心内里愤怒膨胀到极点几乎要炸裂,面上只显出冰山一角。 强烈刺痛感叫人内心不得不生出一些屈辱感,苏喜紧抿着唇,只是忍耐,低头不看沈檀心。 沈檀心的声音听上去还算平静,愤怒都不太多,“为那几个钱跑到那地方去,你是有几条命?” 苏喜连连道歉,言辞诚恳,说再也不会涉险,她是真心的,这批货再卖掉,她就不算一穷二白,往后她有资格惜命了。 沈檀心面上无波无澜,实则眼前一阵阵发黑,说话都有些上不来气,“恕我直言苏喜,马上开学了,你放着世界顶级学府的书不读,去赚这种快钱,目光极度短浅,愚蠢至极。” 沈檀心听似不带过多情绪的宣判,却真像一把干净冷锐的刀子,直插苏喜的心。 苏喜喉咙哽了一下,呼吸艰涩,抬眼吃痛地看着沈檀心。 “檀心,我这辈子大概率赚多少钱在你眼里都没几个钱。” “我知道你没有看不起我的意思。”苏喜进一步解释:“是我觉得你可能会很难理解,这个世上就是会有很多人没资格没能力谈安稳,活着就为几两碎银。我现在有几两碎银了,以后绝对不会再做这种冒险的事情了,我向你保证。” “你的保证一文不值,你根本没打算征求我意见。”沈檀心深深地凝着她,语气逐字加重,另有所指:“从,来,如,此。” 以前不自爱,现在不要命,这家伙在这一点上,实在是糟糕透了! 苏喜眼角微微泛红,目光追着沈檀心,“……那你这些天去哪了有告诉我么?” 愠色染上沈檀心冰冷疏离的眼睛,她愤然挥起皮带又要落下,苏喜依然没有躲,但一开口沈檀心的动作就被打断了。 “她受伤了你又是摸又是抱。”苏喜低哑的声音里藏些自嘲的苦笑,“我受伤了你拿皮带抽我。” 沈檀心的手僵在半空,仿佛一时间呼吸都滞住,眼睛里一瞬间便生出许多复杂难言的愤怒。 苏喜心底发笑,疯狂的出现一些画面,安饶和沈檀心吃饭的时候,使者一定会恭恭敬敬站在她们中间,微笑着问哪位结账。 而自己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谁看了都觉得她像沈檀心养的。 沈檀心是对她好,可除了上床简直不把她当成年人,跟疼爱小猫小狗小孩子没区别。 这一皮带还是落下来,胳膊上又是滚烫的一道疼,苏喜忍无可忍哪怕是给她一耳光呢!这到底算什么!她大声质问沈檀心,“我是你女儿么!” 苏喜明显感觉到眼前人虽然还撑着,整个人的气场却如玉山倾倒,可心底的声音告诉她,一分一毫也不能退让,这就是底线。 皮带从沈檀心手中松落,跌坠在地。 沈檀心有些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手在身后撑住办公桌。 “出去。” 苏喜僵持在原地不动。 两个人都强忍着哭意,沈檀心率先撑住她自己,站定回去继续工作,再开口音色如常,只剩些许惆然。 “如果说我以前算是对你有恩,那你偿还的绰绰有余,现在已经不欠我什么。从今以后你想做生意还是读书,都随你。” 卖笑卖身还是卖玉,归根结底都是人家自己的事,人家已经成年了,她凭什么管教?以什么身份管教?沈檀心自嘲的在心里自己笑自己,不再抬眼瞧苏喜。 苏喜瞬间两眼模糊,扎的稀碎的心痛到抽搐,酸楚的痛感蔓延到四肢百骸,两条腿几乎站不住,但仍咬牙不退让,额角隐隐爆出青筋。 苏喜开口,仍在强撑底线,可语气又分明软到极点,带着哭腔:“……你今天回家么?” 良久不再有回应,苏喜低头开门,脚步沉重的走出办公室,一抬头,迎面碰见伦巴图。 她。 在。 憋。 笑。 苏喜的心情瞬间从天塌了我好痛苦向另一个方向狂奔,啊不是!大家一块出生入死那么久了!这女人还有没有一点人性?自己都被打了她居然还在憋笑! 她被打的时候!自己……苏喜目移,嗯,好像也在憋笑。 伦巴图就这么用力憋笑甚至上手摁着嘴角从她身边经过了。 真的太欠了!要不是打不过! 苏喜回头狠狠地低声骂道:“你干脆笑出来吧!” “哈哈哈哈!”她真笑出来了,然后开门进办公室汇报工作去了。 苏喜让气得有些头晕。 那哈哈哈哈杀伤力比拳头还强,一直在脑子里环绕! 熙城连续阴霾数天,终于在将近一周后憋下一场雨,从淅淅沥沥很快到瓢泼之势,海风扑进楼宇之间足有六级。 沈檀心这段时间一直住在郊区公寓,晚上冲过澡换上睡裙,照常在窗边躺椅上打开笔记本电脑。 住家阿姨打扫了她一口没吃的晚餐回到保姆间,偌大的空间不再有任何声响,只能隐约听到外面的雷动和呼啸海风。 屋里只有地面几道白色线型地光和沈檀心笔记本电脑幽幽的屏幕,沈檀心整个人隐没在窗边黑暗里。 安饶发过来的关于国内一家知名外国语学校扩建分校的计划章程,位置已经明确敲定落在星光岛。 自从安饶鼻青脸肿地住到何家老太太那里之后,学校的事推进的更快了。 他们夫妻二人的矛盾加剧果然让何远黛对何书臣起了疑心,安饶是个狠人,一口咬死何书臣为了吃回扣非要建三甲医院,弄的何家人都觉得何书臣偷岛欠钱到处搞脏钱养小三,骂声滔天。 金黎那边已经成功帮着何翌升任项目总监,待何翌在公司站稳脚跟,她们在星光岛又会多一重筹码。 沈檀心单手把玩Riedel的红杆高脚杯,浅金色蒙哈榭酒液在水晶杯壁上摇晃。 敲门声响起,来的是她女保镖。 “沈董,宁夫人给您买了块大师开过光的无事牌。” “嗯,你拿进来吧。” “是Ayla小姐给您送过来的,她在门外。” 窗外一闪而过的雷电照亮沈檀心意外的抬眼,眼眸照的清澈透亮。 那家伙怎么找过来的?还搬出她老妈了。 还大师开光,苏大师开光吧?沈檀心把杯里剩下的葡萄酒喝完,“让她进来。” 女保镖把人放进来,出去把门关上了。 携风带雨的人一身黑,帽子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立在门口像个黑影。 苏喜脱掉下车时淋湿的外套,往旁边看去却没有能挂衣服的地方。这套偌大的住处在黑暗中看仍然气派奢华非常,但没有一丝人气儿。 “推第三块墙。”沈檀心清淡的声音从窗边传来。 苏喜往旁边摸了一下,墙面轻轻一推就滑开了,隐形门后面自动亮灯,是宽敞的衣帽间。 苏喜进去换上拖鞋,本想找件干点的衣服,但衣帽间里衣服实在不多,好像都是沈檀心日常要穿的,她就没碰。 出去她缓步走到沈檀心身边,在黑暗中蹲下来,沈檀心还在看屏幕上的学校资料,完全不避她,她能看见安饶的聊天框就在任务栏下面,关于土地政策和税收上的事项,与审计方面的合作,安饶都已派可靠的人在做。 苏喜心底悄无声息绽开一些崇拜,沈檀心总是能把人的价值发挥到最大,哪怕是安饶那种本来都半死不活的弃子,现在也能派上用场了。 苏喜揽着沈檀心抱住,侧头看着她工作。 带着潮湿和凉意的手臂一环过来沈檀心下意识一缩,苏喜也注意到两人体温相差太多,又收回了手。 “你怎么找过来的。”沈檀心的语气温和,像随口讨论今天的晚餐,两人明明已经分开半个月,交谈寥寥无几,却全然没有一点情绪。 “我叫人找了个由头低价给宁阿姨卖缅料无事牌,说是大师开光的。我想她肯定最担心你的安危,买了一定立刻送到你这儿,就收到你地址了。” 沈檀心纤长的十指在键盘上快速敲着给安饶回消息,心里庆幸苏喜没把这心思用在犯法上。 见沈檀心还要忙,苏喜放下说话的意图,起身准备到一边待着,沈檀心抽出一只手抓了一下她的衣服,湿凉沾满手掌,“衣帽间后排的柜子里有一些品牌送来的应季款,你去看看有没有合适。” 依然是平平常常的语气,好像两个人根本没有一刻分离,可这在苏喜听来完全是另一种意思,一个人发疯般到处找,感觉人都死掉一半,在另一个人看来,屁大点事。 苏喜的呼吸在这样的平静里兀自加速,胸口不住的起伏。 沈檀心回过消息也看完了资料,余光察觉到身边人的不平静,抬手合上电脑,转头在黑暗里注视着她。 短暂的寂静后,苏喜声音低而发颤,“你真的有点欺负人。” 海风携着大雨扑在一旁巨幅玻璃窗上,噼啪作响,仅数厘米玻璃之隔的沈檀心听得真切,半个身子都浸透凉意,听这话只觉得无奈,自己这都快住到海里了,还是算欺负人家。 再瞧瞧这家伙,现在近一米八的个头,笔直笔直的往她面前一站,居高临下,不仅逮到她了还给她堵在这窗户旁边,显然是她住海里都不行。 沈檀心打算去拿个毛毯披一下,刚从躺椅下来要走就被苏喜冰凉的手攥住手腕,颤声问着她。 “你是会随便和人约会,上床,住在一起的人么?我把自己当你女朋友,我认为我们就是恋人关系的。” 第30章 沈檀心百般求饶 苏喜强压着语速,强行克制要从胸口炸出来的情绪:“你有苦衷你不说,有误会你不解释,有矛盾你逃避,电话不接,消息不回,让阿姨司机都不许给我讲你在哪……半个月了,你知道自己这是冷暴力么。” 沈檀心侧目看向黑暗里的苏喜,苏喜话说的很好,稳如情场老手,可声音在发颤。 沈檀心又垂眸看向苏喜握着自己的手,苏喜的手在发抖。 “很抱歉给你这么多负面体验,很抱歉让你感觉……”沈檀心压了压心头翻涌上来的酸楚,几乎很难说出口,“我像你的母亲。” 苏喜顿时一败如水,声音已经完全不像她自己的,扭曲微小不成调子,急切地辩解:“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檀心低了头,那天苏喜冲她喊出那句话以后,头一次,她心里茫然到不知所措,一种强烈到近似于恶心的自责侵袭着她,这些天也和窗外海边的风浪一样没有停过。 自己手里扬起皮带的模样,多像一个专制自大又强权的家长,可怎么会有家长跟自己的孩子上床? 所以一下子就把手中的东西放掉了,她发觉自己好像错了,但又分明没有其他解决方法。 看着面前红着眼睛斥责她像个妈妈的苏喜,她打也不舍得打,骂也不舍得骂,如此,稍有动作语言又会自然变成油腻的妈妈,她简直快要恶心死她自己了。 她们两个人实在太不合适了,她原本就不该和苏喜产生情感关系的,从当初得知苏喜骗她,一气之下把苏喜拿来睡开始就错了。 沈檀心深呼吸忍回泪意,头又重新扬起,错就错了,有钱容错率就高,谁让老娘有几个钱。 她在黑暗中对苏喜坦白,“我很喜欢你,苏喜。” 苏喜原本低颤地呼吸声逐渐平稳下来,握着她的手也不再发抖。 “我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安饶现在就是一枚人人嫌的弃子,我给她一条生路。我也的确有逃避你,没有心力应对你,但是苏喜,我是喜欢你的,也需要你帮我,如果有机会,我希望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 苏喜望着她,已经完全平静下来,只剩情绪过度反应后呼吸道自发性的微抽,苏喜向前半步似是想抱她,又想起自己衣服潮湿,快步离开去衣帽间。 苏喜走进衣帽间找了好几圈,基本全是设计师及制作团队专为沈檀心定制的衣物,风格尺寸都是量身定做,多用于商务场景。 唯一尺寸合适她穿的是品牌方给vic客户定期送来的新品,一套皮粉色丝光缎面卫衣套装,胸前还一大大的香奈儿logo。 风格优雅柔和,苏喜穿上瞅了眼镜子,特有温柔人妻超好嫁那味儿,极短暂的皱了下眉。 沈檀心的衣柜好像都会向着沈檀心,仿佛在告诉她:你今天不能跟沈檀心吵架了,会显得很可爱。 出了衣帽间苏喜去客厅找沈檀心,发现她在冰箱里找东西吃,苏喜快步过去,立在沈檀心身后,“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做。” “随便煮点面吧。”沈檀心伸手捞了一下开冰箱时从肩上垂落的披肩。 刚才看到她电脑躺椅旁边有酒杯,大半夜估计又把自己喝胃疼了,苏喜蹙眉看她一眼,“吃药没。” 沈檀心应声去拿手机,打电话叫人送上来。 冰箱里不是有机蔬菜,水果也是菜市场再普通不过的平价水果,苏喜拿食材的手滞了滞。 这些自然是普通人的生活,但人与人的生活方式有时天差地别,从松谧御园到熙都壹号平层,那边的住家阿姨各个开宝马奔驰,每月沈檀心家里光是花在买菜上的钱就要数万。 最新鲜健康品质最高的食物,每天都从世界各地第一时间涌入富贵人家,许多品类和名称普通人一辈子闻所未闻。 这套公寓位置太偏僻,周围配套设施都跟不上,这么看来阿姨也是沈檀心随便请的。 苏喜用冰箱里现成的瑶柱吊了个高汤,快速切出文思豆腐,加冬笋火腿黑皮鸡枞菌煮了个面。 沈檀心是在躲她没错,但这躲得让苏喜莫名想到那种深夜吵架被老婆赶出家门,裹着外套在车里将就睡觉的那种人。 心念一变审美也跟着变,开放式厨房的射灯一打开,苏喜再环视这偌大的公寓,也不觉得豪华了。 像个工地,毛坯水泥,灯都没安那种。 沈檀心本来在把玩她送来的翡翠玉牌,一叫吃饭就来,和平时过来吃饭时不紧不慢相比,应该是已经饿的不行。 “对了,上回那条爱马仕项链,你原本买来干嘛的?为什么送给你男同学了?”沈檀心在餐桌前坐下,看似随口的问着。 一句话把苏喜问懵了,不知道为什么唯独关于项链的记忆会牵扯到星光岛那晚,头隐隐作痛,她实话实说:“我忘了……什么男同学?” 沈檀心没再追问,夹起一筷子笋丝。 粗陶异形碗淋在禅意风的清灰灯光下,在苏喜看来像又旧又破的文物,连沈檀心身上的BottegaV披肩也显得像编织袋。 苏喜心酸的眼泪都要下来了,开口如同哀求:“檀心,你回家吧,好不好……你在这住跟破产了一样。” 我都想给你点了。苏喜忍住没说。 沈檀心从语气就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但吃了大半碗面才腾出空来刺她一句,“苏老板又发财了,眼界高了。” 苏喜看起来像哭,“地板都没装。” “这是一种装修风格。” 苏喜又哀哀的说:“连个灯都没有。” “这是一种无主灯设计。” 苏喜品出点沈檀心在赌气的意味,语气故作强硬,“那我也要住这儿。你别想赶我走。” 沈檀心用汤匙从‘破碗’里舀了一勺面汤喝,然后用有机棉湿餐巾擦干净嘴角,眼皮都没抬:“我来姨妈了。” 苏喜猛提一口气,“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什么时候成那种人了!”她是好色,但也没到那个程度!搞得好像她费尽心思找这么多天就是为了睡觉一样! 沈檀心好看的眉微微一挑,瞧着她笑的眯了眯眼睛,“但是你没来。” 苏喜的愠色僵在脸上,从沈檀心的笑眼里读懂了某些隐秘的威胁,气势瞬间偃弱,闭住唇不说话了。 …… 三小时后,外面的风雨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停歇了,夜色静谧,已经是凌晨一点。 苏喜捧着几张床单蹑手蹑脚到沙发旁边,依次把各种床单往沙发上铺,都显得特别违和,然后又跟做贼一样去盥洗室拿来吹风机,偷偷摸摸掀开床单吹沙发。 沈檀心换了身睡衣从主卧出来,看到沙发那里一只鬼鬼祟祟的人影,心里顿时笑得不行。 沈檀心靠在门边,双手抱臂,语气强势,但尾音拐着弯带了几分撒娇:“过来陪我睡觉。” 忽然的人声吓了苏喜一跳,她拿着吹风机回头羞赧地看沈檀心一眼,脸瞬间涨的像煮熟的虾,小声斥道:“你先去。” 沙发上那滩痕迹深重,大量洇进沙发垫里,吹风机对着吹都没什么用。 苏喜呼吸凝滞,越看心跳越快,在耳边跟锣鼓砸似的,刚刚自己彻底沦陷的画面在眼前狂闪,羞地快要原地裂开。 这要是明天起来还在,她简直不要活了,阿姨要是看到……天! 吹不干!根本吹不干!苏喜崩溃了,关掉吹风机破罐破摔用床单一挡,又崩溃一次,简直是欲盖弥彰!明早阿姨过来好奇的一掀,跟拆礼物似的!哇!这是谁昨天那么兴奋? 苏喜闭着眼,内心喧嚣到简直要把头顶掀掉,她快步冲进主卧,路上拦腰把沈檀心扛进卧室,脚把门嘭一声带上。 苏喜把沈檀心扑到枕头上,摁着沈檀心手腕反反复复亲到她完全喘不上气,心跳依然如擂鼓,沈檀心能呼吸了又继续笑的停不下来。 苏喜气得怒吻一通,狂热孟浪,开始作乱。 足足折腾半个多小时,沈檀心这辈子头一回知道,人体构造竟是如此精妙,每个敏锐点居然是联动的,深谙此术的人仅攻上面居然也能到。 沈檀心百般求饶她才肯罢休,可火在身上烧个没完,一点不解气,染上渴望的音色又变得低哑,她俯身意有所指:“檀心,我觉得你还是哭着好看。” 沈檀心敞开的睡袍里全她留下的旖旎红痕,但眯眼一笑,依旧波光潋滟,说起话来依然气人,“你也是哦宝宝。” 真是气得要死,苏喜深深看着沈檀心,仿佛看到要坠下去,想立刻做某事儿的心思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等她姨妈来完!苏喜心绪猛的一沉,等不到沈檀心来完这次姨妈就要开学了,该出发去bul念书了。 沈檀心拿起刚戴在脖子上翡翠无事牌在卧室台灯下观赏,缅料蓝水冰飘花,灵动仙气,虽说是宁峥嵘买的,但看的出为确保会被买下,苏喜花费不少心思找货,可能还得搭点钱。 “谢谢。”沈檀心眼里笑盈盈的看着她,很认真,深如潭水,“开光大师苏老板。” 苏喜有些难过的看了沈檀心一眼,这女人实在是……看似是几句话就把近日的矛盾全化解了,其实既没承认她的身份,也没对她做任何承诺。 等她去念书,沈檀心大概率还是该帮垃圾帮垃圾,该不理她还是不理她,某人给她自由,是因为某人自己要更多自由。 苏喜低头,两人近的呼吸相融,苏喜头回觉得沈檀心这嘴巴精明的有点让人讨厌,在她唇上狠亲了一口,没什么好气的回敬:“不客气,语言大师沈董事。” 沈檀心笑容逐渐从脸上消融,眼里漫出一些无奈。 苏喜眼神郁郁的盯着沈檀心,“大半年前,你说要陪我去出国读书,还作数么?” 进屋时瞧沈檀心看资料的专注程度,苏喜料到沈檀心会搪塞她说会忙,会哄她有空就去飞过去看她,或者最多承诺一个月能给她通一次视频。 但人活着的绝妙体验就在于超乎想象的未知,沈檀心说了句让她绝对没有想到的话,一句让她当场泪奔扑在沈檀心怀里哭成狗的话。 以至于后来许多年,每每想到这句话她都自责的恨不得一死了之,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 30-40 第31章 沈檀心出事了 “毕业回来娶我好不好?” 苏喜在这话音里怔住,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紧接着感到羞愧难当,瞬间泪流满面扑进沈檀心怀里。 亲切熟稔的香气温柔包裹着她,可每一丝都让她自责,像在责问她是那么笨拙不懂事。 她以为自己在感情里费尽心思,现在看来多是自私盘算,沈檀心总是比她想的再远一步,姐姐依然是姐姐。 逐渐平复抽噎,苏喜抱着沈檀心,很久很久说不出一句话。 直到沈檀心都快要睡着,苏喜小声哀求,“……那你可不可以每天接我一个电话,不说话也行,扔在一边也行。” 一个人要去异国他乡好几年,最想念的人周围虎狼环伺,自己却帮不上忙,简直是要她命。 沈檀心半梦半醒里含糊地轻嗯一声,也不知道到底是听清没有,苏喜吻着她耳边柔软清香的长发,声音也放的很轻很轻,似乎已经不在意沈檀心能不能听清。 “我会努力配得上你。” 第二天沈檀心陪她回熙都壹号准备行李,去买出国前的各种随身用品,她顺便把在地下停车场捡的爱马仕交给沈檀心,说出那天碰见金黎的事。 沈檀心说既然金黎没认出来,又没交流太多,那就问题不大,苏喜这才算安下心。 沈檀心和金黎工作上交际频繁,还包比较方便,但伦巴图这人脾气确实是有点怪,苏喜在这之前把包给伦巴图,想着伦巴图借着还包能去找金黎解释解释。 结果伦巴图不要,伦巴图说她送的那只不是这个颜色,苏喜简直被这人的情商折服。 数天后,独自坐上飞往异国的飞机,苏喜想起伦巴图还是直摇头。 要不说人各有命呢,有些人这辈子吧,估计就是很难有老婆。 经过各处辗转,二十多小时漫长飞行,苏喜在次日下午抵达拉瓜迪亚机场,再转机去学校所在的小城市。 她提前约好车来接,刚出机场,湿冷的风扑在脸上,还感觉像在熙城,但周围来往的是各色人种,耳边嘈杂各国语言,目光所见之处也全是异国文字。 坐在车里看窗外,红叶纷飞里是完全陌生的异国街道,人不算多,也不算繁华,苏喜知道这里出过首相,出过总统,光诺贝尔得主就有好几个,脑子里对这里只有绷紧的崇敬,一个负面词汇都不敢往外蹦。 学校没围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了,这大学像随机镶嵌在这座小城里的,一扇不算大的黑色铁艺校门,许多红墙尖顶的建筑,青绿地皮散发草木气息。 教学楼大多属于古典时期类似于教堂的风格,典雅庄重,让人莫名有愿意静下来读书的欲望。 一路很多有意思的雕像,特别是熊,路上碰见不少松鼠浣熊刺猬以及各种叫不上名字又很大只的啮齿类动物,苏喜不知不觉里拍了好多。 到学校报道体检办wifi处理完杂七杂八各种事情以后,苏喜躺在宽敞的双人间宿舍,整理好最喜欢的几个照片准备发给沈檀心,这才忽然想起,两人现在的时间已经相差十几个小时。 这个时间沈檀心那边天还没亮,还没起床。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苏喜捧着手机,心底有点酸酸的。 之后苏喜在每天睡前给沈檀心打电话,那个点沈檀心刚好起。 她每天听着沈檀心刚醒时软糯迷糊的声音,兴致勃勃说自己一天见闻,然后她给沈檀心说早安,沈檀心对她说晚安,一个笑着入梦,一个开始新一天。 bul算是藤校里最叛逆自由的一所,可以选任何感兴趣的学科,完全没有专业限制,只要修够三十个学分就行,苏喜学的完全不像想象中吃力,几乎每堂课都不到二十个人。 教授老师多为各行业顶尖大牛,知名科学家,多国过往政要,普遍风趣没架子。 “檀心我最近参加好多派对,好多人邀请我加社团,我发现这边同学都有爱好,我忽然感觉自己特功利,脑子里只有钱……” “檀心昨天我跟学长学姐们一起去组织活动了,x国前国务卿来讲中东局势,听得人手心冒汗,她本人比电视上瘦,不过巨有气场,对我们很亲和。” “我给你拍图书馆,像童话里的,不过书有的好旧哈哈哈哈!对了昨天有群人不穿衣服进图书馆给我吓一跳,好像是一年一度什么活动。” “檀心你上学的时候用过创业基金吗?这边创业基金超好拿,我也准备搞点。” “你看我在学校食堂发现了什么,酸辣粉!但是学校食堂做的挺难吃的,还不如外面商业街的各国小吃,对了檀心,你吃过印度飞饼吗?” 岛国和东南亚给苏喜带去的深沉一扫而空,这所学校似乎正在以完全超乎她过往认知的包容和尊重,强势而温柔的将她塑造成一个真的很出类拔萃的人。 开学两个月,沈檀心逐渐又开始不回消息了,最近索性电话也不接了,苏喜心里叹了口气。 初冬携着湿气的夜风吹进颈窝,苏喜一席黑色羊绒大衣,在人行天桥上裹紧围巾,独自在三三*两两的异国面孔中穿行。 桥下是条贯穿小城的河,水中影影绰绰铺满高矮建筑物和夜市各色灯火,连黑暗中的云也染上光色,绚烂至极又隐而不宣,宛如塞尚后印象派的油画。 没课的时候她常来河边散步,时常有音乐会,刚开学那会儿还有热闹的篝火晚会。 看着时间沈檀心差不多该起床了,苏喜打电话过去,又是直到自动挂断也无人接听。 都四五天了,一点信都没有,哪怕回个标点符号呢? 苏喜拿着手机的手迟迟不放下,最近她把珠宝网店开了起来,远程从雇了几个人在国内替她卖翡翠,因为手头宽裕周边几个城市可以随便去,她不是没有自己的生活要依附于沈檀心的小娇妻。 无论如何,沈檀心亲口承认过她,她不应该为这点事闹脾气。 苏喜一个人在河边吹了好久的冷风,总算把自己哄好。 然后接下来沈檀心一个月没消息。 半夜躺在宿舍里苏喜拿起手机,积攒一个月的委屈和思念还是洪水海啸袭来。 【哪怕回个标点符号呢!你真的有点过分。】 编辑完又删了,苏喜看着自己日常给沈檀心发的消息,全是自己这一边发的,全部都是,根本都翻不到沈檀心的消息了。 眼睛又被眼泪糊住了,苏喜再次编辑,【你有点过分。】 绷着难受忍了好久,苏喜还是不敢说,又删又加的,最后发了四个字过去。 大洋彼岸另一边的熙城日光明媚,早冬除了刮海风时湿冷刺骨,其他时候体感还算舒适,伦巴图到看守所探监。 未决犯不允许探视,除了可以会见律师外不能接见任何人,伦巴图有律师证,所以可以在这个时候见沈檀心,替沈檀心传话。 隔着玻璃,沈檀心坐在高脚塑料椅上等待,一身黄色条纹的号服马甲,长发毫无修饰的束在脑后,素颜,神色从容安然。 伦巴图拿起传话筒:“沈董,您父亲那边没有进展。” 沈家还没抓到诬告她的人,也没找到诬告者和何书臣有私下往来的证据。 一个月多前,沈檀心名下一家小公司的财务举报沈檀心参与多项违法经济活动,向相关部门举证后立即人间蒸发。 由于案情涉及影响巨大,沈檀心作为嫌疑人被带到看守所暂时看押。 沈檀心看过那些所谓的罪名,尽是一些很容易查清的诬告,属于技巧相当拙劣的陷害,很容易查清,幕后主使费尽心思诬告她,就为了让她在看守所里待几天?绝不可能。 何况星光岛项目她早已不担责,别人没必要算计她,背后主使大约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是借她在钓金黎而已。 所以她第一时间让伦巴图联系金黎,叫金黎不要插手她的案件,一点也别沾,接着盘何家,且这个时候安饶可利用,她就让伦巴图带安饶去沈家协助调查。 而沈檀心安排完所有事,安然坐在牢里,静静等待对方出招。 沈檀心进看守所的新闻被金黎牢牢压住,熙城一个月风平浪静。 沈檀心脸上皮肤较之前更白了些,但像是少些血色,还有些干燥,不再有细腻光泽质感,对着话筒嘱咐。 “告诉家里人,查账面和可疑人员时不要急,对方就是想要我们急,越急越容易落入圈套。” 伦巴图点头。 临放话筒,沈檀心睫帘微垂,唇角勾起些温暖笑意,“都一个月了,某个小家伙是不是要生我气了。” 伦巴图应声,之前有转达苏喜每天发的消息,这次也得转达,但这回伦巴图舌头似是挣扎,往后槽牙上躲了一会儿,才开口复述,“她说,你过分分。” “哈哈哈哈!”沈檀心忍不住笑出声。 伦巴图抬手撑嘴角。 翌日,苏喜起来看到自己昨晚发出去的超嗲叠词发言依然没有被回复,眼中愁色彻底被警觉代替,后背一阵发凉。 沈檀心肯定出事了。 第32章 沈家预备反击 离放假还有一个月,苏喜等不了。 想到沈檀心可能出事又瞒着她,她整个人完全陷在恐惧里,什么事情也没心思做了,买机票,请假,苏喜打上车一刻不停地奔往机场。 刚到机场苏喜就接到伦巴图的电话。 “我给你发个视频,你立刻找你们学校的人出一份该视频为AI制作的鉴定报告发我,要有你们学校的标。” 这东西国内哪里都能做,为什么非要她学校里的组织出具?苏喜有些不解,但听着伦巴图微快的语速,开始心跳加速,上回看被持枪魔童堵墙边伦巴图都没这么紧迫。 接着苏喜收到一个封面极暴露的视频,点开的瞬间她的头轰一下都要炸了,视频里是沈檀心安饶金黎三个人**,在一起不堪入目的场面。 这视频做的很真,很有可能是先专门雇人拍的,但她对沈檀心的神态和身体再清楚不过,一眼就看出这视频是假的。 这三个女人都是什么身份,敢有人做这种视频还让伦巴图急着找人澄清,熙城绝对发生大事了。 苏喜立即去校友群里求助,说自家姐姐被不法分子造谣,需要有人立即提供视频鉴定的技术支持,三分钟内得到上百条回应。 此时的熙城,知名外国语学校校董事会所有重要人员都从外地飞来,今天本来在星光岛敲定分校最后的落地事宜。 会议进行到一半,事关项目两大股东和重要合作方的不雅视频就在大屏幕上,所有人眼前播放起来。 包括何远黛在内,董事会所有高层第一眼都是怒斥不知廉耻,有伤风化,金黎起身脸红跺脚大声澄清是假的,但此时已无济于事。 安饶带着会上很多下属去追那些提前离场的董事会高层,试图挽回这次本来马上要成的合作。 但上了年纪的一些高层猜测,即使视频造假,专业的鉴定报告也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出来,何况鉴定机构鱼龙混杂,鉴定报告的真假也未可知,纷纷不抱希望,提前离场。 从三楼下到一楼不过几分钟路程,从来体面,下巴都没低过的金黎一手扒着一边电梯门,死死堵在路,请求众人再等一等,谁会甘心自己的苦心付出就败在这么拙劣下作的伎俩里,可是人都想把自己的钱投到清清白白的安全项目里,没人想趟浑水,双方就这样僵持住。 就在有些人不想等电梯准备下楼走时,金海华都的工作人员纷纷赶来举起手机,“鉴定结果出来了!有人已经发到工作群里了。” “校董您看。”“书记您请点开。”“校长您留步,这是鉴定结果。”一时间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低头看向各自屏幕上发来的报告,议论声轰响在三楼大厅。 “我就说这种报告上网一搜就能出,很快的。” “那谁知道真假,这什么机构……哦!m国bul大学的!” “盖是确实是bul大学的章,很权威。” 一些上年纪的人反倒更加崇洋媚外,同样的信息,国内机构出具就疑虑重重,国外机构出具则深信不疑。 逐渐,所有人都在点头讨论bul的鉴定报告可信,世界顶级名校的章让所有怀疑的声音偃旗息鼓,不再有一个人要走。 金黎大喘着气,身后的电梯门兀自合上。 从‘自己’不穿衣服的那种视频蹦到会议厅大屏上,到遥隔大西洋的bul出具鉴定报告发到所有人手机上,整个过程不到七分钟。 如果这些天自己奔波在沈檀心的事情上,这些人多多少少会听到风声,今天再有这视频就更说不清了。 后怕从脊梁后面猛袭金黎,这不是拙劣伎俩,这是连环计!意识到这一点的金黎瞬间脚底发软,胃部因过度情绪跌宕卷在一起让人想吐,她看了一眼不远处靠着墙同样脸色煞白的安饶,各自狠狠地舒了一口气。 十分钟后,苏喜在机场再次拨通伦巴图的电话。 “事情解决了,做的不错。”伦巴图那边说。 苏喜坐在机场的休息椅上看着大屏滚动的航班信息,“家里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跟我说实话,我这会儿在机场。” 伦巴图淡声:“你这会儿敢回来腿给你打断。” 苏喜眉头猛蹙,这是女人么?怎么跟她爹一样? 似是听到了苏喜极度烦躁的吸气声,伦巴图不得不解释几句,“有人诬陷沈董偷税,她在看守所,她说这用你们中国话说叫将计就计,以静制动。” “她在里面多久了?”话说出口已经猜到答案,苏喜眼里酸的发疼,一想到沈檀心在看守所,心里跟硫酸浇似的。 “一个多月,过两天警方要是还证据不足就该放人了,重大犯罪嫌疑人最多拘留37天。” 苏喜听着这些词恨不得自己听不懂中文,一阵阵发晕,沈檀心怎么就成重大犯罪嫌疑人了,含泪质问:“怎么证据不足还能拘留!” 伦巴图倒是无所谓的态度,“废话,证据足直接判了。” 苏喜听得快死了,一个月,那里面都是什么人,会不会有人欺负她?万一过了一个月又有什么后招,她岂不是出不来了? “我能不能雇个人打架斗殴抓进去,在她身边照看一下。” 伦巴图那边听了她这话明显顿了两秒,然后道:“沈董属于经济犯罪重大案件特殊嫌疑人,住单间。女监基本都是酒驾进去的,没什么事,别让我知道你偷跑回来。”最后一句话口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 苏喜挂了电话,双肘撑在膝上,捧着脸,深深埋低了头。 这一个多月…… 苏喜自己斑斓充实的日常碎片充斥脑海,而沈檀心,每天在看守所,苏喜不敢想,一想就像五脏六腑全被拧上去,心脏揪着疼,身体像个空虚漏风的容器,只剩下焦灼苦水疯狂翻涌。 自己怎么什么忙也帮不上!一瞬间地面跟下雨一样,苏喜的长发垂下来掩着脸,不用说此刻会是什么表情。 命运怎么这么狗!为什么总趁她年轻虚弱欺负她女朋友。 机场广播里的英文女声一遍遍催促苏喜,她哭得站也站不起来了,又或许是知道家里不让回去就彻底没了力气。 苏喜擦掉眼泪仰面瘫坐在机场椅子上,忽然好希望世上能有种时光药水,让她一下子快进到三十岁。 也许那样自己就能保护她了。 明水湾雅墅。 “上回托人给她买的零食她吃上了么?”安饶电话里问助理,眉心塌陷一方。 沈檀心让她辅助沈家调查,毕竟当年她也算沈家人,但这次沈家人没听沈檀心的,宁峥嵘大门都不让她进。 她对何书臣了解更多,沈家不信任她,和她信息不互通,就导致查清偷税案难上加难,她只好一边查一边托人在里面尽量照看沈檀心。 看守所的生活条件远远不如监狱,餐食难以下咽是常有的事,她不敢想沈檀心是怎么死扛不让金黎插手,就这么硬是待了一个多月。 助理:“沈董说那家酸辣粉怪不得市值一百多亿呢,好吃。” 安饶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想象不出来沈檀心蹲在看守所吃那东西还说好吃的样子,哽咽着声音,“她还说别的了么?” 助理想了想,“沈董问有没有印度飞饼。” 安饶挂了电话把手机掷在沙发上,撑着头,眼泪把苎麻睡裙的衣袖完全打湿。 这家伙总是让人又想哭又想笑。 别墅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客厅玻璃幕墙外能看见泳池里月光粼粼,庞大树影细微拂动,松木气息随风飘进屋子,夜凉如水。 她现在都开始有些害怕晚上了,因为几乎每天都能梦见沈檀心。 一开始梦到沈檀心在看守所里被好几个女人扯着头发揍的满脸是血,她半夜惊醒立即托人去打听,得知里面有二十小时监控,又想法子把沈檀心调去单监才放心。 之后梦见沈檀心扒着铁栏杆跟她说话,说里面的东西吃了胃好痛。 她看见地上的铁碗,里面是一团晦暗寡淡的东西,她在梦里趴到碗里细看,都是煮到没形状的冬瓜,带皮土豆,菜叶,颜色不明的菜汤里飘着一点油星。 临走沈檀心隔着铁栏杆拉住她,眼泪汪汪的,“何书臣冤枉我,姐姐!救我!” 醒来以后那种心要裂开的感觉还是久久无法平息,但她这回碰了壁,按规定外面的食物不能送进去。 她那会儿问过管教,里面的食谱真的是梦里那些,简直当场崩溃到要冲进去把人带走。 何书臣不是人,安饶最近白天夜里都在想这个男人,他像个稳准精良效率极高的害人机器,沈檀心幸好是法律上与星光岛项目无关了,现在金黎那边拉投资遭他一个阴招接着一个阴招,下手简直狠的不得了。 安饶裹进披肩进卧室,下意识有些警惕的扫视屋子。 这里屋里屋外都有保镖,不仅有她请的人,金家也派人来,沈家也看在沈檀心面子上调了两辆车在别墅附近日夜暗中保护。 可还是叫人不放心,现代不似古代,有足够的人就行,现在科技太发达,信息传播太迅速,想害一个人太容易了。 哪怕是一国总统,只要有人存心想做什么也能成功暗杀,想要安全只有一个方法,那即是不要结仇。 安饶一想就手心冒汗,惶惶不安的关上卧室门。 又为查偷税案忙的脚不沾地两天之后,安饶终于得到一个有价值的消息。 何书臣一位大学老师曾在沈檀心名下那家公司做过几年名誉董事,公司不少老员工都是那人亲信,那人在学校风评不错,品行正直,是个可能很帮得上大忙的人。 在这个时候他忽然要出国,安饶猜测他一定受到了何书臣的威胁,这就更说明这个人有价值,可争取。 安饶一刻不能再等,让助理查到对方的航班号,立即让司机送她去机场。 白色宾利在路上连闯两个红灯,车里的安饶仍不时看一眼手腕上的表,催促司机再快些。 他那个航班马上就要起飞,为了能进安检找人,安饶临时给自己随便买了张机票。 又是一个红绿灯,她的车不是头车没办法闯,只得停着等。 时间应该是差不多能赶上的,安饶望着路口红灯倒计时,手里暗暗攥紧,心底已经隐隐有雀跃。 争取来这个人,沈檀心的事很可能就立马查清了,后续何书臣也不能再用这家公司的税务问题做任何文章。 “咚咚!”外面有人焦急的敲车玻璃。 是陌生人,安饶下意识警惕不想搭理,可看到敲门的少年扶着脸色极苍白,站都站不住的老人,安饶摁下了车窗。 不等安饶问,少年含泪叫到:“能不能帮帮忙!我爷爷不知道是脑溢血还是中风了,能不能先拉他去医院!” “求你了阿姨,救救我爷爷!”少年急的快哭。 安饶看着路边意识模糊马上就要跌倒的老人,呼吸提到心口,脑中极速闪过天平,眼下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就算真的没赶上,沈檀心那边最多再多吃两天冬瓜。 安饶从另一边直接下车了,给年轻人搭把手把老人快速塞进后座,“让我司机拉你去医院,我还有急事。” “谢谢你啊阿姨!你是个好人!” 车门关上,绿灯亮起,宾利紧随车流,宛如滑走。 安饶略带欣慰的看了眼自己那辆车,那车算是整条路上能跑的最快的车了,然后她到路边,一只手操作手机在软件上叫车,一只手伸开拦出租,全然没有注意到,车流中一双凌厉眼睛已经紧紧锁定她。 十分钟前。 熙城星海区看守所。 收到涉案公司内部人员提交该公司税务正常的有力证据,警方撤销案件,第一时间释放了沈檀心,发放释放证明,并且通知了人民检察院。 相关工作人员诚恳的向沈檀心道歉,并且主动提出沈檀心可以依法获取国家经济赔偿。 沈檀心自然知道一切都在情理之中,没有一丝负面情绪和逗留,收拾完东西就离开看守所。 看守所管教帮沈檀心提东西送出门,门口马路两边已经停了整整两排黑色豪车,应该是全部刚洗过,黑的流光溢彩,车牌全部是熙A打头全8,全6,全1之类的豹子号。 宁峥嵘和沈鹤行及十几个沈家人在门口等候,各个穿着庄重正式,神色严肃,这里面高管富商,官员公知,哪一个出去都是平日万人敬仰的人物,无数人要鞠躬问好的存在。 二十六个身穿黑西装男女保镖,个头匀称在一八零,双手捧着各种系红绳的杂物分立两侧,目不斜视,神色冷峻。 看大门的门卫大爷在看守所几十年了也是头一回见这场面,伸着头一直看。 沈檀心出了门温声谢过帮忙提东西的管教,一抬眼着实让自家人逗笑了声,“你们干什么啊?在这儿开会吗?” 宁峥嵘立在路口,一席长及小腿的中式银灰狐裘披风气场强劲,拧着细眉骂道:“少说不吉利的!”一摆手,两个西装女保镖上前帮沈檀心当众把外套脱了,拿到路中央的火盆里当场烧掉。 冷风吹到单薄的里衣上,沈檀心刚觉得有些冷,又来两个女保镖颇具仪式感的给她穿上一件红大衣,ysl秋冬高定,色彩浓郁猩红,肩部宽,衣摆长及脚踝,版型庭阔大气。 二十多个分立道路两侧的黑西装保镖齐声喊:“大小姐更衣!烧去晦气!” 沈檀心胸口不住的起伏,差点笑出声了。 又来两个保镖,其中一个拿了个系红绳的小剪刀象征性剪掉沈檀心一缕发尾扔在火里,另一个拿一把柚子叶给沈檀心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二十多个保镖再次齐声喊:“大小姐洗晦气!从头开始!” “到底谁给你们谁编的词儿?”沈檀心的视线在家人里找寻,笑的停不下来,“我本来就没犯法!怎么就要重新做人了!” 她一笑家里其他人也忍俊不禁,连两边绷着脸的保镖们都忍不住狂压嘴角。 接下来她知道,应该是得像参加过葬礼要跨火盆,也是去晦气。 沈檀心阔步走向火盆,猩红色大衣在鞋跟后飘摇,抬脚利落跨过。 这次沈家各位精英名流和保镖们一起憋笑玩尬的,所有人齐声大喊,声音里夹杂着笑。 “大小姐跨火盆!浴火重生!” 声音强势冲破整片路口的寂静,回荡在看守所门前。 第33章 偷诉想念 沈檀心走上前,垫脚跟站在最前面的父亲拥抱,沈鹤行一辈子不抽烟不酗酒,作息自律,年逾花甲无不良体味,气息清风草木。 沈鹤行握了一把沈檀心冰凉的手背,红了眼尾,但仅仅一抬眸就恢复如常,只是声音里隐带些泪意,“外边冷,上车。” 一边的宁峥嵘眼底水光闪动,黑着脸,唇抿成一条线,沈檀心过去也抱了抱她,还在宁峥嵘脸上亲了一口,音调宛如唱歌,“这么生气呀宁总?” “去!”宁峥嵘撇开下巴不理她,还恨不得给她一脚。 黑色劳斯莱斯古斯特开出看守所路口,车里的宁峥嵘依然绷着脸,但怀里紧抱着沈檀心两只手,沈檀心歪头靠在她肩上,身下的车座在给沈檀心自动按摩。 沈檀心嘴里撒娇式的埋怨:“咱沈家办事可真够墨迹,得亏是国家规定未决犯最多拘三十七天,这要是三个月,你们准让我在看守所看春晚。” 沈鹤行在前座侧目道:“你公司之前那个荣誉董事,那个大学老师,今天派公司老员工送实际税务资料给警方,已经证明你清白了。” 沈檀心笑道:“合着还不是你们查出来的,是好心人路见不平。” 宁峥嵘冷着脸,“那老师确实不错,顶着何书臣那边施压假装要出国,其实早做过安排。” 沈檀心抬脸瞧着宁峥嵘,“你们为什么不听我的?你们要是跟安饶互通信息一块查,我早就出来了。” 宁峥嵘又把头撇到一边不搭理她。 她信安饶会捞她,沈家没人信。 沈檀心叹了口气,不过也无所谓,无非多蹲几天,也不影响大局。 沈檀心拉开车载冰箱酒柜拿出里面的香槟,入口沁香酸甜,格外诱人,她都没用酒杯,直接一口气喝掉半瓶,把宁峥嵘心疼赶紧让停车两分钟,叫人从保姆车上拿零食来。 沈鹤行视线定在一处,凝重若有所思,“你现在已经不参与星光岛项目,何书臣没理由针对你,我看他最近的动作,估计想拿你引金海华都出错。” “你这次以守为攻,很高明。”沈鹤行侧目赞赏道:“我女儿沉得住气,何书臣这次费尽周折什么也没办成。” 宁峥嵘把切好的释迦果肉和甜瓜都喂到沈檀心嘴里,沈檀心眼里笑意满溢,何书臣是什么也没办成,但她和金黎的事情可全办成了。 沈檀心眼里的笑意逐渐划开瑰丽锋芒,既是你死我活的拉锯战,那自己平安无事,对方那边自然要听挽歌了。 一模一样的眼神此刻也绽放在沈鹤行眼里,“趁这个时间,我可以把何书臣挤出熙城。” 宁峥嵘又剥了个荔枝塞沈檀心嘴里,提醒道,“我们跟何家已经很久没有生意往来了。” 宁峥嵘的意思不仅如此,要和何家打经济战,沈鹤行名下许多产业都要重新调整布局,花费金额巨大不说,时间人力成本也很高。 “这跟生意无关。”沈鹤行说起这话,整个人的精神头仿佛一下子从六十岁倒回三十,“他主意都打到咱女儿头上了,你还留他?” 两人几十年默契,视线都不必交接,仅一瞬间的沉默中就达成共识。 沈檀心笑着缓缓鼓掌,眼里尽是光芒,“恭迎巨佬出山!”然后把手伸向前座,“沈总,合作愉快。” 沈鹤行温声笑起来,眼角牵起丝丝缕缕温柔的鱼尾纹,伸手同沈檀心握手,两个人都显得有几分孩子气,“让何某人今年看不上春晚。” 沈檀心郑重点头,“让他吃不着饺子。” 沈家车队行至星海区机场方向交叉路口陆续停下,沈檀心注意到停下好久问了司机一句,“是堵车了么?” 这个点不是早晚高峰,也不是熙城车流量大的主干道,按理说不应该堵车。 司机往远处看回答道:“前面有事故,好像是货车轿车相撞,车还着火了,正在灭。” 沈鹤行注意到被撞车是辆宾利,不少熟人都开那款,视线多扫了眼车牌。 “檀心,那个车牌你见过没有,我看像何家的车,他家总搞连号7。”沈鹤行回头问沈檀心。 沈檀心开门下车,路口救护车消防车绵长的鸣叫交杂在一起,灯光闪烁,看到车牌的下一秒,安饶的声音在路边响起。 “檀心!” 沈檀心震惊地望着安饶,安饶满脸惊惧,惨白如纸。 熊熊大火里燃烧的宾利正是安饶的。 “檀心……他要杀我!”安饶疯狂摇着头,除了痛哭和大叫沈檀心的名字已经不知道任何事,沈檀心左右看了一眼,快速把安饶带到自己车队里的保姆车上,屏退车里的沈家人,只留下保镖和司机。 安饶一直歇斯底里地哭,沈檀心蹙眉听了一会儿,开口道:“没事了,反正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杀你。”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没那么容易死,你遗千年。” 沈檀心没想到安饶听了这话,瞬间捂着头在车上大声惨叫起来,“啊!啊!!”安饶似乎彻底崩溃,就这一个声音,不停地大叫,不停地,一声比一声竭力,内脏都跟着共振,听得人毛骨悚然。 车里保镖司机全都瞠目看着安饶。 安饶捂住头部的双臂全部汗毛直立,每个毛孔如小山丘般耸立。 沈檀心忍着耳膜都要炸掉的哭叫声,不再说话。 良久,安饶望向沈檀心,双眼中极尽渴望,但保姆车里相似的场景又在提醒她曾在同样的地方做过什么,因此动作又极尽克制,只敢探手小心翼翼地扯住沈檀心的大衣衣袖。 “有个男孩……”安饶抽噎到几乎很难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嘴唇都失了血色,“拜托我送他爷爷……去医院,我刚把车让给他们,他们,他们就……” 沈檀心听安饶说完,心里咚地一声,眉眼细微皱起,所以安饶刚才是做了件善事,一念之间选择救人……却间接把人杀了。 沈檀心暗惊,面上还算平和:“宾利安全性还可以,车里的人应该没那么容易当场死亡。” 安饶抽泣幅度止住一些,是,还不知道车里的人是什么情况。 沈檀心继续说:“无论车祸是不是意外,该承担责任的都不是你,你要是自责,掏医药费救人。” 安饶点头,颤抖着手拿手机联系助理。 发过消息,安饶抬头看向沈檀心,强打精神,“你怎么提前出来了。” 沈檀心看她一眼:“公司有个荣誉董事,骗何书臣要出国,派人送证据给警方,你为什么会在去机场的路上。” 安饶面部所有肌肉都在发抖,耳边回响着沈檀心身边的人转告她的话。 “查账面和可疑人员时不要急,对方就是想要我们急,越急越容易落入圈套。” 安饶脸上惨白地挤出一缕笑,“我收到消息他要去机场,所以去追他。” 这场多人跟何书臣一个多月的角逐,最终她是唯一掉入陷阱的人,安饶颤栗着闭上眼睛,“抱歉,我心急了。” 交通恢复后车辆被依次放行,车里带着黑色口罩鸭舌帽的人摁下蓝牙接听电话。 “何总,人没抓到。沈家刚好经过,是车队,特别招摇,我们不敢动手,沈檀心已经把人接走了。” “废物!一群废物!”电话那边的男人咆哮。 此刻是当地时间早上六点,苏喜独自躺在宿舍,一夜未眠,两眼看天花板,手机微信忽然响了一声。 沈檀心提到‘你吃过印度飞饼么?’【这会儿去试试。】 苏喜秒回:【已经出来了么?你是沈檀心还是伦巴图?】 对方发来语音,苏喜秒点开,嘈杂背景声里是沈檀心放的很轻的声音:“出来了,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苏喜一挺身从床上坐起来,眼里泪水涌动,双手握着手机贴在额头上,笑着落下眼泪,双肩不住的耸动,又把手机久久举过头顶,像在感激什么不知名的神明。 苏喜如实回她:【我哪能睡得着?】 对面打来电话,苏喜立即接通,那边声音依然嘈杂,但能听到沈檀心的声音苏喜什么也不介意。 御龙湾伴山王府是沈家早年产业之一,整座酒店依山傍水,宫殿式建筑群阶梯式坐落,正中间五层带有无边泳池的建筑灯火通明,此刻沈家众人正在此处举行接风宴。 沈檀心洗完澡换过衣服将长发散下来,戴着蓝牙耳机也没人能看到,席上看似与许久不见的长辈晚辈侃侃畅聊,实际抽空就悄声对耳机那头的人偷诉想念。 苏喜听着沈檀心在那边应付一个接一个人就心疼,在微信电话里催促,“你快好好吃两口饭。” 沈檀心咽下嘴里的狮子头,味道尚可,不如记忆里苏喜做的好吃,小声嘀咕:“你不乐意跟我说话了,你不开心心了。” 苏喜哭笑不得地嗤了一声。 还有一个月才放假,自从知道沈檀心进看守所,苏喜已经两天没合眼。 实在太想她,哪怕回去给她做顿饭再回来上课也行,忍着呼吸里的酸涩,苏喜听着沈檀心在那边吃了一会儿,哑声问着。 “我能不能回去看你一眼?” 第34章 “我女朋友越来越帅了。” 沈檀心轻声回她:“先别回来,何书臣正急着杀人呢。” 苏喜气息往上一提堵在心口,难受地紧咬牙关,有人无法无天,有人却什么也做不了。 沈檀心那边传来她嚼着什么脆脆的东西的声音,可爱的像仓鼠,苏喜想象不到,极尽眷恋的握着手机,苦笑着勾动嘴角,“好。” 这天之后,何书臣名下生意主要源头供货厂有几个厂房被人高价买下,租金爆涨。 最初几天何书臣并没有放在心上,他资产铺开面大,各种品类的产品都有,除了租的厂房还有自家的,区区几个同行使绊子的事情常有。 但下面人一查到买下厂房的人是沈鹤行,何书臣瞬间提高警惕,这种上来就撬其根本的打法,不像小打小闹,怕是持久战。 接下来让他意外的是,沈鹤行不跟他打持久战,短时间砸重金,他自有工厂要么与老客户的合同不知为何不再被续约,要么大量商品订单被截胡,无论是服装、食品、生活用品,无一幸免。 不出一个月,何书臣各公司背后的供货链就被对方重金砸断,与此同时,那些厂房对面或原地就有新工厂开始营业,全部吸纳愿意从原厂离开的工作人员。 何家所有负责营销何书臣工厂产品的公司都受到极大波及,一时间人心惶惶,都传他得罪了大人物,专门要搞他。 一如当年沈家房地产爆雷众人断尾求生,何家受到影响的人也全都开始更换供应商,关键时刻,举家亲朋全都没有一丝犹豫的抛下何书臣。 熙城其余观望人等也都知道大势所趋,现在全城资本都在金海华都的搅动下涌入星光岛,何书臣是何家唯一的逆行者。 许多小人趁此机会给何书臣挖坑,用来向金黎投诚,于是原本的沈鹤行单挑何书臣,逐渐演变成一场酣畅淋漓的群殴。 第二个月,何书臣名下公司的门口全部开了新公司,这些公司的名字往往和他的只差一个字,业务完全复刻,产品质量差不多,却总是比他便宜一点,人员工资又总是比他出的高一点。 何书臣手底下的打工人全都乐坏了,因为去对面公司也是做一样*的工作,待遇却要更好。 最重要的是对面供应链稳,资金链健康,不用担心哪天发不下来工资,对面甚至还提供专项的裸辞补贴,人们纷纷辞职去对面上班。 公开资料显示,这些新公司的实控人全是一个名字:沈鹤行。 临近圣诞节,熙城飘起雪花,权贵们不看圣诞老人小麋鹿,六旬老爹替女征讨何家小儿的大戏看的他们津津乐道。 明水湾雅墅别墅群最中央的楼王,落地窗外白雪皑皑,傅蓉正在家里与一众友人喝着热腾腾的下午茶。 长餐桌上琳琅满目是精致的中西式甜点,所有人都兴致勃勃地聊着数小时前刚出的新闻,没人吃一口。 有人拿着手机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金黎家那些记者全是00后吧?写东西真是笑死人了,你看这都什么标题!” 【迷人总裁在线护女:老夫阳谋走天下,正气行万里!】 【恶意陷害踢到铁板?何氏企业或陷重大危机!百亿父亲买一赠一。】 【洗白冤屈后,我那六旬老爹商海杀疯了!】 有人吐槽何书臣:“平时看着挺聪明一人,怎么就不长眼去碰弄沈家大小姐,沈鹤行老来得女,就那么一个心肝宝贝,这都沉寂多少年了突然出山,真是不计成本全是感情。” 傅蓉笑着摇头,语重心长:“何书臣没做过父母,不懂这世上有钱搞不定的事,谈不拢的生意。谁要敢碰我儿子,我也不计成本弄他。” 熙城国际机场t3航站楼,苏喜回国的航班因为下雪延误两个多小时,沈檀心在贵宾室等的都睡着了。 闹钟响起,沈檀心睁眼掀开薄毯,从躺椅上坐起来。 关闹钟时手机上一则新闻吸引了沈檀心的视线。 是东南亚地区D国,因为内乱即将全面封关的消息。 沈檀心指尖微顿,点开一看千真万确。 这种消息内部知情者一般会更先得到,苏喜肯定先几小时甚至几天就从其他渠道得知了。 D国全面封关意味着货品不再能通过合法渠道流通到国外,单就翡翠这一样来说,国内需求量依然强劲,如此产生的海量空缺必然会导致翡翠价格暴涨,缅料翡翠相关替代品有机会趁机挤占市场。 沈檀心唇角微微勾起。 苏老板要发巨财了。 一出休息室,没等沈檀心看清就被一个扑过来的黑影抱起。 熟悉的香气撞了满怀,沈檀心被苏喜紧紧抱在怀里,也抬手笑着去回抱苏喜,闭上眼睛感受这一刻满心的幸福。 苏喜的个头实在高了好多,沈檀心闭着眼睛想,记忆最深处的苏喜总是瘦小一只,她只要回抱,就能整个圈在怀里,现在倒是反过来了,不过没关系,这也给沈檀心极温暖的安定感。 一想到沈檀心独自在熙城看守所待了一个多月,又和那个发狂的杀人犯周旋这么久,苏喜心疼地简直要碎掉,头埋在沈檀心肩上,已经哭不出来。 她抱着沈檀心像要将人箍进灵魂里,又将沈檀心整个人抱起,沈檀心双脚悬空。 苏喜完整怀抱着自己的全世界,泪意这才逐渐压回心里。 想念话都在日常的电话里说尽,相见叫人无语凝噎,苏喜从沈檀心长发吻到侧脸,就这么捧着她的脸静静看着。 两个数月不见的人也就这么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里相拥对视,轻笑着,什么也没有说。 沈檀心摸了摸苏喜有些清减的脸颊,温声问:“D国封关了你知道么?” 苏喜应声,眼睛一秒不休息地留恋在沈檀心脸上。“我回来转机的时候已经买了去奇基穆拉的机票。” “什么时候的?” “十分钟后登机。” “去吧。”沈檀心笑着,推了推苏喜,推不动。“我叫伦巴图飞下一个航班去找你。” 苏喜依然一刻不放松的看着沈檀心,摇头,抚着沈檀心的头发,“让她在你身边吧,我还能放心一点。我在那边已经雇好安保了,奇基穆拉还算太平,不用太担心我。” 沈檀心眼里愈发绽开惊艳之色,欣慰的笑弯了眼睛,苏喜其实成长很快,早就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怎么。”苏喜低头看着沈檀心的笑眼,本就微微上翘的嘴角牵动好看的弧度,“看我长大了?” 沈檀心摇头,抬着头的笑眼里更灿烂几分:“看我女朋友越来越帅了。” 心跳蓦地快了半拍,苏喜脸颊微微发热,不舍得走的情绪这会儿简直要把意志完全压倒。 苏喜侧头轻轻吻住沈檀心的唇,很快就离开,又吻沈檀心总为自己蹙起的眉心,这才双手放开她。 “忙完我就回来,请假也回!你这回不许拦我。”苏喜一边后退离开一边嘱咐沈檀心,“我新闻上都看到了,何书臣那小子快破产了!” 沈檀心笑着摆手,点头同意。 直到看见那身穿黑色大衣的瘦高女孩奔跑在机场0度自动人行道上,完全消失在视线尽头,沈檀心才抬脚离开。 货车撞宾利那场车祸的肇事司机已经判刑,当时的碰撞角度疑似人为,因为货车闯红灯正对宾利车的后座撞。 当时造成一死两伤,货车司机和宾利车里的少年各自受轻伤,脑溢血老人当场毙命。 货车司机系酒驾,警方查出他是有过失杀人案底的刑满释放人员,但他被逮捕之后除了认罪什么也不肯说。 即使暂无证据证明货车司机与何书臣有关联,何书臣也愈发难以支撑。 熙城乃至周边城市何书臣的分公司全都人丁萧条,剩下的主管经理级别骨干成员上班下班各个愁容满面,想着法子跳槽。有不少办公场所人去楼空,偌大的办公区域只剩下桌椅地毯。 这个月他名下公司全在大把大把亏钱,原先的钱袋子像一个又一个破了大洞的口袋,把本就欠何家巨额补偿款的何书臣漏了个彻底无力回天。 翻过年头下过一场又一场大雪,二月末尾,春节前夕,熙城银装素裹,清晨有几分静谧之美,才刚到早上九点,檀行控股董事会办公室就已经热闹起来。 沈鹤行带着公司几个沈檀心都可以叫叔叔的老成员坐在会议室里,沈檀心坐在沈鹤行左手边,右面其他位置都是西装革履的金融精英。 所有人仰头注视着屏幕上红绿交错起伏的股市大盘,衣着干练的专业人士正在屏幕前热火朝天地分析何书臣近期在股市的动作。 “何书臣做庄已经基本完成出货,他为使股价更低,给下一次炒作腾出足够的吸筹空间,采取诱空式假象,用已有的筹码刻意大幅向下砸低股价,诱发散户抛盘!” 众人纷纷皱眉摇头,沈檀心也暗骂几句这真是个缺德玩意,缺钱就想法子吸老百姓血。 “何书臣是个彻头彻尾的赌徒。”沈鹤行下了结论,指节在桌面重敲一声,道:“据凌晨内部消息,他目前持有仓位全部加杠杆,甚至非法使用境外配资,我们不能让他一把翻盘。” 这话一出所有人窃窃私语,当场有人质疑消息来源的可靠性,因为如果对何书臣头仓信息掌握有误,或者沈家重击他头仓时消息泄露,再想打击他就需要几十个亿资金。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沈鹤行看向沈檀心,沈檀心低头看手机,安饶买通了何书臣心腹,刚向她发来何书臣真实持仓情况,沈檀心仔细核对后,确定和沈鹤行这边的消息一样。 于是沈檀心点头,“我也这么认为,趁这个时候重仓,反向对冲境外配资,直接把何书臣头寸拉爆,不给他任何机会清仓避险或补仓。” 众人在这父女二人腾腾杀气里下意识汗毛直立,董事会办公室百余平空间里,每一丝空气都在这父女二人极强高压的掌控之下。 沈鹤行取下脸上的金丝眼镜,不再观看大屏,随手一挥,啪嗒一声往桌上一掷,“两个亿,跟他玩玩。” 证券操作人员立即打开笔记本电脑,身边一众随行人员跟上去开始工作。 沈檀心玫瑰色的唇微微勾着,夹着中性笔的两指小幅度一抬:“我出一个亿,陪沈总走一个。”身边几个人立即起立,拿起电脑快步去到操盘人员身边。 父女二人相视一笑,两人饭后玩牌似的轻快。 北京时间九点半沪深市场股票开盘。 何书臣所持头仓在沈家父女强力合击对冲下大幅度快速下跌,沈氏资本一路高歌狂赚,从每分钟六千万人民币,到一亿,两亿,几何倍数暴利增长,疯狂吸收何书臣的境外配资。 不到九分钟,何书臣账户爆仓了。 董事会办公室里轰的一声人声鼎沸,一阵狂呼几乎要把房顶掀翻。公司证券部的年轻人全踩着凳子跳,西装扣子都蹦飞在地上,这对他们来说是一夜暴富的人生重大时刻。 五旬六旬的董事会成员各个起身开怀大笑,前仰后合,高呼几十年没有过如此畅快的体验。 沈檀心和沈鹤行也笑的各自在椅子上拍桌鼓掌,办公室里逐渐响起热烈掌声,潮水般经久不衰。 何书臣那边也挺忙,早上九点四十爆的仓,上午十二点宣布破产清算,下午三点半上人民法院公布的失信黑名单。 他被禁止担任任何公司董事法人等高级管理,禁止乘坐飞机、高铁商务座,禁止住酒店、旅游度假,出入夜总会、高尔夫球场等高消费场所,禁止购买或租赁高档写字楼,公寓,车辆,名下资产将被法院查封冻结拍卖。 夜晚在沈鹤行在私人山庄举行庆功宴,山庄占地数百亩,最大会场能同时容纳千人,周边几条路晚上在导航上看都堵成深红色。 山庄外面停车场里豪车停满,工作人员纷纷跑去借周围酒店的停车场才算把宾客都接进来。 庆功宴取名为‘九州清晏’,据说要连开三天,每夜都有大型无人机和烟花秀,还请来多位一线歌手开演唱会,看排场有通宵达旦的架势。 来的全是这段时间各地阻击何书臣的新公司高管,又被他们的下属们戏称为替父从军总裁大队。 后两天参与到这次经济战里有贡献的基层职员也被邀请来,他们自称打工人吃瓜躺赢团,这次来住宿机票沈家全包,不团建,就纯玩,光吃,收红包。 设施豪华的复古欧式化妆间里,数十人的团队正在给沈檀心做造型,沈鹤行也叫人给他弄了个年轻人留的韩范发型。 镜子前的男人一下子年轻三十岁,完全可以胜任偶像剧里的大叔男主。 “檀心今天好好打扮,女孩子家,不工作的时候也穿穿裙子,别总穿那么商务。” 沈檀心笑着瞧向镜子里的老爸,沈鹤行甚少这样要求她,九州清晏可以说是沈家除婚礼以外办过最大的宴会,又是刚打了胜仗,为民除害什么的名声也好听,恐怕沈鹤行有点别的心思。 “您想在宴会上找女婿啊?” “当然。”沈鹤行毫不遮掩,“今天来的很多都是人品贵重又有潜力的年轻人,也算是为咱沈家出过力的战友。” “我有女朋友,我女朋友也人品贵重,很有潜力。” 第35章 沈檀心柔声祈求,“宝宝,可不可以亲亲我?” 镜子里正被人整理衣领的沈鹤行表情微顿,虽然知道女儿性取向已经很多年了,但每次听到还是要微微反应一下。 他最开始是隐隐不赞同的,总觉得女人还是不能像男人一样照顾好他女儿,但毕竟见过的人多,很快就想开了,男女都一样,哪有什么绝对的好人。 再说……他心底有一些无人知晓的窃喜。他唯一的女儿,如果能一辈子不嫁到别人家去,又有拥有爱人陪伴,怎么不算是上天对沈家的一种奖赏? “谁?”沈鹤行表情开始变得活泼,随着说出口眼睛都微亮,“金家最小那个?金黎?” “不是。”沈檀心抿唇笑。 沈鹤行笑容僵在脸上,眼里透出几分挣扎,“不会是,安……” “不是!”沈檀心笑起来,叫沈鹤行别猜了。 沈鹤行松了口气,“不是姓安就行,那你随便穿吧。” 瞧着沈鹤行走远了,沈檀心低头给苏喜发消息讲刚才的事情。 前天的消息苏喜都没回,苏喜跟学校请了假,一连两月,为打开国内危料市场忙着到处飞,脚不沾地,回她消息回的有种脑袋缺失的美,总颠三倒四。 看苏喜这么忙,沈檀心是开心的,怕苏喜累,每次电话也是打一会儿她就赶紧挂了让苏喜休息。 这次也是发过消息就不再说,她并不介意苏喜是否能及时回复,认不认真回复,她分享过喜悦就已经全然满足。 去更衣室换上礼服,沈檀心和安饶打了个照面。 沈檀心一身ElieSaab高定,墨绿色丝绒绸缎长裙,裙身用钉珠坠有花藤纹样,同色鳄鱼皮皮带拉高腰线。 珠宝用的是尚美巴黎祖母绿套链高定,整体内敛优雅,既不失东道主体面,又不过于花俏,沈檀心穿起来像古堡中不苟言笑的女性掌权者,不容一丝轻浮打量。 而安饶身上那件GauravGupta高定虽然也是低调系的深棕色,但布满不规则绉纱的设计更加亮眼,有星云与砂砾的质感。 “我这么穿是不是不太合适?”安饶话音有些底气不足,何书臣倒台,她在沈家保护下有几分寄人篱下意味。 这衣服是宁峥嵘派人送来让她挑的,她挑选这个品牌最低调的款,看起来还是隆重。 沈檀心蛮不在乎的上下扫了一眼安饶的礼服和首饰,“挺好,有种死了老公的美。” 安饶噗嗤笑出声,两个人面对面都笑了。 某人妻还有越笑越大声的劲头,看得出是真的非常开心。 赢下这场仗,沈家不仅之前砸的钱全回本了,还怒赚十几个亿,沈鹤行向来不亏待手下人,分钱阔绰,让所有人都在加入狂欢。 两人从化妆间欧式拱窗看下去,楼下两层大厅里的宴会穷奢极侈,纸醉金迷。来往皆是鸿儒贵倨,名流精英,冲天的辉煌灯光和交响乐,混杂人声透过教堂式彩色玻璃隐隐传来。 笑过之后安饶逐渐正色,BJD娃娃般精致的脸上覆上一抹无奈,“我跟他还没有离婚,他现在是失信被执行人,多少会给我头上扣点帽子,不可能让我好过的。” 三甲医院已经动工一段时间,资金链目前看来一切正常,外国语学校分校也安稳落地,这次拉爆何书臣股份安饶也立下功劳,沈檀心的家教不允许她做过河拆桥的念想。 “他现在没钱没资源,更没有人脉帮他,他拿什么报复你?沈家会给你请最好的律师,离婚的时候他连内裤都分不到。” 沈檀心看着安饶依然不安的眼睛,“你现在是功臣。” 按照沈家过往的行事风格,家里不仅会帮安饶打赢离婚官司让她得到基本物质保障,还会送她一套何书臣不知道的住处,加一大笔让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生活费。 安饶这次参加宴会宁峥嵘随手送高定礼裙身上整套首饰就能看出来,沈家不会亏待她。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沈家替沈檀心履行了那句‘离婚我养你’。 安饶低头整理礼服裙摆,凡指尖拂过尽是璀璨的金钱气息,轻声道:“我知道,宁伯母都跟我说了。” 沈檀心点头,抬脚准备离开,安饶轻轻扯住她手腕。 偌大化妆间里数十人在忙,人声嘈切,两人之间短暂的安静,一切在不言中。 沈檀心侧目看了她一眼,正对上安饶看她的眼神,沈檀心像被安饶用眼神亲了一下,感觉被烫到,下意识往后扯回自己的手。 “宴会上人杂,露过面早点回去休息,别四处晃。”沈檀心嘱咐完就走。 “你会陪功臣喝一杯么?”安饶在身后轻声唤她。 沈檀心快步离开。 大洋彼岸,连续忙碌两月的苏喜终于得空,手机上收到了何书臣破产清算的新闻推送,这堂课是几乎没人选的某东欧小语种,一个教授教仨人,她没好意思看手机。 下课后苏喜迫不及待点开看,嘴角难压,新闻末端关于沈氏集团连昏接晨数天的奢华晚宴相关新闻也顶着‘沸’的字样,她依次点开看。 嘴角的笑逐渐消失,好几张照片,沈檀心身边都站着安饶。 她们脸上扬着同样的胜利者笑容,同样美艳不可方物,同样典雅庄重,威严令人不敢逼视,一如苏喜第一次,第n次看到她们站在一起那样天造地设的般配。 谈不上心口涌动的是什么情绪,苏喜压下去,换上轻松心情,打开沈檀心的微信开始回复。 熙城春节年味不重,主城区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加上大部分人返乡过年,店铺休业,城市里倒是显得有几分寂寥。 沈檀心联系大洋彼岸的顶级中餐厅特别准备了手工水饺配料和各种正宗中餐,送去苏喜所在的酒店现煮,还叫了当地小有名气的歌手和脱口秀演员去酒店演出。 苏喜邀请来不少华籍同学一起在酒店包饺子看春晚,沈檀心从视频电话里看,那边年味反倒比熙城浓多了。 听到苏喜那边生意和学业一切顺利,沈檀心又露出在机场那样的弯眼笑容。 苏喜盯着视频里的沈檀心看,眼里除去思念还有些别的,沉郁,隐约带点混杂不清的愤怒,她毫不避人地直言,“可我特别想你,每天都想的要死。”周围同学顿时大声起哄,都在笑。 苏喜一点也笑不出来,眼底那份阴云愈来愈浓。 那个垃圾现在是不是算沈家大功臣了?别是现在天天住在沈家吧? 沈檀心低头笑着,身后传来阿姨的声音,“大小姐,安小姐单独叫您,说有重要的事。” 沈檀心拿着手机从沙发上起身,电话里传来苏喜转冷的声音,“你在哪?” 沈檀心带着手机里的苏喜往后花园阳光房走,“爸妈这里。” “那个垃圾现在住你家?” “她住我爸妈这里。”沈檀心再次解释道,“普罗旺斯公馆你听过的,房间很多,家里最近在帮她打离婚官司,她从这边出行安全一点。” 普罗旺斯公馆是熙城有名的豪华别墅区,房子以大著称,熙城首富的房子也在此处,每一栋都有十几甚至几十个房间。 冬天别墅后花园关闭顶棚,成为阳光房,温养热带雨林植物,温度湿度暖和舒适,一进门里面香气怡人,大团大团各色高级花卉繁盛似锦,玻璃观景墙外又是冰天雪地的琉璃世界,宛如童话场景。 安饶坐在秋千上等她,捧着一杯热气缥缈的红茶。 “先不跟你说了,一会儿给你打过去。”沈檀心看着视频里已经完全不掩饰不悦的苏喜,一连抱歉的挂掉电话。 小家伙气得脸都黑了……一会儿得一阵好哄,沈檀心这么想着,抬头跟安饶说话又完全是另一种语气,像盛夏季忽然转清秋,“你不是去何远黛家拜年了么?” “他们扯着何书臣打起来了,我没地方站,就回来了。” 这话一出沈檀心脑子里直接就有画面了,安饶噗嗤一声笑出来,沈檀心也没忍住。 两个女人在充满阳光的花园里硬是笑出些狼狈为奸,幸灾乐祸那味,像两个反面角色。 笑完了,安饶说明了来意,眼里依然含笑的看着沈檀心,“我是来给何书臣求情的。” 沈檀心眼里也含笑,当安饶放屁。 这世上如果有按一下何书臣就死的按钮,安饶能把那按钮戳出火星子。 安饶款款道:“何书臣他哥移民早,跟家里来往不多,何书臣在家里也是他爸妈的心肝宝贝。一直以来我们能这么顺利打击他,把他扳倒,跟何家其他人与何书臣利益矛盾有关,但归根结底,他们都姓何。 你可以让何书臣破产,负债,几个亿十几个亿都可以,但是你不可以……” 安饶顿了顿,脸上有了几分严肃之色,还是把那个词说出来。“杀他。” 沈檀心没说话。 安饶继续道:“何书臣一旦死了,这事就不再是生意,用多少钱都解决不了,他爸妈会发了疯反击,大概率会比沈叔叔这次砸钱更猛,到时候沈家不会好过。” 何家发迹早,熙城毋庸置疑的老钱,甚至可以说历史悠久,早年沈家一直都差何家一头,敬人三分,常看脸色,这也是安饶嫁进何家之后,沈檀心立即收起仇恨装失恋的原因。 沈檀心点点头,走上前,蹲在安饶面前,仰头望着安饶,眼里有几分天真柔顺。 “姐姐。”沈檀心故意说。 扑通!安饶心脏猛砸一下,她瞬间有些无措地望着沈檀心,心跳和呼吸彻底乱掉。 沈檀心眼里的天真有了寒冷和空洞,轻声问:“那你说,何书臣他会放过我么?” 安饶在沈檀心的话音里失神,犹如忽然被巨大的风暴和旋涡吞噬。 本就是你死我活的战争,沈檀心和何书臣之间最后只会存留一个,顿时一种无可奈何的绝望席卷安饶整个人。 唯恐失去眼前这个女人,安饶不管不顾伸手拉扯,急切的告诉她,“我不会让你有事,我会帮你。” 沈檀心起身,没让她碰到,话音依然风轻云淡,“谢谢你的消息,不过接下来你顾好自己就行。” “你恋爱了。”安饶肯定的说,不止是沈檀心这话里的自信透露出有了足以跟何家抗衡的靠山,一些细枝末节也可见一斑。 那价值连城的翡翠不似沈檀心自己购置的习惯,沈檀心时而看手机时上翘的嘴角,刚才挂视频电话时的语气,等等。 沈檀心转身就走,背后传来安饶克制又难掩八卦的叫声,“谁啊?” “谁?” “你说话啊!谁啊!” 回到自己房间,沈檀心又拨苏喜的电话,无人接听。 从微信电话打到普通电话,打了五六个,苏喜终于接了。 含糊又闷闷的一声喂,听起来已经离开派对睡觉了。 “生气啦。” 苏喜独自躺在酒店床上,沈檀心的声音温软的不像话,伴着电话细微电流声传入耳中,在黑夜里听上去十分动人。 心里原本又酸又气,现在还多了几分渴望,电话那头的嘴刚跟安饶说过话,应该给她狠狠亲肿。 “我睡了。”苏喜呼吸里有烦躁的起伏,抬起拇指就要挂电话,可电话那边一声一声道歉,柔声哄着她,又叫人实在不舍得挂。 苏喜闭着眼睛,没什么好气的听着语言大师沈董事柔情似水的发挥。 “抱抱你好不好。”电话那边轻轻说。 苏喜闭着眼下意识裹住柔软如怀抱的被子,口中小声嗤道:“你抱不到。” 那边温声笑着,“谁说的,我已经搂住我家小苏喜了。” 电话里传来轻长好听的呼吸声,宛如羽毛撩的人耳朵热痒,“宝宝好香。” 黑暗中苏喜像被套进迷迷糊糊的温热罩子里,心跳声在耳边鼓动,耳边是柔软到不可思议的祈求声,“宝宝……可不可以亲亲我?” 苏喜喉咙里含糊的嗯了一声,脑中瞬间闪现的画面让她呼吸逐渐紊乱。 耳边呼吸声轻软婉转,带着推拒,“不是那里……嗯……” 几乎是同时,苏喜脑海中瞬间闪现更旖旎的画面。 那呼吸声和祈求明明温柔到气若游丝,却强制让苏喜看到每一个画面,意识中随之做每一个动作。 第36章 第二天起都起不来 沈檀心带她折腾了不知几个小时,又或者说折腾了她不知几个小时,最后手臂肌群有力,腰腹核心力量卓越的苏喜自己把自己累昏过去了。 然后一觉醒来,天都塌了。 苏喜两眼发直望着天花板,呼吸停止,大脑宕机。 昨天她晚上干什么来着?是梦吧,肯定,是…… 啊!苏喜内心嚎叫着裹住被子来回滚,把自己裹成春卷。 偷偷看向手机屏幕,点开,昨天最后一条消息映入眼帘。 沈檀心:【晚安哦宝宝,爱你~猫咪亲亲表情包.jpg】 苏喜感觉自己死透了,沈檀心这个女人的确是有点才华在身上,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趁人之危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隔着大西洋隔着一万多公里把她*了! 再看一眼时间,苏喜彻底发疯了,自己的晚上是沈檀心的白天,也就是说自己昨天晚上那样!那样!还有那样的时候!沈檀心!在大白天里,很清醒! 苏喜气得手抖。 当然,手抖也可能是因为昨晚某些别的原因。 【你完了,沈檀心!你等我回去!】 发完消息苏喜又撤回了,这个样子显得自己特别玩不起,肯定惹她在那边哈哈笑。 看着沈檀心最后发的消息,苏喜眼里的欲色愈来愈浓,呼吸都逐渐急促,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想回到沈檀心身边,但最近安饶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 并不是足够喜欢一个人就可以待在她身边。 安饶给沈家捅过那么大的篓子,做过那么多恶心人的事情,如今依然能光明正大出现在沈家宴会上,甚至住进沈家,不是因为沈家人宽宏大量,是安饶真的足够有用。 自己会比安饶更有用,苏喜沉静的想,隐在碎发下的眸色深不见底。 一连数月,苏喜忙于学习和经商,颇有要提前完成学业回国的劲头。 沈檀心不知道苏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那么黏人的,说话也愈发成熟妥帖。 日常聊天能感觉到苏喜手底下可用之人越来越多,时间便也安排的愈发规律合理,不再颠三倒四傻乎乎的回她消息,而是逐渐对手头所有杂事游刃有余。 看着自己女朋友一天比一天优秀的感觉实在太幸福,沈檀心虽然忙于项目新一轮融资,但每天心底都是雀跃的。 关于沈檀心谈恋爱的消息也在几个月内传遍所有熟人耳朵。 明水湾雅墅别墅群楼王里,沈檀心来傅蓉家,跟几个朋友难得聚会,大家都在八卦她女朋友是谁。 金黎私下总是穿着娇俏,在餐桌上撑着下巴时,带鸵鸟羽毛的淡金色衬衫衣袖显得表情更像只灵动的小狐狸,“心姐,你就透露一下你女朋友我们认不认识好了。” 傅蓉头发低盘,一身定制款黑色大袖旗袍,绿货翡翠套饰,靠坐主位,女主人气场十足,却也跟着起哄,比好奇自家儿媳妇还好奇沈檀心跟谁在谈,“就是,说说吧,为什么搞这么神秘。” 周围几个朋友也纷纷附和,下午茶都没人有心思喝了。沈檀心低眉轻笑,看了金黎一眼,“你也许见过,但不认识。” 这话说的众人更好奇了,最后得出结论,一定是某个当红女明星,一线大花。 沈檀心笑而不语。 聚会中,众人很快聊到最热的话题,近期水涨船高的翡翠市场。 金黎露出手腕上光华流转的天空蓝手镯给众人欣赏,以傅蓉为首的几个老钱几眼就看出是危料,说颜色,棉絮都与缅料不同。 金黎还是头一回听说危料,脸色微变,以为自己买到假翡翠,脸颊渐透绯红。 沈檀心不说话,看似没在意,实则仔细听这几位熙城富贵女人对危料的态度。 “那边不是封国了嘛,翡翠出不来,听说去年有人听到风声马上进货卖危料,今年,我的天啊!”朋友感慨到直摇头,“国内整个翡翠市场全是危料!跟着卖危料那波人赚疯了!全都财富自由了。” “可不是么,我家那个天天不干正事儿搞直播的外甥你们知道吧?”傅蓉问众人,众人点头都知道,她继续说,“最近跟风卖危料,才两个月就开上保时捷了。” “那这到底是不是翡翠?”金黎捂着手上的镯子摘也不是戴也不是。 傅蓉莞尔一笑,扬了一下手上辣绿的翡翠戒指。 众人一阵短暂的安静,全把目光集中在傅蓉手上。 “你这个……也是危料?” 傅蓉点头,“哪个国家的鉴定机构鉴定翡翠都是鉴定它的珠宝特性,化学成分,哪有鉴定产地的?危料当然是翡翠,只不过收藏价值比不上缅料罢了,买来戴着玩玩没任何问题。” 沈檀心睫帘微垂,傅蓉这是安慰金黎的说法,目前全国的翡翠二级市场根本不收危料,较难流通,如果金黎是以缅料的价格买下这只手镯,那就是被宰了。 据沈檀心所知,苏喜卖货有底线,危料就标危料,缅料就标缅料,但苏喜现在属于货源头部商家,苏喜下来的那些二级三级四级卖家不一定有这样的操守。 热火朝天聊了一个小时,最后有人难以置信的感慨了一句。 “那你们说去年年底那些最早开始卖危料的人,现在是不是都资产过亿了?”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点头。 “怎么也得过亿。” 后面沈檀心就是听着这些人夸那位不知何方神圣的危料商,聪明果敢反应快,堪称人中龙凤,听得心里开花一样。 聚会过后沈檀心回到熙都壹号,收到了苏喜派人专门送来的礼物。 沈檀心平时收到苏喜礼物,价值百万的珠宝,手袋都是邮寄,这还是第一次叫人护送着礼物过来。 礼盒是太空材料磁吸设计,非常有科技感,上面印有m国科研组织的字样,沈檀心有过些了解,这是国际顶尖科研团队之一,产品中文名:灵犀磁铁。 现代科技其实早就发展到让普通人咂舌惊叹的地步,很多尖端科技产品早就研发出来,但因为成本过高没有广泛投入生产,极少数有钱人却可以提前享受到它们带来的便利。 早在十几年前沈家在国外的庄园里就行驶着无人驾驶汽车,更早的时候家里长辈做手术,就用到当时还未面世的纳米机器人。 所以不必拆出来沈檀心也知道这礼物可能要上千万,刚好苏喜打电话,沈檀心就问起来。 她*不希望苏喜给她的付出有压力,“宝宝现在资产有A9了么?” 苏喜应声,叫她放心。 沈檀心笑笑,这才安心拆开礼物。 偌大的盒子层层拆开,最后里面是个纽扣大小的金属贴片,根据英文说明沈檀心看明白这是个类似于传感器的装置。 苏喜让她将东西贴在而耳后,沈檀心将金属片拿起,往耳后一放它自动吸附。 电话里苏喜给她讲解,说传感器直接作用于大脑,能模拟多种真实的感官体验。 没有任何不适,但紧接着沈檀心就感觉有一只手抚上自己的脸,吓得轻抖了一下,苏喜在电话那边笑,“传感器是一对,我也贴着,这会儿我在摸我自己的脸。” 沈檀心屏住呼吸,成年人,瞬间联想其他什么。 接下来沈檀心感觉自己手臂上一紧,带有另一个人三十七度的体温,有明显的手指摩擦皮肤的感受,苏喜说:“我抓住自己右手臂,你感觉到了么?” 沈檀心声音略微有些僵:“嗯。” 苏喜那边是晚上,苏喜躺在床上笑声有些低闷,“晚安,我睡了,明天再给你讲别的功能。” 沈檀心应声,电话挂后拿下了传感器,人在礼物盒前愣了几秒。 所以小家伙是给她寄了个高科技小玩具? 沈檀心脸颊悄然涨红,有点懵。 一直以来苏喜在她面前特别容易害羞,所以即使她是被动那方,她也总是可以单方面‘欺负’苏喜,往往几句话过去电话那边的人气息就软了。 再看向手中的传感器,沈檀心喉咙里下意识吞咽,莫名紧张起来。 是夜。 熙都壹号平层没有苏喜的卧室里,却完全成为了苏喜的主场。 苏喜那边可以用手机连接app设置好,复制哪一部分的身体感受给对方,所以做那种事,两个人都相当于同时体验双倍以上的感受,还可以调节强度。 于是,虽然苏喜事前说受不了可以摘传感器,但沈檀心生理性的眼泪把枕头完全哭湿了也没摘。 的确是礼物,来自苏喜给她的,独一无二,当前世间绝无仅有的体验。 沈檀心睡得极沉,第二天起都起不来。 大洋彼岸的苏喜却和沈檀心的状态完全相反。 完事是早上,苏喜下床去盥洗室给自己气色红润的脸一道道程序做护肤,盥洗镜里,皮肤白嫩到像剥了壳的鸡蛋,吹弹可破。 出门上课时她上身穿着颜色清爽的Armani牛仔蓝衬衫,搭配白色休闲裤,脚踩lv小白鞋,走路带风。 半高马尾束的精神抖擞,跟教授打招呼两眼冒光,苏喜感觉自己这辈子头回这么1,心情巨好,看到路上窜过去负鼠都想逮住给它笑一个。 总算让她也隔着大西洋睡了沈檀心一次! 这一千四百万花的太值了! 又是数月过去,夏去秋来,苏喜忙完工作,在暑假末尾订好回国的机票,带上各种礼物,但没有提前告诉沈檀心,准备给沈檀心一个惊喜。 上次在机场见面还不足五分钟,距离跟沈檀心好好待在一起已经过去整整一年,即使常有联络,见不到面也让人相思成疾。 危料翡翠完全攻占国内市场,其扎根深度,传播广度,他日纵使封关解开,苏喜的危料也能在翡翠市场占据不可撼动的一席之地。 苏喜一直有在新闻上关注熙城那边的动向,星光岛日渐崛起,目前已经成为熙城本地人周末热衷游玩的景点。 医院已经封顶,学校也正在马上完工,金海华都正大刀阔斧预备新一轮融资。 与此同时,何书臣也登上新闻。他可能是借助了昔日人脉,进入何家名下国内知名软件公司KAZ,再度成为骨干成员。 这是一种无奈的现象,当一个人负债百万,千万的时候,他的债主们或许恨不得杀死他,但当一个人负债过亿,甚至十几亿时,他的债主们会经常来电关心他的身体和心理健康,害怕他挂了。 苏喜越看眉头越微微蹙起,何书臣现在顶着老赖名头,债主更不能把他怎么样,恐怕现在更肆无忌惮。 八月底熙城携着海风气息的风扑入鼻腔,熟稔至极,苏喜从飞机舷梯走下来,双脚踩在这片土地上,有一瞬恍然。 头等舱专用商务摆渡车停在面前,机务人员朝她微笑提醒随身物品,国内下属们来接机问候的信息陆续在手机上响,苏喜才逐渐回神。 不是梦,她真的回来了。 第37章 苏喜乔装跟在沈檀心身边 御龙湾伴山王府。 檀行控股赞助的国内年度十大最具潜力APP颁奖仪式在三楼会场举行。 现场金碧辉煌,雕梁画柱的老派五星酒店装修和各种科技感十足的瀑布屏,立体屏、全息投影相结合,裸眼3d的金鳄鱼从半空爬出来撒金元宝,活灵活现,把这家中式豪华酒店显出些迪拜风。 为给星光岛上新建软件谷的项目做背书,金黎和沈檀心上半年各投资五家软件公司,一如国内许多所谓竞选和颁奖典礼是大佬自掏腰包给自家孩子脸上贴金,不出意料今天获奖的公司会有很多来自她们麾下。 何家KAZ软件公司跻身世界五百强,也参与到竞选,包揽前三实至名归,但今天前来领奖的人不是一直负责公司热门业务的何翌,而是带着一帮马屁精老员工成功篡权,大摇大摆走进宴会厅的何书臣。 赞助商席位上,一席淡金色粗花呢商务套装的金黎原本光彩照人,美艳惹人瞩目,一看到何书臣和几个大腹便便的中老年男人进场,脸色瞬间肉眼可见的暗淡了。 “他在自家公司玩脏手段搞内斗,赢了还要专门来领奖!心姐,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金黎在沈檀心旁边极小声的耳语,眼睛里闪着光,极像个受气小姑娘。 伦巴图及其他安保人员就坐在她俩后排加放的座椅上,即使金黎声音很小也能被听到,所以下一句金黎带了几分哭腔的声音引得伦巴图墨镜后的眼睛也扫过来看。 “我一会儿还要亲手给他颁奖,干脆杀了我吧。”花出去几千万真金白银,买来花环却要亲手给仇人带头上,金黎简直欲哭无泪,从来没这么心疼过钱,简直刀在心上划。 沈檀心听出金黎什么意思,“我替你颁。” “心姐,你真是个好人。”金黎感激的看着沈檀心,眼泪可怜样一下子消失了,“谢谢你啊。” 沈檀心深呼吸,亦是满脸难受,有几分艰难地说了句不客气。 也许朋友就是这样吧,生死关头我可以把后背交给你,但遇到大蟑螂……还得哄你上。 现在的何书臣名义上不做高管,实则拥有总裁权限,名义上不拿薪水,实际依然可以取用何家大把财富,吃喝嫖赌,花天酒地,什么也不耽误,顶着全塌房老赖人设,反倒更来去自如。 此前他一直百般阻挠KAZ入驻星光岛的计划,现在内斗初见成效,卷土重来只是时间问题。 “你说何家,还有给他订单客户,帮他夺权那些大佬,都是些不缺钱又爱惜羽毛的人,为什么愿意帮他呢?”金黎蹙着柳叶般的细眉,想了很久,脸上依然满是不解。 沈檀心深深看着在台上对她笑容阴森的何书臣,也回以何书臣微笑,“那些人你不觉得眼熟么?曾在岛上某个派对见过。” 此话一出,金黎倒吸一口凉气。伦巴图身边墨镜口罩捂得严严实实,一身高级保镖制服的苏喜同时一怔。 这么说何书臣是利用之前在不雅派对上拍的照片,威胁了很多权贵帮他东山再起! “真该死啊这帮精虫上脑的垃圾!”金黎银牙紧咬。 “我去给垃圾颁奖了。”沈檀心轻声说着,款款起身。 主持人笑着称有请沈董事长颁奖,宴会厅上千人看着大屏幕上沈檀心的脸,这张脸什么时候拍,怎么拍都无死角。 沈檀心抿唇微笑,在掌声中缓步上台,大屏幕画面模糊时如远山芙蓉,清晰怼近则美的叫人心惊屏息,是成熟女人味与潇洒气魄完美的结合,顶级骨相搭配顶级皮相,宛如神仙炫技之作。 苏喜在台下看着,眼睛还是充盈满笑意,她今天回到的熙城,心念一动想偷偷摸摸在沈檀心身边陪沈檀心工作一天,就拜托伦巴图进安保队了。 沈檀心一席枪银色绸缎长裙勾勒曲线,液态金属感同时带来高贵到骨子里优雅和凌冽逼人的攻击性,行走间依稀可见腿型笔直修长,上身搭配白色戗驳领西装,利落大气。 何书臣几个月瘦回十年前的体重,一米七几的个头现在大约一百二十斤,猛胖猛瘦把脸上的皮拉松了,面部看起来老了十岁,配上此刻看着沈檀心时志得意满又阴狠的表情,看一眼就令人生理不适。 手里交接奖杯时察觉到何书臣手松,可能想故意让奖杯掉地上,于是沈檀心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抬胳膊朝主持人勾手。 主持人顿了一下,快步过去把话筒递给沈檀心。 沈檀心握着话筒,笑看眼露狠光的何书臣,何书臣那种杀人犯眼神和普通人是不同的,普通人无论如何都学不来。 “何总激动的手都抖了,奖杯可要拿稳,别摔了。” 温柔含笑的嘱咐回荡在大厅,上千人里发出低低笑声,所有人都注视着这无伤大雅的小插曲。 何书臣笑着点头,伸手也要拿话筒,准备还击,沈檀心冲来递话筒的工作人员当场一个眼刀,眼神里明晃晃是:你敢给他?那狠戾程度远超职业威胁。 工作人员不过是无辜打工人,哪见过这场面,吓得揣住话筒就下台了,走出几步才觉得后怕,沈董事长那么温柔漂亮一女人,怎么眼神跟个杀人犯似的! 领完奖杯,邀请获奖公司代表人物发言的环节,底下媒体都激动的抓住这个死敌相见的大场面,何书臣也终于逮到机会,在台上拿着话筒明枪暗炮一顿输出。 那种你冤枉我,加害我,害我一无所有债台高筑,却无法阻止我力挽狂澜,如今你的公司全是我脚下败将,你要亲手为我奉上奖杯的人类顶级自信,感染了在场上千人。 最后一句结语,“最后感谢一直想要置我于死地的对手,所有不能杀死我的只会让今后的我更强大,我何书臣谢谢你们。” 宴会厅里掌声如潮水般响起,这听上去实在是一个惹人崇拜,逆风翻盘的正面人物,宴会厅里半数人热烈鼓掌,剩下半数利益相关,不敢鼓掌,但心底多少有被这种顽强生命力触动。 沈檀心全程微笑听完,甚至跟着轻轻鼓掌,礼貌等待所有观众鼓掌声结束之后拿起话筒。 “金总,金总?”沈檀心温柔的声音回荡在辉煌大厅,“金黎在嘛?” 似乎又有活泼插曲,所有人惊叹于这女人极致的情绪管理和应变能力,都在探头找金黎。 金黎听何书臣发言都快气吐了,刚抢走伦巴图的水杯,把里面的冰美式吨吨吨往下灌。 低头擦了下嘴角,摄像机这才跟到金黎脸上,笑容明艳的脸出现在大屏幕上,她笑着朝台上的沈檀心点头,优雅体面。 沈檀心拿起话筒,声音里是不屑的嘲笑,“何总发言你听到了吧,他还得谢谢咱们呢。” 宴会厅寂静半秒,听懂的全都爆发出巨大的笑声。 她太嚣张,太坦率太不装,一丝解释也意图没有,根本无所谓什么正面角色还是负面。 怪就怪何书臣并不是真的成功,全国都知道他输给沈家,目前欠着十六个亿巨款。 本就是愿赌服输的商业竞争,那种老娘干你就是干你了,就是我怎么了的架势,清清淡淡一句话全然展现。 大厅里笑声冲天,众人一时都搞不清谁才是全塌房人设,全部都在笑,感慨这商界大佬过招,比春晚小品精彩多了。这下谁敢说真诚不是必杀技,刚才鼓掌的人此刻全被折服,佩服的掌声迭起,响如雷动。 沈檀心不多赘述,仅仅这么毫不正式的半句玩笑就过,继续给其他人颁奖,让某人那要死要活五百年惊天一吼,不过成她五指之间一缕烟。 仪式结束后众人下到二楼用餐,沈檀心和金黎瞧着何书臣气得脸色发黑,人像丢了魂,一脸死气。随行几个大肚子中年男人脸色也都不好看,一行人快步下楼。 沈檀心不想再跟蟑螂碰面,跟金黎在三楼随便进了个包厢,叫人单独把餐食送上来,准备吃一会儿等宴会差不多要结束再下去拍照什么的。 金黎进包厢就赶紧让人倒热水,说是笑的肚子疼,但很可能是咖啡灌猛了。 “他当时那个表情!跟要拉台上了一样哈哈哈哈!”金黎在拍着桌子大笑,包厢外站岗的苏喜和伦巴图都能听到,苏喜也忍不住跟着偷笑,原来沈檀心工作的时候也这么好玩。 包厢里的沈檀心干咳。“金总,注意素质。” 金黎坐回到沈檀心身边赔笑:“别生我气嘛,我赔你精神损失费。” 沈檀心把这粘人玩意推开,正色道:“他们拿了前三,咱们钱花了,知名度不能白送,分公司无论如何也得上岛。” 金黎面露难色,“我跟KAZ打了一年交道了,他们内部怎么回事我太清楚了,何书臣带的那帮马屁精都一帮快退休的守旧派,天天往会所钻,脑子里除了喝酒按摩搞女人没别的,说什么也要留守熙城。” “让何翌强行撕一部分出来。”沈檀心言简意赅,一个‘撕’字听得金黎眼中一怔。 “革新派有技术,开个分公司问题不大,但是老客户大订单都在守旧派那边,我贸然让何翌过来,分公司有可能支撑不过半年。” 沈檀心低头喝茶,垂眸时眼睛看上去更冷意透渗,“能不能支撑下去是何家的家务事,我们要做的就是把KAZ的名字贴在岛上,几个月就够。” 金黎沉默片刻,点头应声,两人再次达成共识。 果断,干脆,看问题直达关键一丝不拖泥带水,金黎一直是崇拜沈檀心的,眼睛难免眯成星星,“所以心姐,到底是什么人能配得上你,你女朋友何方神圣呐?” 门外的伦巴图居高临下地撇苏喜一眼,伦巴图的下半张脸没表情,m型唇线紧抿,但隔着墨镜苏喜也看懂了伦巴图在憋笑。 苏喜口罩下的脸颊一红,不理会伦巴图。 “她在国外读书,不过……”沈檀心垂眸笑笑,轻声道:“回国也不告诉我,乔装打扮,等着我把她认出来。” 第38章 “别……别在这儿。” 苏喜屏住呼吸,贴门口站着不知所措。 这下伦巴图笑的胸口都微微起伏。 包厢里又传来沈檀心的声音:“你说你,抢伦巴图的咖啡喝干嘛呀?你那体质能跟人家比么,喝点冰的疼成这样。” 伦巴图这回不笑了,但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苏喜笑着,贱嗖嗖地把脸凑过去,超小声:“巴图姐,包还了没有啊?” 伦巴图抬腿就是一脚。 吃过饭歇了好一会儿,两闺蜜手挽手这才慢悠悠从包厢出来往楼下走,沈檀心没有往苏喜这边看,但跟在后面的苏喜这下尴尬的都抬不起头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被认出来的? 下到二楼,宾客基本用餐完毕,一些人已经离开,剩下的人也陆陆续续要走,人们嘴里讨论着,“何书臣喝多了,哭着呢。”“确实惨,要我欠那么多钱也崩溃了。” 这倒是让沈檀心有些意外,何书臣是何家受宠小辈不假,但这么多年也多少是经过事的,不至于人前这么失态吧? 还在思考对手又在憋什么招的沈檀心,看到何书臣的脸才打消了念头。 那就是一张短时间受尽打击,失魂落魄到崩溃的脸,五官颓唐仿若移位,脸色晦暗,酒精硬是染上酡红。 “沈檀心!你个臭*子冤我冤的好惨!卖岛的钱一分没进我兜,全让你跟你姓安的姘头分了!帽子全他*扣我头上!” 他老泪纵横,指着沈檀心鼻子高声骂,委屈的像个五十岁的孩子。 身边几个下属连拉带拽才让他没有扑向沈檀心,但何书臣使得力气太大,就这么被七手八脚的带倒在地上,索性往地上一躺,仰天痛哭。 世家子弟万人艳羡的出生,这么多年纵横商海都是趾高气扬,他当了半辈子人上人,如今却成买包烟都要刷父母的卡,欠十六个亿的老赖。 沈檀心侧目,叫人尽快疏散宾客,目光在回到何书臣身上时,眼神里有了些疑惑与空洞。 原来人被冤枉,是可以这么痛苦的么? 自己当年被他冤枉坑了家里十几个亿,坑死家中长辈的时候,有像他这样么? 沈檀心微微侧头回想着,想起了自己躺在明水湾雅墅的地板上借醉装疯,想起生日那天,躲在杂物间求苏喜立即*她给安饶看。 “沈檀心!你喜欢的女人我*过!”何书臣醉的爬都爬不起来,却无比畅快的大笑,不停重复这句话。 苏喜听得浑身发烫,拳头攥的咯吱作响,她知道何书臣说的不是自己,是安饶,但难受程度让苏喜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捅死他。 “金黎!”何书臣骂上了瘾,从地上爬起来指着金黎,“不要脸的外地暴发户,就盯着我何家吃肉喝血是吧!真他*就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谁都能跟你搞一腿,万人*的*货!” 种种不堪入耳地词汇让金黎当场瞪大眼睛僵在原地,她这辈子没被人用这样的词汇形容过。 旁人口中的暴发户金家,来熙城之前也是外地多年来的大富家族,金黎也的的确确是自幼家教严明的千金小姐。 沈檀心本想揽着金黎赶紧走了,不跟这恶心东西缠斗,但拉着金黎拉不动,抬眼看到金黎哀哀的眼神,她心里咯噔一声,顿时有些心疼,金黎听进去了。 何书臣变本加厉,酒精把原本诡异怪谲那一面无限放大,他当场脱了自己的裤子。 “啊!”金黎下意识尖叫捂住眼睛。 何书臣嘴里笑着,骂着,大声邀请金黎,周围人拦也无济于事。 沈檀心拉不走金黎,只能捂住金黎的耳朵。 一直以来,年纪轻轻,过分漂亮又交际能力卓越的金黎,遭受着数不清的非议。 看起来柔弱,其实一直在忍受明里暗里的黄谣,拼命努力向家族所有人证明自己。 此刻沈檀心手掌里感觉到金黎在隐隐发抖,头一回遭遇这样野生动物般的邪门攻击,沈檀心有些心疼的猜想,金黎多半是会留下心理阴影。 她身后的伦巴图下颌紧绷,颧弓因极度压抑在隐动,气息骇人。沈檀心本想让伦巴图干脆把金黎扛走,转念改了主意。 沈檀心侧目对助理道,“会场的监控今天为什么出问题?去修。” 助理愣了一秒,立即明白什么意思,立刻去监控室。 沈檀心看向伦巴图,眼底没有一丝波澜,“你被解雇了。” 没有半秒停顿,甚至苏喜都没还没反应过来,那个高大黑影利剑出鞘般离开她们身边直袭何书臣。 伦巴图当着所有人面把何书臣拖走,径直走向安全通道,苏喜快步跟上去,帮着几脚料理掉周围几个喝的东倒西歪的老男人,带上安全通道厚重的门。 一个是檀行控股有限公司辞退的前员工,一个是临时工,这二人的个人行为不能代表公司。 接下来是不能见光的时刻。 安全通道有人在处理一些私人恩怨,分明传出一些歇斯底里的声音,但凄厉程度,在警方到来之前……没有一个人敢拉开那扇门。 伴随着何书臣的惨叫,金黎哇一声哭了,在这一天,似乎很多人的压力都到达了崩溃的程度。 沈檀心抱住她,轻轻拍着金黎的后背,金黎的眼泪把她肩头的衣物打湿。 苏喜跟进来才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伦巴图把何书臣的领带解了缠在手上,接下来如何拳过无痕,如何让人痛而不伤,伦巴图简直如解刨大夫般对人体构造了如指掌。 处处关节反方向拧,拧到韧带发出极限咯吱响,直到嘎嘣一声。 何书臣疼得酒都醒了,满头满身大汗把衣服全部濡湿,喊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真切让苏喜想起老家杀猪。 苏喜完全插不上手,中途何书臣活活痛休克,又被伦巴图想法子弄醒,伦巴图全程面无表情,大气不喘,一个接一个动作行云流水。 临走,伦巴图又依次把何书臣身上数不清的脱臼错位接回去,接法似乎也有特殊门道,他叫的比杀猪还惨。 半个小时,不见一点受伤痕迹,不见一滴血。 苏喜叹为观止,脑中又响起那句: 巴图姐,你到底是干啥的? 离开宴会,伦巴图收了个消息就走了,苏喜看到金黎好像被金家派车接走,独自去到沈檀心车上。 车门一关上,两个人在后座相拥。 每天在手机上望眼欲穿都快变成电子女友的人,此刻真切的暖热体温和清香气息终于挤满怀抱。 可一回来就看见那蟑螂乱舞难免让人担忧,苏喜抬手摘去口罩帽子,侧过脸吻着沈檀心长发,一开口声音低哑,已经染上泪意。 “你怎么把我认出来的?” 沈檀心的声音也同样有些低哑:“我要是连自己女朋友都认不出来,那我这智商基本也告别经商了。” 两人紧紧相拥,沈檀心靠在苏喜怀里,伸手从背后牵来苏喜的手看了一眼手背。 苏喜明白她在看什么,温声道:“伦巴图自己在忙,我没插上手。” “啪!”沈檀心打了下她手背,“你还想插手?” 两人的视线这才完全落到对方脸上,沈檀心最近气色红润,今天妆容精致,近距离看美得炫目,苏喜可能是这一年东奔西跑太多,晒黑了点,眉眼间看起来也更成熟些,黑发像丰盈沉厚的缎子。 苏喜依恋地用自己的额抵住沈檀心的,轻轻闭上眼睛,感受这一刻的安宁,车辆行驶,转弯时两人细微晃动,鼻尖几欲相碰。 “你可以有一个新身份。”沈檀心闭着眼,蜻蜓点水的吻了吻苏喜的眉尾、唇角,“珠宝商会主席宋家老爷子无儿无女,一直在找接班人,他已经观察你很久,对你很满意。” 苏喜闭目在黑暗中享受沈檀心的温柔,想吻回去,喉咙里吞咽渴望,“好。” “不要急着答应。”沈檀心轻声说她,似是张口准备详述其余事项,苏喜摁下按钮,车里升起隐私挡板,苏喜歪头吻住她的唇打断,“听凭差遣。” 沈檀心轻推苏喜,躲开缓声道,“你得听我说。” 后脑勺被轻摁,某人又堵住她的嘴,吮着她的舌尖,辗转轻缓,极尽眷恋地吻着她。 沈檀心鼻息间无奈的轻溢一口气,不再打算说正事,搂住苏喜的脖子回吻。 开回普罗旺斯公馆二十分钟车程,沈檀心融化在苏喜细腻的吻里。 苏喜不在国内时,沈檀心有时候一个人在熙都壹号偌大的平层里也觉得冷清,时常回家和父母住。 “今晚有家宴,咱们明天再回熙都壹号,饿了吧?一会儿到家吃点东西。”沈檀心温声问,跟金黎吃饭的时候她俩的安保人员都在门外等,苏喜应该还没吃午饭。 苏喜依然沉迷到几分失神地望着眼前莹润的红唇,一开一合,简直听不进在说什么,看向沈檀心关切的眼睛,苏喜眼里翻涌着难耐的欲,笑着意有所指,“嗯。饿坏了。” 普罗旺斯公馆后花园,晚夏季节怒放着诺瓦利斯月季、摩纳哥公爵、东洋菊等世界各地的花卉,人走进去满眼都是硕大花头,多如繁星,烟花般灿烂绚目,呼吸宛如在香海中浮荡。 数名侍者依次把厨房餐食端上花园里的餐桌,苏喜吃过午餐吃沈檀心,从柔情缱绻,动作慢条斯理,到眼尾泛红,逐渐失控,花园转角的风景一度比花园里更香艳。 乍一看沈檀心醉酒般柔弱无骨的贴在苏喜身上,全靠苏喜一手揽着才能站稳。 细看才会惊觉她枪银色的绸缎长裙只挂在腰部,白色戗领西装里空无一物,“别……别在这儿……我妈这个点总来喝下午茶。” 苏喜声音里带着低哑的蛊惑,沉迷不已,一刻不愿停,“你快好了。” 安饶和宁峥嵘的闲聊声在花园门外响起,由远及近。 没等沈檀心回头,苏喜一手抱起她摁进转角柔软的花墙里,沈檀心强忍咽喉里的冲动,紧蹙眉头,与身旁千万朵花一同盛放。 第39章 手里的力度截然相反 安饶替宁峥嵘开花园门,宁峥嵘先她一步进门,安饶跟在宁峥嵘身后,毕恭毕敬地柔声道。 “星光岛项目转让的事何书臣在何家算是认下来了,何家也拿他没办法,现在对他来说欠十六个亿还是欠十五个亿没区别,认下来还少些压力。” 宁峥嵘闻言脚步慢下来,疑惑一直在心底盘旋,侧目瞧着安饶,“你跟我说实话,你当初为什么答应便宜一个多亿把岛给我家檀心呢?” 安饶垂了垂眼睑,睫帘掩去眸色,“我幻想跟她合作会让我们彼此利益绑定更深,我以为她想要在岛上和我有一个家。” 宁峥嵘从这话里听出些东西,眉头有几分嫌弃的微蹙,商场上女人的感情始终是软肋,“你现在也这么想?” 沈檀心在花墙里颤,苏喜逼近她细汗闪烁的额头,羽毛般轻柔的落下一吻,手里的力度则截然相反,凑到她耳边笑着用气声问,“你怎么想?” 沈檀心把自己指背塞进嘴里咬住,蹙眉不出声,苏喜看她这样忍耐,眼底阴郁又畅快的复杂笑意更浓。 “离不离婚都没关系,我想待在檀心身边,什么身份都可以。” 安饶这话一出,沈檀心身下愈发猛烈,她伸手去推苏喜,根本推不开。 宁峥嵘声音微扬,“当然得离了,官司我们家会给你打赢,这你不用操心,至于你想……哎呀!”宁峥嵘嫌弃的皱着脸,“我才不管你俩怎么回事,你们爱怎么怎么。” 安饶激动到声音变尖,眼神恳切,“阿姨!您是说您同意么?” 宁峥嵘直接停住脚步,眼睛都瞪圆了,“我没说!” 似是没心情喝下午茶了,宁峥嵘掉头走出花园。 安饶目送宁峥嵘离开,唇角欣慰舒展,宁母至少是不反对。 心情有些愉悦的安饶独自花园漫步,停在花园餐桌前。 餐盘里有一些残羹剩饭,统共有十几道菜,荤素凉热甜点精细搭配,花园离餐厅不算近,作为客人,叫佣人把全套餐食送到这里未免有些太不见外了。 主人中这个点有时间的……安饶抬头,视线四处寻找沈檀心,花园里的柏林之声环绕音箱从进门时就在放古典协奏曲,按理说没人是不会播放的。 “檀心?你在这里么?” 沈檀心求饶般把额头抵在苏喜心口,手里紧紧攥住苏喜还在来回的手腕,艰难地把呼吸调匀。 安饶脚步声渐近,苏喜这才停下,另一只手牵住沈檀心的肩带,将裙子不紧不慢地给她重新提回肩上。 见没人回应,安饶不再寻找,转身去到花园秋千上坐下,低头在手机上发消息。 沈檀心整个人浸在汗水里,周身都是还未褪去的热潮,自己居然在爸妈花园里干这种事,实在荒唐,她抬头有些埋怨地看向苏喜,正对上苏喜暗色涌动的眼睛。 嗡的一声,沈檀心西装口袋里一震。 沈檀心惊吸一口气赶紧拿出手机调成免打扰,是安饶发来了消息,问她何书臣颁奖典礼喝醉的事,说许多人都说何书臣差点被人活活打死,去医院却什么也检查不出来。 趁着音响里的协奏曲播放到旋律最宏大的篇章,沈檀心双手捧住苏喜的脸凑近她耳朵小声埋怨,“别闹了好不好?” 苏喜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沈檀心蹙着眉有些犯愁,实在是好难哄,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双手搭上苏喜的脖子,有些疲惫的靠住苏喜,熟悉好闻的香气萦绕在她鼻尖,令人逐渐安定。 “我给你重新买个房子。”苏喜说。 音量不算小,沈檀心在苏喜身上听着苏喜胸腔都随之微微震动,赶忙伸手捂住苏喜的嘴。 沈檀心凑到苏喜耳边极小声低语:“我们一会儿就回家好不好?回家就看不见她了。” 苏喜鼻息间溢出些烦躁的气声。 趁安饶没注意,两人从花园杂物间的后门悄声离开。 回熙都壹号的车上,苏喜气不打一处来的把沈檀心牢牢揽在怀里,另一只手在手机上划下属发来的图和视频给沈檀心看,语气有些冷,像是仍压着安饶给的火气,“你选一个。” 第一套是带私家码头,三面环海,风格极具禅风的隐秘豪宅,遗世独立; 第二套是平层,位于繁华的闹市上空,宛如身在云端,全屋顶级科技仿佛穿越到未来; 第三套徽派建筑引温泉水入户,进门有整块玉石雕刻,攀龙附凤的影壁,露台私汤,花园里保留着千年古榕树。 熙城房价居高不下和沈家早年圈钱炒地价也脱不了干系,沈檀心抬手捂着苏喜手机屏幕,“过段时间会降,现在不买。” 苏喜垂眸瞧着她,因为骨相立体眉眼间距近,有点不高兴时,整张英挺浓丽的脸都显得阴沉。 沈檀心眨了下眼睛,靠在苏喜怀里,抚着苏喜长及心口的柔顺发尾,转移话题。 “对了,伦巴图是怎么弄的?我那会儿也听着何书臣快死了一样,怎么上医院都查不出来?” 苏喜看了她一会儿,唇畔微启,声音阴恻恻的,像幽微处隐秘的夜风,“把人拆开,再接上。” 没等沈檀心往细里想,苏喜抱紧她,温热的*气息笼在她耳边,“我学会了。” 苏喜顶着张实在俊秀美丽的脸,轮廓精致性感的嘴唇微动,说出的话却愈发叫人不寒而栗,“可别叫我逮到安饶。” 沈檀心望着苏喜,一阵心惊,苏喜这狠劲比自己二十出头那会儿有过之无不及。 沈檀心手里紧环苏喜的腰,低头埋进苏喜温软的怀,心里叹气一声又一声,轻声开口,“我的错,每次都叫你一回来就不高兴。” 苏喜抱着沈檀心,手里轻拢她脑后柔软顺滑的长发。 车里大约静了半分钟,苏喜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嗓音温柔许多,“我不生气了,说说那位宋家老爷子吧,说说他可以给你带来什么。” 熙都壹号平层,沈檀心站在影音室的投影大屏幕前。 沈檀心在液晶显示屏上画着思维导图给苏喜讲这位珠宝商会主理人的业务范围,细细地讲了十多分钟还没停。 大部分人认知世界的渠道是处处受限的,比如通过公开资料里各类财富排行榜去认知富人有多少财富。 实际上对于金字塔尖的人群来说,让公众知道他们有多少财富,以及需不需要出现在什么排行榜上让公众知道他们的存在,都随他们心意。 真正的巨富者如同黑暗丛林里的隐匿巨物,资产根本无法用具体金额来概括,沈檀心介绍的这一位就是。 苏喜独自坐在下沉式区域近九米的长沙发上看投影大屏幕,双肘撑膝,十指交叉放在唇前,眸色在昏暗光线里愈发认真。 “所以说这位拥有珠宝生意的巨佬,做的其实不是珠宝生意,是人脉生意。”苏喜淡声开口,一语中的。 沈檀心含笑点头,手指在遥控器上一点,屏幕上播放起茶山满目葱翠的航拍视频。 “他名下的高端酒店、私人会馆、高尔夫球场、茶楼酒吧、风水玄学等等产业,遍满国内一二线城市,港澳台。海外漂洋过境的轮渡、特别行政区博采业也在他经营范围内。 我最初想让你接手他的茶叶生意,既然现在你自己对翡翠珠宝有涉猎,接手这个板块也行。” 沈檀心这话说的好像那位宋老的产业早已是她囊中之物,能随便选,苏喜有些好奇地看向沈檀心。 投影光柱刚好影影绰绰的掠过沈檀心的眼睛,这一瞬扑朔迷离,叫人看不清沈檀心的眸色。 “如你所说,明面产业只是招牌,他做的其实是人脉生意。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比钱的能量更大的东西,那就是信息,人脉生意的本质就是信息交换。” 一如古代的信息往来场所,三教九流,达官贵人,大事小事都可以在那里交换到对自己至关重要的信息,在过去的个别年代,皇家垄断这种机构,配以武力,曾造成过空前强大的势力。 苏喜没想到现实中有人系统性做这事,规模还这么大。 “入他门下,你会处理到海量庞杂的信息,那些你想都没法想象的大人物,他们不为人知的秘密都轻而易举地掌握在你手中。 当你掌握一个大人物的秘密时,一定是危险的,但当你掌握所有人秘密的时候,你就可以利用他们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保护自己,这比物理上的任何保护手段都安全。 就像钱,任何人都可以使用它,所以所有人都被它驱使。当所有人都可以安心的在你这里交换信息时,你就拥有了支配一切的权力。” 苏喜在这话里听出了些许问题,眉心微蹙,“任何人。” 沈檀心眸色晦暗不清,点头道,“你的工作是像没有感情的载体给人提供交换信息的平台,像手机,像水,像钱。你可以在自己能力范围内伸张正义,但伸张正义不是你工作的目的。” 苏喜开始明白这位宋老为什么‘无儿无女’了,这样一份刀光剑影的事业,就算真有儿女,他也不会让亲骨肉来接班。 “商会背靠的就是他的集团,如果你认他当父亲,他会把珠宝方面的业务交给你,在三年内逐渐让你熟悉他别的业务,而你需要把护照交给他保管。 为了让交换信息的客户们放心,商会主理人不能出国,去往国内任何一个城市都要提前向集团董事会报备,想要辞职离开,必须留下血脉。” “血脉?” 沈檀心语气略带些无奈:“你可以理解为,培养你自己孩子,把自己换出来。” 苏喜点头了然,好看的唇角勾起,音色微扬,缓和了有些紧张沉闷的气氛,“我把那老头子换出来,能给咱带来什么好处?” 听起来是相当厉害,有那么些暗里权势滔天的味道,厉害到苏喜都有点不敢想,但切实的好处苏喜没想到,还以为会赚很多钱。 沈檀心摁下遥控器关掉大屏幕,慢步走向她,单膝蹲在她面前,仰头细细看着她的眉眼。 苏喜坐在沙发上低头看沈檀心,眼里是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这是两人多年来头一回以这样的姿态对视。 “如果宋老真的认你当女儿。”沈檀心深深看着她,眉心微蹙,眼底隐隐有泪光,“我就再也不用担心你的安危,再也没人敢碰你。” 这样低姿态,满眼担忧的沈檀心让人特想犯罪,苏喜呼吸微滞,缓慢吞咽渴望,眼里却在犹豫,那样一份略微一听就让人感到超乎想象的庞大力量,是会让人心生恐惧敬而远之的。 “到关键的时候,你可以救我的命。”沈檀心漫声补充道。 宛如一束光亮猛然乍破黑暗甬道,苏喜弯唇笑的有几分邪气,“速速带我去见我爹地。” 第40章 苏喜心里在抽着大哭,惊声尖叫 夜色包裹下的车流是一道道流光霓虹,车里两个人牵着手,十指相扣。 “舍不得我?”苏喜笑着瞧一直靠在自己肩上一言不发的沈檀心。 不等沈檀心说话,苏喜笑着继续道:“舍不得也晚了,宋老必是我爸,谁也别想跟我抢。” 能保护沈檀心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一路上苏喜已经想清楚了,钱的确不是万能的,再有钱的人也躲不过贼人惦记存心暗杀,能掌握关键信息,利用相关利益牵制才是王道。 想到今天宴会上那个酒后发了疯脱裤子的牲畜,苏喜眼神冰冷,她必须得到宋老的势力,才能真的保护沈檀心。 “宋老不会干涉你婚恋,但他会为了让你对他忠心,在一定程度上挑拨我们的关系。”沈檀心轻声说。 苏喜听出沈檀心声音有些不寻常,伸手捧起她的脸,脸上没什么异常,就是眼眶卧蚕都有些红,疑似路上偷偷掉了眼泪,苏喜有些意外,笑起来,“你担心这个?我最不担心这个。” 沈檀心眉心软陷,“那个糟老头子嘴巴可会编排人了!” “哈哈哈哈!”苏喜笑完故作严肃,已经进入角色,“你不能这么说我爸。” 沈檀心气得捏她腰,正中痒痒肉,苏喜又笑又痛连连后躲。 黑色轿车驶出市区,向着愈发僻静的山林长驱直入。 车窗外逐渐暗成一片,路灯下隐约只能看见幢幢树影,松林略带辛辣的草木气息从进风口飘散进车厢,轿车驶入樾榕茶庄深处。 茶庄有不对外开放的古建筑,琉璃瓦鎏金牌匾黑木立柱,富丽堂皇中又带肃穆之感,宛如禁律森严的宫殿。 车辆停在门口,身穿制服的门迎人员来为她们开门,一手固定在车门上方,一手护住车门。 苏喜随沈檀心下车,走进灯光辉煌的大厅。 沈檀心的高跟鞋声清脆敲在大理石地面上,口中用只有苏喜能听到的声音道:“他早就认识你,今天算是最后一次面试,如果通过,他会给你一枚家徽性质的戒指。” 大厅里有四名翡翠扣子立领黑缎长袍的人微笑上前,这两男两女五官相当端正,面容冷峻,高挑匀称,一看就有种高智商感和不一般的气质。 两人将沈檀心接到一楼休息厅先坐,弯腰端茶倒水,两人带苏喜坐电梯上楼。 站在电梯里,前面一男一女两个黑袍人一言不发,苏喜不动声色的用余光观察。 感觉他们和伦巴图有点像,都是那种看似松弛,实际无时不在关注四面八方的信息,肢体时刻处于预备状态,应该都是高级保镖之类的职业。 上到四楼,电梯叮一声响过,二人抬手请她先走。 四楼看起来可以供人居住,两百平左右,客厅全实木装潢,挑高穹顶,造价不菲的工笔画描绘青蓝色麒麟,可能使用有特殊染料,不同角度五光十色。 路上一扇扇雕花木门暗香宜人,各种古董花瓶摆件虽繁复,令人目不暇接,但摆放的错落有致。光窗帘上的绣品就要数十个熟手花费几年光景,有些珍稀壳类动物制作的古董屏风,大概是晚清皇室的物件,现在谁再敢想复刻,牢底坐穿。 数米长,半棵原木制作而成的茶桌宛如龙形盘踞茶室,气派非常,这样一棵原木从深山老林运出来,逢山搭路遇水搭桥,一路烧钱,耗费的人工物力难以用具体数额计算,与其说是一张桌,不如说是一座金。 “这大晚上的,沈家姑娘把人送来了?”里屋传来一个老人慵懒的声音。 苏喜下意识探头往那丝绸帷幕遮蔽处看,身边的黑袍男保镖温声道:“请您跪下。” 苏喜听得耳朵都僵了一下,啥?好小众的词汇。 不是,这都啥年代了? 苏喜有些懵逼地看了黑袍男人一眼,对方低垂眼睑,眉眼冷肃,嘴却是笑着的,只有一半礼貌:下半张脸礼貌。 “请您跪下。”黑袍男人又轻声说了一遍。 苏喜倒也不是那么在意面子的人,再说来都来了,自己是来找爹的,又不是当爹的。 苏喜自觉跪下,双膝。 看来这个老毕登很在意甚至享受阶级观念啊?估计是自大到把自己当皇帝呢,苏喜揣摩着,那按照古代人面见皇帝的规矩,眼睛也不能直视呗? 于是苏喜垂着眼睑,听着老毕登在原木长桌对面入座了,也没抬眼。 “嚯?”老毕登发出一声惊喜的感慨,“这年头的小孩一个比一个狂,你这姑娘不简单哦。” 苏喜算是明白老毕登为啥那么多保镖了,就他让人下跪这爱好,没保镖不得让人活活打死? 不过很难说黑袍人重复过三遍会不会揍她。 苏喜心里撇了下嘴,面上无波无澜。 寂静。 苏喜能感觉到老毕登正在注视她,逐渐可能有些疑惑她怎么什么问题也没有。 上半身体重全压在膝盖上,和地板接触一会儿就疼,不知道古代人天天跪怎么受得了,苏喜不适,但纹丝不动。 片晌,对方先开口。 “……你。” 老人似是有几分犹豫,“这头发怎么这么乱?” 苏喜不知道宋老是不是有点尴尬,可能是她让跪就跪太恭敬,显得他有点过于强权。 “理发店称这种发型为高层次剪发,能起到空气感蓬松头顶,纵向延伸长度的作用,简称鲻鱼狼尾头。”苏喜平静解说,语气不卑不亢。 说完,客厅里又是一片寂静。 苏喜补了一句,“我需要扎起来么?” 老头清了清嗓子随口应了一声,“扎起来吧,扎起来利索。” 这怎么跟班主任似的还管人仪容仪表?苏喜没把烦躁放脸上,一个黑袍女人很快拿来皮筋,她接过来一边扎,一边就听见老头让她坐下。 一起身就有人给她搬好椅子在身后,她一步不用走,直接坐下就行。 苏喜低声道了句谢,桌面反射看见老头摆了下手,两个黑袍人就退下了。 客厅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深更半夜,陌生孤男寡女,对方又位高权重,苏喜说自己完全不忐忑肯定是假的。 “沈檀心把你卖给我喽。”老头淡声说。 苏喜不搭话,眼观鼻,鼻观心,就这么坐在桌前听着。 “不过人家也养了你几年呢,就当报恩了。你是个好孩子。”老头手里好像婆娑着什么,有纸袋类的东西在响,“喏,见面礼。” “啪!”一个文件袋落到苏喜眼前的桌面上。 苏喜拿起文件袋打开,倒出几张照片,上面的画面瞬间惊得苏喜把照片翻过来压在桌上,瞬间感觉房间里空气稀薄。 智商告诉她那图片不是电影截图。 老头好整以暇的如同唠家常,“你在岛国惹那几个小喽啰,拿你还的二十万在黑市悬赏你,现在已经主动跟我们和解了。” 苏喜牙齿隐隐打颤,伸手几乎是颤抖的把照片全塞回档案袋,足有半分钟,才想起来要说,“谢谢您。” “自家人不必客气。”老人又扔来一个文件夹,“这你今年要完成的工作,也没啥大事儿。” 苏喜打开第二个文件夹时已经手心发凉,这回没照片了,是一些文字信息。 才看了三五行苏喜就猛吸一口气把文件放回去,文字上牵扯的那是什么人物! 她知道人家这事儿还能活么! 苏喜呼吸急促,看这些东西和把她的命留在这里根本没有区别。 老头笑的咯咯的,“第一个敢看第二个不敢看了?” 苏喜紧攥文件夹,挣扎了几秒,横了心,还是打开拿出来。 看都看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人死最多死一回,还能死成百上千回么。 “好了,拿着,回去看。”老头的吩咐打断了她的动作。 苏喜照做,把文件袋收好放在一边,垂着眼睑平复心情,脚下已经在打颤,只能用手死死压住膝盖。 “我这儿怎么回事儿你也大概看明白了。有些你还不明白的事,我得说两句。 沈檀心呢,她肯定是喜欢你的,我也很喜欢你,我们董事会里对你有所了解的人,都喜欢你。 但是没有人爱你,不然你也不能被送到这儿来给我卖命,往后身不由己的时候多的是,你在学校里学的那套是非黑白的观念,趁早全丟掉。 我跟你说这些呢,并不是要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我马上退休了,也不需要你效忠于我,从今往后,你要效忠的人只有你自己,你能信任的人也只有你自己。” 老头叫来护工,那人拿来了个什么东西,走到苏喜身边,放在面前的桌上。 那是一个古朴精美的雕花首饰盒,苏喜将它打开,里面躺着一枚金镶翡翠的戒指。 帝王绿翡翠蛋面呈长方型,周围是造型方正的麒麟纹样,像戒指又像印章,有种很强大的能量感,细节很古老,感觉也至少是清朝留下来的物件。 老头叫她戴上她便试戴,这应该是个男士戒指,中指戴着大一圈,无名指戴着大一圈,大拇指戴上倒是刚好。 她戴上之后老头似是很满意,“你现在就算是宋家唯一的后人了,等你毕业,我就把这个也给你。” 老头说完用个什么东西敲了一下地板,很响,苏喜一抬视线,看见了老头手里造型繁复的乌木鎏金手杖,头上还镶着拳头大的翡翠,那东西应该象征着全部的权柄。 这一眼苏喜也模糊看到了老头的脸,心中猛然一惊,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又定睛看了一眼。 老班! 苏喜两眼圆睁望着眼前的班主任,不,是宋老。 “哈哈哈哈!”宋老畅快大笑出声,“我就瞧你什么时候看我!怎么,以为我不乐意叫人看我啊?哈哈哈哈!” 苏喜整个人如着雷霆,耳中震的一阵长鸣,是老班?那个在技校带过他们班一年,总穿一身掉色旧夹克,长到脚面的灰西裤,一见校长就拍马屁的秃顶老头? 他管不住纪律总是吼得脸红脖子粗,动不动罚人做蹲起,冬天下雪的时候班上的刺头还借打雪仗拿雪埋过他,自己也贡献过几个大雪球…… 他是身家不止千亿,暗里权势滔天的商会主理人,多家上市公司董事长? 往日他每一个与真实身份极度不符的表情都浮现在苏喜脑中,又联系这皇宫般森严奢华的住处,刚才那些不能见光的照片和文件,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惧犹如洪水海啸瞬间把苏喜席卷,胃部顿时猛烈痉挛,全身寒颤,双手发抖。 全都是假的!全部都是假的! 刚才她还天真的揣测着这人自大到把自己当皇帝,这人居然能伪装成一个技校班主任玩似的观察她一年! 是的!就是玩似的,玩游戏一样,他连被校长责骂,被学生欺负都乐在其中,因为他站在更高阶层,那些人在他眼里全是蝼蚁,是玩具,只有他是玩家!说什么做什么全都只是他的游戏体验! 自己所有的隐私,身家性命,前途乃至人生,在这些人眼中就是游戏般的小事!不过随意扮演操纵罢了! 苏喜吓哭了,但她没有掉眼泪下来,心里在抽着大哭,吓得惊声尖叫,眼眶只是强忍着憋红,额角青筋隐动。 “老班……”苏喜声音发颤,再次垂下眼睑,为的是掩去眼里深入骨髓的惊恐。 “哎!哈哈哈哈!”宋老一如当年和蔼的应着,那得意的,属于玩家的笑声让人听了浑身发抖,“以后叫我宋老就好,你也要改个名字了,苏喜不是死了么,你得姓宋。” 而后宋老的随从又拿给她很多东西,新的证件,装着存款的银行卡,每月有十万额度的信用卡,写着她名字的几张房产证,车辆产权证,各种场所、保险柜的钥匙等等。 苏喜神思怳惚,翻看着证件,上面是自己的新名字:宋溪午。 临走,苏喜独自进到四楼盥洗室,想洗把脸连凉水都没有,往左是热水,往右是更热的水。 水流兀自流淌,苏喜垂目望着洗脸池失神,那枚帝王绿翡翠在拇指上反射着摄人心魄的光。 也就是说早在两三年前,这位宋老就属意自己做接班人了,比Zenobia注意自己更早。 沈檀心说Zenobia抓她是为了要她服务的一个巨佬,那个人是谁?为什么星光岛派对那天她没有见到那个人,而是被当礼物要赏给台下的畜生们。 手在热水里再次颤抖起来,苏喜恍惚中看到双手中流淌的不是水,是血。 心中惊叫一声,苏喜连忙往后退,熟悉地那种,完全无法掌控自己人生的无力感再度袭来,一时间又像回到十八岁那年,沈檀心要把她赶出家门的恐慌。 苏喜将水不断扑到脸上,捂住这张面孔,战栗着全力汲取氧气。 五分钟后。 苏喜走出盥洗室,腰背直挺,神情仪态如常。 门外站着那一男一女两个黑袍人,女人双手捧着爱马仕黑色公文包,男人提着Goyard大旅行袋,已经把她要带走的证件钥匙文件分别装好在等她。 “宋小姐。”两人朝她点头微鞠躬,依然是眉眼不动嘴唇弯起的笑容,“您的司机已经到楼下。” 苏喜下巴轻点,径直走向电梯,黑袍男人为她摁电梯。 下到一层,身边的黑袍人抬手护住电梯门请她先走,苏喜走出电梯,大厅排四列齐齐站着三十多人,一水翡翠扣立领中式黑袍,领头人穿西装,西装里面依然是翡翠扣中式立领黑内搭。 “宋小姐。”三十多个黑袍人齐声向她问好,折腰九十度深鞠躬。 那四列黑袍人身后,沈檀心从茶几沙发间站起身,默然注视着苏喜。 40-50 第41章 苏喜五花八门的来 沈檀心看见苏喜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的径自走出大门,只是随手抬了下手掌回应那些鞠躬问好的下属。 正门口停来那辆奥迪应该是宋老给苏喜安排的车,苏喜身边的人将包放进后备箱,司机给苏喜开门后苏喜便独自坐上后座,全程没有朝她这边看过来一眼。 沈檀心立在大厅原地,三十多名工作人员没有散去,鞠躬后直起身子,依然保持着整齐队形,等待载苏喜的车离开。 车没有开走,就这么停在门口。 大约半分钟后,一名黑袍男人从车旁回来,小跑进大厅,停在沈檀心面前,“沈小姐。” 他欠身,温声询问:“宋小姐说她随身物品都在您那里,今晚是否还可以在您那里借住。” 沈檀心清浅的勾动唇角,“当然可以,宋小姐怎么方便就怎么来。” “您是否同行?” 沈檀心点头跟上。 黑袍男人为她从后座另一边打开车门,沈檀心坐进车里,亦是一言不发,目不转视。 车子发动,行驶中后座两个人静默无言,司机礼貌询问苏喜是否需要播放音乐,苏喜连回答都没回答。 黑色奥迪s7在夜色中驶出樾榕茶庄,高速路上飞驰半晌,车厢里才响起苏喜的有些低沉的声音,“姐姐。” 沈檀心微侧目。 苏喜慵懒的仰头靠在椅背上,余光凝着她,语气谈不上不悦,听起来不浓不淡,就事论事而已。 “你是什么时候把我引荐给宋老的?” 沈檀心顿了一下,声音温和如水,气势上有些退让意味,“是宋老先发现你的。你十七岁那年他就找到我,我没有同意,我觉得我能将你培养的更好。” “结果后来出了Zenobia那事。”沈檀心呼吸听上去微涩,声音有了些泪意,“我才发觉我还是欠考虑。” 苏喜看上去完全没把沈檀心的示弱放在心上,佯装冷硬,话音深隽:“Zenobia想绑我去服务谁?” 沈檀心抬手沾了一下并没湿润的眼角,故意沉默了几秒,艰涩道:“她想用你讨好一位富商,百亿级别的,但这事被宋老知道了,那晚派人给富商打了个电话,告诉富商当晚派对会有人举报,所以富商那晚没去参加派对。 Zenobia身后没了靠山,不到几个月就被安饶把家里的股份啃食干净。” 苏喜淡然应声,没所谓地向窗外渐多的高楼看去。 到熙都壹号地下停车场,苏喜从后备箱拿出那两个包上电梯,沈檀心自然伸手要帮她拿一个,她躲开,嘴上礼貌地笑着拒绝,没什么异常,但只要细听就能从话音里分辨出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 司机在车里礼貌笑着与苏喜告别,方向盘一打,出了地下停车场就摁下蓝牙,跟电话那头的人复命,详述苏喜和沈檀心车上的对话内容,称二人情感上疑似已经产生嫌隙。 电梯里两个人依然无话,直到下电梯,沈檀心前脚进家门,苏喜后脚带上门,把两个包狠狠砸在地上,一把抱住沈檀心悬空猛转三圈,“哈哈哈哈哈!我就说没人能跟我抢爹!没!有!人!” “哈哈哈哈!”沈檀心被苏喜带的也忍不住笑起来,苏喜停下来,得意地升起自己的右手,展示小红花般展示自己的手背。 拇指上气势逼人的麒麟家徽翡翠戒指在沈檀心眼前闪耀。 翡翠浓绿的珠光刺进沈檀心眼中,沈檀心指尖滑过那麒麟狰狞的面孔,眉心微蹙,眼眶泛起红,等所有事情平息,她一定要想法子把苏喜换出来,这么想着,沈檀心担心地握住苏喜的手背,五指紧扣。 苏喜深深看着沈檀心眼里的神情,愈渐沉迷地凑近,“檀心,你能不能别这样看我……” “嗯?”沈檀心仍沉在担忧情绪里,眼底泪光闪动,不明所以。 苏喜狠力吻住沈檀心,辗转掠夺,凶猛恣意,人像被瞬间引燃,她顺势将沈檀心摁倒在沙发上,爬上去,完全覆压住沈檀心整个人。 她摁着沈檀心的后脑契合自己吻的更深,唇舌一番热烈的倾城掠地,仍觉不尽兴,她索性掐住沈檀心两腮,迫使对方张唇幅度更大,这才专注享受,越吻越不餍足。 沈檀心被她吻的上不来气,喉咙里隐隐发出破碎不成调的求饶声,像幼猫软叫,诱的人发狂却不自知。 熙都壹号的不眠夜,比往年更胜一筹。 用灵犀磁铁做1相当于获得双重体验,伴侣也可以通过选择个别器官共感来获得双倍体验,只是灵犀磁铁成本费用多年居高不下,技术和材料都无法找到平价替换,一直都属于极冷门的产品。 卧室里沈檀心整个人像泡在汗水里,苏喜五花八门的来。 樾榕茶庄里看到的文件不时闪过苏喜眼前,临走时宁老的话回荡在她耳畔。 ‘文件上那几个人已经落马,跑你读书的地方去了。等你回去联系我们的人,协助警方把人找到,活的死的反正囫囵个送回来就行,害!都是些刮民脂民膏的渣滓,不用跟他们客气。’ 苏喜明白戴上那枚家徽戒指意味着什么,这条命不再属于她自己。 用灵犀磁铁做1实在能让人一键发疯,沈檀心还没哭她都哭了。 好几回她脑子里真什么都不知道了,感觉要就这么死了,然后腾上天空去,飘然如仙。 那么,如果明天她就会死在陌生人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里,还不如今天,此时此刻,就死在床上。 “苏喜。”沈檀心抬手捧着苏喜汗水混合泪水的窄瘦下巴,轻声呢喃:“别怕。” 苏喜依然揉着她,她艰缓吸气,“我会一直陪着你,和你那时选择留下陪着我一样。” 沈檀心翻到苏喜身上,抱着苏喜苗条柔软又肌肉有力的腰,两个人都终于得以调整呼吸。 沈檀心在苏喜花瓣般殷红的唇上落下一吻,探究着苏喜事后失神的眼睛。 小家伙用灵犀磁铁共感的体验似乎相当炸裂,这回好像不必她反过来服务,正猜测着,腰上一紧,苏喜更抱紧她,鼻尖依恋地蹭进她颈窝,像只小动物,气声问她:“困了没?” 沈檀心应声,苏喜揽她抱起,去到另一间卧室干燥洁净的床上,相拥而眠。 次日清晨,沈檀心半梦半醒中感觉有人亲过自己就起来了,她不过再闭眼眯一会儿的功夫,起来居然已经快上午十点。 沈檀心冲过澡换好衣服,走到餐厅没看见苏喜,阿姨帮她把早餐拿去热过依次摆上餐桌。 偏西式早餐,奶酪莴苣肉馅Taco,有机玉米汁,萨拉米搭配小碟黄芥末酱,外加一份清口的青豆烩洋蓟,看起来是苏喜做的。 “她人呢?”沈檀心还是有些困,声音懒倦的问阿姨。 身后传来苏喜的声音,苏喜从书房关门走出来,笑着,“这是起不来了么?怎么不喊我去叫你?” 沈檀心抿着笑唇,不理会她言外之意,“你吃过了?” “嗯。”苏喜坐到她身边的餐椅上,侧着身子,一只胳膊搭着椅背,下巴搁在手肘上,像只小狗,直勾勾瞅她。 沈檀心身上是件素绉缎睡裙,莫兰迪色系的灰蓝色调,微冷的颜色衬得整个人冰肌玉骨。 长袖,用餐时露出骨相精致的手腕,手背肤质冷白细腻,无论用刀用叉,那手部骨骼线条都极优美。 桌下露出修长纤细的小腿,纤瘦轮廓在裙中恍若无物,叫人想赶紧劝她多吃点。 可胸前自然舒适的v领又大篇幅展露风光,内容实在惹人心惊,宛如十六世纪文艺复兴时期油画里丰润洁白的女性人物,美好动人的叫人挪不开视线。 沈檀心慢条斯理的安静用餐,喝玉米汁的功夫,目不斜视地刺苏喜一句,“没吃饱么?让阿姨再给你热点卷饼?” 小家伙到底是哪方面饿,她还是能感觉的出来的。 苏喜直勾勾瞧着沈檀心细白的脖颈做吞咽动作,在一边馋的吞口水,开口有几分幽怨,“你是不是嫌弃我?” “我没有啊。”沈檀心语气清淡,继续吃着。 “你有。你嫌弃我色。” 沈檀心佯装意外的侧目看她,“啊?你怎么还在想那个?” 苏喜眉目间覆上一缕阴云,有几分被欺负的愠色。 沈檀心暗自憋笑,越看这小家伙越好笑。 多漂亮一小姑娘啊?怎么会这么色?沈檀心自问长这么大也算阅人无数,就从来没见过这么色的女人。 平息了一下笑意,沈檀心注意到苏喜把头发低扎在脑后,很干练,苏喜发质好,一直很顺,这么多年都喜欢披头发,除了办事的时候基本都不扎。 “怎么把头发扎起来了。”沈檀心憋着笑转移话题,往嘴里塞了块萨拉米。 苏喜瞥她一眼,“留长。老毕登看不得人披头发。” 沈檀心笑的胸腔不住起伏,“我觉得比发型更需要适应的,可能是称呼。” “嗷,我爹地。”苏喜仍用称老毕登的口吻说。 沈檀心捂着脸笑,一缕碎发从耳边掉下来,把苏喜完全看进去。 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人,苏喜愈发明白古代人为什么说美人一笑天地都能失色了,沈檀心在笑,还会有谁注意别的。 沈檀心一吃完,苏喜抬手就送去漱口水,同时牵着椅子坐到沈檀心身侧,人整个贴过去。 实在是令人心驰神往,手刚搂住沈檀心的腰,下巴也搁在了沈檀心肩上,鼻尖凑着那脖颈一路痴迷的嗅上去。 沈檀心笑着轻推她,哄着她,“好啦。” 苏喜馋的在沈檀心颈窝里哼哼唧唧,死抱着不放,“沈董,苏老板都自己戳自己一年了,您就可怜可怜她吧。” 沈檀心失笑出声,“你这都哪儿学的词!” 得了默许苏喜瞬间原形毕露,一把抱起沈檀心回卧室。 第42章 明里争斗暗里痴迷,没日没夜‘亲密无间’ 熙城秋意渐浓,枯叶时常一夜之间洒满道路,逐渐冷下来的气温让早晨八点上班的人都裹上大衣或厚毛衣,进出KAZ办公大楼人手一杯热饮。 大楼内部的人员也像受季节影响格外躁动,开会吵架甚至打架都常有,平日办公气氛比窗外冷空气还萧瑟紧迫。 KAZ近年来几个热门项目负责人都是年轻人,打底211、985,满眼海归硕士名校,也就是以何翌为首的革新派。 这回新秀奖包揽前三,本是他们多年来理所应当的荣誉之一,结果在颁奖之前,荣誉奖金晋升机会全被何书臣带一帮*不干活的老家伙截胡。 职场00后本就不爱惯着老油条,这下子何书臣算是一脚踢到一群铁板,当面骂他是家常便饭,日常工作沟通都发何书臣表情包,说出去都是高管高材生,工作头像一个比一个精神失常。 不给个说法他们几乎要集体罢工,一时间偌大的公司成了辆拖也拖不动的破车,让何书臣一筹莫展。 经过十多天拉锯战,何翌带领这帮年轻人,争得临时策反的大股东们同意建立分公司,宣布入驻星光岛。 至此,何家目前效益最好,影响力最大的上市公司KAZ因内斗被撕裂成两半。 熙都壹号平层里,一米七出头的女人扶着门把手,亭亭的立在淋浴间,不时仰头娇声喟叹,紧闭双眼。 另一个女人宽肩窄腰,脊背有着一道竖直深刻的肌肉线条,低头大幅度张着唇,侵吞一些丰润回弹的柔软。 这十多天是实在意义上的蜜月,某位成功人士自己戳自己一年已然憋疯,羞到极致干脆破罐破摔,每天闭眼前是那事,早上一睁眼是那事,白日里总莫名其妙就有想法,哼哼唧唧的缠住人,昏天黑地。 KAZ正式入驻星光岛软件谷当天,沈檀心名下的上市公司檀行控股和金黎同时疯狂减持手中股票。次日,金海华都宣布定向增发,进行非公开融资。 沈檀心和金黎又从低位大量认购,这一卖一买她们持股比例没有减少,却凭空从二级市场赚到四个亿。 金海华都的股价从宣布定增后从3.5元一路上涨,公司市值突破150亿人民币。 “叮!” 两只香槟杯碰出脆响,熙城帆船俱乐部宴会厅里,两只纤纤玉手的女主人,抿唇笑的别有一番狼狈为奸的反派样。 现场钢琴家演奏的旋律铿锵有力,这是庆祝胜利的时刻,宴会厅里宾客盈门,觥筹交错。 沈檀心丝缎般的微卷长发笼在一侧,白色背心裙线条利落,脚踩漆皮高跟鞋,轻晃酒杯的手上缠绕着高定手链和Lange腕表,冷光闪耀。 金黎仰头将香槟一饮而尽,看起来心情大好,樱桃色唇釉在留在空酒杯上,招手让服务生换一杯。 黑色包臀裙搭配勃艮第红无袖绸缎上衣,上衣整体卷成玫瑰形状,微醺的粉红悄然爬上金黎脸颊和脖颈,显得她整个人娇艳欲滴,往日她似乎不敢穿露肤度大的衣服,最近看来她开始想怎么穿就怎么穿。 宴会上来了许多星光岛项目新的投资商,KAZ分公司的高管被何翌带来庆祝,何远黛也来了,还叫上了安饶。 窗外海域正在举行国际帆船大赛,金海华都是主办方之一,坐在金黎的位置能完整看见她赞助的船。 场外人潮的欢呼声隐约传来,宴会厅里几乎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事看窗外的帆船比赛。 金黎似是想起什么,忽然连看帆船也没了兴致,回到座位坐下,“心姐你听说了么,今天宴会据说要来个大人物。” 沈檀心抿了一口香槟,眼皮都没抬地问,“谁啊?” “你居然不知道?”金黎眼睛睁大,向左右看去,“宋老的接班人要来啊,不然你以为何家人为什么来的齐齐整整,还不是想借机会跟商会未来的主理人套近乎。” 沈檀心不动声色审视众人,“能做主理人的必然不是傻瓜,套近乎有什么用呢。” “见面三分情嘛。”金黎笑着,话音刚落,金黎笑容一收,紧迫如临大敌,悄声提醒沈檀心,“来了来了。” 不止是金黎,当两个翡翠扣立领黑长衫工作人员进门时,宴会厅所有人的注意都向门口投去。 安饶身边一直在应付攀谈的何远黛也忽然默不作声,原本有些喧闹的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钢琴师缓奏的Nocturnes,Op.55:No.1. 一共六个商会工作人员,三男三女,各个身姿挺拔,面容姣好神情冷峻,气质都是万里挑一的清绝出尘,优雅古典。 他们分立左右,在人群略显拥挤的宴会厅进口开出一条通畅道路,宋家大小姐身着黑色莨绸翡翠盘扣西装,同色暗花金线刺绣马面裙,在众人目光中步履如风的走进来。 个头过于高挑,容貌亦过于浓丽,冶艳程度霸道,甚至呈现出攻击性,因此带些英气俊美。这张脸实在不似亚洲人含蓄,让人一眼看去就笃定有异国血统。 长及后背的黑发梳成马尾低扎脑后,耳骨上一枚帝王色翡翠耳扣,与拇指那枚有着皇家气场的麒麟家徽翡翠戒指相得益彰。 宴会厅里极短的寂静了一瞬,明明是叫众人摒弃嫌隙也要挤来宴会见的大人物,真见到了第一反应却是不敢说话,不敢靠近,但毕竟都是商海里摸爬滚打的人精,谁胆大反应快,谁就能凑到最前面。 “宋小姐!”立即有人灿烂的笑着往前凑去打招呼,人们也纷纷反应过来,三三两两涌上去问好攀谈,一时间六个保镖都无济于事,门口顿时围的水泄不通。 金黎和沈檀心站在一起,金黎看愣了一下,小声跟沈檀心议论时眼睛也离不开那位宋小姐的脸,“心姐,你说宋老那样……他是怎么生出这样的女儿的?” 金黎脑子里狂闪秃顶宋老的脸,感慨到摇头,“她妈妈得美成什么样?” 沈檀心忍不住低头哈哈哈的笑,这脸是苏喜自己‘捏’的,这张脸的妈妈就是苏喜自己。 “嘶……我好像在哪见过她。”金黎忽然想起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入口那边的宋溪午视线环顾,也在人群中找到了她,两人视线一接,金黎咧嘴哭笑不得,“完了,真是她啊。” 人群拥挤,那位宋小姐就放慢脚步往她这边走,不允许保镖对宾客有任何主动的肢体动作,却也不着急,闲澹从容,似是被众人前呼后拥的场面已经经历过上万回,司空见惯。 宴会厅里所有聪明绝顶识人无数的宾客们,都在如x光机般疯狂扫描和思考这位宋家大小姐的处事。 比如何家老将何远黛,知道挤不进去就站在外围,同安饶和何翌低声议论,“若是宋老本人,进门以后,不会有一个人没事敢随便上去攀谈,这姑娘倒是宋家头一个亲民派,跟女明星似的。” 安饶轻笑附和,“粉丝见面会。” 这两人明褒暗贬,眼底都是嫌弃,何翌却有些不以为然,“我怎么没看出来她哪儿亲和?不是谁都没理么。” “她要去找金黎,哪有一进门就直奔人家的?这只会让人猜测她有求于金家。” 何远黛嫌弃的摇了摇头,但还是没把视线从她嫌弃的人身上移开,“如果是宋老来,就算要有事交代金黎,也会往主位稳如泰山的一坐,那金黎自然就主动找他去了。” 这位年轻的宋家大小姐确实没向任何人隐藏她的意图,何翌喝了一口香槟,没再说话。 在这种场合,谁先找谁说话,关乎排场面子等等细枝末节,都是体现阶层和权力的工具,显然,这位年轻的宋家大小姐还未谙熟这些道理。 站在何远黛身边的安饶一直听着,点头道:“也许是和她的国外血统有关吧?这方面总是国人强一些。” 何远黛听爽了,下巴微扬,“那当然,咱们老祖宗几千年的智慧。” 意识到宋小姐要来找自己,金黎连忙一路小跑凑进人群,奈何巨佬露面大家都想混脸熟,一点面子都不给她。 直到宋小姐隔着五米远笑着把手抬起来,周围宾客才立即退让开,两人伸出的手总算是翻山越岭握上了。 “哎呦,还对人笑上了。”何远黛直咋舌,怀疑这宋大小姐实在是不太聪明,花瓶一个,嫌弃在眼中毫不掩饰。“那沈家姑娘现在跟金海华都的金黎亲如一家,宋大小姐这是也想入伙。” 何翌低笑着,“笑一下而已,这么说为时过早。” 安饶不说话,某些话正好刺中她痛处,唇线抿的发直。 “宋小姐!您好您好。”金黎握着手点头弯腰,笑容明艳大方,“我是金海华都的金黎,我家前年才从陵城迁来的,您想必还没听过,久仰商会大名,一直都没机会拜会,宋老近来可好……” 一番寒暄后,金黎脸上的笑容愈发尴尬,极小声地笑着说,“上回多有得罪……” 金黎心里暗骂伦巴图八百遍,伦巴图那死女人到底是干嘛的!宋老的女儿也敢随便挥拳打着玩! 宋溪午朗笑出声,艳若灿阳,宴会厅里所有辉煌灯光,琥珀美酒与那笑容相比都黯然失色,“小事,别放在心上。” 金黎也顿时舒展笑容,准确的说是整个人都舒展了,心里感慨的想哭。 还是同龄人好啊!有时候越是年纪大的人,那心眼越是小的跟鸡屎一样! “关于星光岛的开发现在备受社会各界瞩目,有不少人都到我这里询问关于各项目落地的具体进展。”宋溪午平静的看着金黎,开诚布公。 “我知道金海华都在金总带领下一直着力打造岛上新城的金字招牌,但岛上目前头部企业少、缺少交流渠道、成果转化困难,对重大项目的招引难以形成有效支撑。 后续岛上能否进一步完善资源配置,软件园区是否真能吸纳产业链和上下游企业入驻,并保持经营性收入的稳定增长,都在商会及各界人士的密切关注内。” 【中译中:很多人盯着你出错,你为了捞钱在岛上吹得牛批太大了,你最好是能兜住,Iseeyou,我正看着你。】 这是一丝一毫一丁点面子也没给金海华都留,像冷气弹原地爆炸,轰的一声炸的一片死寂,周围所有人都脚底生寒,更不用说金黎了。 金黎嘴角微抖,勉强笑出来,“没想到宋小姐日理万机还能如此深入的关注岛上的项目,金某实在是受宠若惊万分感动!宋小姐的真知灼见,金某一定铭记在心,警钟长鸣。 熙城这么多年都没有过如此全民参与的大项目,能孕育经济新动能的机遇必然伴随相应风险,未来产业决定产业未来嘛,头一回着手做事就遇上风口,金某也是诚惶诚恐,一直以来谨小慎微,尽全力为公司做好带头人,往后还请您多提点……” 【中译中:这么大的盘,最好请宋小姐帮我兜着点,不然您新官上任,以后拿啥赶业绩?】 “家父常在cbd大楼里眺望星光岛,那个小岛浮在蓝海中很像璀璨的珠链,实在很美。 家父曾说,任何产业做大做强的基础都是天时地利人和,金总要加快岛上项目的布局,还是要落实在与专业大拿的合作上,要慷慨与其他企业分享最前沿的技术,积极对接各企业合作伙伴的引导……” 沈檀心作为星光项目重要合伙人,这些话自然也是对她说的,所以在众人都竖起耳朵僵着时,沈檀心漫步来到了金黎身边,宋溪午对面。 宋溪午扫视二人,继续漫声道:“比包装项目困难的是落地,比项目落地困难的是深耕,如果为图一时之利本末倒置,那再广博的愿景也会顷刻间土崩瓦解。 商会多年来看过无数企业的四季荣枯,熙城那条引人疯狂趋之若鹜的十里洋场,我看到的是大江东去,淘不尽的英雄血。” 【中译中:有好处速速来分,不然你俩爱破产破产去,我才不罩你们,自古以来,熙城都是铁打的宋家,流水的富商。】 宋溪午这话一出,金黎彻底不敢辩驳,不断赔笑跟腔,周围人听得大气都不敢出。 宋溪午不再多说一个字,不带一丝情绪的目光清淡的落到沈檀心脸上。 沈檀心垂下睫帘掩饰着什么。 沈檀心第一次感觉亲切感是强劲的,这十几天和面前人没日没夜的‘亲密无间’,气息和体温都高强度高频率的融合,简直没闲过,好像身上每一寸皮肤乃至每一个细胞都熟的不分你我。 而且刚才临出门这人还在衣帽间里跟她…… 宋溪午冷淡的眸色里带了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神秘笑意。 “沈董最近在忙什么?” 第43章 “我,沈檀心,一直都在欺骗你的感情。” 金黎闻言意外的向沈檀心看去,似是猜测两人是不是见过。 沈檀心抬眼礼貌地与宋溪午对视,笑容沉稳亲和,配上这身白色背心裙,商务优雅的气质无以言表,她坦言道,“在忙软件园项目非公开定向融资的事情,宋小姐。” “融的还顺利么?”宋溪午一改方才对待金黎刚正不阿的态度,表现出几分亲和。 沈檀心点头应声,礼貌感谢对方的关注。 宋溪午嘴角轻扬谦和有礼的笑意,温声道:“需要帮助随时来商会找我,商会里宝藏济济,合作机会众多,资金流强劲,日日为沈董门户洞开,常来。” 沈檀心暗吸一口气,这家伙这张嘴!沈檀心内心磨刀霍霍,又气又笑,真想掐着这小家伙脖子使劲晃一晃,问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表面上沈檀心仍是点头微笑,礼节上依然无懈可击。 在宴会上所有聪明人眼里,宋家大小姐对待二人不同的态度,是上位者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的经典话术,但只有沈檀心一个人,可以从这些话里听出些别的意味。 宋溪午完成此行目的后扭头就走,步伐不疾不徐,不似有急事,但这下看傻所有人。 宴会厅里短暂的寂静后议论声四起,“哎?怎么走了。”“谁说错话了?”“没有啊。”“宋小姐!” 宋溪午带着人离开足有一分钟后,还有人猜测宋家小姐只是去洗手间还是什么,又过了几分钟所有人才真的相信,人真走了。 四下里顿时一片哗然。 此刻宴会厅里这些宾客都是身价上亿数十亿的投资人,董事长,上市公司企业总裁高管重要股东,全愣了。 宋老是爱摆架子,像个土皇帝,但几十年都这么摆过来了,他们各有所求也愿意捧,可这位宋大小姐直接走了! 这样对他们理都不带理会,场面话都懒得说的人,这一屋子领导大佬,一辈子都难得见几个。 何翌失笑出声,“宋家大小姐是不爱摆谱,她是平等看不上所有人。” 安饶莫名看那宋家大小姐极不顺眼,感觉那个宋小姐有种瞧着礼貌恬淡,实则带着狂出天际的傲慢,“宋老不是最重家风么,接班人怎么会这样?” 何翌笑道:“以前信息交流不发达,宋老还需要阶段性在酒席宴会上露面拓宽生意,现在互联网时代,所有需要知道商会的人,哪怕在千里之外也会有渠道知道。从来尽是旁人有求于宋家,哪有宋家有求于别人的时候? 所以说啊,宋家大小姐当然可以不参与应酬了,哪怕人家一杯酒也不跟咱们喝,招呼都不打,等咱们有事相求的时候啊,还是得恭恭敬敬叫一声:宋大小姐。” 何远黛气息不稳起来,微眯起的双眼牵扯起皱纹,脸颊染上一抹愠色的红,她不得不承认,时代变了。 宴会厅所有人也都后知后觉回过味儿来,那股子藏在谦和有礼背后的特立独行,逐渐显露出其张狂至极的真面目,仿佛一字一句就写在宴会厅大门敞开的空门口: ——我不需要你们对我笑脸相迎,不需要你们问候,不需要等待你们从而让你们浪费我的时间。我不需要你们用任何方式来彰显我的权力和阶层,因为我就是权力本身。 宋溪午离开二十多分钟了,宴会厅里依然久久无法恢复平静,众人还在热火朝天的讨论她。 出场短短不足三分钟,却像一颗能量巨大的重石震的所有人无法平静,有人惊叹,有人崇敬,也有人因为畏惧在小声的阴阳诋毁。 商会未来主理人的新形象在所有人心目中强势扎根,会狠厉又会怀柔,且拥有实力范围内被允许的,最大限度的倨骜。 宴会临结束,何远黛叫住了沈檀心,一番谆谆教诲,就外国语学校分校的师资力量不足为由,找沈檀心拉投资。 这老太太向来精明,说学校项目缺钱却不让沈檀心投学校,因为学校项目安全,她设法逼着沈檀心投KAZ分公司,给分公司拉业务,帮何书臣擦屁|股,否则就搁置分校投入使用的进程。 于是沈檀心果断对何远黛笑的如天使般温暖,口中委婉却清楚的表达一个意思: 那您快让学校倒闭吧,反正我这边钱已经到手了。 老太太脸都气绿了,这年头的年轻人真是道德败坏!一个比一个狂野,简直演都不演了! 沈檀心抬脚就走,安饶在后面追,从宴会厅追到停车场,两人又从停车场折返回酒店行政酒廊的茶室包间。 伦巴图照旧一席高级保镖制服,黑超墨镜,关上包间房门,立在屋内,沈檀心安饶对面而坐。 安饶正要说话,看了一眼伦巴图,问沈檀心,“聊公司内部业务,有外人在不合适吧?” 沈檀心没所谓地靠在茶室藤编软椅上,“人家连你家务事都插手过,也不算外人了,有什么事说吧。” 安饶抿唇作罢,给沈檀心倒了一杯茶,开始围绕现在KAZ分公司岌岌可危,马上有可能散伙,百般游说沈檀心不能变脸太快,会造成何家过度防御。 沈檀心探究着安饶眼里的担忧,从字里行间分析安饶的意图。 安饶与何家的关系不止是何书臣妻子这么一个身份。 这些年安饶名下的资产参与过何家许多产业的投资,特别是与何远黛,利益牵扯仅次于跟何书臣。 可以说何家挨一拳,安饶要痛三分。 安饶也意识到沈檀心在想什么,声音软和下来,“我不在乎投到何家那些股份和项目,我是担心你。何家垮了星光岛可要烂尾了,你想落个圈钱跑路的名声么?” 沈檀心瞧着她笑,“一个分公司就能拖垮何家,那何家也未免太脆。” 安饶闭住唇,脸上写着不悦,但又更像对着小孩子,不舍得动怒,有气撒不出来。 沈檀心看在眼里,两人之间短暂的安静后,沈檀心赶在安饶再次轻唤她名字之前,移开视线,淡声道。 “抱歉,安饶。这些年,欺骗了你的感情。” 安饶屏住呼吸。 沈檀心指尖摆弄了一下十二格木盒里的精致茶点,捏起一个疑似有浓郁抹茶味道的,但似是觉得正在道歉吃了显得不严肃,又放回去没有吃。 安饶绷着唇,脸色有些发白,左右微晃了一下,似笑非笑,“你现在说这个什么意思?” 想说她过河拆桥么?沈檀心瞧着安饶逐渐破碎的目光。 那座桥,通往的本来就是黄金万两,不是两情相悦,如今黄金万两沈家已有保证,安饶难道还期待别的么? “我说,我,沈檀心,一直都在欺骗你的感情。” 宛若晴天一声霹雳,茶室里炸的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站在门口的伦巴图算是明白沈檀心为什么今天让她站在这儿了,看来沈董也有怕挨打的时候。 沈檀心眼里没有抱歉,没有倨傲,像没有一丝人类的情感,只是静如潭水,潭水倒影着空无一物的平静蓝天。 “当年催你离婚,是为了好单独料理你,给我二叔报仇。后来我和你保持友人关系,言语暧昧不清,是为让你把岛交给我,再拖何家下水。” “呵……”安饶面无血色,艰难地望着沈檀心,哭不出来。 “救你。”沈檀心看着她继续说,“是那天进酒店我就看到下边支着天幕,遇险时我决定抓住机会赌一把,让你再信我一次。当然了,也有一部分救人的善意在里头,如你所说,我是个好人。” 安饶听着她说,呼吸道一抽又一抽,脸上却似笑起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连这个都告诉我?” “道歉就该足够坦诚,才算是对人的尊重不是么?哦,还有,何书臣家暴你那天。”沈檀心微微面露难色,“我抱你,是因为我女朋友在偷看,我不想让你瞧见她。” “嘭!”安饶挥手打翻桌上所有糕点茶具,顿时稀里哗啦碎了一地,伦巴图上前几步,沈檀心抬手示意她没事,她便退至沈檀心身后。 那枚疑似抹茶味的浓绿点心摔在地上,被盖在瓷器碎片下面。 沈檀心抬眼,“时至今日我依然不认为你值得同情,也不认为你付出的代价足够,但我既然已经没理由继续欺骗你,就应该告诉你真相。” 安饶坐在落地窗旁,外边阳光明澈,她整个人也像是要透明,坐在那里好像风一吹就会散。 安饶开口细若蚊呐,“……那最开始呢?在我还没有……伤害沈家之前,在我们最初认识的时候。”安饶求救般含泪望着沈檀心,哽咽到再说不出一句话。 沈檀心明白她问的是什么,那时候自己二十出头,仗着自己是沈家大小姐,狂妄倨骄,做事常带幼稚少女气,安饶处事圆融,成熟稳重,两个人在公司是合拍的搭档,私下也是不错的朋友,可要论别的心思…… “抱歉,我母亲你是见过的,她太强势,我自幼就感觉自己有两个爸爸,这造成我一直打心眼里抵触比我年纪大的女性,大一岁两岁都不舒服,何况你大我那么多,更不用说产生暧昧情感了。” 沈檀心从来不喜欢姐姐,她感觉自己只能对比自己的小的女生产生爱情,安饶美是美的,但她从初见就的确是一丝都生不出那种喜欢。 一瞬间的诛心之后,安饶心头产生一片空白,像给死人蒙上白布,类似于心理学中的解离状态,使人短暂在剧烈痛苦之中麻木。 沈檀心微微侧头探究安饶惝恍的神情,“你是否接受我的道歉?可以把这些事儿都过去么?” 身后的伦巴图猜测沈檀心马上就要挨打,不动声色往前半步。 安饶听了这话猛地看向沈檀心,原本都飘出死气的眼睛似是鲜血淋漓,从地狱里活爬上来,这么多年!这个女人每句话每个眼神每个动作都是假的!都在玩弄她的真心!“沈……檀……心!” “听说何书臣让你现在找不到工作,你们的夫妻共同资产也都冻结着。” 沈檀心平和如水的音色交汇进安饶腾然而起的怒火。“不多说了,我出三个亿参与KAZ分公司A轮融资,引荐你胜任分公司执行总裁。” 怒火依然在安饶眼里灼烧,沈檀心向她伸出邀请交握的右手。 “3.5个亿。” 灼烧。 “3.8亿。” 烧。 “4亿。” 茶室里长久的安静,沈檀心伸出的手已经有些累了,沈檀心收了视线,也同时将手往回收。 安饶怒火褪去的双眼被烧的猩红,两行热泪夺眶而下,弯唇有些自嘲的笑着,抬手握住沈檀心的手。 “沈董实在是很有诚意。”有人哽咽着说。 沈檀心抿着唇,有些孩子气的微蹙眉心,“不必勉强,真的。” 四个亿的投资谁都要,能当总裁的人才满地爬。 安饶摇头,眼泪乱掉,“不勉强,我接受你的道歉。” 安饶紧握着她的手,带着余恨,用劲极大。 沈檀心眉头蹙的更紧,瞥着两人的手,“你就这点出息?就这么报复我?” 还在捏。 像个小孩子逮着踩别人脚的机会使劲踩,安饶估计是用了这辈子最大的劲,沈檀心原地起立,啪啪啪的拍安饶的手。 伦巴图立在一旁,目光微顿,这什么?这是动手还不是不动手? “喂!喂安饶!嘶……” 安饶眼含热泪放开沈檀心的手,仰头看着沈檀心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仇恨,只有痛苦,和隐隐的,越来越多的软弱。 怎么办……还是喜欢。 还是好喜欢她……这到底怎么回事。安饶自嘲的苦笑着,绝望的泪流满面。 没等沈檀心再说话,安饶一手支着自己的额,另一只手摆了摆让她走,包厢里那两人都快步离开了。 心痛这才完全席卷安饶整个人,她趴在茶桌上,耳边只有她自己痛哭的声音,这一刻痛彻心扉,酸涩蚀骨。 分明青天白日,心里却再看不见一点光亮。 熙都壹号。 沈檀心进家门穿过走廊玄关,中式厨房那边飘来浓郁饭香,能明显闻出葱香,还夹杂着类似鲜香海味,揪着人的嗅觉使劲往里勾。 从宴会厅到行政酒廊回来沈檀心什么也没吃,望向厨房里不知道是阿姨还是苏喜一闪而过的忙碌人影,“在做什么?” 苏喜|宋溪午一席翡翠扣中式黑西装还没来得及换掉,从厨房端着餐盘献宝般小碎步凑过来,得意挑眉,拖着长音:“超……好吃!” 浓油赤酱的葱烧海参盖饭,香气扑鼻,色泽极是诱人。 这道菜里面的葱油,要用猪油炸过葱了再加各种各样的香料和食材熬香,海参更是程序繁复,要折腾七天。 做好的海参都切成刚好入口的大小,又往米饭上一盖显得很朴素,但人饿了,这么吃着就会很适口。 沈檀心在餐桌前坐下来,只是看了一眼就感觉满心幸福,笑眼弯着。 苏喜|宋溪午笑着转头又去拿菜,“我看何家那几个老毕登全来了,猜你肯定烦的吃不下饭,就赶紧回来烧菜了,海参本来是要给你做佛跳墙用的。” 她又端来红烧凤鲚,奶白色鱼汤,和看似简单,其实要用鸡汤、海鲜、火腿吊汤煨出来的口蘑白菜,配一小份米饭,坐下来陪沈檀心一起吃。 这白菜入口比肉还香,实在是和国宴那开水白菜有一拼,沈檀心忍不住摇头感慨一句,“有会做饭的女朋友,好幸福啊。” 身边人给她舀来一小碗热腾腾的鲜香鱼汤,也笑着,“有会吃饭的女朋友也好幸福啊。” 沈檀心闷声笑,一顿饭吃的相当满足。 饭后,苏喜|宋溪午去了趟衣帽间,出来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比较家居的衣服。 黑色堆领羊绒衫,冷灰色休闲宽松的西裤,黑亮顺直的长发披散过肩头,一边捋在耳后,耳骨上夹着那枚帝王绿耳扣忘记取,依然在把苏喜原本就凛冽出尘的气质往上拔。 “宝宝,我得跟你报备件事。”沈檀心走上前,牵着苏喜两边手臂。 苏喜低头凑近沈檀心的脸探究,某人可是八百年不叫她一次宝宝,想到这儿苏喜的眼神愈发冷肃。 “我出四亿捞KAZ分公司,让安饶在分公司替我做事。” 苏喜像听到了什么不知名小语种,看着沈檀心足反应了三秒,舌尖暗里顶上后槽牙,鼻息间溢出一口气,笑了,气笑了。 苏喜全力压着怒火,“理由。” 沈檀心睫帘微垂,似又想掩饰什么。 衣帽间门口的两个人对面而立,视线不交汇,彼此之间气流凝滞不动。 专事卫生的两个阿姨在外面餐厅收拾碗筷擦桌子,突然就听到衣帽间那边传来一声怒吼,“理由!”两人都冷不丁吓得一哆嗦。 第44章 苏喜:“怎么了沈董,弄死我呢?” 沈檀心仍拉着苏喜的手臂,闭眼深吸着气,顶着苏喜的怒火,双手紧紧抱住苏喜的腰背,苏喜推她,她仍尽全力牢牢抱住。 沈檀心柔软的脸颊紧压苏喜的心口,心里呼啸的冷风被坚实温暖的堵住,苏喜逐渐回归些许理智。 沈檀心不是冲动肆意的人,从不做没准备的事。 以往牵扯到安饶,虽然总让安饶占便宜,但事实证明上回都成了弃子的安饶被沈檀心用出了花,派上了大用场。 苏喜没有回抱沈檀心,任由她紧箍着,嗓音萧瑟冷肃,“我亲爱的女友,你是有嘴的。” 良久没有得到回答,苏喜心口却潮湿一片。 苏喜把脸偏向一边,红了眼眶,又气又心疼,一句一句问出来。 “我不值得你信任么?你说伦巴图她们是为钱办事的人。” 那我难道不是为你办事的人么?苏喜忍着眼热,自说自话,还自嘲的笑出一声。 “所以你是信任我,但不信任我的能力?啊……旁人当然没有您沈大董事长足智多谋,您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哪里信得过旁人。” 死抱着她的沈檀心哭出了声。 苏喜不忍心再说,手悬在沈檀心头顶,犹豫半晌,还是抚下去。 “檀心,你到底想要何家出多少血才能解恨?”苏喜回抱住沈檀心,弯腰轻吻沈檀心头顶,潮湿的声音越来越低哑,“我替你做好不好?” 沈檀心松开她,泪眼坦诚地望着苏喜,“我谁也不想报复,你明白么?我生活幸福,心理健康,没有那种必要。 那四亿,是为给岛上的项目兜底,让那些满心憧憬跑去岛上工作的普通人别最后拿不到工资,让安饶有路可走。她犯错是一回事,我利用她,欺骗她感情是另一回事,这算是一种弥补。” 苏喜含泪笑着,沈檀心,多么负责任的,心地善良的女企业家形象? 多会说些冠冕堂皇的屁话!她能不知道何家几百亿资本兜个星光岛绰绰有余?她能不知道安饶身价过亿,手头可流通资产超千万? 安饶到现在都在两边讨好,婚都不愿意离干净,用得着她沈檀心心中有愧! “我可去你的吧!”苏喜一把给沈檀心推开,夺门而出。 …… 离开祖国飞往大洋彼岸的飞机,窗外从蓝天白云渐转为全黑,映出英气浓丽的脸,浓睫里包裹的眸一直盈润,眼眶红过一遍又一遍。 想到沈檀心那些冠冕堂皇的屁话苏喜就受不了,心脏像被一阵一阵狠搓。 沈檀心不是为钱,不是为复仇,她不能想是为别的,不敢想不愿想,商务舱宽扶手上,苏喜的拇指将指节摁的咯吱响。 为了给那些被何书臣当玩具的女人讨公道么?苏喜心里像*抓住救命稻草。 现在的何书臣欠十六个亿,好不容易抢来个公司还被沈檀心劈开架空了,沈檀心想曝光何书臣的罪行不是随时的事么? ‘她犯错是一回事,我利用她,欺骗她感情是另一回事,这算是一种弥补。’ 弥补,四个亿的弥补。 苏喜笑的泪流满面,沈檀心是什么时候成圣母白莲花的?摔一跤能磕出八个舍利子。 原因自然只有一个。 有人心底深深眷恋自己的敌人,却几乎不自知。 熙城。 KAZ星光岛分公司一派崭新气象,才搬迁就火速得到融资振奋了所有技术人员的心,安饶适时走马上任,还派人散布曾多次遭遇何书臣家暴,两人正在离婚的小道消息。 分公司骨干成员全都对何书臣恨之入骨,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下安饶以可怜凄惨的背景,位高权重的地位,短时间就笼络到所有人的心,美强惨全占了。 大家每天工作都感觉自己多了份替天行道的使命,立志先干翻何书臣拿捏的总公司,抢回所有业务,然后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安饶早上开会一出现,会议室就是一阵欢呼赞美,这帮年轻人向来不爱拍马屁,特别是从事技术出身的人很多都不善言辞,看上去非常内向,所以他们夸人常是发自内心。 “安总换发型了!短发好利落好飒啊!” “安总咱公司视频平台开个您的人物专栏吧!肯定爆火。” “……我喜欢上班。”一只角落里穿格子衫的程序猿红着脸说,会议室一片哄笑。 安饶想起自己从来没有被人真心喜欢过,低头浅笑时,强烈的心酸也涌上心头。 一头港风纹理烫卷发,三七风刘海,笑时女人味十足,不笑时配着米白色羊毛西装又显出几分英气。 要把投资人的钱用好是很忙的,安饶扪心自问对沈檀心是有恨,但是大笔一挥,签下一份份文件,大把大把花着沈檀心的钱时,那些恨意好像也如钱如水般大把流走,只剩日渐麻木,时而紧缩的隐痛。 不是自己的钱,她发奖金也比以前大方,不出一个月,公司里新人老人上班都热火朝天,两眼冒光,有些合作方来公司参观,一看KAZ员工们这精神面貌,生意就成了一半。 窗外暮色四合,一天行程全赶完,安饶靠在总裁办公室的真皮转椅上,拿着手机翻看和沈檀心的聊天记录,翻了不知多久。 从沈檀心把话说清楚那天开始,两人之间的对话除了工作再无其他,她再也没脸对沈檀心嘘寒问暖,扯话题闲聊。 这就是沈檀心要的吧。 安饶把手机锁屏,不再看。拿起外套走出办公室,楼下隐约传来喧闹欢呼声。 近期公司员工经常加班,基层员工更是如此,安饶没想漏掉这个关键时刻招揽人心的机会,叫助理去订了几十盒牛排意面的精致晚餐,还有几十杯饮品,然后跟几个助理亲自下楼去送。 在许多体量大的公司,最底层员工从入职到退休都见不到总裁,能见到的只是该地区经理主管一级。 KAZ的总裁级别,配有专门的会议室,专门的活动区域,进门出门有专用电梯,底层员工偶遇都很难,更不必提什么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戏码。 一楼公共区域,众人正在为刚拿下的合作欢呼,一阵喧闹后继续加班,没想到总裁助理带了很多吃的来,人人有份,大家纷纷起身,整个楼层又人声鼎沸起来。 总裁一露面,很多人都垫着脚看,实习生们更是如此。 安饶笑容亲和,分发食物动作优雅,告诉所有人当月就加奖金,一路收获几十个真心笑脸。 行至各高校的实习生们之间,有人无意间的称呼在嘈杂人声中闯入她耳中。 “这份不辣的给你吧小沈董?” 像被人烫了一下,安饶下意识微抖一下,朝那人递意面的方向看去。 那高瘦长发的女孩身穿黑色长大衣,沈檀心也总爱穿黑色长大衣,这么看起来身形很像沈檀心。 侧脸更是,简直和沈檀心一模一样,那肤色,下颌角,额头到鼻尖起伏的弧度,安饶几乎以为沈檀心本人披了个平价大衣跑这儿来看她了。 屏着呼吸,安饶看的一点都无法转移视线。 那女孩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转头看向安饶。 安饶这才像猛地被允许呼吸一口气,正脸不像。 这女孩五官较分散,比沈檀心面部留白多,懵懂清丽,但也有三分相似,足以在日常生活中让人觉得很像。 沈檀心的样貌能令人过目不忘,近期又上过几次新闻,公司知道她长什么样的人很多。 “小沈董,你不减肥你喝全糖,把半糖那份给我可以不?” 又有人这么叫,那女孩眉眼紧蹙赶忙让那同事别说了,手底下给同事偷偷指总裁,同事发现总裁在看她们,赶忙闭住嘴。 四周陷入一小片寂静。 那女孩头都不敢抬,率先道歉,语气小心颤抖,“对不起安总,大家开玩笑叫着玩的。” 周围实习生也纷纷应和,“是啊安总,是我们非这么叫,小戚不乐意我们都没听,我们错了……” 安饶垂眸笑了笑,“这有什么,又不是顶着沈董名字做不好的事,长得是有些像。” “哈哈哈哈是啊!”“我们都觉得怪像的。”周围扬起一片缓和的笑声。 “不过既然人家不乐意,你们以后还是别这么叫了,人家有自己的名字。”安饶温声说着,四下里一片认同附和。 安饶说完便继续发晚餐,没有逗留。 扭头安饶就把人忘了,再想起来已经是两个月以后。 何书臣利用派对照片又要挟了几个人给他资源,争夺分公司的业务,所以沈檀心亲自去给分公司拉业务,还时常来分公司视察工作,亲自鼓励骨干员工,有天随口赞扬了一个实习生。 这让安饶想起那女孩,现在只记得黑色大衣了,正脸都想不起来。 “对了,两个月前有个被他们叫小沈董的实习生,她现在去哪个部门了?” 助理听后说下楼去帮安饶问,十分钟回到总裁办公室,站定道:“安总,那个实习生没通过转正考核,上个月人事已经让她回家了。”- 大洋彼岸,苏喜一面读书,一面忙于宋老安排的事已经三个月,这座小城气温渐降,学校里从枫叶漫天到飘起雪花。 白日里抱着书去图书馆求问教授作业上的问题,晚上拿着枪带一群人追车堵人拼命……苏喜感觉自己的生活出现了明显的撕裂感。 圣诞节前夜,宋老文件上安排的所有任务都被完成。 商会协助国内刑警把几个在逃人员遣送回国,意外死亡的则把遗体送回去,且严格按照宋老吩咐‘囫囵个的’活的没有缺胳膊少腿的,死的器官齐全。 大二已经可以重新调宿,苏喜分到单人间还是不常住,时而住酒店,索性就在酒店长期住下。 夜里不开灯,窗上便能映入万家灯火,苏喜一个人靠在沙发上,深色浴袍,洗过没吹干的长发湿漉漉披散胸前,抬手时指间亮起一点猩红,随着吸气,烟雾自口鼻弥漫,缓缓升起,逐渐隐去浓丽眉目。 窗外是贯穿城镇的平静河流,夜晚滨河公园灯火闪烁,篝火晚会上人头攒动,悠扬的音乐声透窗而来,看起来热闹非凡。 时有烟花从河边升上夜空,光亮落进窗边茶几上的威士忌酒杯,血橙色酒液里冰块晶莹,入口冷甜。 沈檀心的电话响起来,苏喜垂眸只是看着,迟迟没有接。 为方便给商会做事,苏喜用两个手机,不太能及时回复沈檀心的电话和消息,而沈檀心向来‘知趣’,打了不回不再打,发了不回不再发,不动气,没委屈,不阴阳。 什么时候找沈檀心,沈檀心都能坦率体贴的对待她,像个设置了超好脾气的al女友。 可两人明明都知道彼此之间已经产生了巨大嫌隙,一个不想再逼问,一个就默认不回答。 曾经联系不到沈檀心她抓心挠肝,现在联系不联系都让她煎熬。 不吵架,可这种煎熬比吵架痛苦万倍,像钝刀没日没夜的心上压,满腔无处安放的愤怒夹杂着怀疑和醋意把人终日泡在苦水里,一口气也透不过来。 苏喜在电话即将自动挂断时摁下了接听,“喂。”苏喜音色沉哑,一如平常。不会有多好听,但也不算故意。 “平安夜了,没有出去玩?”电话那边的声音温和平静,不过对应苏喜没感情的态度,也不会显得太富有感情,很自然,高级al就是这样的,总是能完美处理。 “没。” “你那边事情都忙完了么。” “嗯。你呢。” …… 两个人例行公事般通电话三个月了,苏喜感觉自己已经在发疯边缘,很可能某天会接起电话把沈檀心爆骂一顿,但电话那边的沈檀心感觉还能就这么保持通话五百年。 沈檀心太过理智冷静,显得她像个傻叉疯子。 苏喜自嘲的笑了一声,眼眶发热,宋老交代的事情处理完毕,她终于也腾出手来可以处理自己的情绪。 “你有没有意思沈檀心?” 对面依然是温和轻颤的气声,“我很想你。” “你去想你家安四亿。” 安四亿是苏喜新给安饶取的外号,每次电话里提起都像个漂亮耳光,又打自己又扇对方。 “挂了。”苏喜抬指就要挂,电话那边传来三个月来第一个带着负面情绪的声音。 “你敢。” 没有预想中总算能吵架的欣慰,苏喜倒是起了逆反心理,又是气笑了,“怎么了沈董,弄死我呢?” 苏喜冷眼放下手机,正要摁下挂断键,电话里沈檀心的声音和敲门声同时响起。 “开门,取你狗命。” 第45章 苏喜:“仅需十个猛烈亲亲。” 连日来刀光剑影里的苏喜不认为是儿戏,且对沈檀心的性格有一定的了解,沈檀心不会贸然丢下国内一大摊子事情忽然过来,苏喜瞬间提起警惕,怀疑电话被人动了手脚。 苏喜轻手放下手机,从茶几桌板底部摸出手枪,悄声上膛,压着脚步从一侧缓慢靠近门口,动作比猫还轻,猛然拉开门,整个人呈战备姿势用枪指着门外人的脑门。 四目相对,空气寂静。 ……真……真是沈檀心啊。 没有什么能形容苏喜此刻尴尬的心情,她光一般的速度把枪背在身后,拉开玄关抽屉,火速丢进去关好抽屉。 虽然只是闪了一下,沈檀心还是看清楚刚才指着自己脑门的是什么东西。 一如国人第一反应不怕枪,该怕时那人已经光速收走,所以沈檀心只是嘴角微顿,平静地感慨。 “我刚才还想说你这边安保不行,我就这么上来了,好在你自己防范意识比较强。” 苏喜一时间被海啸般的尴尬冲的什么愤怒都没有了,从看到沈檀心开始,心底就雀跃起巨喜和泪意,但脸上只扯的出干巴巴的神情,仍是背着手,“你,怎么来了。” “宝宝~”沈檀心似笑非笑的瞧着她,“你屁|股后面在冒烟。” 苏喜指间的烟从身后幽幽飘出来,逆着光看特别明显。 苏喜把烟丢在地板上,用鞋底碾灭,立在原地宛如挨训的学生,踩完了才觉得不对,这女人脑子里天天安四亿,还在乎她抽不抽烟? 沈檀心第二眼看到的是窗边的酒柜,一桌子洋酒和茶几上的酒杯,眼里说不上是什么眼神,只是淡声说:“宋大小姐这小日子过得蛮滋润的。” 苏喜鼻腔里瞬间酸热,难以呼吸,强压着想死死抱住眼前人的冲动,还是一下子就湿了眼眶。 想骂她两句,还没开口就没出息的哭了,不想当着她的面,苏喜扭过头抬手沾掉眼泪,可泪腺就像崩坏了,泉涌一样往下淌,只能尽可能侧过身不让沈檀心看见。 沈檀心随手把装着随身用品的爱马仕birkin扔地上,暴露了几分疲惫,走过去双手环住苏喜的腰抱着。 苏喜还想着挡脸,怀里的人已经越抱越紧,带着哭意的声音在黑暗中轻哑响起:“对不起宝宝,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能解释为啥不早解释?苏喜一下子简直要炸,强烈的思念冲破心防,苏喜气得上嘴,冲着沈檀心肩膀脖颈就是一通乱咬,又不敢真咬疼她,一点也不解气。 苏喜强行拉开沈檀心不让她再抱,双手箍着沈檀心的下颌逼她把脸正对着自己,实在是很不美观的场面,“你才借的嘴么?啊?” 沈檀心只是眼角泛红,而自己哭得满脸眼泪,不知道有多难看,苏喜心里又是酸涩难言,这女人依然冷静体面,自己依然像个疯子傻叉,眼前渐渐模糊的连沈檀心的脸都看不清,她一字一句质问沈檀心。 “为什么仗着我喜欢你欺负我?” 都三个月了! 这女人……简直没有心! 此刻是熙城上午十点,正在发生怪事。 一名自称是何书臣情妇的女人跑到派出所报警,称自己遭遇恐怖分子死亡威胁。 她同时叫来相当多媒体,曝光KAZ公司高层管理何书臣,有一份能证明许多公众人物参与某不雅派对的详细名单,他将名单备份存在她这里,一旦出事就要她帮忙曝光名单。 她说如今她自己也遭到死亡威胁,她谁也不想帮了,只想自保。 经相关部门查证,名单确有其事。 这下熙城炸开了锅,据说名单牵扯人员众多,大多都是社会上影响力相当大的人物,明面上媒体不敢报道,四下里该知道消息的人一个不落全知道了。 一时间名单上人人自危,这上百人此刻无论身处何处,都紧紧‘思念’同一个人。 他们在得知何书臣已经用派对照片威胁过不少朋友后,都对何书臣有派对名单深信不疑。 此刻名单上的熙城权贵,每个人都在殷切的盼望何书臣快些出点什么错,赶紧从世界上消失,因为只有死人的嘴巴才是最严实的。 “如果我说我想要何书臣的钱,你就会替我去抢。”沈檀心被苏喜箍着下颌,没有反抗,只是含泪说着,眼中闪过一抹无奈,声音愈发轻不可闻,“如果我说我想要何书臣的命……” “你就会为我杀人。” 黑暗中,苏喜双手一僵,心头的钝痛忽然被人拿走,一瞬间看懂了沈檀心眼里的委屈,一双手渐渐放开她。 沈檀心在被苏喜看懂的瞬间泪如雨下,连续三月一刻不停的煎熬,在此时终于熬断她的苦苦支撑。 何书臣是杀人犯,在这场战争里根本不存在和解,她怎么能寄希望于一个欠了十六亿的赌徒一辈子不想翻盘? 她怎么能相信一个杀人犯永远不会伤害她的亲人和爱人? 她又怎么能让苏喜为她做出永远无法回头的事? 牌桌是她要上的,最后一张底牌,她当然要亲手出。 “你……”苏喜脑中一声轰响,眸光颤动,眼里是极度的担忧。 沈檀心知道苏喜在猜什么,轻声道:“何书臣一直利用派对上那几张照片要挟有用的人帮他东山再起,星光岛项目也一直最怕他把那事儿兜出来。 但现在熙城权贵大半都多少参与了岛上的项目,KAZ分公司吸纳来何家各路资本和人脉,能捆上岛的资金和人我几乎全捆上去了。 一旦何书臣要发关于星光岛的丑闻,他就会成为熙城所有人的敌人。” 沈檀心补充着,还不忘阴阳怪气一下,“我叫安四亿派人,把派对名单以何书臣的名义交给相关部门了。” 苏喜倒吸一口凉气,望着沈檀心,眼睛都睁大了,这是什么濒临自毁的险棋。 沈檀心有些疲惫苍白的脸上勾起一缕笑,“所以他手里的保命符,现在成了催命符。他会得到最公正的判决,不会出现一个人帮他开脱顶罪。” 与此同时,熙城警方收到了大量关于何书臣诱*强*故意杀人的举报材料。 情况紧急,警方火速出警在KAZ总部逮捕了正在开会的何书臣,会议室一群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惊慌失措,吓得东倒西歪,办公桌上只留下一片狼藉,文件纸张追着人离开的风飘落在地。 “至于我欺负你的事情。”沈檀心哽咽着。 苏喜紧紧抱住沈檀心,不叫她再说,真相的每个字都让人羞愧万分。 “对不起。”沈檀心闷声道歉,苏喜刻意闷着她,不想听,头埋进沈檀心颈窝,双手牢牢箍住沈檀心想要埋进身体,“别说了。” 怀里的人却也受了天大的委屈,越来越大声,几乎是哭喊,“我想不出别的办法苏喜,你太聪明了,我要是让你看到我难过,你就会猜到我要做什么,有些事我不能让你替我做!” “檀心,我错了,别说了。”苏喜埋在沈檀心肩头。 黑暗里两人紧紧相拥,长时间泣不成声。 泛黄的记忆里,正值壮年意气风发的沈建军背着双手,站在大楼顶层眺望远处未开发的楼盘,半人高的沈檀心追着小皮球跑到他脚下,高呼没有砸中,要再来一次。 沈建军朗声大笑,方才和小丫头打赌一把定输赢,赢了才可以背起来,小丫头输了却要耍赖。 他弯腰把沈檀心背起来,嘴里嘟囔着小孩都不爱听的话。 ‘檀心啊!如果不能一击致命,就要学会一直蛰伏,很多时候,机会只有一次。’ 面对何书臣,那张底牌只有一次使用机会,沈檀心深知自己在乎的人太多,输不起,必须全力以赴。 短短几天,熙城陷入神秘的寂静中,所谓的名单,上面的人都是之前依法处理过的,相关部门没有理由爆出来侵犯个人隐私,对星光岛不利的消息更是连媒体大门都出不去,各方势力都会压。 而何书臣父母跟他重要的合伙人到处托人帮忙捞人,没有一个人理会。 他们在熙城也经营多年,可事到如今,整个熙城的权贵对他家来说就像全部瞬间蒸发,全死绝一样。 更夸张的是连何家自家人,大家长何远黛,小辈精英何翌,对何书臣父母的哀求置若罔闻,后面连电话都不接。 与何书臣有利益关系的人纷纷趁他在看守所调查的时间彻底切割,关心他安危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接受调查取证。 KAZ分公司在多方努力下三个月营业额破亿,沈檀心人在国外,打电话给宁峥嵘,把沈家私人山庄中的一栋场馆借给安饶开庆功宴。 冬季山庄里银装素裹,雾凇沆砀,荷兰风格的现代主义建筑坐落其中,利落的几何形态,用料简洁高级,很像巴塞罗那展馆。 山上有私人滑雪场,附近配套还有室外温泉和马球场,新闻上之前沸沸扬扬的沈家超奢华宴会九州清晏就在这里举行,此处也因此名声大噪。 莫名其妙被叫回公司实习转正的戚明湘和昔日同事手挽手,同事激动的指着其中一栋建筑,“上回那个谁就来这里开的演唱会!” 戚明湘不追星,但从进山庄大门开始心里就震惊不已,这么大这么豪华的地方,居然属于私人。 建筑内部有恒温恒湿系统,温暖不干燥,她外套里面穿着针织上衣和仿缎面半身裙,这裙子是淘宝179买的,还以为要贴腿上,结果一点没起静电,效果还不错。 会场大厅里,星云大理石地面干净到光可鉴人,水晶灯豪华气派,据说造价百万,连洗手间都飘散着大牌香水的气味。 表彰会上大家都兴致高涨,何书臣犯事的消息已经彻底传开了,这意味这分公司马上就可以承接何家全部的资源,再度腾飞指日可待。 安总上台,简短讲话后,连线远在大洋彼岸的沈董事长,邀请她视频讲话。 戚明湘总是听人说自己像沈董事长,她只见过照片,电话接通后,大屏幕上一亮。 国际影星般完美的面孔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沈董事长身穿黑色圆领香奈儿上衣,搭配大溪地灰珍珠项链,长发挽起,脸上几乎没有化妆,皮肤状态依然白里透红,满满的商务优雅。 就这么随意的摄像镜头下,那张脸都精致冶丽到往外飘仙气。 戚明湘暗吸一口气,哪里像了?一点也不像。 屏幕上的神颜大美人正微笑着讲话,视频背景里忽然响起推门声,另一个女人略带激昂的声音从视频背景里传出来。 “国宴名菜红烧乳鸽!皮脆肉滑,骨嫩多汁,新鲜出炉。” 那女声颇具成熟女人的低沉磁性,抑扬顿挫说话时又带点少年气,像清冽又底蕴深厚的酒。 语气里满满的亲昵甚至有撒娇意味,一听就是关系极好的人才会有的语气。 会场里近百人短暂寂静,各自暗暗笑出声,一片低声唏嘘。 视频里沈董事长立即侧过脸,长发掩盖却能看见头部一直动,应该是正在拼命朝门口那位‘国宴大厨’使眼色。 紧接着故作傲娇的女声又从视频里清晰传来,“限时领取,仅需十个猛烈亲亲。” “哈哈哈哈哈!”会场里一阵冲天震地的大笑。 卧室里,摄像头只拍的到沈檀心优雅商务的圆领香奈儿上衣,所以她下面穿的是苏喜一件很宽松舒适的破洞牛仔短裤,此刻根本不方便起身。 沈檀心已经尬麻了,而苏喜还全然欣赏着自己盘子里的得意之作,那只身材傲人的红烧乳鸽,根本看不见她脸色。 沈檀心无奈对苏喜笑道:“宝宝……我在开会。” 苏喜表情一僵,刷!连人带鸽光速从门口消失。 空气中还飘散着乳鸽的香气,仿佛还有乳鸽暖红色的轮廓和温度。 沈檀心听得到会场那边的哄笑,硬着头皮转过脸对着镜头微笑,这下那边的人笑得更大声了。 “实在是抱歉,大家。”沈檀心笑的摇头,满脸歉意,“我女朋友不知道我打视频。” 之后沈檀心牵着这个话头,也祝在场所有人事业爱情双丰收,新的一年衣禄双全。 接线人不知什么时候从安饶换成了刚上台的何翌,何翌话筒还没拿稳,忙着笑,笑的让底下人看着也觉得想笑。 何翌临挂电话打趣了沈檀心一句,“沈董回来让嫂子分享一下脆皮乳鸽的做法吧?我们技术部那群人馋的眼冒绿光!平时他们也就看自己的基金眼冒绿光。”众人笑声如浪潮般迭起。 大屏幕上的沈檀心掩唇笑的肩膀耸动,于是大方邀请分公司所有成员和所有来宾今晚在自家山庄尽情享用美食,全场消费她买单,会议气氛再次高扬,众人鼓掌吹口哨,会场欢声雷动。 挂掉视频,沈檀心起身出卧室。 到这里第二天苏喜就让下属找好新住处,租了套离她学校较近的独栋。房东是华人影星,房子里有制作中餐十分方便的厨房和各种厨具。 沈檀心走到餐厅,苏喜坐在餐桌前帮忙切她那份面包,看她过来,略带忐忑的瞟她一眼,“会上有多少人?” 沈檀心没坐下,径自走到苏喜面前,腿一抬跨坐在苏喜身上,憋着笑摇头,“没多少。” 苏喜放下刀叉拢着沈檀心的腰,眼里有些疑惑和尴尬,没多少人是多少人? 沈檀心第一下‘猛烈亲亲’落在她嘴角,柔软酥麻,脖子上传来沈檀心手掌和指腹的温度。 女人细软的五指在脖子上轻划点触,一路留下热度和轻痒,而后带着欲微重的抚摸,一直升到下颌,忽然强行抬高她下巴。 带力的柔软压着她嘴角吻到唇,迅速的强势吞吮一番,勾着她的舌邀请,喉咙里若有似无地故意轻声诱她。 第46章 苏喜:“我保证,再也不会有人可以伤害你。” 忽然停止,苏喜像猛地被人春梦打醒,整个头都还蒙在粉紫色的高温罩子里,心跳狂乱,全身血液沸腾。 沈檀心波光潋滟的长眼里含着笑,侧头又过来,苏喜眼前一模糊,唇上又是柔软重压,贝齿被灵巧撬开。 唇舌交缠更孟浪热烈,女人的五指纤软的插进她头发里,脑后的头皮在女人五指轻抚重碾下带起一阵阵酥痒。 脖颈上细密的撩拨叫人浑身发烫,时而又传来手掌微重的覆压,有略微窒息感,吻随之越来越深。 宛如烟花砰一声炸响苏喜脑中的黑暗,漫天火热绚烂,满屏弹幕都是妈呀妈呀妈呀…… 第二个‘猛烈亲亲’也是刚开始就结束,沈檀心单手把长卷发从头顶拢到脑后,侧过头就要开始第三个。 苏喜抬手推住她,大喘着气,垂着眼睑看都不敢抬眼看沈檀心,“你吃饭……你,你先吃饭。” 到时候沈檀心饿着肚子她却没完没了,就显得她这个人很残忍。 苏喜闭眼屏息,胸前顺直的黑亮发尾不住的起伏,轻颤,整个人每个细胞都像处于战备状态,一触即发,她听见沈檀心得逞地笑着她,悠悠起身。 这也亲的太成人了!一点都不纯真!根本就不是她说的那种!苏喜略带不满却猛咽一下口水,手底下把切好的面包和乳鸽都推给沈檀心,不忿的,闷声的,意有所指的低声道:“你多吃点,吃饱。” 夜色静谧,黑色宾利后座醉到不省人事的安饶满脸泪痕,仍紧抱一旁的女人。 安总喝多以后抱着她不撒手已经俩小时了,一路上戚明湘从惊恐到抵触,现在已经麻了。 一开始是有人拉的,但安总是毕竟是所有人的领导,谁也不敢使大力,至于她不乐意……她一个没背景的小职员,谁会怕得罪她?她能莫名其妙进到这么好的公司,家里人都说是祖坟冒青烟。 安总环抱她,十指紧紧相扣像把人锁住,戚明湘自己是敢使大力扣开的,但她一使劲掰安总手指,安总就哭,说着什么我错了我对不起你别走之类的,一听就是失恋了要死要活那些人的话。 戚明湘叹了口气,那就让她抱着吧,反正安总也是女的,也没做什么别的,酒总会醒的。 车辆行驶到普罗旺斯公馆,戚明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私人别墅,乍一眼看还以为是什么豪华酒店。 这下司机和安总助理请她下车,她不干了。 要么他们来掰安总手指把人拉走,要么就都在车上耗着,她总不能稀里糊涂跟人回家过夜。 助理和司机面面相觑,又说了一会儿实在说不过,只好作罢。 后半夜戚明湘靠在车座上睡着了,身边的人也逐渐止住抽噎,靠在她肩上渐渐平静,呼吸深长。 次日晨,天色蒙蒙亮,戚明湘醒过来,宾利后座空间挺大,像高铁上商务舱的座位,但靠坐上面还被人箍着睡一觉,也是浑身酸疼难受,司机和总助都不在,车里只有她和安总两个人。 想着身边人没醒,戚明湘没出大动静,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这一眼正好瞥到了身边人睁着的眼睛。 戚明湘吓得一抖,“安总,你醒了。” 醒了为什么不松手?戚明湘瞧着身上依然紧锁的那双手。 “嗯。”身边的女人气声轻哑。 车厢里陷入短暂的安静,戚明湘又看向她,嘴唇微动但是没敢说话,两眼放空看着车顶,脑子里思绪繁杂,就这么清醒的继续忍。 感觉不知道过了几个世纪,戚明湘又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安总就这么清醒着,睁着眼,依然抱着她,纹丝不动。 失恋的人可能不能用正常人的逻辑来思考吧,戚明湘轻声开口,“安总,我想上厕所。” 身边人迟滞了几秒,像网络有延迟,这才缓缓放开她。 戚明湘周身一松,呼吸都顺畅了,接着就听见身边人有些虚弱的问着她,“我已经很久没睡过安稳觉了,谢谢你。” “……不客气安总。”戚明湘跟人礼貌道别后就抬手摸上车门。 她这才看到宾利车后面还跟了辆七座商务车,司机和总助都车旁吃煎饼果子,旁边还有几个穿高级制服的保镖,她又是一阵心惊,大佬出行可真是让普通人没法想象。 “我身边需要你这样安静,内心柔和的人,我想聘请你做我的助理,你看可以么?” “我……我大学,我专业不太对口安总,我对自己目前的工作挺满意的。” “你现在月薪是多少。” “我刚转正,下个月到手的话,应该是七千上下。” “你做总助,我给你开七万。” 戚明湘被七万吓了一跳,下意识是狂喜,但仅是一瞬智商就回归。 她为什么配得上七万一个月? 因为安总昨天抱了她一晚上,天亮了好像还意犹未尽不太想撒手,瞬间一股类似于恶心的负面感受让戚明湘直起鸡皮疙瘩。 不等她问这份工作的工作内容是什么,安总率先开口,“你别想多,我只需要你工作时间经常出现在我办公区域附近,你像我一个很重要的人,会让我感觉安定。” 听起来好像很诱人,只需要像株植物一样朝九晚五让人观赏一下,就可以一天拿两千多块。 戚明湘没有这种经验,活二十多年也没想过这种事能落到自己头上,这么突然。 理智在脑中高声拉警报,直觉提醒她这很大概率只一个口子,开了就会彻底走上一条自己从没想过的道路。 “你先考虑考虑,别急着拒绝。”安总温声说。 戚明湘的手放在车门上迟迟没有推,内心似乎激烈的天人交战,又似乎懵的什么也思考不了。 记得网上刷视频她遇到一条热评,‘我老公要是一个月给我五万零花钱,他找小三我都给小三洗衣做饭。’当时她心里哈哈大笑,还点了赞。 所以她不敢赌自己是经得起诱惑的人,现在不拒绝,这车下了,她大概率就更不可能说服自己拒绝了。 “……安总。”戚明湘犹豫了一下,还是看向安饶,问到:“……你*是不是失恋了?” 安总垂着眸默然了几秒,看向她,这算是两人头一回视线交汇,对方静静地点了一下头。 戚明湘理智完全回归,“我没事的时候会上楼看看您的……如果保安让我进的话。钱的事您就不必说了。” 搞不懂有钱人怎么想的,失恋了如果难受,难道不是应该换环境或交新朋友么?找个很像的人放身边,那不是越看越心痛,花钱给自己找罪受? “我去上洗手间了安总,一会儿还要上班,公司见。”戚明湘推开车门下车。 大洋彼岸,苏喜请客,带沈檀心吃学校食堂里的酸辣粉。 这段时间苏喜简直开心到要起飞,两个人手头都没有工作,学业不繁忙,她可以带着沈檀心去所有她自己在这里去过的地方,每天嘴角都是扬着的,都快笑出纹了。 “嗯……味道确实一般,没有酸辣粉应该有的那种味道。”沈檀心吃了两口就不是很愿意继续吃了。 “对吧!”苏喜笑着,那会儿她觉得难吃,同行的英国同学还嫌她口味奇怪,说好吃的不得了,“哎?你什么时候吃过酸辣粉?” 沈檀心去夹另一个碗里的麻辣烫,没注意谈话,随口回答,“看守所。” 两个人同时一顿。 旁边刚好路过华人,朝这边看了两眼才走。 苏喜瞬间红了眼眶。 所以,那些她自以为没营养,对方看都不想看的消息,那时候沈檀心人在里面,还要想法子知道。 但毕竟已经是过去的事,苏喜垂眸假装专注的用勺帮沈檀心捞麻辣烫,声音故作平静,“里面还有酸辣粉呢?” “没有,里面有商店,有火腿肠,榨菜泡面之类的,但是每周有消费额度,不能超。那会儿伦巴图给我说你在学校找到酸辣粉了,我好奇什么味道。” 沈檀心瞧向低着头的苏喜,轻轻勾唇,无奈道:“就拜托安四亿,想法子给我弄点。” 身边人呼吸哽了一下,低头把脑袋埋在她肩上,一只手臂紧紧揽着她。 沈檀心肩上瞬间潮湿一片。 “有没有人欺负你?”苏喜在她肩上闷声问。 “没有。管教对我也蛮客气的。”沈檀心温声,抬手摸了摸苏喜的头,“就是比较无聊,没手机,每天要看电视学法。”回想着还笑出一声,“没洗面奶,拿牙膏洗了一个月的脸。” 肩上的人瞬间哭得呼吸抽动,沈檀心赶忙闭住嘴不再说,苏喜抱了她好一会儿,在她耳边一字一句笃定地发誓,“檀心,那种事再也不会发生了,我保证,再也不会有人可以伤害你。” 沈檀心看到周围没人注意,笑着在苏喜脸颊上轻吻了一下,“好,盖章了。快吃饭吧。” 新年1月25日,何书臣案一审宣判。 法院对被告人何书臣以强*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以利用职务之便胁迫猥亵多名妇女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七百万元。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数罪并罚,决定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何书臣上诉,同年2月10日熙城人民法院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并报请最高院核准,同年2月22日最高院裁定执行死刑,2月25日何书臣被执行死刑。 这场从判决到执行只有一个月的‘速杀’登上国内各地新闻,同年成为司法考试里的经典题目。 苏喜的假期已经过完了,但何书臣刚死,她不放心沈檀心一个人回国,请了假陪着一起回。 此时熙城权贵都像大梦初醒,都还不敢相信何家那位叱咤风云的二世祖何书臣死了,这么快就死了,就这么死了。 那可是何家啊,祖辈多少代泼天富贵的何家!原来他们千恩万宠、正值壮年的儿子,也是可以躺在死刑流动车里,一支300块钱的**扎在手臂上,两分钟内就走的利落安详。 刚下飞机落地熙城,沈檀心手机上的消息就炸了。 各个群都在激烈讨论这件事,原来举报人第二天就扛不住压力把沈檀心供出来了,因此现在,整个熙城都知道‘杀’何书臣的人是沈檀心。 但沈檀心一没执刀,二没犯法。 像上万年都浮于北极深海中那冰山一角,头回露出庞然全貌,像藏了一辈子不愿意上头条的幕后之手,头一回被强行打上聚光灯。 此刻的沈檀心,成为了令熙城所有权贵最细思恐极,一听名字就鸡皮疙瘩瞬间爬满全身的人物。 来接机的人是两个助理和四个保镖,保镖里有伦巴图,苏喜有段日子没见她了,见面苏喜也没有因为自己姓了宋就带起权贵面具,还是叫声巴图姐。 苏喜整个人早已看起来有领袖气场了,这一叫瞬间显得略乖。 伦巴图点头回应,没和她说话。 这也算是一种肌肉记忆,当年训练的时候苏喜其实没少挨打,尊重已经一拳一拳镶进潜意识了。 在她眼里伦巴图从来不是保镖,是小时候拎着她书包陪她去技校开学,让她羡慕到嫉妒的厉害大姐姐,是后来教她拳脚,让她走出心理阴霾重塑自尊的师父,是她能有如今的翡翠生意,一生都要感谢的战友。 “沈董,找个地方说话。”伦巴图提了个黑色公文包,眼神往机场商务舱休息室指了一下。 三个人一起进了休息室,其余安保人员和助理都在外面等候。 休息室有两层,三人上电梯,进入需要最高级别会员才能使用的包间,关门坐下,伦巴图打开公文包,递给沈檀心一份文件。 沈檀心和苏喜坐在一边,文件打开苏喜也能看到。全英文,网站域名苏喜闻所未闻,上面的内容和沈檀心各角度照片,详细资料看的苏喜眉头瞬间紧蹙。 这是一份近似于悬赏的文案,应该是发布在国外某种非法网站上的。 沈檀心逐行扫视,古井无波,点头道:“应该是何书华,要花钱买我的命。” 苏喜看着也是这个意思,凝重覆上眼底,接着就看沈檀心往后翻了一页,继续说:“何书华是何书臣的大哥,移民很早,已经不是华籍。” 伦巴图继续道:“宋老那边的消息说是何书臣父母属意他大哥做的,说无论花多少钱,请多少人,都要您偿命才行。” 苏喜长睫下的眸色幽邃,后槽牙紧咬,桌板底下的手愈发攥紧,整个人暗涌起滚滚戾气,何家这帮人真是都喜欢找死! 同时这句话也几乎明示了苏喜,原来伦巴图也是宋老的人。 文件第二页,是接单杀手的资料。 Angel7,曾隶属k国皇家特种部队,精通格斗及多种枪械,擅长独自作战,斩获荣誉无数,服役期间成功击杀敌国情报特务,总统亲授奖章。 退役后任职过多家世界顶级保镖公司,多次为雇主反杀歹徒,全部一击致命,失败率0。 在某犯罪天堂地区从事过雇佣兵工作,任高级军官,麾下士兵战绩突出。 …… 这里能看到的关于这人的资料全是合法的,但仅仅是这些合法资料,都能看出来这人简直战无不胜。 沈檀心看完就放下了,苏喜拿过资料,浓密的黒睫遮去眸色,开口只是轻问了一声,诡异气场已经飘然充斥在整个包间。 “怎么找到接单这个人?” 第47章 宋家主理人正在亲自看着你。 伦巴图瞧着杀气四溢的苏喜,不说话。 一直瞧到苏喜跟她对视,伦巴图眼里浮上一缕的笑意,下巴微抬,跟逗狗似的,“找我干什么?” 苏喜瞳孔微缩了一下,望着伦巴图,眼里逐渐升起一些复杂情绪,周身那种诡异气场褪去大半,但还是没有完全褪去。 杀沈檀心的佣金换算人民币高达六百多万,如果伦巴图想要这钱,此时此刻就可以动手,一分钟就能在她战无不胜的名字上又添一笔。 显然,伦巴图是不想赚这钱,半晌,苏喜开口,声音里还是带着些阴沉。 “你为什么给自己取名叫七仙女。” 某战无不胜皇家总统授奖特种兵雇佣兵高级军官静静看着她。 苏喜难以想象之前知道伦巴图化名的人啥心情,这可真是个…… 让顾客含笑九泉的好名字呢。 苏喜用力抿着唇,都快把嘴抿没了,包厢里的气氛逐渐变得不正经,沈檀心垂眸不说话。 苏喜全力让自己正经点,她觉得这个问题其实挺严肃的,还是得确认一下伦巴图有没有同伙,伦巴图不想背叛沈檀心,同伙可不一定跟伦巴图是一条心。 “你们是有……七个人?还是,就是说,这是搭档名。”苏喜蹙眉认真的问,就算另一个人叫董永,那也至少有两个人。 某多次反杀歹徒世界顶级保镖神秘暗网接单疑似专业杀手,静静看着苏喜,发出死亡威胁,“是不是想死?” 苏喜用力咬住唇,双手捂住脸,平息呼吸,轻轻摇头,表示自己能憋住不笑,目前还不是很想死。 沈檀心瞧苏喜的眼里有些浅淡的无奈,看向伦巴图:“你卡号还用之前的么?” 伦巴图瞪苏喜一眼,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空银行卡给沈檀心。 “趁这机会我能洗个身份。”伦巴图说。 意思简洁明了,伦巴图拿上沈檀心给的一千二百万双倍佣金,假装暗杀沈檀心失败把她自己整死了,从而换个新身份,“您接下来什么安排?”她问沈檀心。 苏喜不再捂脸,勉强憋住了,这把伦巴图赚的,够金黎砸她好几回。 沈檀心将银行卡收好在包袋里,从容淡声道:“你不用管我了,金黎不是跟你约着去看金字塔么,去享受假期吧。何书臣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一会儿提上果篮,上他家看看。” 这下轮到伦巴图震惊了,苏喜第一次看伦巴图那表情,特像凶残至极的野狼冷不丁碰见比自己体型大很多的食肉动物,眼神一下子显得纯良如狗。 伦巴图就那么定定瞅了沈檀心几秒,视线移开,轻点了一下头。 于是七仙女收拾桌上的文件到公文包里,起身先她们一步离开了,临走还对着苏喜头顶猛地挥手过来,苏喜立即抱头一缩,结果人家是要拿走墙上挂着的外套,没要揍她,但明显是故意的。 伦巴图离开后,苏喜正色下来,不叫姐的时候,浓丽英气的脸上神色沉敛,整个人又恢复浑然天成的上位者气质,“晚上我陪你去何家。”她看着沈檀心,语气不容拒绝。 沈檀心转头瞧着她,又是那种‘我女朋友很帅’的含笑眼神,眼睛微闭,在苏喜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 羽毛般酥酥痒痒,柔软温热惹人心里猛地一甜。苏喜记得这个位置,是‘盖章’的位置。 两人视线相融,贴近又是一小阵缠绵。 霓虹点亮各个繁华街道后,伴随几声闷动巨响,熙城迎来一场瓢泼般的春夜暴雨。 沈檀心真的提了一篮水果来到何书臣父母家,车上除了司机只有助理,一个保镖都没带。 这里是山脚下的旅游康养区,远离市中心。眼前四层高占地面积不算大的独栋别墅,带小花园,中规中矩不算豪华,但胜在地理位置山清水秀,多是一些无需工作的中老年人和游客在居住。 沈檀心站在门口,助理给她打着伞,管家进去通传之后,没好脸的出来,冷声说只能放沈檀心一个人进门。 “沈董?”助理担忧地望着沈檀心。 何书臣的父母已经完全失去底线了,能花钱买她的命就能不惜一切代价对付沈家,找不完的麻烦。她这次必须让他们一次就认清现实,以绝后患。 沈檀心眼中风轻云淡,接过助理手中另一把备用伞自己打起来,独自提着果篮跟管家进门。 进到内屋大门,管家脸色铁青冰冷的勒令沈檀心只能站在客厅里的门垫上,挥手抢走沈檀心的伞和果篮,全部丢到门外,重声关上房门。 二三楼传来奔跑的下楼声,哭叫和争吵声刺耳。 “惠岑你把东西放下!放下听到没有!” “她杀了咱们的儿子!她还敢来,她还敢来!我年纪也大了,我也不活了!你别管!我今天必须亲手宰了她!” 沈檀心一席过膝黑色羊绒大衣,静立门口,一双黑色漆皮细高跟踩得稳实,纤细的脚踝和小腿站的笔直,人纹丝不动。 紧接着,一个老太太从楼上冲下来,目眦尽裂地喊叫着让沈檀心偿命,满脸沥着血般的眼泪,手里攥着把雪亮的刀。 沈檀心平静地看着她冲天的杀意朝自己奔来,依然一动不动。 临近,一个沉重闷哑的男声传来,“妈。宋老来电话。”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从一楼书房走出来,梁惠岑的脚步瞬间止住。 沈檀心转眸瞧了眼这位花钱买自己命的何家大哥,何书华。 何书华痛苦复杂的看一眼梁惠岑,再看向沈檀心,眼中是深入骨髓的恨和不甘,“宋老说,问候沈董安。” 一句话商会已将立场完全传达到位,宋家主理人正在亲自看着你。 梁惠岑脖子抽搐性的抖了两下,难以置信地攥着手中的刀。 商会从来只搭建桥梁,不调解也不插手任何人的事,主理人更是像根本没有情感的工具,宋老一辈子不近女色,商会又有背后的董事会监督,不可能是为情感打的这个电话。 能让商会打电话来,一定沈檀心已经和商会达成某种交易,这份交易的价格必然包括何家若对沈檀心不利,一定会付出的惨重代价。 诸如梁惠岑,她此刻可以选择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一时冲动为儿子复仇,但她必须记得,她还有一个儿子,她还有丈夫,她娘家还有活人。 只要这世上还有一丝你在乎的东西,威胁就强势存在。 梁惠岑,何书华,还有紧跟其后下楼的何书臣的父亲何璟,没有一个人能想通眼前这女人是如何请动的宋老。 唯一可知的就是,眼前这个女人不能动。 “妈。”何书华快步上前,伸手艰难地从梁惠岑拿走刀。 梁惠岑两腿打颤,张唇就要叫骂,被何璟大手一摁捂住嘴。 在这之前能接到宋老亲自打电话的,都是当今世界牵一发能动时局的人物,他们目前无法断定,是否骂沈檀心一句都会遭宋老打击。 “唔!唔!”梁惠岑整个人在何璟的禁锢下双脚悬空疯狂朝沈檀心蹬,拖鞋都朝沈檀心飞出去,叫骂声扼在喉咙里只剩剧烈的闷吼,每一声全身都随之发颤,两道水线顺着何璟的手背往下淌。 何书华再三平复情绪,维持住表面都易碎的礼貌,“沈董,感谢您的慰问,家里多有不便,还是请您先回吧。”他打开大门,抬手朝沈檀心做请。 看外面暴雨如注,何书华腮帮子咬的直抖,又回屋里去给沈檀心拿伞。 何璟往旁边看一眼的功夫,梁惠岑挣脱他冲向沈檀心,何璟急忙奔去又抱住梁惠岑,而她耳光已经挥了出去。 沈檀心纹丝不躲,眼皮都没眨一下,任由梁惠岑的手仅差毫厘就扇到脸上,掌风从脸上刮过。 “你还我儿子!”梁惠岑朝她吼得撕心裂肺,老泪纵横。 何书华拿了伞快步冲来,跟他爸一起捂她妈的嘴,一家人都眼睛猩红,强忍泪水和极度愤恨。 耳边碎发全被那强劲的掌风带的盖在沈檀心脸上,显得人有几分潦草,沈檀心没管自己脸上那些碎发,反倒向前走近那几乎处于发狂状态的女人。 “你儿子杀的人,和因你儿子而死的人,如果今天都来送他。”沈檀心下巴微抬,指了下客厅能同时容纳二十人的气派沙发,“能把你家客厅坐满。” 话音一落,“啪!”的一声脆响,沈檀心的耳光狠狠抽在梁惠岑脸上,布满皱纹的皮肉都为之一抖。 活一辈子没挨过耳光的梁惠岑人都懵了,一旁同样头发花白的何璟用猩红的眼睛死死剜着沈檀心,却咬牙不说一个字。 “其中比二位年纪大的,可不止一个。”沈檀心淡声补充道。 沈庆军,爆破工,意外死于货车谋杀的脑溢血老人,闫希雅及腹中七个月的双胞胎,鑫和家园那些死于烧煤,跳楼的业主…… “如果那些人的家属今天都来送何书臣,手拉手能绕你们家别墅三圈不止。”沈檀心眼神空冷的瞧着梁惠岑。 “我充分理解二位痛失爱子的心情,所以专程来看望一遭,希望何沈两家不要再有任何不必要的纷争。 生下一个恶魔,放任它强*杀人这么多年,如今还不辩事理鼓动另一个儿子雇凶来杀我,您二位可千万别以为自己老了就能为所欲为,只要你们还没死……” 我就能让你们生不如死。沈檀心用眼神对梁惠岑说完剩下的话。 “沈董您冲我来!” 沈檀心不着痕迹地瞧何书华一眼。 别急,下一个就是你,她空冷的眼睛里在说。 第48章 “你刚才去哪了?” 沈檀心看了梁惠岑一会儿,直到梁惠岑在视线交锋中仇恨与生机同归于尽,泯灭如死灰,整张脸随着眼里消失的光彩晦暗下去,宛如活死人,沈檀心才把目光转向何书华。 沈檀心音色动听,放轻嗓音时,即使不带情绪也显得有些温柔。 “我‘杀’了你亲弟弟,打了你母亲,你似乎有些生气?” 何书华国外定居,专注学术,不似何家其他人浸淫商海,这回本也不想插手家里的事,奈何父母老迈,最后心愿是要沈檀心的命。 他垂着眼睑,他知道如果直视这女人,他一定藏不住眼里的仇恨,嘴唇苍白,小幅度翕动,“是我们做长辈的没有教好书臣,他应该得到法律严惩。” 沈檀心看着眼前人额角因强忍爆出的青筋,于是对他的回答充耳不闻,垂眸看向自己的高跟鞋,抬脚取下来一只。 戏剧性的,甚至显得有些幼稚的,沈檀心挥手用鞋砸向何书华的头。 然而高跟鞋砸人是一击一个深坑血窟窿,何书华头部瞬间艳红汩汩而出。 沈檀心一只脚掂起保持和另一只脚同等高度,依然稳稳站立,男人捂着头弯腰嚎叫,她仍漫不经心。 “站直,何教授。” 何书华早年见过宋老抽人,宋老扇别人耳光时,身体从不前倾,因为知道对方不会躲,头上的刺痛让何书华半个身子都在随之紧绷,呼吸里都是铁锈味,他站直身体,逼自己继续垂着眼睑。 “恭喜您步您弟兄后尘,手上也填一条人命,您雇的杀手已经不在人世了。” 何书华仰头闭上双眼,口中发出一声带着恐惧和绝望的颤声,“呵……”艳色血线从眉间淌下。 “事不关己时,您做足了道德楷模,到头来遇见自己的事……”沈檀心觉得好笑,也就笑出两声。 老师您颠倒黑白,雇凶杀人? 何书华视为人生败笔的地方遭一击,瞬间就溃不成军。 昔日披高知与道德为荣光,此刻支撑自我价值的标杆,全部化作回头箭,插向他自己心口。 又一砸,落在何书华身上,何书华痛到四肢失灵了一样,手刚微微抬起挣扎想做反应,就被下一击砸的整个人宕机,他身体完全顾着承受一次次重击,没办法求饶,做不出表情。 打击停止时,他痛到模糊的视线看到一只高跟鞋被扔到他面前。 他是桃李三千、受人敬仰的顶级学府教授,他是中外名流的座上宾。 此刻他梦魇般看着地转天旋,痛到双眼模糊,已经不知道是在恨对方还是在恨自己做过的决定,亦是不知道自己跪在的是强权之下,还是自己昔日对校徽许下的诺言,只是泪水不住涌流。 何书华跪在地上,低头捡起那只高跟鞋,颤着手给沈檀心穿回去,身后父母哭到失声。 高跟鞋稳稳当当回到脚上,沈檀心居高临下做最后宣判。 “何教授,今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对你下手。” 跪在地上的何书华扬起头,在血色里疑惑的看向那女人。 “我只会关注你在乎的人。”女人在笑。 轰然一声雷鸣响彻心魄,何书华在这一刻真切看见了鬼魅。 管家快步从门外跑进来,“何总,何先生,商会来人了!” 屋里所有人朝门口看去,大雨中,一辆顶着熙A一水8车牌号的黑色阿斯顿马丁DBX直接开进院里,轮胎恣意与地面摩擦出锐响,就这么堂而皇之正对别墅大门停,毫无礼貌,凶悍逼人。 外边路两边停了一排奥迪车,上面陆续下来十几名翡翠扣立领黑长衫的商会工作人员,快步跑来,齐齐整整分立道路左右,人手一把黑伞遮雨。 阿斯顿马丁后座门被商会人员恭敬拉开,俯身为车后座的人撑好伞。 漆亮的黑色皮鞋踏在潮湿的地面,探出身的是一个穿着翡翠扣黑西装的长发女人,接过黑伞独自下车,站在路中央。 伞面隐去眉目,他们只能看见那女人冷峻肃严的下半张脸,握伞柄的手上赫然凝着一抹帝王绿,那是一枚象征商会主理权的麒麟家徽戒指。 何书华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擦去眼前的血看清后,完全绝望,“……宋家主理人。” 沈檀心转身离开,抬脚跨过客厅地板上的伞。 出了门,一旁的商会人员立即上前为沈檀心撑伞。 屋里三个人全部走向门口,望眼欲穿地紧盯着沈檀心和商会人员的相处模式,企图从中找寻还可能翻盘的机会。 数十个黑衣人中央,宋溪午撑黑伞立在雨中宛如修罗,周身气场肃杀,旁人仅仅在周围呼吸都觉得不寒而栗。 何书臣爹妈家也要破产了?这别墅门口修的什么破路?坑坑洼洼,下个雨都是积水,宋溪午冷眼看着沈檀心那双羊皮底高跟鞋马上就要淌到水里,快步走向沈檀心,伞给手下,一把将沈檀心打横抱起。 屋里三个人呼吸一滞。 外面暴雨瓢泼,潮湿冷意被风吹进门激起人汗毛四起,屋中一片死寂,三个人就这么看着宋家新的主理人抱着那女人,一步一步万分当心的把人妥善放进阿斯顿马丁后座,自己由随从打着伞,到另一边开门上车。 几秒钟就能把人全身淋透的大雨,硬是连那女人的大衣衣角都没碰到,车并没有开走,比黑云压境更令人窒息的场面就这么一直覆压在何家院落里。 车里,宋溪午视线在沈檀心周身不断梭巡,仔细检查,眉目冷肃,“你骗我一起倒时差,嗯?结果自己提前半小时起?那三个老毕登碰你没有?” 沈檀心眼里含笑地瞧着苏喜,摇头。 这身翡翠扣中式西装很衬苏喜,剪裁庭阔,领口有低调又极精细的暗纹刺绣,眉眼带些危险气息时反倒让沈檀心觉得更好看。 宋溪午眼里的暗色一点也没褪去,“真的?扯一下也算。” 她一觉醒来知道沈檀心已经独自去何家了,那会急的哪还有体面,用连滚带爬来形容也不为过。 沈檀心笑着捧住宋溪午的脸,当即对宋溪午进行法制教育,深切解说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宋溪午|苏喜听的眉头紧蹙,扭脸躲开,叫司机开车。 阿斯顿马丁动起来,直到商会黑色的奥迪车队一辆一辆随阿斯顿马丁全部开走,屋里三个人也没有回过神。 熙城这场春雨连下数日,从大雨倾盆到淅淅沥沥,快一周才彻底放晴。 何书臣头七刚过,安饶连做了七天噩梦,每天神情恍惚,上医院看是重度抑郁,只能请假在家休息一段时间。 周末,沈檀心替宁峥嵘看望安饶,安饶约在熙城中央商务区楼顶的米其林餐厅见。 傍晚用餐高峰的点坐满食客,无预约是完全没处坐,沈檀心提着礼品袋走到安饶面前,东西放在餐桌上,人却没有坐下。 沈檀心面带歉意的笑,把礼盒从礼袋里依次拿出来,“抱歉,我女朋友头回跟我约会就来的这儿,让她知道我在这儿跟别人吃饭可要生气。” 安饶依然麻木,脸上没什么不悦,嘴角的轻笑显得很温和,“那换个地方?” 沈檀心摇头,表示给完东西就走。 大些的扁平礼盒里有张写着密码的银行卡,新别墅钥匙,还有燃气卡,地暖卡,电卡水卡之类的杂物,产权证安饶之前已经办理过,别墅一直在装修所以没入住。 那栋别墅面积不算大,但位于市区繁华路段,价值不菲,是沈家送安饶的新住处。 安饶一直垂着睫帘,轻声念道:“沈檀心。” 沈檀心已有女友,感觉二人感情相当不错。何书臣已死,何家也完全臣服,不敢有一丝异动。等她搬出沈家,她大约再也不会有机会见眼前这个人,再没机会唤这个名字。 到最后,连顿饭也没资格一起吃。 “嗯?”沈檀心抬眸看向她,看到安饶眼里的难过,沈檀心轻声道,“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别工作了,找些专业的心理疏导,或者养点小宠物调整一下。” 安饶应声,目光如静河,深深镌刻映入眼眸里的人。“Seeya.”(再见) 沈檀心挥手离开,语气轻快,“Later~”(再见) 沈檀心走后,安饶一个人坐在餐桌前,侧目看着天色从将黑未黑,到全黑,空冷逐渐也如夜色困住她整个人。 欧式古典花园里春季娇养各种稀有色绣球,繁花似锦,生机盎然,戚明湘头回见黑色郁金香,不无新奇地驻足瞧了好几眼,再往前走,看到靠坐在餐椅上的安饶,心绪蓦地一颤。 那女人和身边的花是完完全全相反的气场,仿佛花草感受到那女人的气息都要枯萎。 她听说了安总重度抑郁的事,但没想到病情发展这么快,这么严重。 上回她拒绝了安总,结果后来安总亲自在公司找到她。 ‘你说会经常上楼来看我,我一直等,你一次都没来。’ 出于歉意,戚明湘应了今晚的约,越靠近安总,她脚步越沉重,戚明湘表情复杂,开口还是想拒绝,安总先她开口,坦诚,丧,丧到要死不活。 “对不起,我其实本来没打算约你来这儿吃,我请的人把我一个人搁这儿了,但我点的餐是双人份。” 好像有点惨,但莫名惨的有点好笑,戚明湘蹙眉笑到:“行吧,也挺好,倒是不浪费。” 戚明湘坐下来,心里没了压力,反倒有种像在豪宅区垃圾桶捡奢侈品的愉悦。 菜肴一道道端上来,看起来更像制作精美的小零食而不是饭,服务人员温声细语的解说着。 用莳萝和山葵打底的瑞典鱼子酱放入口中,拾荒者戚某满足的闭上眼睛,缓慢摇头,竖起大拇指,“好……好……吃!” 快丧穿地心的女总裁破天荒的勾动唇角,笑出一声,旁边的花草瞬间全都得救了。 戚明湘在这西装优雅的女人笑容里有一瞬失神,自己就好像突然成了什么霸总小说里的管家,司机,女佣,脑中忽然被强行插播台词。 比如什么,‘总裁很久没这么笑过了。’ 此刻旁边酒店的顶层,一双沉郁的眼睛静静注视这一切。 回学校之前宋老让熙城负责主要生意的高级管理人员都跟宋溪午见一面,宋溪午随意将地点选在中央商务区一家酒店楼顶的咖啡厅。 结果一到地方就看见了‘惊喜’。 沈檀心和那个垃圾人坐在跟自己第一次约会的饭店共进晚餐,红酒碰杯,有说有笑,垃圾人情至深处掩面哭泣,沈檀心还贴心递纸。 宋溪午以为自己不动声色,实则当晚所有见过她的高管都吓得头顶冒汗,大气不敢出,私下互通眼神表示这新主理人更可怖,连语言议论都不敢有。 经由雨水洗刷多日的熙城空气清新凉爽,只是气温略低,下车时夜风吹到高跟鞋露出的脚背上有些凉意,沈檀心回到熙都壹号,一进门客厅没开灯,她还以为家里没人,开了灯才看见苏喜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没睡觉也没看手机,就坐着,两肘撑膝,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檀心察觉苏喜情绪好像有些不对,把包随手放在进门玄关,鞋也没换便走过去。 苏喜是明天早上的飞机,也许是要回学校了不太高兴?沈檀心想到这里心里一软,感觉苏喜还是像十几岁的时候一样黏人,心头也泛起绵绵不舍。 她在苏喜面前半蹲下来,抬头凑近瞧苏喜脸上的神情,声音轻柔:“怎么了?” 苏喜的声线听上去静的骇人,也如熙城那携风带雨的夜风。 “你刚才去哪了?” 第49章 把沈檀心关进后座里继续 “去了公司一趟,小事。” “去公司之前。” 沈檀心眼底微暗,这一顿被苏喜精准捕捉。 沈檀心温和道:“见了安四亿。” 两人对视着,一双眼温柔无奈,一双眼阴郁冷硬。 半晌,不等沈檀心开口哄,苏喜看着她眼睛,用极轻的气声质问她,“女菩萨?你哪来这么多善心?” 苏喜的目光跟刀一样,善意当然不是令人愤怒的点,关键是对谁施以善意。 沈檀心垂下眼睑,呼吸轻长,仿若一声和缓的叹息,讲明见面是为了把沈家送的别墅和钱交给安饶,重新抬眼。 “我跟她说过了,让她去找心理医生看看,或是养个什么小动物。” 潜台词就是,别来找我。 苏喜看着沈檀心,沈檀心解释时目光十分认真,又是这样半蹲在她面前,她实在再生不出一点负面情绪,脑子里只是不断在想沈檀心那高跟鞋还在脚上,这么蹲着脚腕会不会难受。 “宝宝……”女人软声呢喃。 苏喜烦躁地把人从地上架起来,扔到一旁沙发上。 沈檀心跟那垃圾碰杯,给擦眼泪的模样闪过脑海*,苏喜在沙发旁笔直的站着,心里躁的根本坐不下去,胸口强烈起伏着。 “我公寓还有东西没收拾,晚上不回来了,明早还赶飞机。”苏喜说完就走。 市中心雍景名邸的豪华复式公寓是宋老给她的住处之一,关于商会的文件她一般都放在那边。 关门之前,她听见沈檀心轻婉的叹气声,狠了把心,重声带上门。 次日晨,苏喜在商会两个人的护送下进机场准备安检,心头有一瞬闪过某种期待,又或许是某种近乎于玄学的心电感应,让她临进安检莫名其妙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到了站在人群中,不声不响来送她的沈檀心。 苏喜视线瞬间就模糊了,行李扔下掉头就朝沈檀心走。 快步靠近,不等沈檀心看清她眼睛,她一把勾过沈檀心的后脖颈,用力吻住沈檀心的唇。 也许机场见证过太多拥抱和亲吻,路过的人会看但并不会驻足,来往都是旅客,都有要奔往的目的地。 又要四个月见不到人,这回除了想都不敢想象的庞然思念,还隐隐多了不安。苏喜一手摁着沈檀心后脑,辗转深吻,眼泪逐渐忍住,苏喜放开沈檀心,攥住她的手腕就走。 “你不是快登机了?”沈檀心记得苏喜的航班,眼下看来并没有给预留太多时间。 苏喜不说话,拽着沈檀心快步走出机场大厅。 到停车场,司机被赶出去,苏喜砰的一声摔上车门,把沈檀心关进后座里继续。 吻得汹涌火热,仿佛要把昨晚一夜未眠欠的,接下来四个月只能想的,全向沈檀心一次性要走,沈檀心被吻得喘不过气,手腕被死死摁着,毫无招架之力。 激吻经久未停,别有一番要就这么亲到飞机起飞前最后一秒的劲头。 深吻间歇苏喜放沈檀心吸上一口气,一只手拢着沈檀心的腰,把人整个紧紧摁进自己怀里。 之前沈檀心每一次帮安饶都有合理到无懈可击的缘由,可真实生活不是逻辑题,直觉无法让人忽视。 苏喜目不转睛的凝着沈檀心水汽迷蒙的眼眸,一字一句柔声警告,“檀心,你要知道,何书臣已经死了,你再也没有借口了。” 沈檀心眉头微动,张唇似还想说什么,苏喜埋头又吻下去,这一吻表面缠绵悱恻,唇舌实则是毫不客气肆意撩拨,只顾掠夺,概不负责。 真想把这女人揣包里带上走,别说是给垃圾擦眼泪了,苏喜感觉那垃圾看沈檀心一眼就像偷她东西袭她胸,想一下就浑身难受。 越吻越深重,隐隐像要绷不住就地做别的事,苏喜气喘吁吁停下,依然紧抱着沈檀心,只是眼尾泛红,嗓音愈发喑哑:“你要想我。” 沈檀心长眼半阖,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唇,暗里痴迷。 苏喜线条精美性感的唇畔,泛着诱人的红和莹润光泽,一张一合,分明引人再吻。 沈檀心探身,闭上眼睛覆唇过去,某人一把给她推回车座,下车头也不回的赶飞机去了。 沈檀心靠坐在后座上,朝车窗外那个离开的背影看去,莫名不安的预感隐约探着触角爬上心头,眷恋似乎也穿越时空,提前四个月每一个日夜瞬间灌透沈檀心整个人,一时间心里酸涩难言。 熙都壹号别墅区。 戚明湘同心理医生一起从奔驰车后座下来,走进安饶的独栋别墅。 戚明湘之前挤破头入职的岗位,工作内容其实是最基础的项目执行者,每周都有好几次应酬,需要喝酒,有时候她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用学历赚钱,还是在用性别红利赚钱。 kaz最不缺的就是优秀人才,以她的资历还接触不到能用上得所谓才华和能力的项目。 安总人不在公司,依然邀请她做助理,负责寻觅和考核合适的心理医生、瑜伽、按摩、及各种身心灵疗愈行业的老师,这次她同意了。 转眼半个月过去,帮着心理医生和各路专业人士把一个重度抑郁的公司重要管理者恢复健康,她是真心觉得这份工作能创造的价值,比打杂多太多了。 心理医生一如既往在安静舒适的茶室与安总聊天,她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记录和倾听。 其他老师安总每天见都还算满意,但心理医生半个月已经换了四五个,戚明湘曾经以为有钱人根本不会有烦恼,这次她开始疑惑,是否所有普通人承受不起的荣华背后,都有普通人承受不起的痛苦。 深谙人性弱点的恶魔,趁一个年轻的县城孤女认知还不完整时威逼利诱,将其引入歧途,之后施以常年精神高压和暴力,将人的尊严连同道德观念都一起摧毁……明面上锦衣玉食,实际这场上嫁,痛如吞针。 “有什么问题么?”安总竟第一时间注意到她思想抛锚,正看向她。 “没,没事。”戚明湘连忙微笑摆手。 心理治疗结束后,也到了戚明湘下班的点,她跟着医生一起出门,有专车和司机每天负责接送他们,临出门被安总叫住。 “外面看起来快下雨了,一起吃点吧,然后再让司机送你回去。” 戚明湘礼貌拒绝,说自己急着回家喂猫。 安总垂眸若有所思,半晌轻声开口,“你目前每天在我这里的时间似乎要比在家多些,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放在这里养。” 戚明湘眨了一下眼,脱口而出,“真的么?”随之立刻改口,“额还是不用了,不用了。” 安饶当即看出些不寻常之处,但只是笑道,“当然可以,朋友也建议我养只小动物。” 戚明湘眼里正在亮着光思索什么,似有喜悦,安饶换上出门的鞋,温和一笑,“我们一起去接新‘伙伴’过来。” 路上,坐在车里的戚明湘眼里的喜悦渐渐被担忧替代。 司机,保镖,宾利车还有身边的总裁,给人一种声势浩大要去干大事的感觉,可居然是去接她的猫。 ……她最好是有一只猫。 所谓那只需要她喂的猫咪其实是经常在出租屋楼下出没的流浪猫,楼下有熊孩子会揪着它尾巴乱甩,她也不是总能看住,租的房子房东也不让养宠物,那会儿安总问起,她想着小流浪能有家了,再也不用担心刮风下雨熊孩子,从此有吃不完的罐头和猫条,她超高兴。 戚明湘忐忑的看向安饶,笑容有点牵强,没等开口,安总就像已经看穿了她似的,温声道。 “别担心,什么样的小猫都可以。” 安饶看到一旁的女孩脸上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久久凝视那张与某人完全一样的侧脸,唇角也欣慰的牵起。 什么样都可以。 只是需要一些……温热柔软的呼吸。 大洋彼岸,对方以要开会为由,挂了苏喜阴阳怪气主动提及安饶的电话。 苏喜拿着手机没好气的看了沈檀心备注一会儿,起床去上课。几天后,国内下属发来一个消息。 【宋小姐,近期无意间看到疑似沈董和kaz总裁安女士同行,是否需要进一步了解?】 出国之前苏喜嘱咐过下属,在熙城听到看到关于沈檀心的事要第一时间向她汇报,无论大事小事,所以连这种疑似同行的消息都会被发到苏喜手机上。 苏喜也不能确定是不是沈檀心,沈檀心天天忙着岛上那一堆项目的落地,她也忙着宋老交代的活,这几天电话通的都不多。 苏喜发消息问:【在哪看见的?】 对方回复:【是在熙都壹号附近,宋小姐。】 苏喜拉长呼吸,眼里已有冷色,【她们在干什么。】 对方回复:【好像是猫跑了,两人在熙都壹号小区里逮猫。】 “嘭!”手机猛摔在墙面上,掉落在地屏幕当场摔得粉碎。 苏喜脑子里瞬间喧嚣的像煮沸的开水。 ‘我跟她说过了,让她去找心理医生看看,或是养个什么小动物。’ 沈檀心信誓旦旦说那话的画面尚在她眼前! 合着她沈檀心本人成心理医生了?养动物她要亲自去给安饶抓! 苏喜紧咬后齿,呼吸时气息都不利落,回身又嘭的一声踹翻垃圾桶,杂物飞落一地。 第50章 那两个亲的十分缠绵的女人 冷静片刻,苏喜理智逐渐回归,沈檀心说过,商会可能会在一定程度上挑拨她们的关系以助于她对宋老效忠。 打电话问沈檀心? 可要是认错了,不好像是自己在监视她? 苏喜黑着脸,打开电脑登上微信,给下属回消息。 【不需要。】 雇人跟踪监视自己女朋友的事情她干不出来,她还要脸的。 又是半个月过去,戚明湘卡里收到了作为助理的第一个月工资,七万。 看着卡里的余额,戚明湘没有狂喜,而是失神了很久。 她在原来的岗位上干两年也攒不下来这么多钱,而这仅仅是她一个月的工资。 房租生活费她能控制在每月3000以内,也就是说接下来她一个月就可以攒六万多,两个月她就可以全款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代步车,半年就付的了家乡一百多平三室一厅房子的首付。 每天她都可以想买什么吃就买什么吃,只要有假期,她可以随时去国内乃至周边国家任何一个地方旅游,不用担心机票酒店的溢价,可以随意买下想去听的任何一场演唱会门票。 再工作一年,她就可以用攒下来的钱去发达国家读硕,一分钱也不问家里要。 安总每晚都会留她吃饭,她每晚拒绝,两人都没有脾气,随着相处时间变多,对方嘘寒问暖,聊天时时给她情绪支持,水一般将她细密包裹。 安总是抑郁症不假,但抑郁症好像只给安总的温柔增加了低姿态的破碎感,却没增加攻击性。 仅仅一个月,她感觉和安总之间的相处模式就愈发难以定义,是温柔如水,还是渐渐困入水中无法自救,她亦是很难分清。 去熙都壹号别墅的路上,一场雨来的让人措手不及,淅淅沥沥打湿了戚明湘的外套,她不得不加快脚步,路上电话又忽然响起来,接起后,她眼底越发黯然。 算是件好事,妈妈支在学校门口的彩票摊受人帮助,要开彩票店了,店铺租金打折,第一年还免收。戚明湘心里有预感,多问了一句,那店铺果然在安总名下。 戚明湘心事重重的进门,安总正好在门口绿植旁浇水,见她外套潮湿,她换鞋时,亲自过来帮她褪去外套。 别墅里不冷,戚明湘却莫名在两人的肢体接触里隐隐发抖。 女人依然温柔又不经意地问着:“晚上留下吃饭吗?阿姨做了辣椒炒肉,那天听你说喜欢吃……” 戚明湘耳朵似灌进咕咚咕咚的水,什么也听不见,戚明湘这次没说话,只是半垂眼睑,凝着面前的女人。 摇头。 安饶探究着她的眼睛,似是一瞬就了然她全部的想法,依然温声:“你可能想了过多,精神负担太……” “真是我想多了么?”戚明湘看着她眼睛,淡声问。 安饶顿住,几秒后,缓声开口,“好吧,不算是。人对未知的事情总是恐惧的,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 “这跟性取向无关。您也知道了,我妈妈一个人卖彩票供我上的大学。”戚明湘脸色冷淡,声音也是,想到眼前这女人手伸到了她家里,即使是帮助也让她暗自恶心。 “她很辛苦,但她尽全力爱我不是为了让我有朝一日陪别人睡觉换生存资本的。 无论这交换处在婚姻关系里,还是工作关系,无论对方是男人还是女人。” 你可以脱去我的长衫,但你不能让我把内衣也脱了。 戚明湘一次性把话说绝,不给对方也不给自己留后路,她承诺彩票店的租金由她来正常支付,她下个月不会再做助理,并且会从kaz辞职,说完拿起外套便要离开。 那女人抱住她,开始痛哭。 一如那晚醉酒,双手紧扣在她腰后的力度还是完全拉不开。 这哭喊声,好像天都塌了。 可她们分明没认识多久,也没什么深层次交流,戚明湘无奈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肩膀完全湿透,也许安总又把她当沈董了,沈董大约也决绝的离开过,以前没能留住现在依然不能。 为什么她们没在一起呢?戚明湘不无疑惑的在想,她们看起来是一个世界的人,很般配,安总温柔又乐意照顾人。 半晌,安总看向她,满脸泪水,仿佛安总才是那个落水的人,眉心软陷,眼里破碎不堪,戚明湘不确定安总这样泪水滚动的眼睛里是否还能看清楚她的脸,只是听到一句哽咽不成调子的哀求。 “……请你……救救我。” 面前忽然模糊,唇上覆压而来极软的触感,戚明湘大脑一片空白。 潮湿温热的触感侧转吸吮她的唇,戚明湘心头一颤,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人强吻。 戚明湘瞬间使出大力把人推出去,一记耳光结结实实抡在对方脸上,“啪!” 没防备的安饶当场被扇倒,双手在扑地之前碰到门口的花架,随着花架倾倒,上面几个玻璃花瓶全部砸落在地,霎时间满屋噼里啪啦的刺耳锐响。 戚明湘睁大着眼睛退后两步,屏住呼吸,扭头落荒而逃。 这是戚明湘二十三年来第一次打人,对方还是女性,还是因长期家暴患上重度抑郁症的女人…… 戚明湘深夜躺在床上都两眼发直的望着天花板回想这事,耳边仿佛还有花瓶尖利的碎裂声。 她总觉得自己那一耳光,就像很多故事里压垮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就在她打过安总的第二天,她去公司递交离职报告,经理却没要,而是按照她做助理那份劳动合同向她依法支付了离职赔偿金,将近四万。 经理不承认这份照顾是安总的嘱咐,但是这很明显的事情。 退掉所有工作群,抱着装有自己所有工作物品的箱子走出kaz时,戚明湘心里莫名有些酸楚。 之后她时不时就找前同事问安总情况,总担心那女人真被自己一巴掌彻底把生机打灭了,结果是什么消息也问不到。 一个月来跟那女人在别墅里种种日常细节也浮现脑海,一个确实对自己还不错的人,是让人恨不起来的。 可是对强制性的亲密接触如果不愿意就应该当场坚决反击!表明态度和立场!戚明湘用力闭住眼睛,心绪久久无法平静。 两个月后。 熙城星光岛文化艺术博览中心二楼,正在进行世界顶级现代舞艺术家Raphael女士的舞剧演出。 戚明湘买了张最后排的票,一直睡到舞剧最后一个章节才醒,因为前同事昨晚微信上告诉她,安总的朋友Raphael大师听说她生病的消息,邀请她参加自己舞剧最后一个章节的演出,安总最近一直在学习现代舞。 踩着点子的不止戚明湘一个人,最后章节一开始,身后的演播厅大门就被工作人员拉开,戚明湘扭过头,这次面对面看到了传闻中的沈董。 黑色长卷发松弛自然的挽于脑后,美拉德色系薄亚麻衬衫,马术背心、西裤皮鞋,看起来应该是刚从正式的商务场合过来。 脸上只有淡妆,依然美的有种压倒性的力量,站在那里跟周围人不像在一个图层。 但也许是处于黑暗中,也许是沈董站的角度让戚明湘看到侧面更多,这次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侧脸和沈董简直一模一样。 戚明湘有些懵的转回身子,把目光投向舞台上的演出。 聚光灯落在一身紫棠色垂顺长纱裙的安总身上,她光着脚,褐色卷发被照的泛金,舞姿柔美仙气,与Raphael的互动极具张力,每一个动作都好像饱含情绪与力量。 但归根结底戚明湘是没看懂现代舞,舞者好像浑身哪里疼,疼的满地乱爬,一会儿像死透了,一会儿嗖一下!活了,又开始好像很痛苦。 落幕时戚明湘跟随所有观众鼓掌,嗯,这可能就是艺术吧,余光瞥见沈董,沈董正在后边悄索索的跟工作人员说话,戚明湘定睛一看,那张超美的脸,口型极明显的在说: “什么意思?哦哦……” 戚明湘捂着嘴笑。 聚光灯忽然打在了最后面的沈董身上。 台上的舞者和现场所有人都寻光看去。 环绕音响里响起Raphael带着口音的中文。 “沈小姐是舞者安的好本友,在现场今天,让我们请沈小姐说,一些话。” 现场一阵哄笑,都被Raphael的塑料中文逗笑了。 台上的安饶意外的看着沈檀心,瞬间红了眼眶。 在这之前她发过好几次消息请沈檀心来,都没有被回复,她以为沈檀心不会来了。 沈檀心还没完全问清楚舞剧演的什么,无线话筒已经被工作人员递到面前,沈檀心故作镇定把手机揣进兜里腾出一双手。 “好。”沈檀心一脸正经的鼓掌,所有人都看得出她在假装,但所有人都忍俊不禁,“哈哈哈哈哈!”观众席顿时一片哄笑,安饶也笑的捂脸。 这场面太有乐了,戚明湘也在笑。 一个多小时现代舞营造的玄静凄伤氛围,完全活泛成另一种境地。 散场后,戚明湘独自去往后台化妆间,沈董看完演出就离开了,没有停留,这会儿安总应该是自己在后台。门口的保镖看见是她,进去通传后就放她进去。 “谢谢你能来看我。”一身紫棠色纱裙的安总靠在梳妆台前,含笑看着她。 跳舞需要耗费大量体力,安总这会儿应该是挺累的,近百平后台化妆间,空调给力,安总脸色依然有运动后的白里透红。 长裙肩带细到像两缕黑发,裸露腰背大片皮肤,手臂脖颈附有极薄一层光泽,她低下头,拿起手机点出一个视频,“你看,猫猫都长这么大了。” 戚明湘慢步走近,到对方面前,没有看猫,而是下意识在看自己上回那个巨猛大耳光抽过的半边脸。 颧骨那里,隐约的好像有点类似于红痕,分明都两个月了,戚明湘暗惊,屏息更凑近去看。 安饶一抬眼看到的就是快凑到自己脸上的大眼睛,后躲了一下,一眼看明白这小姑娘在想什么,于是温声笑着解释:“这是外伤留下的疤,去医院消过几次,剩点红印……不是你扇的。” 戚明湘闻言抿住唇,小声为那个大耳光道歉。 原来以前就有,刚才算是她第一次细看安总的脸,所以是才发现。 “明湘。”对方温声轻唤。 戚明湘没来由的呼吸一顿,这是安总第一次叫她名字。 以前可能是安总不想打破身边这人不是沈董的幻想,从来没叫过她名字。 对方呼吸听上去有些缓滞,声音愈发低落,“我还可以做什么,能让你愿意在我身边?” 戚明湘两脚僵在原地,从小到大数不清的男生给她表过白,有礼貌的她拒绝的彬彬有礼,没礼貌的她骂的那叫个妙语连珠,像这样整个人僵在原地说不出话,也走不动路,还是头一回。 “那是只流浪猫对吧?”女人声音极轻,又看透她一些小秘密。 戚明湘缓慢点头。 面前的人伸出手,极小心,甚至显得有些挣扎地过来,没碰她的手,而是牵住她的衣角,声音听上去快要哭。 “……那可不可以……也收留我?” 戚明湘心脏猛砸一下,紧接着报复性的加快速度,她抬眼,对方含泪的眼睛闯入眼帘,这次她却无论如何也不愿再看,她知道自己可以轻易改变一些东西,仅仅一个拂去泪水的动作,就可以让眼前这个人不至于痛苦至此。 但心口不一,下意识还是嘴硬,戚明湘声音依然冷淡:“您是人,不是猫。” 这话似乎彻底击溃对方数月好不容易建立的心理防线,两只手死死抓住身后的梳妆台桌角,无声地哭弯腰。 也同时击溃了戚明湘,她伸手试图拉过对方,给对方一个拥抱,可莫名的感觉不符合心意,她手随心动,居然是下意识双手捧起安总的脸。 这动作不止是让对方,让戚明湘自己也微微一愣,她不得不认清一些现实,那就是以前安慰同性朋友的时候下意识都是拥抱,这次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戚明湘呼吸凝滞,拇指拂去安总脸上的泪水,目光又下意识落在那瓣快要咬出血的红唇上。 用指尖轻轻扯开,不让她继续咬着,戚明湘的视线也一直留在那两瓣红唇上,就这么看进去,有一些好奇……仅仅是好奇。 戚明湘为这份好奇越探越近,侧头凑上去,轻缓的,带些战栗,一探究竟。 后台梳妆间共有二十几个高大宽敞用品齐全的梳妆台,中央分四排,四周也有围绕,宛如迷宫,且不止一个门,刚好落下东西回梳妆间拿的伴舞透过梳妆台间隙正好看到两个女人接吻,看清人脸之后,讶然失色。 【宋小姐,今天商会休息,我参与舞蹈商演碰见沈董和安总在一起,是否需要进一步了解?】 对方很快回复。 【以后这种事不用给我说。】 伴舞握着手机,又抬眼看了一下那两个亲的十分缠绵的女人,眉头猛蹙,且不说是不是工作,明知上司被绿了,当面捉到奸情都不说,实在是有违宋老天天强调的道德。 打了又删,删了又打,伴舞最后还是没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正要走,手机上来了消息。 主理人宋小姐:【她们在干什么。】 舞者再次看向那两个女人,脸都皱起来,给宋小姐打过去视频电话,待电话接通,直接打开后置摄像头,她所看到的画面同时传到了大洋彼岸。 50-60 第51章 她的嘴就这么被宋溪午死死捂住 kaz分公司第二季度庆祝酒会在岛上新开的酒店举行。 宴会厅整体是原木色调的新中式装修,用屏风和丝帷隔断各区域,空间明亮清雅,几处梅兰竹菊景观置于暖色射灯下,古色古香。 三十人左右的小型活动,但为庆祝安饶回到公司,高层骨干成员都来了,各自准备了手写信和小礼物,场面十分温馨,看的安饶几度落泪。 作为董事会重要大股东的沈檀心也准时到场,黑色v领双排扣西装裙,同色高跟鞋,长发披散一侧,阳绿翡翠耳饰搭配脖颈上细细一圈小米珠,低调贵气。 安饶立在中式茶桌旁,休闲的白色中袖苎麻西装里,搭着条一直到脚踝的紫棠色桑蚕丝长裙,也许她也发现了她很适合这个颜色,显得人更加温柔风情,一看到沈檀心,眼里亮起光彩,温温的笑起来。 “檀心。” 沈檀心微笑点头,礼貌寒暄,称很高兴看到安饶重新振作,酒会上人来人往,筹光交错,谈笑风生,安饶只看着眼前这女人,犹觉亲切,宛如亲人,下意识想要分享自己近期最触动心弦的事情。 “檀心,你知道吗,我最近认识一个女孩。”因为聊的是私事,安饶放低了声音,微垂笑眼,似乎已经在想那个人。 沈檀心上前一步,两人近了些。 安饶在社交距离的范围内小幅度凑近沈檀心的耳,“她坚守了我在她那个年纪没有坚守的事情,我很崇拜她。” 沈檀心眨了下眼,点头,称那实在是很特别很稀有。 工作场合偷聊女人,两个人都下意识做贼般左右瞟了一眼,莫名相视一笑。 没有人注意到,进门屏风处,有人带着一众翡翠扣黑衫保镖停在那里。 从门口看去,两人之间的实际距离被角度缩短,看上去耳鬓厮磨,唇都快要贴在一起。 只是隐约看到那画面的宋溪午都已经没力气再往前走,这还是公共场合,周围那么多人。 “你有梦见过何书臣么?”安饶聊起近来最困扰自己的事情。 安饶之前在普罗旺斯公馆住时,几乎每天都做关于何书臣的噩梦,半夜不睡觉坐在花园里吹风,这事沈家父母都知道,说安饶简直活的生不如死。 沈檀心抿了一口香槟,没所谓道:“梦见过一次,凶得很,想要我死。我说你想你哥了?肯定是吧你都好久没见他了,我送他下去陪你吧?他当场就消失了,再没出现过。” 安饶愣了一下,直接大笑出声,后面扶着餐桌笑到前倾,周围人纷纷侧目,但看到笑成这样的是安总,都为她高兴,脸上也各自染上笑容。 这大笑里是畅快,也是掩饰恐惧,安饶擦了擦笑出眼泪的眼角,夸沈檀心还得是她,何书臣活着死了都怕她,沈家大小姐能把鬼都吓死,说着又笑个不停。 “我妈说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字能辟邪。”沈檀心淡声说着,眼睛里依然无情,但手从包里拿出一枚包在密封袋里的翡翠牌,递给安饶。 翡翠牌上刻着聻字,密封袋上有寄送某寺庙由某方丈开光的字样。 国内顶层商人对这些都是宁可信其有,沈檀心也觉得这东西多少能起一个心理安慰的作用。 安饶接过玉牌,垂眸不知在想什么,指腹在牌身珍惜地摩挲,抬眼刚要说话,忽然惊讶的望着沈檀心身后。 “宋小姐?” 宋溪午一路走过来抬手示意路过人等不必声张,就这么悄声立在了沈檀心背后,特意来听沈檀心是如何逗女人的,能让人笑出眼泪。 沈檀心也忽然才感觉到身后仿佛有庞大气团包围,似寒冷又似滚烫,一转身就撞进宋溪午怀里,手里的香槟泼在宋溪午敞开三颗翡翠扣的黑色衬衫上。 她不知道身后人站的这么近,又竟然如此悄然无声,简直像个特务。 沈檀心退后一步,嘴上连声道歉,抬头看着宋溪午的目光里盛满惊讶和喜悦,眼眸清亮,眼里无声在说,宝宝你怎么回来了! 宋溪午没有看她,但眉目间覆压的浓厚郁色她看在眼里,心里发沉,完了……要生气了。 宋溪午从沈檀心背后伸手,一把抢走安饶手里的翡翠,拿过来看,像怀抱着沈檀心。 宋溪午垂眸瞧着玉牌,“缅料细糯种,沈董有心了。” 沈檀心闭住唇,这会儿最好不说话,多说多错。 一般人们聊翡翠,不会上来就强调产地,苏喜是卖危料的,第一句就强调产地,可能是有点质问她是不是看不起危料的意思。 “飘这点色不错,但糯化程度一般,也没到冰,沈董最近遇不到好料么?”宋溪午语气平淡,还带少许刻意的温和,显得这只是闲谈。 “玉佩重在心意,我不搞翡翠收藏,什么种水其实我不太在意的。”安饶笑着说。 宋溪午捏着这枚不到三千块的翡翠玉牌,似笑非笑,一字字随手里力度加重:“是,重在心意。” 安饶看到宋溪午捏玉牌的力度,极心疼玉牌,赶忙伸手,显得不那么体面的讨要。 周围人都在看她们,在旁人看来,沈董事长送安总一枚小几千块的玉牌,按照她们的收入层级,那就跟普通同事之间随手买瓶水,跟吃午饭给同事夹了个饺子一样。 完全不能算一份礼物,甚至都够不上‘送’这个字,加上寺庙开光也只是算一点心意。 宋溪午把玉牌完全握在手里,侧目专注的看向沈檀心,半开玩笑的数落语气,“怎么能送安总这么便宜的东西?” 这一句话,所有人都发现了宋大小姐和沈董有私交,不熟的人不能这么开玩笑,宋大小姐开玩笑,大家想不想笑都得笑,“哈哈哈哈哈!”周围人随之笑起来。 安饶自然也笑着,说真的不在意,她越说喜欢,宋溪午眼底越冷光凌厉。 沈檀心无奈地看着宋溪午眼里的锋利。 我送贵的你不是更生气么? “商会有好料,我一会儿给安小姐换了。”宋溪午十分潇洒地留下这么一句,握着玉佩抬脚就走。 安饶惊异的跟在后面,连声说着感激和不用,但那女人态度看似亲和,实则强硬地让人根本没法拒绝,安饶追了几步追上,有些发懵地立在原地,这宋大小姐怎么能随便拿别人东西? 沈檀心从身边经过,声音飘过:“我去个洗手间。” 安饶应声,盯着宋溪午的背影眉头又聚积略微愠色,心里暗骂。 什么主理人,我行我素,简直跟土匪一样。 洗手间门口站着两个翡翠扣黑衫人,门口放置正在检修的路障。 谁说商会不霸道呢,宋大小姐上厕所都得包场,幸好酒店公共区域每层都有两个洗手间,不然真是要把别人都憋死。 一名穿黑衫的女性商会工作人员快步走来,手里捧着装有干净衬衫的牛皮纸衣物袋,看到沈檀心,恭敬道:“沈董,您是要进去么?” “嗯。”沈檀心接过纸袋,敲门后走进洗手间。 盥洗区和如厕区被汉白玉雕明月荷花的影壁分隔开,五六米长的整面梳妆镜由玉色灯带环绕,暖金色地面光洁如镜,一尘不染,入内只有清洁浅淡的奢牌香水气味。 宋溪午正在白色大理石盥洗台前,用湿巾擦拭脖颈上的酒渍。 沈檀心上前,将装有衬衫的牛皮纸袋放在她手边,勾了勾她的衣角,小声喃喃:“生气了?” 沈檀心解释说那只是个随意物件,不值得动气,老一辈总说请那种东西管用,不送的话总在耳边唠叨,很烦。 “怎么忽然回来了,商会有什么事么?”沈檀心放低音量,毕竟门口有商会的人。 宋溪午依次解扣子,脱掉衬衣,上身只剩露腹的黑色运动背心,“我退学了。”她淡声说。 沈檀心瞳孔睁大,“为什么?” 宋溪午从纸袋里拿新衬衫挎在身上,身边的沈檀心忍不住拉她胳膊追问为什么,她甩开沈檀心的手,继续系扣子,依然露出三颗,显得人有些落拓不羁,一把将黑发从脖后全揽出来,一头顺直长发披散在背上。 “你说为什么*?”宋溪午穿完衬衫,转脸贴近沈檀心,看住沈檀心眼睛,两只手撑在她身侧,她像被围困住。 宋溪午暗色滚动的眼里带了点有恨意的笑,从西裤口袋里拿出玉佩,捏在手里朝沈檀心展示。 挥手就砸出去,翡翠飞砸到大理石墙面上发出“叮!”一声脆响,瞬间崩碎,继而掉在地上,七零八落。 沈檀心止住呼吸,望着宋溪午|苏喜怒不可遏的眼睛,心头发颤。因为一块便宜玉佩不至于,宋溪午应该是知道她去看安饶演出了。 她一开始是没打算去的,临近演出才陆续听公司里人说安饶对演出特别看重,已经不算年轻了,很多高难度舞蹈动作还要拿命练。 一个重度抑郁的人竭尽所能的自救,是值得人鼓励的,那天她开完会正好路过岛上,就问了时间去看了最后一个章节。 谁知只是去看了一眼就上新闻了,新闻里没有她的照片,但写她作为安饶的挚友亲临演出现场送上高度赞美。 “以后除非工作场合,我不会再见她了。”沈檀心放轻声音,郑重承诺,“也不会再给她任何东西,多少钱的都不给。” 宋溪午|苏喜只是看着她。 沈檀心轻握她手臂,眼神恳切,“回去读书好么?完成学业,这很重要。我……” 唇上覆来宋溪午的手,紧接着她的嘴就这么被宋溪午死死捂住。 沈檀心的疑惑在眼里闪动。 宋溪午侧转过头,俯身吮住她的脖颈,为了能让她脖子吃劲,用上另一只手摁住她后颈。 第52章 “可我一看你对她笑,我就想把你…… 意识到宋溪午要干什么,沈檀心抬手推她,这会儿在脖子上留个印子她一会儿怎么出去?推不开,越推宋溪午摁的越紧,吸的越大力。 “唔!唔……”沈檀心挣扎,声音被捂在宋溪午掌心里,宋溪午混乱湿热的呼吸不断喷洒在她脖子上。 好一会儿,脖子上大概留下了一个相当明显的痕迹,沈檀心正无奈的想着,宋溪午松了口转而又吻向另一边,这次宋溪午松开捂她嘴巴的手,把她整个人牢牢困在盥洗台前。 反正已经有一个了,第二第三个沈檀心就垂眸忍受,不再反抗,然后这人吻的愈发入神,“滋……”沈檀心感觉背后拉链一松,西装裙她被从两肩褪下来。 “好了……”沈檀心小声提醒,指的是外面有人,这里不是场合。这话一出,宋溪午手臂更强势地将她圈住,不得动弹,脖颈间的缠吻变本加厉。 她前面抵着宋溪午柔软的怀,身后压的是宋溪午的手背,宋溪午用手背隔住了盥洗台那个应该很冷硬的台面。 两人已有两个多月没见,这样的热烈吻缠于身前,沈檀心也逐渐呼吸混乱,周身升温,宋溪午将手伸到她身后的盥洗台,用冷水把手洗净,另一只手捞起她膝窝。 她再次推宋溪午,声音轻不可闻:“……别在这儿。” 宋溪午在她耳旁低喃,“可我一看你对她笑,我就想把你弄哭,就在这儿。” 冷意骤然于最深处降温,仿若冒着蓝色寒光的火苗不住窜动着,转眼间就烈火焚身,心跳和呼吸都由不得沈檀心自己。 沈檀心从双手紧攥宋溪午的衬衫,到勾住宋溪午的脖子也完全站不住,眼中逐渐雾气迷蒙,隐约闪过一瞬疑惑,自己明明紧抱着喜欢的人,为什么感觉不到一点亲切和温存,就好像对方只是泄愤? 宋溪午眼底也如她此刻周身的气场,既寒冷刺骨,又焦灼滚烫,只有恨意和冷漠。 沈檀心的声音被宋溪午手里的动作碾碎,艰难又柔细,“我们在里面待太久了……” 本就是小型酒会,同时少两个人是很明显的。 与此同时,沈檀心的手机响起来,苹果默认铃声不停地回荡在洗手间里。 门外,安饶拿着手机站在洗手间门口,看到商会人员守门本要离开,可洗手间里同时响起铃声,又让她猛然驻足。 宋家大小姐应该是在里面,难道沈檀心也在里面? 这都快半小时了,那两人在里面干什么? 宋溪午兀自拿走沈檀心的手机,看到安饶的备注,替沈檀心关机,看到沈檀心咬唇苦忍声音,眼角挂着泪珠的模样,心软成了水,轻声在她耳边哄。 “……对不起檀心,我一直不在你身边,这段时间又忙,你一个人在国内肯定很寂寞……我不怪你。” 手里的狠厉与语气的温柔截然相反,因此听起来像哄骗,有种令人畏惧的寒意。 沈檀心在宋溪午冷漠的眼睛里整个人像要支零散落开,颤抖过一阵又一阵,宋溪午依然不肯放过她。她的小声求饶成了火上浇油,对方今天好像一定要看她眼泪成河不可。 “咚咚咚。”门口响起三声叩门。 门被推开一个小缝以便于声音传达,但外面的人没有探头,“宋小姐,宋老着急见您。”外面的人低声说。 “知道了。”宋溪午声音清冷的让人完全不可能想到她正在做什么事。 沈檀心软靠在宋溪午身上,汗湿的额头抵着宋溪午的肩,和事后的空乏同时袭来的是莫名委屈。 身后的拉链被拉好,裙摆也被宋溪午拽下去整理整齐。 沈檀心扶着盥洗台转过身,瞬间惊骇受窘,v领露出的脖子和心口尽是显眼红痕,色块形态各异,令人浮想联翩,色彩浓度简直和被打成重伤差不多。 镜中可以看到身边的女人微侧着头,眼神似是沉迷,嘴角很满意的勾起,“我车上还有商会的衣服,你要么?” 沈檀心在镜中看着宋溪午。 商会的衣服面料和做工都是非遗店铺手工制作,极具辨识度,宋溪午问这话相当于问她要不要公开她们之间的关系。 沈檀心自然是不反感公开恋爱关系的,只是时机有问题。 镜子里那些颜色太过惹眼,沈檀心看的心情不悦,转脸正对宋溪午的眼睛,低声诘问:“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在厕所*我了么?” 宋溪午看着她,笑容逐渐消融在脸上,抬眼瞧向镜子,洗手擦净,整理好身上被她抓皱的衬衫,转身离开,头也不回的走了。 沈檀心眼尾莫名一酸,撇开视线。拿出手机发消息,让助理送高领衣服来,发完消息低头看到自己腿上青紫的抓痕,又补上一句,还要长裤。 这个样子回去,恐怕一周的工作安排都得退后。粉底是遮不住的,普通高领也遮不住,而且夏天谁会穿那么高的领?沈檀心一照镜子就一肚子火,气得三天没接苏喜电话。 苏喜说退学了,那么一回来宋老就急着找她估计就是为退学的事情。沈檀心对宋老有一定了解,他相对来说是喜欢知识分子的,肯定会让苏喜把学上完再回来。 安饶似乎猜到了什么,发消息来。 【宋小姐是不是你女友?】 关系即使公开也需要由宋溪午公开,宋溪午现在还没有完全接手商会,沈檀心虽然个人资产远高于宋溪午,但宋溪午作为千亿集团接班人,掌握更多强力人脉资源,两人目前已经有了极大的地位差距。 如果沈檀心主动在外公开,会有一种类似‘逼宫’的意味。 沈檀心没有回复,晚上出门陪宁峥嵘吃了个饭的功夫,回来客厅里多了个人。 客厅里只开了一组夜灯,女人一身紫棠色长纱裙,斜躺在她家沙发上,昏暗中指尖一点火光,面部吞云吐雾,影绰不清。 那是安饶的裙子,安饶是有烟瘾的,沈檀心十分疑惑,她怎么知道自己这套住处的? “安饶?” 沈檀心叫了一声,没再管,换过鞋子走进客厅,一开灯,沙发上的人吓了她一跳。 是苏喜。 “咳咳咳!”沈檀心被烟呛地轻咳了几声,也有可能是惊吓的。 苏喜把烟灭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挥手驱散眼前烟雾,眉目阴郁颓艳,卧蚕眼尾和鼻尖却都泛着微红,显得皮肤有些病态惨白,也许是躺着抽烟的缘故,一开口,嗓音低哑的简直像哭。 “檀心,你觉得我好看么。” 沈檀心站着,垂眸看着躺在沙发上的苏喜。 上一回苏喜这么问她,是得到新面孔之后,生怕她觉得陌生,不喜欢。 苏喜是头一回这样穿,这种艳丽柔美又贵气的长裙,和苏喜这张浓丽英气有混血感的脸简直绝配,让整套平层像落了万千烟霞,顶级广告片一秒千万也拍不出此刻的画面。 沈檀心自问不是只关注美貌的人,可这样的苏喜看的她心脏猛跳,以前的苏喜让她乐意占为己有,而这一刻惊心动魄的荣光她认为应当属于全世界。 什么脾气委屈一瞬间都让这盛景驱散,沈檀心只想勾唇,“好看,宋大小姐往这儿一躺,寒舍蓬荜生辉。” 只是这裙子的确和安饶是同款,苏喜应该是吃醋了,跟人家穿一样的裙子实在像有点病似的,沈檀心微蹙眉头,开始觉得有点刺眼,想让苏喜换掉。 “那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苏喜完全瘫软地躺在沙发上,死了似的,只是眼眶越来越红。 沈檀心垂下眼睑,在苏喜的追问里,甚至撇开了脸。 某人此刻的低姿态,和那天扭头就走的高傲冷漠,简直判若两人。 苏喜坐起来,轻轻搂住她的腿抱住,“檀心,你不要我了么?” 一句话便让沈檀心声音艰涩起来,“没有。” 腿上传来潮湿感,苏喜在哭,沈檀心一下子心疼起来,刚要伸手去捞苏喜,苏喜在沙发上起身,从她的腰攀到肩,抱着她,垂着脸颊依恋地贴着她的耳侧。 带着泪意的声音在她耳边哀求:“我也去学跳舞好不好?” 她心脏痛砸几下,赶忙保证自己再也不会去看安饶,可抱着她的女人充耳不闻,依然在哀求,越来越卑微,“我给你做0行么?” 苏喜记得那天看到视频里沈檀心吻安饶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就像在一遍一遍不间断的死,两个人吻的是循序渐进的,逐渐沉沦,一如自己和她的每一次。 苏喜自嘲的笑出一声,截然不同的是,安饶整个人被沈檀心推挤在化妆台上,呈柔弱姿态,欲迎还拒,一看就比她给檀心做0的时候娇媚多了。 视频里檀心她好沉迷啊,好强势,看起来特别享受那种掌控和掠夺的感觉。 苏喜闭上眼睛,沥着血下定决心,只要对方是檀心,她也可以做好一个0,一个非常诱人又娇媚的0. “是不是商会里的人跟你说什么了?”沈檀心感觉不对,一把推开苏喜急忙问着。 第53章 沈:“我认为你坐轮椅不耽误保护我。” 苏喜捧住沈檀心的脸,捉着沈檀心焦急的目光,在这里面努力找寻还被在乎的感觉。 “我不相信商会里的人,他们都想骗我,老登限制我的自由还不让我退学,逼我回去把书读完。” 等她回去,国内又成了沈檀心和那垃圾的二人世界了,苏喜含泪在想。 她不知道多年前,在她还是个玩泥巴的小孩时,沈檀心,安饶,这对天造地设的绯闻恋人是不是真的彼此心动过。 不确定之后那么多年,沈檀心为了取得安饶信任,和安饶发展到过什么程度,让沈檀心曾经为救安饶连命都可以不要。 她现在能确定的是,沈檀心像使用安饶一样,将她的使用价值也开发到了极致。 但她跟安饶不一样的是,每当安饶没有用了,沈檀心还是会呵护安饶照顾安饶,而她…… 她不敢跟宋老和董事会翻脸,她永远不敢让自己,有对沈檀心没有利用价值那一天。 “我陪你过去读书好不好?”沈檀心给苏喜拂去泪水,安饶现在回到公司,她的事情也能少很多,“我在那边买栋住处,带几个阿姨过去,这次住久一点。” 苏喜心头一动,眼前又很快模糊,她不知道沈檀心到底清不清楚她接下来的任务,“我得给商会做事,很忙,而且那边不像国内禁枪,身边带一个重要的人会非常危险。” 苏喜眨眼隐去泪水,坚持盯着沈檀心,眉头微抬,轻声祈求:“再说一次你喜欢我。” 沈檀心开始明白了,苏喜可能不是因为谁说了什么挑拨离间的话,应该是商会的工作有些超出苏喜的心理承受范围了,所以苏喜会怀疑自己不在乎她,利用她,甚至像把她‘卖’给宋老……所以才会因为自己和安饶的一点小事就心理失衡。 想到这里沈檀心愈发自责,心紧攥着疼。 “苏喜,宋小姐宋溪午。”沈檀心轻轻念着她两个名字,柔声说:“我在等你回来娶我啊。” 苏喜爆哭,忍着没有抱住沈檀心,声音却已经哽咽的不成调子,“你亲我。” 沈檀心也流着泪,侧过头吻住苏喜的额心,然后是眼睛,脸颊,最后是唇。 苏喜恨不得就这么哭死在这一晚的眼泪里,似乎沈檀心的话是不是真的已经不重要,这女人总是知道她心里最想听的话,又总会说给她听,那么,哪怕眼前这女人真是骗她的,如果真的愿意骗她一辈子,她也甘愿为之献出一切。 苏喜在深夜起来,没有惊动熟睡的沈檀心,黑暗卧室里只有细微的被褥婆娑声,她轻轻吻过沈檀心的额头就悄然下床。 这次是凌晨的航班,她没告诉沈檀心,因为这次沈檀心只要再看她一眼,她就会受不了去跟宋老翻脸,退了学回来守在沈檀心身边,再也不给安饶那个垃圾可乘之机。 熙城的气温一天天升上去,海边游客拍照打卡的逐渐变多,日光灿烈的时候空气中尽是海水湿热的潮气,让人呼吸发闷。 戚明湘最近一直在彩票店给老妈帮忙,她之前把半年租金转给安总,对方没有收,因为原来岛心商业街有一半的门店属于沈董,沈董的店面为吸引商贩入驻全部都免租金一年,安总也只是跟着做优惠活动而已。 于是戚明湘卡里静静躺着十万块,感觉工作都大同小异就没再去找,花一万多报了个班学漫画,晚上上课,白天看店顺便看考编资料。 自从她跟安总睡过几次以后人间蒸发,消息不回电话不接,最后还把安总全网拉黑……她现在已经不敢在网上批判任何人了,感觉谁渣也没她渣。 快中午的时候彩票店一般都没什么人,老妈听小说,她在角落戴着耳机,对着电脑用数位板练漫画。 其实不想那种事的话她基本不会想起那个人,归根到底她还是直女,戚明湘这么想着,屏幕上却不知不觉画出来一个棕发西装裙的女人。 手里凛然一颤,赶紧擦掉,胳膊肘忽然被人轻怼,吓得戚明湘猛抬头摘掉耳机。 老妈努嘴指了下被她电脑挡住视线的位置,那里居然正坐着安总。 老妈小声说,“那姑娘估计是心情不好,一直在这儿刮,已经刮了两万多块钱的了。” 戚明湘望着那个有些轻减,显得很孤独的背影,眉心微蹙。 自己可不是谁的救赎,她是雪上加的霜,落进下的石。 她起身,慢步走上前,手覆在了安饶正在超快刮彩票的手背上,两人同时身体微顿。 忽然的接触,让强烈的酸楚自怀中扩散开来,她心口酸的发疼,这一瞬间,她看懂了自己。 …… 苏喜忙于商会杂事,提前几天放假回到熙城,先住在雍景名邸,还没告诉沈檀心。 这一个多月又有几个人跟她说关于沈檀心的事,内容愈发离谱,说沈檀心和安饶疑似在沈家送的别墅同居。 她不相信商会的人,一个也不信,直到她自己开车回沈檀心住处,在车里看到安饶的宾利从小区外的路口经过。 后座就坐着沈檀心,安饶亲昵地靠在她肩上,两人手挽着手,那画面就那么一闪而过。 苏喜开车正要下地库,后面四周是围栏,绕出去追至少三分钟,那辆宾利肯定早就不知所踪。 苏喜人僵在驾驶座上,后面要下地库的车大声摁喇叭才如梦初醒。 她回公寓愣了一晚上,脑子全是懵的,这一个多月,她在学校和沈檀心偶尔视频,每天正常发消息,两人似乎又回到了很早以前看到对方的消息就会勾起唇角的时候。 网上和现实,此刻给了苏喜强烈到恐怖的割裂感。 第二天早上苏喜又独自开车去到熙都壹号,这次去的不是平层那栋楼,是别墅区。 坐在车里,隔着院墙的铁艺雕花栏杆,她再次远远看到沈檀心和安饶一起刚在小区私有的山谷里遛完狗,沈檀心走之前抱着安饶亲了又亲,才恋恋不舍的上了司机的车离开。 苏喜靠在椅背上,浑身已经被抽了魂,缓打方向盘,把车开到出口,跟门卫以备注车牌的名义去门房闲聊,两分钟内用花钱将其买通,只问一个问题。 照片上的女人在这里住过几次。 熙都壹号别墅区体量不大,门卫在这里工作多年,业主基本都脸熟,个别形象特别出众的业主更是不可能忘,门卫看过沈檀心的照片,道,“有一个多月了吧,这位女士常在别墅住,一周能见到个三四次,对人可和善了。” 门卫看着眼前这女明星似的人物听了这话脸色煞白,魂不守舍,好像猜到了什么但也不敢乱说,转头拿纸杯接了杯水。 “您喝水不?” 熙都壹号平层里,两个住家阿姨给几个工人师傅依次递上毛巾和热茶,笑容可掬:“喝点水吧?”几人接过东西纷纷笑着道谢。 沈檀心在家里的红酒区指挥搬运工师傅摆好酒柜,态度温和。“没错就是放这里,麻烦了。” 酒柜3.4米高,通天接地,宽度接近两米,放在那里宛如一面墙,外层包着写有法语的保护膜,内部呈黑胡桃木色,避震且有三恒系统,可以模拟酒窖,灯光也经过顶尖设计师精心设计。 红酒区本来已经有两面一大一小的酒柜,里面都是沈檀心的私藏,上回去国外她看到苏喜住处也有洋酒,就订了一个更大的酒柜打算给苏喜放假回来用。 底部加装了隐藏式磁悬浮滑轮,以备苏喜随喜好任意摆放。 师傅们走时都在环视这套豪华平层,眼神友善但复杂。 进入电梯,这几个人才有些感慨的聊起来。 “我就喜欢服务这些高端小区,业主素质高,事儿也少。” “那一个酒柜上千万呐,在我家那边能买好几套大房子。我要是过这种日子我素质也高。” 一行人到一楼走出电梯,与翡翠扣黑衬衫的女人擦肩而过。 沈檀心从早上起来就一直在忙,忙了一早上有些饿了,让阿姨提前去弄午餐,去盥洗室洗手时,房门忽然打开,能用瞳孔解锁的只有苏喜,沈檀心手都没擦快步走出来,惊喜道:“你什么时候的飞机,怎么不叫我去接你?” 苏喜带上门,立在原地没换鞋,也没再往里走,只是看了沈檀心一会儿,观察沈檀心脸上和眼睛里无懈可击的表情。 其实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吧,人人都有看家本事,她早几年就见识过沈檀心对着安饶用眼神撒谎,喝多都能演到安饶流泪,用‘演技’赚几个亿,本事自然是出神入化,万里也难挑一。 “檀心。”苏喜有些失神,强撑着自己站在门口,轻声念起这名字,依然听起来有迤逦不绝的柔情。 沈檀心上前抱住苏喜,还沉浸在惊喜中,而苏喜与此同时想起的刚才沈檀心和安饶遛狗接吻那一幕幕,浑身下意识颤了一下想要后退,胃里泛起类似于恶心的感受。 但表面上苏喜什么也没做,只是任由沈檀心抱着。 “我依然会保护你,从现在到我呼吸停止那天,我都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沈檀心听出话音里的深重和颓然,明明是富有情感的话,此刻听来简直冰冷如遗言。 苏喜垂下睫帘,说出接下来的话:“但我们不再是情侣。” 身上的人僵了一下,迟滞了两秒才放开她,视线不断在她眼中和脸上梭巡,“商会出什么事了么?” 苏喜摇头,转身要走,被扯住追问,脚步慢下来,但是没有停,身后的人拖着她,追问声越来越大。 苏喜没力气回答,只是往前走,身后的人追出门,快步绕到她面前,一计掌风猛然刮过耳畔,苏喜脸上一沉,痛觉接踵而来。 沈檀心眼眶红着,当面怒骂:“你本人现在就在伤害我!宋小姐!” “那么沈董,我可以申请杀死我自己么?”苏喜垂眸颓然看着她,自问自答,“好像不能?我死了就没法继续保护您了。”苏喜绕开她,走的头也不回。 沈檀心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愤怒烧的她肩膀战栗,她今天就是捆也要把人捆在这儿问清楚! 沈檀心冰冷有力的声音回荡在大理石走廊里,“我认为你坐轮椅不耽误保护我。” 说完,沈檀心拿起手机,打电话叫人。 为避免和沈檀心的人产生不必要的冲突,已经进了电梯的苏喜抬手摁住将要合上的电梯门,门又重新打开。 “你一直爱着安饶对么?” 关于出轨这件事,苏喜这两天想了很多很多,她甚至在想,如果沈檀心非得要,那么是其他人她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安饶…… 安饶…… 她从十五岁到沈檀心身边就是沈檀心用来气安饶的工具人,扳倒何书臣的全过程里,她看遍了沈檀心对安饶手下留情的证据!如果这么多年,她所做的一切甚至卖掉自己下半生,不过是为了如今保障沈檀心和安饶的幸福美满。 那自己所谓的感情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她苏喜明摆的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工具人。 沈檀心转过身,看向苏喜的眼睛里明显是吃痛的,甚至闪过一瞬陌生。 安饶不是沈家的远房亲戚,但沈家以为她是,且何书臣都死了,何书臣胁迫一个孤女蓄意坑害沈家这种耸人听闻的事情没有必要再翻出来,现在沈家的长辈依然接纳安饶,安饶也在向他们尽孝。 沈檀心详细说出这一个多月苏喜不在国内,她和安饶非工作场合的三次接触。 首先安饶每周至少会去一次普罗旺斯公馆,陪宁峥嵘吃饭或者逛街做spa,沈檀心回家和父母吃饭的时候碰见过安饶两次。 而后是沈檀心和阿姨一起出去采购过节酒水时在小区里碰见安饶一次,安饶把自己在别墅花园里种的意大利生菜和迷迭香各给了沈檀心一盆,是阿姨接到后备箱的,她甚至都没下车。 “我们相处很多年,她对我曾经也算是极尽照顾,我承认我对她有亲情,但爱绝对谈不上。”沈檀心坦然说,眼里透着无可奈何的悲凉。 苏喜点头,手松开电梯门。 电梯门缓缓合上的最后一道亮光里,苏喜眼中依然有对沈檀心无尽的柔情,“谢谢你还愿意骗我。” 这话像劲风猛袭,沈檀心双耳一蒙,就这么望着电梯门关上,立在空静的楼道里,良久才回过神。 沈檀心拖动脚步回到客厅,软倒在沙发上,放空般坐了两个小时。中间低血糖身上发冷,眼前一阵阵黑,又胃绞痛,疼的大汗淋漓。 吃过止疼药以后沈檀心整个人像遭完场大难,浑身被汗水湿透,裹着薄毯缩在沙发上昏睡过去。 半梦半醒时她以为自己做了场噩梦,很荒唐,看起来又过于真实,她想着醒来发消息给苏喜说,‘我刚才梦见你要跟我分手,梦里你特别决绝,我跟你说什么你都不相信。’ 醒来以后客厅玻璃幕墙外天色灰蓝,日落黄昏都已过去,是晚上七点,房间里没有开灯,比外面还要昏暗深寂,关于分手的一切都是真的。 呼吸道里有股干涩的血腥味,还在生理性的抽噎,沈檀心抬手拿起手机,躺在沙发上点开苏喜的头像,动了动手指刚想发消息,那句‘谢谢你还愿意骗我’就顶上心头,瞬间消弭手上所有力气。 沈檀心死死盯着苏喜的头像,绝望像干燥的柴,一点火星就烧到炽热,不分昼夜的燃,让人焦躁到坐立难安。 第二天开始沈檀心到处找苏喜,先是去商会人员主要活动的区域,熙城中央商务区一些豪华办公大楼,茶庄,还有各种能提供商务洽谈场所的私人博物馆、高夫球场马球场射击场等等。 商会工作人员对沈檀心都相当客气,但不影响她四处碰壁,商会涉足的产业实在太多了,第五天,她才终于在cbd写字楼里一家公司总部找到苏喜。 苏喜所在的办公室在高空三十多层,一进门是能看见三面看海的玻璃幕墙。 整间办公室黑金色系,海派腔调,百平面积与宽大的办公桌相得益彰,进门处大篇幅使用造价百万的黑樱桃木制作玄关和企业荣誉展柜,一看就是宋老那个年纪喜欢的风格。 宋溪午|苏喜独自坐在商务转椅上办公,见她来就不再工作,关掉电脑环形屏,态度亲和,声音礼貌,“我不是跟你说忙完叫人接你去樾榕茶庄么,是有急事么?” 这几天苏喜确实回她消息了,回的简短,说很忙,忙完会给她说。 沈檀心没有化妆,脸却和涂满粉底没涂唇膏一样苍白,一眼看去整张脸只有眼眶有着黑白以外的红。 她一步一步走近,绕过那张巨大的办公桌,直走到宋溪午面前。 时间不能模糊她遭受这种断崖式冲击,一天不能,五天也不能,多少天都不能。 她眼神过分执着,干涸里烧着疯狂,不像个正常人,声音很轻,说话时不住的失神:“你到底是不满安饶能住在普罗旺斯公馆?还是不满住家阿姨收下安饶种的生菜和迷迭香?” 宋溪午看着已经有些疯魔的沈檀心,垂下眼睑隐去能暴露真心的眸色,手从背后缓缓揽住沈檀心的腰,凑近沈檀心的耳,说话时故意将气息送进她耳蜗。 “我不满安饶会呼吸。” 沈檀心倒吸一口凉气,肩膀细微提起的幅度瞬间引起宋溪午注意,那只手不老实起来。 前所未有的轻浮肆意,近似于揩油,连嘴角的笑也让沈檀心觉得陌生恐怖。 宋溪午的手向上缓抚,接近于某处,似握非握,低哑的气声里意有所指:“我好像抓到了你的软肋。” 第54章 将人扑倒回被褥上 沈檀心推开她的手,眉心软陷,声音愈渐卑微:“……你是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好?” “你一直很完美,模范女友。”宋溪午继而勾起她的发尾,在鼻尖轻嗅,长睫微垂,浓丽英气的长眼里似有几分沉迷,放下她头发的动作却很洒脱,笑着,“是我不识抬举。” 沈檀心感觉头一阵一阵发晕,愈发感觉空气稀薄,吸不到氧气,逐渐弯下身子,像再也支撑不住,她拉过宋溪午手臂,额头抵在靠在宋溪午肩上,累到极致般闭上眼睛。 这些天她感觉不像真的,连眼前的人都不像真的,苏喜不可能这么对她的,但是这场噩梦怎么都醒不过来。 “苏喜……”沈檀心闭着眼睛轻声说,“我三十多了,不是小孩子了。有问题我们解决问题,你不能总是把分开挂嘴上……”接下来的话染上哭意,哽咽的变了调子,“我会当真的。” 肩上被人不轻不重的拍了两下,以示安慰,然后她正依靠着,想要汲取一点能量的人抬脚离开,她整个人靠空,向前一倾,踉跄一步才站稳。 宋溪午回到商务转椅坐下,打开屏幕,电脑是没有关的,接着办公。 沈檀心看着宋溪午长时间专心工作,不再分一丝注意和情绪给她。 所以没敢当真的只有她一个人。 以前苏喜埋怨她吵架不长嘴,她为此反思过自己很久,可现在她怎么想,也想不出还能说什么。 “我到底说什么你才会信我?” 沈檀心绝望的火焰渐渐熄灭,灵魂已然在灰烬里,却仍一寸寸匍匐腾挪。 “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打消分手的念头?” 办公的人不说话。 “苏喜……”有人哭着哀求。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抽泣。 “宋溪午……”有人声泪俱下。 半晌无人回应,办公的人没受到丝毫影响,一心多用,批阅多份文件和下达指令有条不紊。 “……你他妈说话啊!”沈檀心一只手撑住头,泣不成声。 又不知道站了多久,她在对方眼里就好像空气。 沈檀心从桌上抽纸,收拾好自己,转身离开。 那嗓音在身后响起,深隽中带些很自然的惊讶,“你不陪我么?都好几天没见你了,怪想你的。” 宋溪午后两句话音里愈发明显的欲和轻佻,坦率直接,能瞬间传达意图。 恋爱不能谈,炮友还是可以做的。 就好像这些年她信以为真的感情,不过是苏喜特殊职业生涯里的逢场作戏,她不过是个时间长点的客人。 沈檀心脑中轰的一声,转身飓风一般冲回办公桌,躬身一扫,半桌子摆件文书笔记本电脑全摔在地上,宋溪午立即起身躲开。 紧接着她攥起桌子另一边的金属奖杯,猛砸刚才宋溪午办公用的电脑环形屏,三下全砸碎。 宋溪午站到一边,抬脚抖掉皮鞋上的环形屏碎片,“牛逼。” 沈檀心用奖杯把另半张桌子也砸了个七零八碎,各种物件东西砸在地上墙上摔出巨响,能看见的文件她全撕碎,跟下雪似的一团抛向宋溪午。 宋溪午站在远处没躲,只是纸张盖到脸上时眼睑下意识防御。 原本豪华气派的办公室像刚被追债团体洗劫,一地狼藉,宋溪午像站在垃圾堆里,头发上,黑色衬衣上都是白色碎纸片。 沈檀心喘着大气立在宋溪午面前,眼眶猩红,“还想我么?” 宋溪午点头,“*想的。” “啪!”沈檀心一耳光狠重的扇在她脸上,走之前低声骂了句一生罕见的脏话,但足以让对方听到,“*你*!” 临出办公室门,那人叫住她。 “不分手可以的。”宋溪午音色平静,不紧不慢走近沈檀心,立在她身后。 “承蒙沈董栽培抬举,苏某现在也勉强算是个体面人,蝇营狗苟给人当三这种事实在做不来,沈董给句准话,到底是选安女士还是我,我冲你这句话,过往可以翻篇不咎。” 沈檀心眉心紧蹙,吃痛的长吸一口气,眼泪回心底一路灼烧,回头含泪正视宋溪午的眼睛,“从来就不存在这种选项!我跟安饶根本就什么……” “选安饶还是我?”宋溪午打断她,眼神平静如水。 沈檀心崩溃大叫:“我没有!” “我再问最后一遍。”宋溪午亦是正视她的眼睛,深隽冰冷,周身气场坚如铜墙铁壁。 听着这与侮辱无异的逼问,沈檀心恨得浑身发抖,下意识挥手就要给宋溪午一耳光,这次手腕被宋溪午稳稳接在手中。 “选安饶还是我?”那双眸冷硬到反光。 沈檀心像被人抽走全部力气,双腿瘫软微曲,沈檀心内心的自己疯狂摇头,我没有爱过安饶,我没有!喊声跨越时间和空间回到沈家被重创,她蒙冤的六年前。 亲人朋友、熟人看客汇成茫茫人海,他们全都在质问,怀疑,漫骂,摇头说不相信,她是硬掰直女的变态,她是害死亲人的败家舔狗。 在人海中只有一个人的颜色不是晦暗的,那女孩身上发着光,有世上最明亮的颜色,眼睛里有全世界最漂亮的眼泪,只有那女孩的声音能拨动她濒死的心弦:‘姐姐,星光岛上是有秦始皇的墓吗?’ 沈檀心像顷刻间融化掉的雪人,逐渐软倒下去,全身重量就这么悬在宋溪午攥着的那一只手上,只要那人一松手她就会扑跪在地上。 如今最后一抹颜色也终于暗淡下去,黑暗像命运咧开恶劣的嘴角,逐渐吞噬掉沈檀心整个人,血腥的笑着问沈檀心: 你要认,还是要失去她? 沈檀心内里没日没夜嘶吼多年,数这一天最大声,最撕心裂肺,最震耳欲聋: 没做的事!到底要我怎么认! 当年万箭穿心时她不曾低头折腰,可如今要生生打断她的脊梁的人,是苏喜。 沈檀心在歇斯底里的惨叫,但没有声音,看起来只是在安静的颤抖,用尽全力只是张着唇,额角显出青筋。 心里惨叫过最后一声,执着和爱意双双殉亡,沈檀心脱了力,彻底瘫软跌坠下去,汗湿的碎发垂落在眼前,唇瓣静阖,什么也没回答。 沈檀心在即将跌落地面时,整个人被捞起,有个女人的声音在她头顶低颤而急切,“是选我对么?檀心?你选的肯定是我,对么?” 沈檀心无力也无心反驳,身体也是,任由对方抱住。 那女人一遍一遍追问,暴露难以掩饰的恐慌,一双手臂将她牢牢困进怀里。 手臂越箍越紧,她温热的唇贴在沈檀心耳边,又说出许多缠绵近乎哄骗的情话,最后又用说情话的语调威胁,“选了我就不可以反悔,檀心,你要是反悔,就会有人付出代价。” 这个‘人’,指的显然是安饶。 宋溪午放开沈檀心并扶沈檀心站稳,整理掉沈檀心衣裙上的褶皱,也擦掉她自己脸上的泪水,柔声嘱咐:“搬去我那住,再也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风暴暂息,当晚,沈檀心被宋溪午带到雍景名邸。 宋溪午的住处位于雍景名邸商住公寓的顶楼,楼顶带私人飞机停机坪,露台环绕无边泳池,因位置够高,私密性极佳,房子上下两层,六米挑高,近四百平。 虽是公寓,但客厅尺度开敞阔落,近乎于独栋别墅,玄黑星云大理石辅以大量金属线条元素,实木墙面采用黑色钢琴烤漆,光可鉴人。 空气中飘散英式古龙水香薰,类似于龙涎香混合杜松子酒的气味,清冽微苦,给人以若有若无的冷淡疏离。 全屋无主灯、无摆件、无花卉,只采用经由世界顶尖设计师团队创作的全时段光影水体造景,未来感不以言表。 宋溪午进门先蹲下给沈檀心把高跟鞋脱下来,换成柔软舒适的拖鞋,而后起身在手机视频电话里叮嘱手下,从熙都壹号打包行李时物品顺序不可以错,特别是护肤品。 沈檀心平时用基因订制的护肤品,全套都一个牌子,包装高科技极简风都差不多,以前她摆错了沈檀心就容易用错,用错了老说她。 沈檀心自己走进客厅,一言不发的靠坐在沙发上,脖颈完全交给沙发靠枕,整个人像刚被活扒了一层皮,憔悴不堪。 视屏电话里扫过沈檀心家红酒区一面空酒柜,很新,宋溪午眼前一亮,让手下把视角转回去。 那牌子的酒柜她早就想买,可惜厂家玩饥饿营销,她积分不够,之前在国外订购排队都排到十个月以后了,而且还只订到一个小酒柜,沈檀心房子里这个这么大的着实让她眼馋。 她看了眼躺在沙发上看起来像丢了半条命的沈檀心,慢步走过去。 本就轻的脚步,踩在大面积巴西牛皮地毯上更悄然,她坐在沈檀心身边揽住沈檀心的肩,语气柔和轻快,带了些缓和两人关系的意图。 “檀心,你熙都壹号的红酒柜能先卖给我么?反正你以后也在这儿住,咱们一块儿用。” 沈檀心疲惫的闭着眼,半晌不言语。 宋溪午吃了瘪,闭了会儿唇,看着沈檀心苍白的侧脸,用鼻尖蹭蹭沈檀心耳边的头发,声音轻软,“你不喜欢这儿?” 沈檀心仍是闭着眼。 宋溪午眸色渐沉,自己这里是比不上松谧御园和熙都壹号,但安饶在云臻华府那套房,一百多平沈檀心都乐意住! 良久,沈檀心唇瓣微启。 “没植物。” 沈檀心一出声宋溪午顿时安心不少,只要沈檀心还愿意理她就行,看到人在自己怀里,她心口泛起缕缕甜意,柔声哄着沈檀心。 “我在樾榕茶庄还有套合院,那边宽敞的多,环境也好一些,不过这段时间在收拾入户温泉的管道,还不方便住人。先在这儿将就一下好不好?” 沈檀心这次没理她,只是安静地闭着眼睛,浑身似放松又似瘫软,宋溪午抱着沈檀心轻轻的吻了吻脸颊,不再言语。 沈檀心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半睡半醒中有人将她抱上床,躺在她身边,盖上被子。 她梦见星光岛出事的那个晚上,她提着一把枪,不是能致人假死的药物,是真枪。 这次她一枪打死了苏喜,浑身猛地一抖,沈檀心从梦中惊醒,感觉到黑暗中身旁躺着女人,隐约有熟悉的浅淡香气,刚才那梦太真实,她心中惶悸不安,立即翻身爬起摁开床头灯去确认。 宋溪午被沈檀心这番动静吵醒,一睁眼,沈檀心脸色有种憔悴的白,盯着她看,眼里满是绝望和陌生。 静谧凌晨,两人视线无言交汇,有人泣不成声。 宋溪午在黑暗中听着那女人哭,眼中暗色越来越冷,半晌,嘴角细微牵动,似笑非笑,“不习惯?” 习惯了躺在你从床上的人是安饶,今晚却是我?这话宋溪午放在心里,恨意却难压的浮上了眼底。 她伸手,拂弄沈檀心垂落下来的长发,牵到颈后,手掌也停留在那里,轻轻揉捏按摩沈檀心的后颈。 宋溪午唇畔微启,嗓音冷柔,带着一种危险的蛊惑:“我们重新认识一下?” 沈檀心的眼神细细梭巡眼前这张浓丽英气的脸上每一处细节,找这张脸与苏喜的相似之处。 越寻觅,越绝望。 宋溪午眼里划开一抹恨意冷然的笑,侧头狠狠吻住沈檀心,辗转深吻迅急而猛厉,摁着她后颈不容她有一丝抗拒,继而将人扑倒回被褥上,一只手便轻松掌控她两个手腕,抓起箍在她头顶。 第55章 今天也很喜欢你,谁跟我抢宰了谁 沈檀心眼角坠下一条水线,掉进鬓角。 苏喜。 我已经…… 快要认不出你了。 …… 夜尽天明,太阳照常升起,沈檀心浑身酸软,累的像要散架,疲惫到眼皮都不想抬一下,意识模糊中被人亲吻,等睡好已经上午十点。 沈檀心起来冲过澡,换掉睡衣去餐厅。 陌生的阿姨,陌生餐厅,以及坐在餐桌前正在打电话交代工作,看上去越来越陌生的昔日爱人。 宋溪午见她起来,挂掉工作电话,打给室内装修设计师团队,让他们过来实地测量。 早餐的味道倒是没有变,依然是熟悉的人做的,沈檀心垂眸安静进食,面前这一小碗鸡枞菌时蔬细面,像隆冬遮天蔽日的暴雪中,一只红彤彤、小小的炉,已然是沈檀心能汲取到唯一温暖。 从入口到一口不剩的吃完,沈檀心都像魂不守舍,宋溪午和她说话就像一阵阵风从耳旁飘然而过,无法和她的思考发生反应,嘴巴也就不会回答。 饭后她去到步入式衣帽间准备换外出的衣物,宋溪午跟了进来。 好像没有什么意图,她从穿衣镜里看到宋溪午肌群线条若隐若现的冷白后背,也在换衣服。 看起来比较休闲的一字领中袖,莨绸面料暗光里也黑亮悦目,下搭同色日式直筒长裙,剪裁极简,侘寂冷清。 “今天不忙了么?”她背对那人,轻声问了一句。 放假回来不是一直都被宋老使唤的脚不沾地么?这都已经上午十一点多了,居然还没出门。 宋溪午转过身,从背后缓步贴近她,侧目看着她,不说话,只是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檀心身穿白色v领背心裙,里面用薄如蝉翼的白色骆马绒高领打底衫遮住如红梅开满的脖颈。 纤细高挑的女人宛如立在云雾中,与镜中另一女人一白一黑仿若太极阴阳双鱼。 “脸上挂彩不宜见客,事情都往后推了。”宋溪午对镜侧过去一些脸,向沈檀心展示她昨天给自己脸上留下的杰作——颧骨处明显的指印和嘴角青紫。 沈檀心转过身,瞧着,抬手轻轻抚动宋溪午嘴角附近,以便看清伤口,“里面破没有?” 宋溪午应声:“嗯。” 沈檀心让她张嘴,看了看口腔里边的情况,但嘴角旁边的皮肉是贴牙的,扯开看估计会痛。 昨天这一耳光是沈檀心竭力而为,打出去的原因沈檀心记得很清楚。 一想到,沈檀心简直比被人捅了一刀还痛。苏喜居然就这么轻率的跟她分手,还一脸轻佻的邀请她当炮友。 呼吸里酸热的如同灼烧,她心痛到牙关紧咬,本要辅助着查看伤口的拇指下意识摁在宋溪午嘴角的伤口上,越摁越紧。 口腔里的伤口软肉此刻被忽然死摁,刺痛感直窜天灵盖,创面怼在牙上越扯越大。 可宋溪午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垂眸深深看着沈檀心。 沈檀心眼中逐渐模糊,手中的力道宣泄的根本不是愤怒,是滔天的质问。 你怎么可以……那样对我? 口腔里的毛细血管脆弱,轻伤都易出血何况施以这样的大力,很快,一道骇人的艳红从宋溪午嘴角淌下来。 沈檀心凛然松手,回过神却依然沉浸在难过里无法自拔,眼眶红着,大喘着气,看到宋溪午嘴角的血就要滴下来,她伸手迅速从衣帽间置物台面上抽了几张纸过来接住。 出血量不小,她用纸巾在宋溪午嘴角沾了又沾,一团纸巾被染开两大朵血花后,宋溪午嘴边还是会隐隐往外渗出一丝血。 宋溪午却不似她这般着急,从头到尾像流血的不是自己,只是瞧着她,那平静观望的表情仿佛在说,瞧瞧,你在对我做什么? 沈檀心半垂冷眸,看那一抹惹人厌烦的红,不再用纸巾擦拭,直接把唇贴了上去。 她毫不掩饰自己就是在品尝对方的血,像品尝亲手得来的战利品,带着对敌的恨,甚至贪婪,一点也不顾虑的吞咽下去。 铁锈味的腥弥散进口腔,也许是出于心理因素,略微让沈檀心尝到一丝甜。 怪异的吻结束后,两人睁眼对视,眼神是如出一辙的死水沉沉,干涸、怨怼。 沈檀心出门坐电梯,身后紧跟那人。 沈檀心走在前面,声线平和,一如从前al般的好脾气,“你跟着我做什么?” 宋溪午跟着,不说话,就像昨天说的,不准沈檀心离开自己视线。 kaz曾以何书臣为首的一党如今正在被金黎跟何翌清扫,沈檀心有望借安饶之手与金黎何翌在kaz分公司平分天下,但沈檀心志不在此。 共同敌人一死,过去的利益布局就会迅速发生转变,曾经的盟友也有可能成为新的敌人,沈檀心持保守姿态,对kaz分公司新动向减少干预,逐步让权将股份变现。 岛上三甲医院即将投入使用,外国语学校也已经封顶,股价稳步上升。檀行控股不再继续为星光岛招商,只完善旧项目收尾工作,沈檀心持股再次退居幕后,阶段性回笼资金。 宋溪午跟着沈檀心一天,发现沈檀心进行的所有工作都围绕着一个动作做精细准备:后撤。 止损容易,止赢难。 宋溪午曾听宋老评价过沈家,宋老单独提出沈鹤行,高度赞扬他过往几十年的行为路径,说沈鹤行和沈庆军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沈鹤行懂得止赢,这是最幽深莫测的顶级智慧。 宋溪午在檀行控股董事长办公室的茶桌上喝茶,靠在沙发上看沈檀心处理文件,心头一下重过一下跳动着新鲜的悸动。 她自觉自己成长的已经相当快,但她不得不承认,哪怕她是现在才认识沈檀心,她依然会极快的为这女人着迷,上头,毫无保留的付出一切。 沈檀心批阅完文件就起身,没有说话,径自离开办公室,喝茶那女人喝了一半放回桌上跟上来,显得有几分局促。 变态。沈檀心脑子里暗骂,连她上厕所都要在门口站着,跟有病一样。 两人站在电梯里,从高层下去的时间偏长,安静中沈檀心瞥了宋溪午一眼。 “你刚笑什么?” 刚才她余光看到宋溪午明明一个人坐在那喝茶,也没看手机也没人说话,就自顾自勾唇笑了,怪渗人的,什么茶把人高兴成那样? 宋溪午眉峰微动,嘴角又牵起那种笑,这次连眼里也笑开,眼神比看顶级翡翠更热烈,还交汇着复杂的凌厉。 当然是今天也很喜欢你啊,谁跟我抢我就宰了谁。 “我想起高兴的事。”宋溪午在她耳边笑着悄声说。 沈檀心不再说话,只觉得这家伙现在病得不轻。 晚餐在公司食堂随便吃了一些又回去开会,忙完回到雍景名邸已经晚上九点,一进门,沈檀心还以为走错了,但宋溪午跟在身边,她不可能走错。 满眼绿,整个客厅摆放着从世界各处空运来的新鲜花材和绿植,其中不乏万金一叶的锦化热植,南美对叶,派翠西亚蔓绿绒等等。 清凉馥郁的草木花卉气息扑鼻而来,配合裸眼3d投影直接在房子里营造出巴西热带雨林。 能更换的软装几小时内全部与之配套,放眼看去没有一点违和感,让人走进去完全感觉住在茂密雨林里,每秒钟都能醉氧,这套豪华公寓的气质一下子从:‘早上好,总裁。’到‘oiii~~~~~吗喽!’ 沈檀心目光有些复杂地看了宋溪午一会儿,什么也没有说,但眼神又好像把什么都说了。 看到沈檀心快步走进屋对自己避之不及,宋溪午追上去,“檀心?你不满意?是不是绿植摆太多了?你看哪里需要改?我让他们明天就改,不,我现在就让他们改。” 沈檀心进衣帽间疲惫的把裙子一扔,“别折腾了,这种植物没灵气。” 身后的人过来抱她,扶着她两只手轻轻给她按摩手腕,手臂,到肩颈,声音温和,“我帮你。” 按按确实舒服,沈檀心早习惯了,闭着眼就靠在她身上不动了,任由那人帮她脱了里面的打底衫,又给她换好家居服,再将长发从脖子后面爽利的笼到衣服外面。 “晚上看你没吃多少,再吃点吧?我去给你做。” 沈檀心摇头,累,累到懒得吃,工作是一方面,昨晚大半夜被人折腾根本没睡好是主要因素。 这一晚沈檀心睡得安稳,某人似乎还残存一点人性,没再打扰她。 一觉醒来是次日十一点,沈檀心来到餐厅,一席翡翠扣黑西装的宋溪午刚从商会忙完回来吃午饭,见她起床了,快步拉她去到客厅玄关处。 两个女人仰头站在巨幅灵狐蜀绣前,宋溪午一手牵着沈檀心,一手扬起,抑扬顿挫,声情并茂地解说起来: “这副灵狐图,由专修《清静经》三十年的隐世老居士一针一线绣了三十年,据说绣成那天,山里显瑞相,七彩祥云连成片……” 沈檀心没看绣品,只看着身边嘴巴一张一合的家伙,自己大概不能再说这房子没灵气了,再说没灵气,某人能把她太奶的遗像抱上来。 吃完饭出门宋溪午继续跟着她,她换上简单的商务服饰,按日程去参加了一个签约仪式,结束后在周边会客厅与该处各领导简短会面,而后被司机送到自己公司,檀行控股。 董事长办公室里,沈檀心接见过两个人,再看向手机屏幕上助理发来的日程,下午两点到两点半,安饶要来公司见她。 沈檀心往窗边看了一眼,正午的阳光被周边林立的高楼大厦遮住,宋溪午靠坐在玻璃幕墙旁的黑色巴塞罗那椅上,垂眸玩手机,长腿闲适地搁在椅凳上。 手边的茶几上摆着一壶沈檀心的私人咖啡师刚做好的手冲,热雾飘渺,咖啡香四溢。 两个英式雕花餐盘里摆放着新鲜果切,甜品师现做端过来的迪拜巧克力可颂,草莓华夫饼。旁边还有一盒沈檀心助理刚去买来的麻辣鸭脖,已经被宋大小姐啃了仨。 沈檀心记得苏喜上学的时候爱啃鸭脖,现在她靠坐在那里从容潇洒的气场,与当年缩在茶水间里哭鼻子的模样已经判若两人。 沈檀心对她这样的改变是欣慰的,但跟安饶聊的是公司内部的事,还是不便有外人在场。 余光第一时间注意到沈檀心在看自己的宋溪午不声不响,任由那沈檀心看了一会儿,才懒声开口,“沈董有何贵干?” 沈檀心轻声,“你能先回避一会儿么?我让助理把零食给你端到会客厅吃。” 宋溪午单手回消息,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眼皮都没抬。 “我就在这儿。你俩就当我不存在。” 第56章 孤注一掷的疯狂 虽说是kaz内部机密,但宋溪午知道了其实也没什么,真把宋溪午赶出去还徒惹她发火。 沈檀心想到这就没再说,任由宋溪午坐在那里,打电话叫助理让安饶上来,正因为什么私情也没有,她才坦荡无惧。 安饶敲门进屋,一进来先是闻到咖啡混合鸭脖的奇异气味,再就是看到宋溪午半躺在玻璃幕墙旁的黑椅上啃鸭脖。 安饶若有所思的看沈檀心一眼,没说什么。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明湘,她现在没有以前那种难受的感觉了,她现在只在乎黑椅上那个戾气腾腾的女人到底对沈檀心好不好。 安饶走上前坐在沈檀心对面,一身原色苎麻西装套裙,只用些许珍珠和珐琅饰品点缀,短发长了现在低扎脑后,清爽干练,有些像宋溪午之前的发型。 助理进屋给安饶端来咖啡放在她手边,礼貌微笑,出去带上门。 两人简短谈及kaz分公司现状,安饶说明来意,听风声说关于L2+级辅助驾驶的相关法规下半年会进一步完善,必将掀起市场上新一波震动,以她对金黎热衷于新兴产业的了解,她猜测金黎迟早会让何翌带kaz合作车企,布局无人汽车。 沈檀心对未曾深入了解的领域不做评判,知会安饶自己正在逐步减持kaz分公司的股份。 安饶作为沈檀心在kaz的手,自然知道沈檀心最近的动作,但还是不死心,游说沈檀心kaz分公司确实是目前国内极具潜力的软件公司,将来很有希望超过总公司达到千亿规模,现在退也许不是明智的决定。 沈檀心笑了笑,宋溪午寻声朝老板椅看去。 沈檀心不再聊工作,开口问起了安饶最近的生活,包括吃的如何睡得如何心情如何,想不想出去度假等等。 宋溪午一直看着沈檀心的笑脸,鼻尖溢出一股冷气,将没喝完的咖啡搁在茶几上。 接着沈檀心话锋一转,笑问安饶:“所以你说,钱是赚的完的么?” 对于kaz这样的大型盈利机器来说,只要人们肯干,永远都有事情等着他们去做,永远都好像有利可图,然后就像一头脑袋上悬着胡萝卜的驴子,没日没夜围着磨盘转。 安饶闭住唇,看着沈檀心,陷入沉思。 见到巨利能保持冷静,金砖到手却知道自己往下放的人,万里也难挑一,因为这是反人性的,多数人没有停下来的资格,也没有停下来的魄力。 “你会退多少股份?” “一年内减持到百分之三十四以下。” 这意味着一年内沈檀心就会失去kaz分公司重大事项一票否决权,安饶眉心微蹙,坐在沈檀心对面想了好一会儿。 安饶之前作为有强大资方背景的空降总裁,在公司从来是说一不二,雷厉风行。 可现在何书臣死了,她跟何翌、金黎没了共同敌人,关系就变得微妙,彼此利益牵绊也逐渐显露出来,待沈檀心资金完全回笼不再参与决策,她在kaz就会像个‘没娘的孩子’,说好听是总裁,其实只是给kaz打工的高级打工人,随时可能被以金黎为首的董事会炒鱿鱼。 安饶拿起咖啡抿了一口,蹙眉看咖啡一眼,感觉比自己命还苦,“你走了我也不在那儿干了。” 宋溪午在一旁听的后牙狠咬。 安饶搅动咖啡,加糖。若是以前她可还要想法子再劝劝沈檀心,现在不了,戚明湘的出现让她发觉活着原来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事情,生活中很多美好的体验,原来是不需要花多少钱的。 不上班啊?那可太好了。 正好戚明湘在考公,还不确定去哪个城市,反正她无父无母,她离开kaz就可以跟着戚明湘走了,安饶这么想着,又喝了一口,感觉有点甜了。 沈檀心点点头,安饶也这么乐意往后退是让她有几分意外的,随口问起安饶接下来的打算,那边黑椅上的人坐起来,笑了一声。 两人同时朝宋溪午看去。 那张浓丽英气的脸笑得不友善,眉峰如刀。 “哎我说你俩是不是上厕所也手拉手?” 安饶和沈檀心同时露出厌烦眼神,但因为说话的人是宋家大小姐,安饶只是厌烦两秒就收回视线。 安饶唇线紧抿,沈檀心本想问的被打断,也没心情再问。 “那你要减持的股份可以转让给我一些么?”安饶抬眸问沈檀心。 以她的了解kaz确实是好公司,留些股份对她来说是份不菲的经济保障,她不需要再考虑别的投资,跟明湘这辈子都不用为钱发愁。 “当然。”沈檀心说。 安饶放轻声音,显得有些小心拘谨,“我想要百分之十。” 宋溪午气笑了,安饶可以的,一边说不干了,一边要百分之十,百分之十够安饶自己进董事会了。 “可以。”沈檀心仍是答应。 宋溪午腾一声站起来,安饶朝她看去。 宋溪午走到沈檀心身边,单手撑在沈檀心身后的真皮椅背上,未语先笑。 “商会也一直在关注有潜力的软件公司,沈董慧眼如炬,投过的项目商会都很看好。”宋溪午伏低上半身,嗓音低柔,“沈董要出手的股份,商会很乐意接手。” 沈檀心目不斜视,不说话。安饶以为两人是做给自己看的,微微垂了下眼睛,声音矮下去几度,“百分之七可以么?” 宋溪午指节在办公桌上扣响,咚的一声,惹的安饶心中一顿。宋溪午眼睛仍是只看着沈檀心,声音含笑:“沈董出多少我要多少。” 安饶不再说话,低头,脸色不大好看,正要起身,一直不说话的沈檀心开口了。 “百分之十,你现在就回去安排财务跟律师。” 安饶面色微顿,又看了宋溪午一眼。 怎么这两人一个被窝还睡出两个想法呢? 宋溪午摁在沈檀心椅背上的手施力攥紧,皮革被捏的咯吱作响,脸上仍是笑着的,“安总留步,咱们单独聊聊。” 像忍无可忍地猎食动物最后一步扑向猎物,宋溪午刚上前一步,身后忽然传来沈檀心冷硬的声音。 “安饶,宋小姐跟你没话聊,忙完就走吧,这儿没你事儿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安饶再意识不到宋溪午要找自己麻烦就是傻子了,安饶礼貌道别,提上包风一般快步离开。 这股风里还带着马上就可以拿到股份的喜悦轻快。 门被带上,偌大办公室里只剩宋溪午和沈檀心两个人。 宋溪午背对沈檀心站着,胸口强烈起伏。 沈檀心砸她办公室那场面,她此刻感同身受,她何止想砸了这间办公室,这栋大楼她都想给沈檀心炸了。 想走,但想到一走那两人又要鬼混到一起,宋溪午胸腔简直要生生裂开,她转身怒奔向沈檀心,双手撑在办公桌上逼视着,“为什么给她股份?为什么!” 带着哭腔的质问喊出泪光,沈檀心就像没看见,眼神依然冰冷平静,“是卖。不是给。” 宋溪午像在听一个天大的笑话,眼睛猩红,又哭又笑的反问,“卖?那为什么不卖给我?” “为什么卖给你?”沈檀心平静的问,查看宋溪午眼里的愤怒,继续问:“因为你是我女朋友?” 公是公,私是私,安饶好歹做了这么长时间kaz总裁,对kaz了如指掌,她拿股份董事会所有人都不会有异议,宋溪午一个局外人突然上kaz内部插一脚必然会引起其他股东不满。 沈檀心不明白宋溪午怎么忽然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了,变得如此幼稚,无理取闹。 宋溪午蹙着眉,眸光颤动,不见脆弱,只有带恨意的笑,“女朋友?如果可以,你想要的女朋友另有其人吧?” 沈檀心微怔。 宋溪午颤声诘问:“你真的……对我有过真心么?” 老板椅上的沈檀心像听到的不是中文,两眼茫然,像在看她,又像不在看她,像这么多年头一回见她。 痛觉足迟了三秒才猛烈席卷沈檀心的胸腔,像一场风暴,瞬间把所有关于苏喜的记忆都吞没,所有声音和画面都化作冷锐的刀子,在沈檀心内里千刀万剐,暴风骤雨般绵密落下。 沈檀心脸色煞白,像把什么锋利冰冷的东西一点点从心口挤到喉咙,嗓音割地破碎不成调子,极为难听,“你他妈在说什么?” 宋溪午闭眼承受着沈檀心的怒火,半晌,两个人有声无声的火焰都好像在寂静中烧到白热化,两人之间分明只隔了一张办公桌,却逐渐像遥隔银河,再也无法靠近。 “怪我插足,破坏你们两个情比金坚,我……” 沈檀心厉声打断她,“谁教你养成的把分手挂嘴边的习惯?” “你真以为我在跟你闹着玩么沈檀心!”宋溪午同样厉声吼。 沈檀心屏住一口气,忍耐着极度的痛觉脸色自然不会好看。 是,这人有病是真的,可这人说分手也是真的,正因如此,才让人摧心挠肝。 沈檀心桌下攥紧双拳,掌心都快被指甲切出血,寂静中每一秒,她都感觉对方将要说出再也无法挽回的话,她好像每一秒都在完全失去苏喜一次。 沈檀心率先溃败。 “算我求你了……”沈檀心气若游丝,整个人堪堪坐在那里像要透明。“能不能别动不动说分手。” 宋溪午闻言瞳孔微微放大,这一刻的震惊终于消弭掉她一些棱角,她也终于暴露出脆弱,声音亦有些艰涩。 “那沈董能不能可怜可怜我?看在我进商会是为了你的份上,别再跟那个垃圾不小心‘碰见’?” 沈檀心没有想到商会的工作会让苏喜如今情绪敏感到这个地步,可这归根结底是源于她当时的无能,她起身,心痛欲裂的抱住她记忆中最让她心疼的小姑娘,含泪道歉:“对不起……” 她记忆中的人并没有回抱她,潮湿的质问声在她耳边响起,“能不能对得起?” 沈檀心轻轻点头,心中暗自发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把苏喜从商会带出来,泛红的眼睛里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下午忙完沈檀心跟着宋溪午回雍景名邸,车上一路宋溪午一言不发,回去大白天一个人关在书房里喝酒。 快到饭点了,宋溪午从书房出来一身酒气,手里掂两瓶喝剩下的拉菲,去到厨房,用来给沈檀心炖牛肉。 正宗法餐做法,白葡萄酒用来做蓝纹奶酪青口贝,牛肉先煎然后用红葡萄酒炖,佐洋葱口蘑西芹。 宋溪午没跟沈檀心一起吃,做完饭解了围裙就走,一夜未归。 天蒙蒙亮,沈檀心听着闹钟,独自在卧室里醒来,窗帘未拉开的晦暗里,双人床余处的位置显得又空又凉,沈檀心睫帘低垂。 某人现在大概能理解她当初‘离家出走’住到海边公寓的心情了。 体检不能吃早饭,沈檀心起了个大早自己开车去一家私立医院,预约的是认识的医生朋友,一个随行人员也没带,全套孕前体检不到一小时结束,拿到报告,沈檀心安心*不少,驱车去往樾榕茶庄。 宋溪午早上是被商会两个保镖架回雍景名邸的,喝的都走不了直道了,还非要闹着回家做早饭。 进了家门宋溪午跌跌撞撞直奔厨房,一手扶着台面,另一只手掂着刀全凭肌肉记忆把豆腐切成文丝,两个保镖担心她把手切掉了,一左一右站在旁边盯着她切,比豆腐本人还紧张。 住家阿姨看到了赶忙上前,“宋小姐,沈董很早就出门了,我那会儿才刚起。” “她去哪了!” “不,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拦住她!” 身边翡翠扣立领黑衫的保镖礼貌微笑,替快被宋溪午吓哭的阿姨说:“宋总,限制他人人身自由构成非法拘禁罪,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宋溪午把刀掷在案板上,解了围裙快步走去玄关拿上车钥匙。 第57章 宋:“我只要你的真心。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宋溪午再次被保镖扥住。 “宋总,醉酒驾驶机动车吊销驾驶证,追究刑事责任,五年内不得重考。” 宋溪午用要杀人般的眼神看他,他额头冒汗,喉咙下意识空咽,尴尬地再次礼貌微笑,“我们顶级保镖都是要考律师证的,宋总。” 樾榕茶庄。 宋老抿了口茶,瞧了眼茶汤里的黄芝片,沈家姑娘送来的西伯利亚黄芝喝着好像是不大一样,味道甜。 “随便你们,你就算替她三年抱俩,也不能耽误我去拉斯维加斯。” 沈檀心听了宋老这话,眉心紧蹙,目光复杂。 想从商会离开必须留下血脉,苏喜忙着工作和学业自然没时间考虑生孩子,沈檀心去做了孕检,她的身体可以受孕,于是提出把苏喜的卵子放入她子宫,她替苏喜用人工受孕的方式生孩子。 可孩子长大成材至少二十年,还要考虑孩子的性格,智商,爱好等等,以及孩子不一定会愿意接手商会。 现在宋老还没有从商会离开,所以沈檀心是希望宋老能为外孙多留几年,这样苏喜的压力至少不会那么大。 一番交谈后,宋老表示自己年事已高,权势滔天不好玩,当千亿富豪不好玩,带外孙?享受天伦之乐?也不好玩。 他几十年没出过国了,他现在只想赶紧去环游世界,攻略都列好了,一天‘班’也不想上。 屋内榫卯结构的屋顶雕梁画柱,上百件神兽仙人雕刻的极尽繁复细致,上千只黝黑晶亮的眼珠全盯着下面的人,华美的中式压抑,沈檀心起身,站在这屋子里,胸口像压上一块重石,还没开口,酸涩就浮上眼眶。 扑通,沈檀心跪在宋老面前。 日光从复古窗棂斜进来,穿过屏风上的庐山云瀑墨画,光色朦胧渐变。古法琉璃香炉上方青烟升腾,弥散开来迷迷地罩住所有画面。 一些不为人知的对话,也如这烟雾,隐秘,悄然。 听了沈檀心的话,宋老顿斥,“神经病。” 沈檀心低下头,泪水大颗大颗砸在唐风团花的地毯上,“苏喜精神已经不正常了,她现在需要看心理医生,需要休息,不能再为商会工作了。” “宋溪午在商会做事做的一直挺好,董事会那群老狐狸都是对她称赞有加,她正常的很。”宋老蹙眉看了沈檀心一会儿,下了结论,带几分担忧低声嘟囔:“我瞅你才像精神不正常。” 沈檀心哭得很惨了,宋老挥手让人送客,嫌弃不已,“去去去回家哭。” 商会工作人员笑着,过来温声细语地将沈檀心悉心搀扶起。 回到雍景名邸,沈檀心苍白着脸蜷缩在沙发上,胃疼,又找不到药放在哪里。 阿姨没理会她憔悴的问话,一看她回来急着跑去给宋溪午打电话,看样子宋溪午是找她去了。 阿姨打完电话回来帮她找药,吃完药才喝了一口热水,宋溪午就赶回来了,气喘吁吁,看上去一路疾奔。 宋溪午用脚猛地带上门,砰的一声。 沈檀心让这响动刺的闭了闭眼睛,宋溪午走到沙发前,半蹲下来抬脸注视她。“宋老刚给我打电话,让我对你好点,别欺负你,说你快得精神病了。” 宋溪午一只手伸向沈檀心疼痛中汗湿的碎发,捋到耳后,姿态看似温柔,眼神却带着冷笑,“我才一晚上没回来,你就上宋老哪告我黑状去了?” 沈檀心捧着装热水的玻璃杯,睫帘低垂,只看着热水升腾的雾气,轻轻摇了摇头。 “我欺负你了么?” 沈檀心低垂眉目,摇头,显得有些木然。 “宋老说你希望我离开商会,是么?” 手中的玻璃杯热得发烫,让人有些抓不住,不知不觉十指已经红成玫色,沈檀心还没放手,“嗯。” 宋溪午凑近沈檀心,两人呼吸相融,宋溪午眉梢眼角溢出凉薄的笑意,声音极轻,像划人锋利的纸页,像软刀,“你为什么想让宋老把我赶出商会?怕我找你家宝贝安饶麻烦是不是?” 沈檀心不再回应。 宋溪午低笑着站起身,越笑越大声,笑得前仰后合,偌大的客厅里全部回荡着她突兀笑声,显得诡异可怖。 笑过好一会儿,宋溪午抬手沾了下眼角,反手狠狠拍掉沈檀心手中的玻璃杯,随着玻璃杯啪啦一声摔碎,热水泼落一地。 沈檀心缓缓缩回方才被杯壁烫红的手。 客厅里恢复寂静,只剩宋溪午不平静的呼吸声。 半晌,沈檀心木然地低声开口。 “好饿。” “……”宋溪午愤怒染红眼眶,胸腔明显上下起落,转身从沈檀心面前离开时一脚踢开玻璃杯碎片,去厨房做饭。 沈檀心从早上就没吃,现在已经快下午,实在是饿极了,提前坐在餐桌前等饭,显得有几分乖顺。 不到二十分钟,宋溪午骂骂咧咧地把饭端出来,一看桌子前坐着的女人是那个可怜样,闭住唇,没了骂人的兴致。 菲力牛排炒乌冬面先做好,沈檀心安静进食,之后宋溪午又做好冬阴功汤,里面插着两只帝王蟹的腿,搭配响铃卷,还有一叠荞面银丝卷。 胃不舒服的时候明明不能吃辣,却总想吃点酸辣的东西开胃,这种泰式冬阴功辣汤正合心意,沈檀心拿汤匙舀来喝了一口,味道却不满意,轻声给宋溪午提意见,“有点淡。” 宋溪午扭头去冰箱拿了罐冰凉的老干妈,咚一声搁餐桌上。 沈檀心抬眼看她。这很明显加进去就会串味。 宋溪午替她拧开老干妈,眉峰微挑,“加多少?” “不用了。”沈檀心低头继续吃。 宋溪午冷眼盯着沈檀心吃饭,拿走老干妈又放回冰箱里,沈檀心要是敢说不辣,她就把整瓶都倒进去。 入夜,宋溪午在书房办公,沈檀心手头事情越来越少,越来越闲,但感觉这一整天很累,泡了个澡后就进卧室睡了。 躺下没多久,卧室被开了一组线型灯,不刺眼但足以让沈檀心看清宋溪午的神情,凉意透渗,“你睡我卧室?自愿的?” 人家都这么说了,厌烦之意毋庸言表,沈檀心有些困,也无心争吵什么,起身,不紧不慢,看上去有些无奈地收好床头自己的手机充电器,眼罩、滴眼液之类的杂物。 下床走向门口,宋溪午却纹丝不动的站着,堵着门口,“你去哪?” “客房。”沈檀心说完抬眸看了宋溪午一眼,难道连客房都不能睡?那这宋大小姐也实在是太过分了。 “要不叫人送你回家吧。”宋溪午垂眸看着她说。 沈檀心像已经失血过多的人又忽然被人捅一刀,血都流不出来了,只是虚弱的苦笑了一声,转身又把东西全放回床头柜。 “宋大小姐这格局也太小了,把人接到家里三天半就要赶出去,还是大晚上。我买你这套公寓,明天安排财务给你打钱,你出去开房住。”沈檀心随口吩咐,像随手买个包,躺回床上继续睡觉。 床上传来奚奚索索动静,有人爬上床覆压而来,沈檀心蹙起眉,困倦的半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双阴郁泛红的眼睛,“你躺在我的床上,让我出去住?是不是有点太霸道了?” 沈檀心无奈:“宋大小姐,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当初可以为想做的事情住在安饶那儿,我不确定你现在是不是也可以为了保护安饶,住在我这儿。”宋溪午一只手抚着沈檀心的脸,目光缠绕在她脸上越发沉迷,难以克制。 “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和安饶不一样,我不需要你用演技在我这里博取什么,我只要你的真心。你想要什么直接告诉我,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包括放过那个傻叉垃圾,安四亿。宋溪午把这话放在心里,但她知道沈檀心听的明白。 沈檀心撑起身子,宋溪午以为沈檀心要走,压着不让,谁知沈檀心只是小幅度撑起来一点,宋溪午眼前忽然模糊,蹙起的眉头上落下轻软一吻。 “你脑子有问题,我不跟你计较。”沈檀心吻完躺回去,疲惫的闭上眼,接着睡。 已经很久没有被这样亲的宋溪午心头莫名软成一片,可明明出轨的不是她却被说有病绝对是让人无法接受的,她一句句质问沈檀心对安饶的感情,委屈的声泪俱下。 结果她说十句,躺在床上的女人懒声回应她一句。 “狗在叫。” “沈檀心你他*的!”宋溪午一把掀开沈檀心的被子,红着眼睛扑过去强行吻住沈檀心,摁着沈檀心的手不允许挣扎,连日的苦闷终于得到宣泄口,深吻愈发猛烈,她强力掠走沈檀心的舌,手伸下去开始四处作乱。 她不让沈檀心睡,又困又累的人不怎么挣扎,只是承受,喉咙里发出或高或低,或短促或绵长似哭的气声。 第58章 沈:“做0能把你脑子里的水腾空吗?” 一遍遍到,两个人都浸在汗水里。 她本来在给沈檀心筹办生日宴会,下月举行,宴会将通宵达旦数日,规模不亚于当初让全国咂舌的九州清晏,然后她会在宴会上公开她们的关系,可现在她等不及了。 她恨不得立刻让所有人都知道沈檀心是她的,恨不得现在就让安四亿看清楚谁他*才是小三! 某顶奢品牌的答谢晚宴将在次日举行,宋老收到邀请函全扔给她,她可以代宋老出席,但之前她一直不热衷这种场合,一次也没去过。 “明晚陪我出席宴会,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未婚妻,听到了么?”她对着已经昏昏欲睡的女人耳语,女人自然是不理会。 她不依不饶又把人吻醒,轻咬了一口沈檀心的下嘴唇,把人疼得眉心一蹙。 “听到没?”她又问。 沈檀心低声连嗯几声,歪头又睡了。 宋溪午不悦的看了枕头上熟睡的侧脸一会儿,侧躺下去把沈檀心捞进自己怀里紧紧箍住,一晚上都几乎没换动作。 似乎天亮了,沈檀心醒来时感觉困意逐渐全无,头甚至有点懵,平时有这种感觉大概都上午十点之后了。 身体被人抱着,沈檀心转脸,看见宋溪午在看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眼睛看上去醒了有好一阵。 这双极度清醒的眼睛靠近她,吻落在她脸颊。 “早,檀心。”吻她的人不带一丝感情的说。 “早。”沈檀心回,听上去对她有没有感情根本也无所谓。 “我是谁?”宋溪午盯着沈檀心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太敏感,她感觉沈檀心看她的眼神越来越陌生,和从前不一样了。 “睡一觉失忆了?”沈檀心不动声色,“正好叫个医生过来给你一块儿看看。”说着,沈檀心伸手去拿手机,真的联系助理让叫精神科医生。 她抓走沈檀心正在打字的手机,反手就扔到一边,手机咚的一声摔在墙上又落在地上,屏大概是要碎了。 她把手伸都到沈檀心背后,摁住沈檀心的腰,让人更贴近自己,俯身逼视着沈檀心。 现在可以确定,不是她敏感,不是想多,沈檀心就是不再叫她的名字了,以前的名字,哪怕做那事儿的时候也听不到。 她越看沈檀心这副云淡风轻的神情,心底某个角落越酸涩发紧,开了个黑洞似的没下限往下坠。 ‘沈檀心’在后台化妆间跟安饶接吻的画面又在她脑中回放,那种逐渐把安饶整个人推挤在化妆台上的模样,强势的不得了。 看了一会儿,她垂下眼睑,掩去一些情绪,凑近到沈檀心耳边,低声说出了她此刻的需求。 沈檀心听了微顿,而后一只手自然地抚上她的腰,施力翻转,两人轻缓调换过位置。 沈檀心也垂着眼睑,眼里没什么情绪,也没太多额外动作,近乎于例行公事,侧过头来吻她,手底下温和地给她褪去衣物。 她以为做0能感觉到一点沈檀心的在乎,可此刻心跳鼓动,心脏每一次砸下来泵到全身的都是酸涩委屈。 沈檀心从她的唇吻到耳后,又是脖颈,她得以开口:“你也这么亲安饶?她不会觉得你活儿不好么?” 沈檀心动作停滞,但只有一秒,然后就像没听见一样继续。 宋溪午第一次发觉,人的身体反应和心理情绪居然是真的可以分割开,网上说人可以跟不爱的人上床居然真有可能,比如她此刻感觉不到沈檀心对她还有真心,但身体却在无比渴望沈檀心的触碰。 沈檀心轻拉她小腿,将她逐渐酥软的整个人拽下去完全放平。 余光扫到宋溪午泪光婆娑的模样,沈檀心停下来,看了她一会儿,看似随口的问她:“做0能把你脑子里的水腾空吗?” 卧室里一片寂静。 宋溪午脸上此刻全是深恶痛绝的怨,泪水剧烈在眼中闪动着,“你上她的时候也这样?” 沈檀心听了,又好像没在听,下床直接走了,“果然,脑子里的水不从下边走。” 宋溪午一个箭步从床上冲下去,把沈檀心抱摔回床上,大力到人从床上又弹起两厘米高。她给沈檀心戴上灵犀磁铁,骑到沈檀心身上,另一枚带在她自己耳后。 “你还是做0吧沈檀心,你做1太欠了!” …… 正午过后,阳光斜进屋内大篇幅的玻璃幕墙也不再灿烈,绿植丰沛的客厅显得浓绿幽静,氛围有几分平静祥和,玄关那副看上去令人不敢评判的九尾灵狐图也显得有点可爱。 衣帽间里,宋溪午从背后拥住沈檀心,通过穿衣镜久久欣赏沈檀心薄施粉黛的脸,姿态愈发依恋缠绵,把怀里的人锁的像一只笼中鸟。 镜中的沈檀心穿着她设计订做的中式白色礼裙,手工蕾丝接羊脂玉盘扣制作的中式立领,完全遮住脖子上还未消退的暧昧红痕。 造型立体如海浪的乳白色绸缎花领,从肩头延伸到胸前,流线型延伸到手肘,修饰穿着它的人腰部更纤细,上下更丰满。 白色暗花刺绣的裙身呈鱼尾状,包臀修腿,真丝绉纱最外层用到特殊合成面料,织有上千颗肉眼无法看清轮廓,却能感受到璀璨的人工培育钻,宛如一件精美艺术品。 晚上某顶奢品牌的答谢晚宴会聚集各界名流,主办方请了小半个娱乐圈来走秀,明星效应更会引来全网瞩目,沈檀心不确定宋溪午要带她去是不是有公开恋情的意图,但她俩一起,去了肯定上新闻。 沈檀心猜测宋溪午已经找主办方安排了专门的贵宾通道,应该不会过于引起别人注意。 宋溪午一头漆亮长发顺直的披在脑后,宛如丰盈沉厚的绸缎,上身穿着商会定制的主理人最高级别礼服,帝王色翡翠扣莨绸中式西装。 礼服衣袖隐带暗金色麒麟纹,与她拇指上那枚麒麟家徽戒指相得益彰。 下边搭配同色马面裙,挺宽裙幅上由国外匠人用金线手工刺绣浮世绘富岳三十六景,金光跳跃,中外文化结合,略显正式,耳骨上一枚叛逆的翡翠耳扣又将这种正式感打消。 宋溪午从背后无声的给沈檀心脖子上环上一条白冰玻璃种翡翠珠链,缅料,卡12毫米圆珠,颗颗冰透,刚性翡翠光闪耀夺目。 沈檀心被凉的微微一颤。 白色衣物搭配这样种水的翡翠十分合适,完全凸显冰清玉洁四个字,沈檀心有些猜测身上这套长裙和翡翠是宋溪午一起定制的。 接着宋溪午打开珠宝保险箱,里面有同料手镯,玉佩,发簪等等。 这样的东西用价格无法估算,它们贵在有钱也难以买到,把这样一套顶级玻璃种凑齐是许多富豪的梦想,有的当红影星拥有其中一件都足以招摇数年。 “太隆重了。”沈檀心推说。 沈檀心是不需要用知名度赚钱的,以前无论看秀还是去看颁奖,都是穿个衬衣拿着咖啡喝着就从红毯走过去了,这种晚宴也不过是换件风格明快些的商务套装。 宋溪午给她戴首饰时动作温柔,可她要拒绝时,却无声强势不予理会,行为霸道。 给她戴过珠链的手顺着肩膀手臂手抚下去,落在手腕上,宋溪午另一只手从珠宝保险箱里拿出一条手镯,在手心里焐热,继续给她戴上。 在接下去是耳坠,全程无话,颇有一种沉迷于打扮自己的洋娃娃的氛围。 宋溪午第一次给别人戴耳饰,动作很轻,沈檀心一直不说话,呼吸也平稳,她以为自己方式正确。 人耳上的毛细血管发达,于是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不慎,血瞬间从沈檀心耳洞涌流,一道艳红从耳垂淌下来。 宋溪午慌忙要取下耳坠,可耳针已经扎进去一半,她怕直接取出来二次伤害,只能扶着那耳坠不敢动,大声喊帮佣去拿医药箱。 沈檀心任由她扶着,不接过来自己摘,就这么看着镜子里的人流血,艳红落在崭新璀璨,不能清洗的白色礼裙上。 宋溪午扫了一眼这件她本要留着生日送给沈檀心的礼裙,后知后觉才发现沈檀心好像是故意的,声音有些低颤,“疼为什么不说?” 沈檀心目不转视,仍是纹丝不动站着,唇畔微启:“你听么?” 血还在流,宋溪午都怀疑耳针现在还插在沈檀心伤口上,眼泪莫名涌上眼眶。 “沈檀心,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你冲我来,别搞你自己行不行?什么年代了还搞自残那一套,扮可怜么?”血顺着耳坠淌进宋溪午手心,她被那艳红刺的简直想闭上眼睛。 沈檀心闻言,抬手轻轻摘掉耳坠,鲜血逐渐止住,她低头将耳坠用纸巾简单擦了擦,放回首饰盒。 “可怜?”沈檀心垂眸笑了笑,低垂着眼睑,声音轻不可闻,“我长这么大还头一回被人这么形容。” 沈檀心转过身,眼眶微红,展示弄脏的礼裙时脸上带点刻意的抱歉,“我换件黑色礼裙吧宋小姐,跟您的衣服比较搭。” 宋溪午听着沈檀心阴阳怪气,看着沈檀心受伤的那边耳垂红着,艰涩的声音里带着潮湿泪意,“不去了。” 沈檀心点头,双手绕到颈后要解开脖子上的珠链,还跟没事人一样唤了一句,“能帮我一下么?” 那是她本要当生日礼物送沈檀心的珠链。 宋溪午眼睛酸的囚不住泪水,弯腰把沈檀心裙摆提起来,几把将人从衣帽间推出去关上门。 宋溪午趴在门上,低声抽噎。 每个卧室都带衣帽间,她不担心沈檀心换不了衣服,一个人在衣帽间里平复了很久,她回过味儿来觉得自己刚才话说的难听。 照过镜子擦过脸,确定脸上看不出一点哭过的痕迹以后,她从衣帽间出去,打算去哄那个没人性的女人。 然后她就看见那个女人换了泳衣,在露台上的无边恒温泳池里快乐的游泳,宛如一条灵巧的梭鱼,游累就靠在泳池边上看夕阳。 碧波粼粼的水中漂浮着长方形大餐盘,里面有一盘大理石纹路的生食火腿卷蜜瓜、一盘果切、一筒冰块上摆着鹅肝、一碟开心果巴克拉瓦、一碗酸奶、一篮小面包…… 那女人在夕阳橘辉里用哈曼卡顿听着帕格尼尼的小提琴协奏曲,一只手轻轻打着拍子,另一只手给她自己倒了一杯色泽金灿的香槟,搭配Almas鱼子酱吃,像在她自己家一样。 宋溪午当场就气哭了,站在露台上大吼。 “你给我上来!!” 沈檀心吓得一抖,手上的鱼子酱差点魂归泳池,蹙眉回头看向宋溪午,实在忍不住骂:“觉也不让睡,游泳也不让游,煮个汤都不舍得放辣椒酱,你现在怎么这么抠门?” 一口口气顶着宋溪午嗓子眼当场要把她顶穿,她感觉两脚飘忽,感觉气到能升天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气人的女人? “你能游泳么!耳朵上的伤口泡了水不发炎么!”宋溪午忍无可忍的吼。 从来也没人这么大声跟她说过话,沈檀心被吼得皱了皱眉头,耳膜都一阵阵缩,没什么好气的仰头把高脚杯里剩下的香槟喝了,在佣人的服务下裹着浴巾从泳池里走上来,闲荡无事从宋溪午面前经过。 她一把攥住沈檀心的手腕。 两人对视着,高空气温比地面低,风是凉的,她看到沈檀心潮湿滴水的发尾,担心沈檀心会感冒,还是松开了手任沈檀心进屋。 她回屋拿上酒精和棉签,到浴室找到沈檀心,也不管沈檀心正在脱泳衣,径直过去给沈檀心耳垂上的伤口消毒。 酒精的刺痛感让沈檀心蹙着眉,手里拿起浴巾挡在胸前,宋溪午擦完药,本能的下意识她垂眸瞅了一眼,但基本的礼貌迫使她移开视线。 沈檀心有些不解的看了宋溪午一眼又一眼。真是奇怪了,瞧着多漂亮的一个姑娘?而且脸上明明什么表情也没有,怎么就让人莫名感觉她那么色呢? 宋溪午好像余光察觉出她的注视,悻悻道:“又不是没见过,挡什么?” 沈檀心听了用浴巾死死挡住胸口,不凉不淡的问了句:“我记得,你昨天说我想要什么都会答应是吧?” 宋溪午虽然没往沈檀心那边看,但眼底深处欲念滚动,喉咙里闷闷的应了一声。“嗯。” 沈檀心反唇相讥:“那我看你在客厅裸奔行么?” 宋溪午抬眼看着沈檀心的眼睛,一直看着,脸上没有一丝动容。 片晌,宋溪午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给房子里所有帮佣放假一天,并且现在立刻就让她们全走。 沈檀心面色逐渐凝重,心里升起一些不妙的预感。 不到一分钟,外面大门传来关门声,宋溪午凝视她,手里开始解衬衫扣子。 第59章 “不许说不要。” 沈檀心没有制止,就这么瞧着宋溪午面无表情地在她面前脱。 浴室氛围灯柔和偏暗,某人上臂和胳膊乍一看是紧致精瘦,稍侧就能看见更令人心惊的薄肌线条,细节如健身宣传物料上一样美观。 女性胸肌经过充分锻炼,会带着某处像少女那样尖翘,沈檀心简直不好意思多看,头刚撇开,低头解马面裙的宋溪午就像头顶长了眼睛,“你不是要看么?” 沈檀心把脸转回来,看上去面不改色心不跳。 这有什么?小场面。沈檀心在心里对自己说。 女性腹部天生有用于保护子宫的脂肪层,所以即使是拥有明显六块腹肌的女性,不刻意吸腹腹肌也不会太明显,除非体脂率降到几乎不太健康的程度。 面前这人没有刻意吸腹,但窄瘦腰部若隐若现的有力线条已经足以让人猜到这女人经过高强度核心训练,如果吸腹,腹肌正面侧面的轮廓一定都明显深刻。 而后是皮肉紧致,白皙笔直的腿,没有大块粗犷肌肉隆起,线条是和长跑运动员一样修长优美。 沈檀心觉得美观扫了好几眼,在宋溪午抬头之前把视线移回宋溪午脸上,宋溪午拉着她走出浴室,经过十几米走廊,经过餐厅、书房、以及次卧和次卧的侧厅,客厅那绿野秘境里宛如夏娃和夏娃款款步入伊甸园。 沈檀心好歹还裹了个浴巾,该挡住的全挡住了,牵着她那家伙这一路实在是让人没眼看,简直……像个暴露狂。 “好了。你把衣服穿上吧。”沈檀心在一旁蹙眉说,余光在某人后面丰润圆翘的部位瞟了一眼。 宋溪午一言不发,拉着她绕到客厅沙发上坐下来,揽她坐到自己腿上,淡声:“我还抠门么?” 沈檀心把眼睛闭上,呼吸有些不畅,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这人以前最害羞,视频电话里听她几句话就能羞的红着脸钻被窝里不出来,现在这副放浪形骸的模样,让她莫名感觉有些压抑,越想越难受。 这人的精神状态可能确实不太正常,配合这客厅,显得更加怪谲疯癫。 “宋小姐慷慨非常,令人望尘莫及。” 沈檀心闭着眼,腰上一紧,被揽入一丝|不挂的怀,不同体温紧贴着,逐渐升温,宋溪午温热的手轻缓抚摸她脸颊,嗓音很轻很低:“檀心,我乖么?” 斗嘴能当真到这个地步……自然是乖的,乖得让人害怕,心慌。为了不让宋溪午继续追问,沈檀心应了一声。 有人轻咬她没受伤的那边耳朵,潮热湿乎乎一片,声音轻如蚊呐,低哑似哭,“我都这么乖了……你为什么还要背着我出去偷吃。” 沈檀心一瞬间泪意涌上眼睛,即使闭着眼睛眼泪也从睫毛间溢出来落下去。 是她的错,她一开始就应该把苏喜送出国好好保护起来,而不是让苏喜参与到这些完全可以使人精神崩溃的纷争里。 说对不起会让对方误会她真的出轨,因此沈檀心没有说,只是含泪去吻宋溪午。 宋溪午侧过脸躲开,于是沈檀心就轻轻吻在她唇角,“我给你找最好的精神科医生。” 宋溪午听完把她扔在沙发上,起身走了。 使用灵犀磁铁复制感受时可以调节强度,但实际上的物理接触并没有增加,也就是说人体无论遭受多大强度感受,都不会擦伤流血,因此它可以是玩具,也可以是‘刑具’。 在之后许多宋溪午闲下来的日夜里,宋溪午都带着它质问沈檀心类似的问题: “安饶到底哪里好?” 清晨没有拉开窗帘的房间,有人边哭边迫着她,手里丝毫不给她留暂歇的机会,有些合该隐秘而细微的动静,长时间响声连绵。 “这些年从来都是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尽我全部的努力,你为什么……” 行为的疯狂和眼里的软弱大相径庭,宋溪午的眼泪先沈檀心一步扑簌簌的往下掉,“为什么还要骗我当三?我就那么配不上你?我已经努力了啊檀心,我已经很努力了!” “不要了……”沈檀心也哭花了脸,长发黏在泪湿的脸颊上,眼睛红肿,用力推她的手臂,几乎是用爬的要离开她的掌控。 宋溪午扯住沈檀心的腿拉回自己身下,与右手毫不放松一样,她的视线亦紧紧追着沈檀心的眼睛。怎么问都得不到答案让她精神濒临崩溃,哭声委屈的愈发不成调子,“为什么?你以前很喜欢我的,现在为什么不要了?” 身心都累到极致的沈檀心还是分辨的出这人把两件事混为一谈,睁开泪眼,坚持着想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几度被宋溪午手里的动作狠狠打断,像两人拼死较着劲。 “我没有……不喜欢你,没有不要你……我说不要继续了。” 身上那个看起来精神完全不正常的女人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瞧着她为说一句好话百般忍受,手臂的起伏这才稍微缓和下来,周身骇人的气场也褪下去,像只被顺了毛的猫。 宋溪午贴近她的脸凑过来,两眼含泪,眼底的幽深像天罗地网将沈檀心困住,柔声哀求,“安饶现在什么都有了,可你离开我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不能没有你……檀心,你不能不要我。” 房间里的动静混合着沈檀心的声音,令人听之惊心,“不要了宋溪午!” 宋溪午充耳不闻,本来做什么依然做什么,依然哭着,口中紧迫的哀求:“你等我回来好不好?回来以后我们就结婚。” 沈檀心艰难应声,宋溪午满意的颔首用额头贴了一下她的额头,再睁开眼睛,暗色一闪而过,勾起唇角,“那就说要,不许说不要。” 沈檀心在她目光里微怔,整个人在有一瞬脊背发凉,紧接着又是毫无防备,宋溪午再次强势掌控她所有的感官,她从里到外完完全全不属于自己。 …… 凌晨两点的雍景名邸顶层,主卧浴室宽大的梳妆镜里,宋溪午戴着灵犀磁铁,抱着她,在她背后挥汗如雨。 浴室里朗姆酒混合麝香的香薰气味若有若无,宋溪午在她耳后质问,许多惊心字眼,被呼吸湮没的轻不可闻: “安饶没……过你?” “我的檀心这么美,她能忍住不做1么?”镜子里的宋溪午揉着她,沉迷地凑在她耳边,“是安饶…还是…舒…?” 沈檀心泪意涌上眼角,身后的女人沉沦谷欠死,而她不堪近乎折辱的对待,抬手从耳后摘掉灵犀磁铁,双手撑在盥洗台上,垂着头,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大理石台面上。 身后的女人咧开冷笑的红唇,“选了我就让你这么痛苦么沈檀心?” 一直到宋溪午穿上浴袍走出浴室,沈檀心都一直赤身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良久,独自立在浴室里的沈檀心逐渐曲腿跪了下去,两只手仍然紧攀在台面上,只是垂低了头,双肩不住耸动,浑身颤抖,却是寂静无声。 关于宋溪午和沈檀心恋爱的新闻开始在各大媒体上层出不穷,与以前媒体捕风捉影的新闻不同,这些新闻大张旗鼓的宣传两人的爱情故事,还配以不少在街边抓拍得很清晰的照片。 沈檀心作为资方,之前只在特定圈层有高知名度,普通民*众特别是外地人根本不知道沈董事长是谁,宋溪午的身份也一样。 这些新闻对知道她们是谁的人属于爆炸消息,但对大部分普通人来说,就是两个不认识但听起来很牛的资本大佬恋爱了,即使如此,新闻还是登上热搜榜第一。 很多熟人朋友给沈檀心打电话发消息,有询问的也有恭喜的,沈檀心让这些新闻弄的一头雾水,搞不明白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大规模曝光。 一大早,沈檀心拿着手机到家里健身房找到宋溪午,“热搜你看到了么,怎么回事?”沈檀心有一些猜测。 宋溪午戴着拳击手套,出拳迅猛,沙袋噼啪作响在重击下摇摆。 “我买的。” 这正是沈檀心的猜测,沈檀心点头应声,给几个朋友回消息,认了确有其事。 宋溪午停下,解开拳击手套随手掷进收纳柜,电动柜自动收起合上,她朝沈檀心走过去,余光不动声色的观察沈檀心的情绪,“你不情愿?” 想要向宋家巴结示好走后门的人数不胜数,宋家接班人公开恋爱对象,那些人就找到了投机取巧的口子,对整个沈家来说都会有拿不完的好处,使不完的便利,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不为过。 “没有。”沈檀心抬头坦然说,“只是担心你会不方便。” 宋溪午垂眸观察着沈檀心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显然在怀疑。 日常状态下沈檀心对她永远温和坦然,既不攻击他人,也不攻击自己。不冷战,不逃避,不内耗,还能时而照顾她毫无征兆升起的负面情绪,简直无懈可击。 所以即使恋爱已经谈成如今这幅模样,宋溪午还是时常狠狠对这女人心动。她知道自己这辈子不可能再对其他人感兴趣了,接触过真正内核强大的人,再看其他人都会觉得浅薄幼小。 而那方面,无论她怎样想方设法,沈檀心再没叫过她以前的名字,她怎么逼都没用,现在沈檀心甚至开始连肢体都不怎么回应她了,只是承受,又或者说只是忍受。 四目相对,宛如静河,似乎连暗流都不再涌动,沈檀心眼中显出些死寂,轻声问:“你喜欢小孩子么?” “不喜欢,很吵。怎么忽然问这个?” “我家亲戚生孩子发在群里,随便问问。”沈檀心搪塞,仍不死心,“那如果是自己的孩子呢?你的,或者……我的。” “我不能接受我们之间有第三个人。”宋溪午眼神幽深,意有所指。 沈檀心垂下睫帘,不再说话。宋溪午将沈檀心拥进怀中,沈檀心任由她抱,没有肢体回应。 宋溪午把下巴搁在沈檀心肩上,忽然觉得好笑就笑出一声,“你还能忍受我多久?” 沈檀心坦诚的说:“一辈子。” 心跳乱了半拍,宋溪午眼眶狠狠一酸。 第60章 沈得知‘苏喜曾做特殊职业’的真相 晚些时候,几个身穿统一工作服,笑容标准化的服务人员来到雍景名邸,带来的是沈檀心叫人拿去做特殊清洁的礼裙。 沈檀心看过满意,就把礼裙拿到书房,敲过门,里面传来宋溪午的声音,“进。” 看到沈檀心展示干净的白色礼裙,宋溪午眼里闪过一抹意外,手指翻看礼裙的花领,订做的时候听品牌方说不能洗,没想到不过也就是多花点钱请人的事。 沈檀心待她看过就把礼裙收好,故意低喃:“我看你那天心疼裙子可比心疼我多。” 宋溪午笑眼瞧着沈檀心,勾着唇角也故意刺沈檀心一句。“当然。” “上学期在图书馆研究好几天服装设计的书,图纸是我自己画的。” 沈檀心闻言,又看了看手臂上挂着的裙子,夸她设计的漂亮。 宋溪午起身,去衣帽间把珠宝保险箱提出来给沈檀心。 “本来要等你生日的时候给你,刚听宋老说有事情要我办,要提前回学校,来不及给你过生日了。” 要走了吗?沈檀心垂眸,心绪复杂,有些迟缓的接过那套大几千万也没处收集齐的翡翠。 宋溪午又从办公桌抽屉里拿了钥匙出来给她,嘱咐道:“樾榕茶庄那边的合院收拾好了,我走以后你过去住。” 樾榕茶庄深处的古建筑住宅区与某世界顶奢酒店仅邻一墙,但泾渭分明,从不对外开放,除了宋老的住处在那里,旁人花再多钱也只能在古墙旁边打卡。 据说住宅区里有地下私人博物馆,包括宋老在内许多富豪将价值连城的古董、珠宝、名酒等存放在那里,所以那一片摄像头无死角,安保堪比金库, 宋溪午轻拥着沈檀心,闭了闭眼睛,她也想把自己的稀世珍宝藏在茶山深处人迹罕至的密林里,这样就没人可以找到。她在沈檀心额上吻了吻,“我已经联系过商会法务部,明天接你去加名。” 沈檀心眸光微动。 这意味着她不是因为恋爱得到殊荣可以参观那套神秘住处的游客,而是女主人之一。 沈檀心一直不说话,宋溪午强撑地轻松愉悦甚至礼貌,都有些装不下去,两根手指轻轻扯动沈檀心的嘴角。 “你能不能高兴点?马上没人折磨你了,不高兴么?” 沈檀心长睫微颤,脸色愀怆,人在身边的时候问题都已经让她难以处理,距离拉开到数千公里,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能招架。 她把珠宝保险箱搁在宋溪午办公桌上,有些疲惫的靠在宋溪午怀里,好一会儿才出声。 “我等你回家。” 你说回来我们就结婚……沈檀心把这话放在心里,用力闭住双眼,把头埋在宋溪午怀中难得的宁静里。 熙城另一边,偌大的普罗旺斯公馆里,沈鹤行正在自家室内保龄球厅打球。 球厅空间宽大明亮,充沛灯光将实木地板照的澄黄,六旬男人一身专业装备,步履轻快,上前五步挥臂,球咕隆一声滚入球道,清脆击倒所有木瓶。 “strike!”沈鹤行握拳低呼。(术语:一击全中) 宁峥嵘坐在一旁休息区按摩椅上,用吸管吮了一口果汁,把玻璃杯放回一旁帮佣捧着的餐盘里,继续刷手机看近日冲上热搜的新闻,细眉紧拧。 “我就奇了怪了,咱家檀心同时谈了几个女朋友?我好几次看见她跟安饶一块儿遛那小柯基,俩人有说有笑的,亲热的不得了。” 沈鹤行还沉浸在一击全中的欣喜中,抬手整理护指,语气轻快,“你管这个干什么?反正咱家檀心不是脚踩几只船的人,来来来打球。” 宁峥嵘嘴角撇着,她看到远不止有说有笑,慢吞吞起身穿装备,“当然得管!她下次回家我得说说她,再说养那柯基干什么?多掉毛。” 沈檀心带着行礼,把熙都壹号熟悉的阿姨帮佣安保团队全都接进樾榕茶庄深处的古建合院,樾榕云缦湾。 此处环境清幽,百年古树成荫,周围严格按照风水学‘有情环抱水’玉带环腰,挖渠引水,宛如护城河。 所以想出行去大路上,要么开车绕山路四十多分钟,要么坐船或小型直升机。 不过周围的顶奢酒店入住也需要坐直升机,她心里才算是平衡了一点,不然她真的会有被不回消息的宋溪午扔山沟里的感觉。 樾榕云缦湾使用面积过千平,整体看上去没有金碧辉煌也没有刻意的附庸风雅,类似于新中式和未来感碰撞的风格,通俗说就是一眼看去没花什么钱。 实则外部采用原生态天敌物联网系统,完全防蚊防蛇及各种野生动物,又能做到不破坏生态环境。 整座建筑的温度湿度氧气浓度等,都由埋入建筑内部的毛细管道调控,七间卫浴都有温泉水接入,一大一小两个泳池使用的也都是智能自适应温度的温泉水。 屋里所有看似简约古朴的家具都可以感应开合升降,大部分可以触屏操作,可以说资源全花在了一眼看不见又用得着的地方。 吃食上,山里有村民自种的有机蔬果和茶,以及用于特供,精细养殖的肉类等,可以覆盖日常烹饪全部需要,也可以让商会人员每天从外面开车送进来。 住进来的第一天,宋老让人给她送来一张通行卡,可以自由出入茶庄内部所有私人场所,不仅可以参观私人博物馆还能寄存自己的贵重物品,价格不高,卡身黑底镀金,是商会给宾客最高级别的通行卡。 沈檀心的确好奇,拿着黑卡去参观了茶山内部的博物馆,美术馆,酒庄,商会还养着一位隐居的斫琴大师,山里还有古琴收藏馆和种种稀有绣品。 本来在内部工作的商会工作人员礼貌笑着说不允许拍照,但沈檀心说是发给宋溪午的,一下子就允许拍照了,帮沈檀心各种打光。 然而宋溪午回学校一周,沈檀心发出去的消息就有一周没有被回复。 她几乎都以为宋溪午出事了,每天只能问商会那边的人才能放心,又过了一周,不知是不是她们感情出问题的消息传到了宋老耳朵里,宋老派人送来关于一个文件夹,牛皮纸档案袋,商会加密信件专用。 里面是关于一个旧人的信息,关于Zenobia。 寥寥几页纸和照片明明白白描述清楚,苏喜曾在一家拉吧后厨洗过半年盘子,临近她生日时,薪水全部用于购买一条爱马仕项链。 那条项链沈檀心记得,她自己好像也买过,苏喜很有可能是打算重新买钱不够,才临时去尝试夜场工作。 而Zenobia做局,污蔑苏喜在那家店做了三年性工作者,其中苏喜的同学,在拉吧的同事,主管,全部被买通。 连同苏喜当时名下的银行账户也一起被做了手脚,伪造出苏喜卖身用于赌博的假象。 沈檀心静静立在书房的长桌前,一目十行看完文件,气血上涌,挥手一扫把桌上的东西打翻下去,一时间玻璃器皿和种种文件散落一地。 响声惊动佣人,佣人小声在外面敲门,“沈小姐,您没事吧?” 沈檀心大喘着气,两眼通红,双肩不住的耸动,一时间有种头重脚轻的眩晕感。 Zenobia!她现在只后悔没亲手杀了那女人! 怒火灼烧的是每一张伤害苏喜的记忆,随着记忆碎片在火星中腾风而起,沈檀心愈发被心疼勒得喘不上气。 怎么能有傻瓜尝试那种工作,只是为了送她生日礼物!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女孩啊! 书房里,沈檀心紧咬的牙关被哭腔冲破,再也压抑不住声音。 ‘我错了姐姐,我再也不去那种地方了!’ 耳畔回响着苏喜求饶的哭喊声,她抓起苏喜后领把苏喜揪到泳池里的场面历历在目。 ‘姐姐你别赶我走!’ ‘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记忆里的人在水中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沈檀心强忍着这一刻五脏六腑的钝痛,挺直着脊梁,脖颈没有一点低垂,却无法直视书房玻璃幕墙映出的自己此刻的脸。 沈檀心一只手撑住书桌的沿,另一只手握拳锤向几乎要钝痛难捱的心口,不断为自己顺气,却根本无济于事。 后来她一次次让司机在深夜把人接过来,丝毫不顾忌对方尊严。 她不是好人。沈檀心曾扪心自问,自己未到而立之年,已经对两个女人起过杀心。 第一个女人害她亲人自杀,家族蒙羞,她蒙受冤屈口不能言,但那女人及时嫁给了她动不了的男人,她只能蛰伏,从长计议。 第二个女人她亲手养育三年,说是女人,其实不过是孩子,年纪太小,两眼蒙昧,什么都不懂,她将她摁进泳池里,临头实在狠不下心。 长辈曾教导过她,不能压制对手的时候,要学会化敌为友,世间万物,为我所用。 干掉和用好,总可以选一个。 攥着桌沿的手不住地随着呼吸颤抖,酸楚一路烧往心脏,苏喜当时但凡顶半句嘴她都会去查清楚这事的原委。 可苏喜没有,苏喜太想承担起责任了,太怕她会失望难过了,所以对于她给的一切,哪怕折辱,也照单全收。 心底剧烈的痛楚几乎要将她生生撕碎,沈檀心整个人颤抖着把电话打给宋溪午,电话刚接通就被挂断,但消息终于被回复。 宋溪午:【你干什么?】 沈檀心浑身都随着抽泣战栗,含泪再次把电话打过去,宋溪午再次挂掉,微信上的消息又多了一条。 宋溪午:【我们已经分手了】 沈檀心恍然间眼前一阵阵发黑,耳中闷声轰鸣,切身体会到地狱真的不止十八层,指尖发凉的回复,【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宋溪午:【我在通知你】 此刻大洋彼岸的宋溪午恨不得把手机砸出去,坐在公寓夜色浓稠的落地窗边,她手里握着黑色手枪,垂眸紧盯着,眼神病态又难耐,看了好一会儿,当啷一声把枪掷回抽屉。 她前脚离开故土,后脚熙都壹号别墅区的安保就给她发来沈檀心回别墅的照片。 照片上是安饶展开双臂迎接着某人,笑眼盈盈,腿短的狗全力扑在那女人腿上,连宁峥嵘发朋友圈,都多次提起自家女儿养了柯基,不该养那种狗。 沈檀心接连打来电话,宋溪午连挂几次最后还是忍无可忍的接了。 “对不起……对不起……”电话那边的沈檀心失声痛哭,一遍遍轻声给她道歉,开口说起当年那些荒唐夜晚的真相。 而宋溪午只是安静的听着,关于那部分的记忆像被Zenobia一管子药水盖去,简直像在听别人的故事,只有一些零碎画面涌入脑海。 ‘抱歉,我以为你会干一行爱一行。’ 现在她想起来沈檀心在车上说这话的模样,依然浑身发冷,喉咙里紧涩难受,沈檀心肯定是信了。 可为什么信她做过鸡还留她在身边? 她那时对沈檀心来说不过是一个没爹没妈的受助技校生,起到一个气疯安饶,造型上的作用,何德何能让沈檀心容忍她长达三年的‘背叛’? 宋溪午想不通,眼底愈发深不见底,唇瓣微启,嗓音冷意萧瑟,“你当时为什么原谅我?” 60-70 第61章 沈檀心殉情 她从前毫不怀疑沈檀心的真心,可事到如今她只笑自己段位太低,沈檀心和安饶现在的每一次接触都在狠狠打她的脸。 电话那边的人没有一点迟疑,听上去眷恋温柔:“我那会儿想着你还小,三观还没建立完全,青春期激素分泌旺盛有些爱玩,没有什么坏心思。比起后来我觉得喜欢你这件事,不算什么。” 宋溪午眼睛猛地酸热,撇开脸,多好听的一句话?显得她沈檀心的喜欢多么宽容仁慈,贵重深厚? 这女人永远这么会哄骗人! 宋溪午的声音沥着血一般,似笑似哭的质问,“是比起你喜欢我不算什么,还是我本来就不算什么?” 电话那边传来沈檀心失声的哭。 这段时间来沈檀心和安饶两个人幸福生活的画面全部浮现在宋溪午眼前,她彻底失去了理智,自嘲的笑着:“一个你随手捡回来的女佣而已,当然就算跟一万个人睡过也不值得你在乎!以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性工具,现在是你在商会的筹码,一条好狗!你好歹养大我,能为你所用是我的福气,沈董事长!” 电话那边的女人几乎说不出话,声音哽咽到近乎哀哀求饶,半天才艰难拼凑出一句:“我…求求你…别闹了好不好!” 宋溪午听得心碎,留下一句话之后挂断了电话。 “你什么时候把跟安饶的关系处理清楚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复合,我只想听到你们分手的消息,其他什么也不想听到。” 微信上,对方依然是输入了很久,只有一句。 【既然你回国后从没相信过我的话,为什么还要让我去你那里住一个月?你说让我等你回来娶我,然后放假恋爱,开学分手,宋溪午,你在用我干什么?】 宋溪午眼睛红的不像话,但好在对方看不到,放下手机没有回复。 宋溪午睡不着,每天都睡不着,她以为会有人难过,但问过熙都壹号别墅区安保,得知那两人已经住在一起,每天都住在一起,她笑得好大声。 时间一天天过去,两人再无联络。 沈檀心依然住在宋溪午要她住的深山合院里,等宋溪午回家。 令富豪女人们趋之若鹜,价值连城的稀世珠宝;数十位熟练匠人精工细作,璀璨夺目的华服;美而不俗,华而不奢的避世豪宅,像极了一笔笔体面的分手费,没人知道这背后的价码。 从宋溪午说要提前回学校那天起,沈檀心就猜到了自己可能已经抓不住这段感情,但她没有想到,风筝真正脱线这一刻还是让她无法承受。 ‘你不陪我么?都好几天没见你了,怪想你的。’那时候宋溪午毫不掩饰话语里的轻佻,恋爱谈不了,打算和她当炮友。 那时候她在心里一遍遍骗自己说,她的苏喜只是吃醋了,生气了,是在说气话,不是真的这么想。 ‘你真的对我有过真心么?’ 那时候她只要想起这句质问,就一遍遍骗自己说,她的苏喜只是工作太累了,只是生病了,不是真的质疑。 而现在所有她曾想发设法忍耐的,自欺欺人的,分离以后都由时间来明明白白的告诉她真相。断联后的每一个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个耳光,一个接着一个,没日没夜的向她宣告: 苏喜是真的无法信任她。 苏喜是真的连她最初的真心也在怀疑。 只要条件允许,苏喜是真的可以纯粹拿她当一个泄欲工具,连结婚这种话也能当哄骗说出口。 真相是一场狂风巨浪,经久不息,心一跳就震荡沈檀心全部感知,扩散到四肢百骸,只要她还在抗拒,不愿意相信,那些感知就会迅速席卷所有关于苏喜、宋溪午的记忆,让人恸切欲亡。 樾榕茶庄的夜没有高楼霓虹,只有安谧蝉鸣,连蝉的数量都受网络精密控制,要有,又不能多的吵人。 沈檀心总在深夜蜷缩在空荡的冥想室,长时间和这栋翻新古建筑对话,发觉它也有人的性情,也像她在等的人。 无微不至的妥帖,无孔不入的无情。 被这么甩掉是令人颜面无存,但她真的再也不敢纠缠宋家大小姐了,宋小姐实在是太狠了。 可想念岂止杀人,它能把人尊严洞穿,让人在感情里看上去有种不畏生死的孤勇。 四个月后的跨年夜,她小心翼翼给宋溪午发过去:【新年快乐】。 忐忑等待一夜,没有被回复。 又是两个月后的,深夜她独自买醉,意识不清时摆弄手机,第二天才看到自己发出去的是:【我好想你。】 没有被回复。 半年后她发:【周末有没有出去玩?】 等待回复中她不敢敲门,因为不确定开门等待自己的结果她能不能接受。 也许她该庆幸没有回应,那天她在异国街道漫步,湿热陌生的风扑到脸上,她不知来意,没有目的地,也没有像电视剧里那样,运气超常的巧遇想见的人。 一年后。 关于宋家大小姐,宋溪午身边养了个十七岁小女友,整整一年还如胶似漆的谣言传遍熙城,她不相信,再痛,她也坚信宋溪午是在跟她闹别扭,宋溪午说要她等,回来她们就结婚。 受邀参加kaz合作企业的新品发布会时,沈檀心在休息厅贵宾专用通道迎面碰见了一年未见的宋溪午。 和宋溪午身边,那位传言中的年轻小女友。 女孩橙色长发过肩,走廊落地窗和煦的阳光照见女孩稚嫩皮肤上水蜜桃般细腻的绒毛,窗外山茶树盛开的艳色也不及那女孩的唇色。 那女孩穿着短到大腿根的黑色旗袍,同色马丁靴,右边有花臂,十指做了超长款美甲,宝石璀璨繁复,因此用手机打字都显得不便。 而沈檀心朝思暮想一年的人,穿着和那女孩相同颜色的西装和马面裙,此刻单膝触地蹲在地上,低头给那女孩系鞋带。 沈檀心立在原地。 仅仅是立在原地,就已经竭尽全力。 宋溪午系完鞋带起身,这才看到宛如冰棱插在原地的沈檀心,好像正在融化。 余光短暂交接,宋溪午和那女孩从沈檀心身旁经过。 沈檀心霎时间像被飓风吹透,灵魂游离于意识之外,轻弱到也像一缕风。 所以要她等她回来,说回来就结婚…… 不过是床上为了*她随口扯的谎。 女孩回头把沈檀心看了又看,宋溪午脚步则自始至终没有停留一秒。 …… 沈檀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会场的,只是飘忽的,回熙都壹号拿了东西,再下车已经来到了想来的地方。 北山生态园。 一双羊皮底裸色高跟鞋,走到墓主人名叫苏喜的碑前停下。 女人长腿笔直,身上一席参加发布会还未换掉的白底烟蓝色v领商务西装裙,湾鳄皮高腰皮带,手提价值百万的顶奢皮包,脖子上却戴着不过几千元的二手项链。 沈檀心在墓前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周围有人祭奠,全家都依次祭拜过离开,又换了一家,沈檀心依然独自站在那里。 她在心里跟苏喜说了很多话,把这一年积攒的都说尽。 而后从包里拿出一只小巧的丝绒首饰盒。 把那座危料随行摆件捐给外国语学校董事会之前,她少见的,对物质上的东西产生了不舍之情。 于是派专人在捐赠之前从摆件底座挖了一块玉料下来,之后她用那块料找人订做了两枚婚戒,这已经是两年前的事。 首饰盒打开,里面两只造型优美的翡翠随形婚戒重见天日,铂金戒环上镶嵌的长条翡翠戒面似海浪似山峦,沈檀心单膝跪地,将婚戒举向墓前,眼里含笑的注视着照片上苏喜的眼睛。 “苏喜,你愿意娶我为妻么?” 墓碑照片上的女孩不言语,问话的人却像已经得到幸福的回答,沈檀心勾唇轻笑起来,盛夏阳光照在沈檀心脸上,她笑得一如多年前见到那个小小的苏喜,扑进她怀里时欣慰。 她打电话命墓园工作人员来打开石板,将两枚婚戒留在了下面。 在深山里等着宋溪午回家的这一年里,即使宋溪午从未理会过她,她也从没放弃过执念。 她自信的以为只要宋溪午回国,只要两个人能见到面,她就能挽回这段感情,这是一定的,毋庸置疑的。 她沈檀心这辈子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做不成的,何况是一心想要抓住的人。 所以在许多个不眠夜里,她自然的预想过等她和宋溪午把感情上的问题全都好好纾解开之后,她们的婚礼,各种各样的…… 可唯独,没有猜到这一种。 她没猜到年轻的灵魂竟是那样轻盈自由,早她一年就完全放下了她们的过去。 沈檀心无奈的勾动唇角,缓缓伸手,指尖轻落在墓碑上,冰冷的触感与记忆里那女孩怀抱的温度迥然不同。 这和她预想中的婚礼……好不一样。 沈檀心的视线逐渐被液体挤满,模糊到什么也看不清,她闭上眼睛,轻轻笑出来一声。 “……对不起苏喜,那几年跟着我,让你吃了好多苦。” 记忆中快速闪过往日一幕幕,每一张都是苏喜,宋溪午的脸,最后猛然刹在橙发花臂的年轻女孩脸上。 含苞欲开的大好年华,和她初见的苏喜一样,沈檀心呼吸战栗着,带着浅笑的脸上一片潮湿,繁花盛放的季节显然已不属于她。 祝你一生自由。 她心里对墓碑照片上的苏喜轻声说。 离开墓园,沈檀心回到了最先和苏喜一起住的地方,松谧御园。 与此同时,跟发布会新闻一起登上熙城热搜的是一篇关于女企业家的报道。 金黎和安饶看不惯宋家大小姐喜新厌旧的做派,合计请人写了篇关于沈檀心的报道,买热搜压宋家大小姐的绯闻。 文章前半部分讲一座寂寂无名的小荒岛如何从市值数亿到百亿,甚至将来能达到千亿规模的璀璨新星,受全世界瞩目的庞大商业奇迹。 后半部分,文章将这奇迹背后缔造者的故事娓娓道来。 “你在所有事里似乎都看不见她,她却把所有事都做成。藏锋,隐智,利万物而不争,将老祖宗的高纬智慧运用到极致……” 文章写到这里话锋一转,说到这位女企业家缔造商业帝国之后激流勇退,仅用一年的时间,赚的盆满钵满从投资市场全身而退,为家族再度积攒起空前雄厚的资本,宛如苍龙入海。 而此刻的松谧御园,传奇故事中的女主角被溺在泳池里,长裙腰带被缠绕在池底的扶梯钢管上,几番生理性挣扎后,再无生息。 第62章 “我等你回头等了整整一年了!” 得知沈檀心终于从樾榕茶庄出来,安饶约她一起回普罗旺斯公馆吃饭,还给沈檀心转发了《苍龙入海》那篇文章。 沈檀心的回复在安饶看来很怪。 【现在沈家和何家有些人,比起当年的何书臣有过之无不及,我不觉得我有做成过什么事,那些事又有什么实际意义。】 【对不起安饶,欺骗你那么久,我应该得到报应。】 安饶越看越不对劲,打电话问沈檀心司机听说沈檀心回了松谧御园,立即驱车前往。 赶到地方,听佣人说沈檀心在游泳,安饶也没有止步等待,直接冲到泳池。 “檀心!”一声惊叫响彻泳池上方的穹顶。 沈檀心沉在泳池里,白裙雾一样弥散开,腰上好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捆着,危险气息从泳池四周腾然窜上安饶脊梁,但她来不及查看杀手是不是还在周围,直接跳进泳池。 池中嘈杂起大面积水声,“檀心!”她焦急地把沈檀心从水中扶上来,试图赶紧让沈檀心呼吸,却发现那腰带绑的位置低到刚刚好,恰好能让沈檀心浮起来脸部也够不到水面。 安饶使出全力拉扯绳结,又发现那是专业绳结系法根本无法用蛮力打开,而水中的沈檀心闭着双眼,口鼻已经一丝气泡也无,皮肤惨白近乎透明。 安饶浮上水面大喊拿刀来,紧随而来的商会安保人员随身带有便携瑞士军刀,立即跑过来递给她。 她沉回水里,奋力隔断腰带,双手把沈檀心上身举出水面,人依然毫无生息。 庞然恐惧支配安饶整个人,她和帮佣商会安保人员一起迅速把沈檀心从泳池里捞出来平放在一旁开阔的瓷砖上,有人已经去打过120,安饶跨过沈檀心的身体跪下来开始做心肺复苏。 “你不可以死檀心!你听到了么!我不允许你死!”安饶红眼厉声哭叫,手底下每分钟近百次的速度强力摁压,两个人都是浑身衣物完全湿透,分不清彼此冰冷体温。 每做三十次按压安饶就俯身做两次人工呼吸,一组又一组下来,躺在地上的女人仍然毫无反应,绝望一层又一层强压安饶的心,耳边喧嚣高鸣脑中什么也无法想。 安饶失声痛哭,双手合拳高举用力砸落在沈檀心胸口,“醒醒!求你!” “咚!”沈檀心的胸腔安饶的重击下发出沉沉猛响,胸腔里发出极轻又清脆的骨碎响声。 “求你了檀心,别死,你不要走,我求你了……”“咚!” “咚!” 猛然响起尖利刺耳的吸气声,地上不省人事的女人吸进一口气,转脸剧烈咳嗽大口大口呕出水,周围人员立即上前帮忙,别墅外也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 安饶瘫软在地,躺在溢满水渍的地砖上,通红的手覆上眼睛,又哭又笑,好一会儿,眼中失而复得的喜悦逐渐褪去,换上疑心和愤怒。 宋大小姐回国,带新欢出席发布会,旧爱却要在这一天溺死泳池,不得不让人怀疑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驶向雍景名邸的阿斯顿马丁DBX后座,林侑用长美甲勾着橙色发尾玩,美甲上全部贴的是真正的天然宝石,自然光线下璀璨夺目。“你不给她解释一下啊?我那会儿看她气得,回去就得上吊。” “啪!”旁边宋溪午反手就是一巴掌,林侑捂着头后脑勺疼得龇牙咧嘴,好一会儿缓不过来,吃痛叫骂:“你要打死人啊!” 宋溪午眼前一直闪现沈檀心那会儿的模样,像所有气力刹那间荡然无存,宋溪午这么多年,哪怕被安饶那个狗东西差点强*的那个晚上,她都没见过沈檀心那个样。 宋溪午一回想心脏就火燎一般,又紧缩着,千百种疼法,上不来气,烧着鼻腔和眼眶。 她等了沈檀心整整一年,也等不来沈檀心告诉她和安饶分手了。这一年她过的生不如死,一想到沈檀心和安饶在一起就恨不得立刻冲回国宰了安饶。 如果沈檀心真的像看起来这么难受,她真希望沈檀心只是骗她,如果沈檀心是骗她,她只盼着自己今后干脆别再有什么底线,就什么也不管的和沈檀心在一块儿得了,三人行就三人行吧,别再让沈檀心这样演,看得人要疯了。 宋溪午坐在车后座眼眶越来越红,拿起手机,给沈檀心发出去消息。 【沈檀心,你跟安饶两个就是天天睡这都一年了也该睡腻了吧?我身边那是我亲妹,被我找来了,我他*等你回头等了整整一年了!安饶到底哪一点让你离不开?你跟我说,我跟她学行不行?】 消息发出去没有被回复。宋溪午等不了一分钟,直接打电话过去,接电话的声音是安饶。 “宋小姐。” 安饶声音冰冷,语气毫无礼貌。 沈檀心被救护车送到医院之后吸着氧昏睡过去,刚才在病床上梦魇般轻哼了几声,安饶凑过去,清晰听到一句: “苏喜。” 安饶在这一刻泪如泉涌,她一直以为苏喜对沈檀心来说*只是一个可以被巨额物质补偿遗忘的过客,却没想到原来苏喜对沈檀心那么重要,要不是她设计抓Zenobia,苏喜不会意外死亡。 “让她接电话。”电话那边的声音也冷的极点,语气也没好听到哪去。 安饶拿的是沈檀心手机,一眼看到消息上很多不堪入目的字眼,眉眼瞬间蹙起,沈檀心本来就可能是因为这女人的刺激想不开,她实在不想让沈檀心现在脆弱的情绪再受影响,没看清内容就顺手删了。 然后她一字一句厉声告诉电话那边的宋溪午,“檀心她心里的人从来都不是你。” 电话那边的人沉默着,安饶继续说:“既然都分手了还影响别人心情很不道德不是么?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别打了。” 安饶挂了电话,看到沈檀心被动静吵醒,痛苦的蹙眉睁开眼睛,朝她要水喝。 安饶快步上前,送水的同时焦急的问沈檀心绑那条腰带的人是谁,松谧御园的工作人员还是陌生人,是否还记得面部特征。 她已经让人去调沈檀心房子里的监控,不知道是否拍到。 刚才那电话让她起了巨大的疑心,宋溪午居然一直以为自己和沈檀心之间有不正当关系,如果是有人谋杀沈檀心,她现在怀疑那人正是宋溪午派来的! 宋溪午拿着被挂断电话的手机迟迟没有放下,眼眸幽邃,下颌线条愈发绷紧,整个人气场阴沉到极点,车后座浮荡着让人脚底生寒的冷意,令人不敢呼吸,林侑余光偷瞟一眼,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她感觉老姐除了各方面跟过去天壤之别以外,还添了暴力倾向,这才相处一年,戒尺都被宋溪午打她打断好几根。 她抖腿宋溪午揍她。她吃饭吧唧嘴宋溪午揍她。她公共场合抽烟宋溪午揍她。她跟朋友们出去唱k有个朋友叫鸭,宋溪午也揍她……也不骂她也不讲道理,就纯打,打服为止。 可这会儿看了宋溪午的样子,她才发觉以前那些都不算是在生气。 手机临放下,电话又响起,是商会安保部门打来的。 宋溪午唇畔微启,嗓音沉冷,“什么事。” “宋小姐,沈董事长出事了,松谧御园那边救护车刚把人拉走,在熙城第三人民医院,跟泳池溺水有关。” 病房里,看见沈檀心眸中一片死寂,缓缓摇头,安饶霎时间全都明白了。 没有人谋杀沈檀心。 安饶泪如雨下,当面大声哭起来,一双手紧紧握住沈檀心手臂,很长时间无法止息。 “你怪我么?”安饶含泪望向沈檀心,“我干涉你的决定,强行留下你。” 沈檀心眼里有细微的,类似于笑意的柔和,仍是缓缓摇头。 安饶扑进沈檀心怀里,紧紧抱住她。 多年前她假冒沈家远亲,第一次走进普罗旺斯公馆,在那座西方华美宫殿般的豪宅里见到沈檀心,刹那便令她心驰神往。 简直是童话故事里的公主,可那样一位公主,却能不带一丝倨傲,对她躬身提携,处处关照,她要怎么不爱?要怎么不生出疯狂的妄想? 安饶的手轻缓抚摸沈檀心柔软的长发,闭住眼睛忍着泪水,“谁说你做的事情没有意义啊檀心?这世上拥有你这样优渥的条件的人,有几个会愿意为了那些受迫害的女孩屡次犯险跟恶魔周旋?还几次差点丢了性命。” 安饶的声音愈发柔和,像哄一个小孩子,“你帮警察把那么位高权重的人绳之以法,这事举国皆知啊,那些暗里的蟑螂都会被震慑的,都会有所收敛的。” 沈檀心垂着眼睑,轻轻应声,现在情绪过去,也开始觉得自己今天的决定实在冲动。 “对不起檀心,这些年我没有一天,尽过一个朋友一个姐姐该尽的责任,总是你在保护我,帮我,给我机会和我需要的东西,谢谢你不怪我强留你在这里,今生我愿意做你最好的朋友,做一个能负起责任的真正的姐姐,随时为你驱使,我爱你檀心……我永远爱你。” “可我一直都是骗你的。”沈檀心哑声说。 安饶含泪笑着,“傻瓜,要不是有你骗着我,我那些年该怎么忍受着何书臣活下去?” 沈檀心眸光微动,她没想到自己的欺骗还能给别人的人生带来正反馈。 但安饶这句话,就像给绝望的人看到了一星点光亮,生命之火又幽微摇曳起来。 沈檀心头一次真心回抱安饶,也是头一次在恋人和亲人以外的情感里,获得片刻内心的安宁。 “谢谢你,姐姐。”沈檀心悄声说。 安饶流泪轻笑着,用力点头。 “打扰一下。”宋溪午静立在门口已经有一阵,目光紧紧攥着沈檀心回抱安饶的那只手,那句轻软的‘姐姐’像一颗子弹击穿宋溪午双耳。 病房里两个女人都没动,依然抱在一起,像粘住了。 她抬脚径自走进病房,目光上刀山下火海捱过两个人相拥的姿态,就这么受刑般看着,沉声问沈檀心,“为什么会在泳池里溺水?” 第63章 将沈檀心困在了单人沙发上 无人应答。 宋溪午站在病床旁边显得相当多余。 时间一分一分悄然过去,宋溪午拧身离开,“行,我自己查。” “宋小姐。”沈檀心轻哑的声音响起,两人松开拥抱的手,但安饶的手臂揽着沈檀心后背,沈檀心孱弱的半靠在安饶怀里。 宋溪午回过头,像被这画面迎面痛扇几耳光,瞬间憋得眼眶猩红。 “我低血糖,在泳池里晕过去了。” “你骗谁?你哪次游泳不摆一堆零食吃得都快沉下去还低……”宋溪午忍泪骂着,语速很快,语气一下子又像回到多年前还是苏喜的样子,带些与面容不符的幼稚。 沈檀心眼中因此氤氲起温和笑意,轻道:“那宋小姐查吧,反正我的话你也不信。” 宋溪午闭住嘴,红着眼痛苦的看着沈檀心,眼泪灼回心里,疼得稀烂一片。 沈檀心看了一眼墙上的表,注意到自己才来医院没一会儿宋溪午就来了,平静的凝着宋溪午,眼底深处不再有执着,口吻真挚坦诚。 “谢谢宋小姐一直兑现自己的承诺保护着我,今后不必麻烦商会,沈何两家不会再有纷争,也不会再有任何人受伤。我很抱歉分手以后又纠缠你这么久,以后不会了。” 宋溪午困在沈檀心释然的眼神里,心逐渐陷落进深不见底的潭。 安饶紧了紧搂住沈檀心的手,沈檀心憔悴的靠进安饶怀里,不再关注她。宋溪午眼前模糊,心里火辣辣的烧着,有些发晕,点头,抬脚走人。 沈檀心咳嗽了一声胸口就像要裂开,疼得她想尖叫,浑身颤抖着哑声问安饶,“你刚才……是不是把我肋骨锤断了?” 安饶赶紧摁护士铃,“是!医生说断了三根呢。” 沈檀心长吸一口凉气,怒掐安饶的胳膊分担痛楚,安饶全力强忍不躲开但忍不住大声喊疼。 沈檀心肋骨疼得眼泪花在眼眶里打转,人在病床上痛喊,“啊……你可真是太负责任了大姐!”两个女人同时在病房里鬼哭狼嚎,都非常痛苦。 雍景名邸。 “嘭!”“哈哈哈哈哈!”一瓶罗曼尼康帝被砸在墙上,伴随肆意的笑声,走廊墙边站着一排帮佣和商会安保人员,全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浮荡在空旷的客厅里。 “嘭!”宋溪午气极反笑,挥手又砸出一瓶,又笑弯了腰。 酒瓶在墙上摔得粉碎,酒液泼落如血,在整面墙上飞溅出骇人的形态和颜色。 宋溪午砸了五六瓶还没停,黑衬衣上翡翠扣子都崩掉两颗,林侑大开大合叉腿坐在沙发上数,数着数着就看见宋溪午逐渐瘫软,跌坐在沙发上仰面躺着。 林侑打了会儿游戏,余光睨了那边一眼,跟死了似的。 片晌,闭着眼的宋溪午抬起一只手,淡声:“戒尺。” 林侑闻言后背猛然一凛,整个人从沙发上滑下去站直,瞪大双眼,“我又干什么了!” 商会人员三十秒内就快步过去,将戒尺抵到宋溪午抬起的手里。 宋溪午挺起腰背,黑色裙幅一展开一身酒气,她撑手揉着眉骨纾解醉意,握戒尺那只手往回摆了摆,林侑咬牙上前,跪在宋溪午脚下,展开一双手心,送到宋溪午面前。 她话音平淡,像在讨论今天的晚饭,“你对你嫂子,缺少最基本的尊重。” ‘我那会儿看她气得,回去就得上吊。’ 林侑自知理亏,低着头紧抿唇瓣不吱声。 宋溪午扬起戒尺,视线落在林侑才做的长美甲上,这东西她不清楚怎么回事,但看林侑叫了三四个人到家里围着忙活六七个小时,估计粘的很牢,要是反方向受力能把指甲掀掉。 于是宋溪午招呼人过来给林侑卸美甲,林侑第一次做这种东西,被卸掉自然不情不愿,但她不敢喊叫,就这么跪在地上被一群人围着快速涂解胶油。 宋溪午之前随手给她抓了一把贴美甲上用的卢比来碧玺噼里啪啦掉一地,林侑委屈的哭了。 接下来日子,原本令林侑期待万分的回国假期全成了看宋溪午在家发癫。 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喝酒,得了被迫害妄想症一样,盯着姓何的姓安的各种人猛查,结果商会给的消息是啥异常也没有,再就是揍她。 她街上吐痰揍她,她公共场合说脏话揍她,她出去玩晚上十一点回家同行有男生也揍她,气急了她就跟宋溪午对打,打也打不过。 有天她约人去露营,路上前方山体滑坡,只好提前回家,照常看到一地狼藉,但这次她看到醉懵了的宋溪午倒在客厅地毯上流眼泪,哭蒙了又爬起来捡手机打电话,对面是空号,就对着空号嚎。 心里头一个反应是爽,这一瞬间林侑真的是太爽了,简直爽麻了。 从来都是宋溪午把她揍得在地上爬,也终于有一天能看宋溪午哭的在地上爬了!但那爽感比流星还短暂,转瞬即逝,紧接下来的就是一股酸楚,长久闷窒在心口。 林侑拿起手机对着宋溪午开始录像,扬起的话音里,隐带不易察觉的泪意。 “我录下来了,我去给她说,尊敬的嫂子,你别听我尊敬的老姐嘴犟,你看我尊敬的老姐在家哭成这逼样。” 宋溪午抄起拖鞋就砸,林侑扭头就开门跑出去。宋溪午大喊着让林侑回来,那抹橙色头发也不回的消失在视野里,她撑着沙发摇摇晃晃起身,叫来手下,也追出门。 从两个月前《苍龙入海》那篇文章火上热搜之后,令人瞩目一时的沈董事长真的彻底销声匿迹。 据公开资料显示kaz分公司沈檀心的股份占比已经低于百分之二十,那边董事会已经完全不见她踪影,只有她的代理人。连安饶也搬了家,辞去kaz执行总裁职位。 檀行控股各地区管理者都持**运营策略,董事长本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更让宋溪午无比疑惑的是,何家和沈家的关系一改从前,何远黛手底下大量重点项目陆续开始跟沈家各地企业合作。 她可以眺望到,接下来数十年,沈何两家会强强联手,亲密无间,之后让小辈联姻也极有可能。 她不知道沈檀心用了什么手段撬动了何家这样程度的接纳,但一如沈檀心那天在病房里说的,沈檀心不再需要商会保护,沈何两家再也不会有纷争。 宋溪午的车追着林侑油门猛踩的保时捷帕拉梅拉,到了一家酒店露天会场附近,外部车辆不允许入内,但商会车辆在各处都能得到特许。 从停车场可以看到不远处的会场正在举行晚宴,小型管弦乐团的乐声散入带些海腥味的夜风,曲调悠扬,灯火璀璨中人头攒动,周围有大量安保人员。 会场青绿草皮,矗立三座法式花园白色铁艺镂空穹顶,弧状形态,前后摆放二十米的法式长餐桌,上面布满鲜花烛台精致酒食,馥郁香气在夜色里浮荡。 有许多姿态谄媚的男性,也有许多穿着过于清凉,不甚体面的女性,有知名演员正在台上与人亲吻合影。 宋溪午下车,快步跟上在前面疯跑的林侑,一路上撞到不少网红,像连撞十几个穿不同衣服的同一个人。 正处何沈两家修好关系的初期,许多够不到沈檀心身份的应酬沈檀心也在参与,这些宋溪午都有所耳闻的,她不是找不到沈檀心,是生意上根本没有见面的由头,她作为一个逼宫失败的‘小三’,没理由再纠缠沈檀心。 扫了一眼宴会上的人,宋溪午大概猜到,这场宴会的目的是让何家新开的影视公司与沈家相关资源整合,因此宴会上人员鱼龙混杂,较为下沉。 林侑穿过宴会场地,直奔一旁建筑二楼贵宾休息厅,楼上好几个明星达人正在排队跟沈檀心合影。 突然闯进休息厅的橙发女孩让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看过去,看清女孩面目,瞬间没人敢拦,不少人脸上都略带畏惧和谄媚,极小声的耳语。 “那是宋家主理人的小女友。”“我去,这是新欢旧爱撞一块儿。” 沈檀心长发松软地编盘在脑后,干练不失亲和,耳垂用两颗南洋金珠点缀,一席钯金排扣的黑白拼色商务套裙,版型庭阔宽松,不勾勒身材,只抬衬气场。 她独自坐在类似大会堂国宾专用的新中式单人沙发上,身后伫立金蓝色调的千里江山屏风,整个人雍容威严,贵气逼人。 沈檀心端详眼前这年轻女孩眼中的怨怼,心里不明所以,小情侣吵架怎么吵到她这里来了? “我”林侑刚张嘴就猛然被身后穿黑衬衣的高个女人一把锁喉,没出口的话音哽在喉咙里,脸颊不复白润,迅速攀上赤红,五官痛苦的拧在一起。 宋溪午一只手臂锁住林侑往后拖,与沈檀心极短暂的对视了一眼,脸色阴沉,烦躁和冷意从眉峰眼角往外溢,“是我没管教好,见笑了。” 沈檀心小幅度点头,礼貌示意没事。 商务贵宾室里一行人全盯着门口这场面,宋溪午把人迅速架走,外面走廊里传来争吵声,女孩高亢的叫骂,“宋溪午你他妈活该!” 众人听得缩了缩脖子,宋家将来千亿级别的人物,居然让这十来岁的女孩指名道姓当众骂,要么是那女孩天生异胆不要命了,要么是宋家大小姐实在把人宠过了头。 “送她回家。”宋溪午嘱咐手下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屋里坐在沙发上的人听清。 沈檀心有一瞬失神。 她本以为自己都不会有什么感觉了,宋溪午口中一个‘家’字却像根冷锐的刺,只插她心窝最软处。 搬着行李傻傻在樾榕茶庄住那一整年,她真的以为那里算是她的家,她也算女主人之一,结果真相把人剥皮剔骨。 肋骨骨折后需要静养,她怕回普罗旺斯公馆宁峥嵘发现她受伤,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现在为换沈何两家太平,她又做了让老妈恨不得将她扫地出门的事情。 她已经没家了。 外面安静下来,熟悉磁场却并未远去,沈檀心猜到有人还会回来,抬眼,宋溪午又回到了门口。 “烦请各位回避。” 众人闻言,闭住嘴快步从贵宾接待室退出去,很快屋里只剩沈檀心和宋溪午两个人。 宋溪午穿着黑衬衣和灰色西裤,休闲宽松的居家版型,看起来是急着直接从家赶来的。 宋溪午一步步走近沈檀心,俯身,两只手摁在沙发扶手上,看上去像将沈檀心困在了单人沙发上,行动带起的气流波动扰乱香炉上的青烟,烟雾形态在半空中破碎。 “何家现在恨不得跟沈家穿一条裤子,商会刻意不让我查到,你究竟做了什么?” 沈檀心半垂睫帘,不言语,与屋子正中央墙壁上悬挂的‘静水流深’墨字无声相映。 这是与商会无关的事情,商会为保护他人隐私做的没错,她也无需回答,是宋溪午过界。 “溺水那天,是谁用腰带把你绑在泳池里的?” 那天提供刀的安保人员来自商会,却是一问三不知。 屋里依然一片安静,仿古灯笼光色明黄,暖色实木地面澄亮反光,照的空间里一切都无处遁形。 宋溪午嗤笑一声,眼圈愈渐发红,眉梢愈发流露出软弱:“二月十八号半夜两点四十三分,你说你想我。” 第64章 宋溪午极尽心疼的吻着沈檀心 “是抱着安饶想的么?沈檀心,你玩我有趣么?” 沈檀心垂着视线,一动不动,宛如墙边射灯下那株静悄悄的流泉枫。 宋溪午逐句问着,低压的声线里有自嘲的笑,像是已经不在乎沈檀心回不回答。 “安饶电话里说你心里的人从来不是我,是你叫她这么说的?你为什么不亲口告诉我?” 沈檀心摁下手机,屋外迅速传来脚步声,三个保镖立在门口。 宋溪午没放在眼里,但身后传来的是伦巴图的声音。 “自己走还是我送你。” 宋溪午直起身子,放开沈檀心,转身走出去。 出了门,伦巴图和两个保镖一直跟在她身后,一直‘送’到一楼走廊尽头才止步。 宋溪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往回走的伦巴图。 “巴图姐。” 依然是这个称呼。 伦巴图置若罔闻,步履如风一刻不停,从得知沈檀心在泳池出事后她就回来接着上班了,没再离开过。 宋溪午快步跟上去,攥住伦巴图手臂,于是一股凌厉气场扑面袭来,常人根本不敢再靠近。 “我不信任商会的人,他们全长着一张嘴,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在害沈檀心?” 伦巴图甩开宋溪午继续往前走,这人身高腿长,走起来旁人要跑才能追上。 宋溪午三步并作两步追着,“檀心什么都不告诉我。伦巴图!” 眼看伦巴图越走越远,宋溪午心一横,快步上去一脚踹向伦巴图后背。 她对伦巴图的实力是了解的,这一脚下去,她可能在地上,可能在墙上,可能在门上,唯独不可能的,就是她的脚在伦巴图背上。 下一秒,宋溪午被伦巴图一个过肩摔摁在地上。 脸颊紧贴着冰凉的大理石地砖,宋溪午仍伸手去攥住伦巴图脚踝。 伦巴图浅淡一句话像吹过一缕凉风,说完长腿一抬就走。“沈董跟何傳桓领证了。” 宋溪午见过何傳桓,在星光岛派对上。他是何远黛的小儿子,蹲过三个月戒毒所,这些年他花边新闻不断,是国内最声名狼藉的富二代之一,快三十岁没有一个世家小姐愿意嫁。 三个保镖已经走远了,有人却一直躺在地上。 …… 出席这种晚宴让沈檀心有种被当猴参观的感觉,仅仅是坐着都暗觉疲倦,但何远黛一把年纪也在尽心参与沈家大大小小的商业活动,沈檀心自然不能说什么。 宴会上该应酬的人差不过见完,沈檀心起身,提前从后门离开。何傳桓和司机已经在车里等着,见她走过来,何傳桓下车给她开门。 男人瘦如麻杆,撑不起身上西装,茶灰色短发下绽着一张笑脸,白的不健康,眼眶深陷,眼底乌青,他退在门边上弯腰低头,姿态滑稽夸张:“委屈大哥了!大哥辛苦!” 沈檀心径自坐进后座,何傳桓上车以后关上门就不再聒噪。 领证那天是沈檀心第一次见何傳桓,这人有股疯疯癫癫的劲,眼神透着股彻底活够了又特别怕死的脆弱。 他见到沈檀心的第一句话就是大哥,第二句话是:你宰了我哥,你就是我哥。 车子缓慢开出停车场,一旁的男人小声开口,“大哥,我下个月零花钱能不能上浮百分之十五?我看上一电影学院的女孩,想投人家演电影。” 何傳桓毫不扭捏,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和旁人都说不了三句话就躁,却总能和身边这位‘大哥’有什么说什么。 在沈檀心看来,这两个月何傳桓算是驯顺,从没忤逆过她,但她还是直言,他那点零花钱砸不出什么水花。 “你不如让她合作沈家在恒店投的竖屏短剧,同样的钱够拍个三五个剧捧她,剧本全量着她写。” 何傳桓眼睛一亮,大赞沈檀心高明。 大拇指还没伸出去,车辆前脸传来砰的一声重响,车身随之晃动了一下,司机赶忙停下。 原本要驶离宴会停车场的路虎揽胜被一辆阿斯顿马丁dbx撞了,而且是那辆阿斯顿马丁是临近减速,故意迎面撞上,虽不会给车里的人造成什么危险,但那气焰极为嚣张,瞬间吸引宴会上的人朝停车场这边围过来吃瓜。 “大哥莫慌,待我一探!”何傳桓开车门出去,破口大骂,骂了一半又开车门圆润的坐回来了,啪一声关上车门,肩膀缩着,“妈呀宋溪午。” 沈檀心下巴微抬,示意司机继续开车。 司机得了命令立即倒车,打方向盘从一边绕。 “嘭!”那车追上来又给他们左边来一下。 车里三个人都被撞得上身猛烈一摇,外面人群同时传来惊呼,豪车修理费动辄天价,这一下一下撞的,简直比放烟花还让人感觉刺激,周围人全在热闹。 这次不等沈檀心发话,对面引擎轰鸣,宛如巨兽一声声低吼,轮胎在地面摩擦出尖锐刺耳的响声,他们身下这辆揽胜开始被动往后退,对面那车居然就怼着他们的车头往前开。 围观者纷纷吓得往后退,看着那数十万的定制轮胎在地上疯狂硬摩,留下一路黑色碳纤维。 何傳桓眼看车窗外的景物逐渐后退,惊骇大叫:“啊卧槽卧槽卧槽她疯了!” 此时外面已经围了几十个人,纷纷拿手机在拍,议论声喧嚣。 揽胜再次停住,怼着车头的阿斯顿马丁往后退,猜到宋溪午不会善罢甘休,沈檀心轻声发话,“你们都下车。” 在阿斯顿马丁再次撞过来之前,何傳桓和司机开门下车,走到一边,宋溪午看到后大开车门快步走来。 她几步跨进后座,轰然摔上车门,质问沥血般高声充斥沈檀心耳边,“为什么!沈檀心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 她一句话就喊出眼泪,双手紧抓着沈檀心的肩,逐字逐句痛喊到嘶哑,“你不要我,你也不要安饶,你嫁给那么个废物!为什么!” 沈檀心任由摇晃,默然等待这人情绪浪潮自行消退,不加以任何干预。 宋溪午心碎欲绝的拥住沈檀心,听商会的人说安饶锤断了沈檀心的肋骨,她抱得不敢用力,只是一只手环住沈檀心的肩,一只手将沈檀心的头揽进自己怀里,极尽疼惜的抚着,浑身都在发颤,闭上眼痛哭。 “檀心你告诉我,是不是何家抓到沈家什么把柄了?到底怎么回事谁在逼你我该怎么帮你!我求你了我求你告诉我好不好!” 宋溪午一声卑微过一声哀求,潮湿接连砸落在沈檀心额头和手臂,点点滴滴,下雨一样。 钝痛随心跳泵到宋溪午四肢百骸,无一处幸免,良久,宋溪午发觉自己抱着的沈檀心像早已失了魂的人,只是承受境遇,不再做出任何反应。 好像自己怀疑误解何家的谁都没关系,好像一切都与她无关,已经任何事都不在乎了。 所以也能接受和那种废物结婚么?宋溪午像被人撕开整个胸腔,哭得缺氧,大脑一时间什么也无法想了,心疼的吻着沈檀心的额头,头发,牵起沈檀心的手背也轻轻去吻。 又过了很久,周围看热闹的人全站累了,逐渐散去,散到一个不剩,车厢只剩细微生理性抽噎的声音。 宋溪午整个人像被海啸冲刷过一遍,有几分虚弱的看向一直都没什么表情,从容淡然,好像置身事外的沈檀心。 如今伦巴图和金黎结婚,金黎也算沈檀心半个自己人,只要沈檀心愿意,将来跟金黎里应外合控制整个何家都有可能,跟何傅桓这场婚姻对沈家来说的确不是一笔亏本买卖,沈檀心表面嫁的是何傅桓,其实‘嫁的’是何远黛。 “无所谓是么?嫁给那东西对沈家能利益最大化,你这是搞遗体捐献呢?”宋溪午红着眼愈趋愈近,目光恳切,“那你捐给我行不行?” “我再也不跟你闹了,以后你要怎样就怎样,想干嘛干嘛,你饶了我吧檀心。”她吻着沈檀心的眉心,已经哭不出眼泪,“你先在车上睡一会儿。” 宋溪午调整车上的波动开关将沈檀心身下座椅向后倾斜,在触摸屏上调出定时关闭的按摩功能,又给沈檀心腹部盖上一条薄毯,开门下车。 宋溪午拿起手机给自己人打电话,连夜接来一众律师和财务人员,叫人把躲在远处抽烟的何傳桓捉过来,直接就在商会停在路边的凯迪拉克商务车里起草离婚协议,现场划分婚内财产。 车里的何傳桓吓得两腿打颤,但多少是高门大户受宠的小儿子,不信宋溪午真敢就在这儿对他做什么,闭眼抱头,不肯合作,不肯签字。 跟‘大哥’两个月相处下来,这门婚事他和何家都极度满意,他不想离婚更不能离婚,离了何远黛会断他信用卡。 沈檀心靠在后车座睁着眼放空了一会儿,困意层层覆来,临睡着时路边商务车里传出一连串男人的尖利惨叫声,激烈凄厉,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但沈檀心只是睫毛动了动,又闭眼继续睡去。 这世道弱肉强食,大家各凭本事,她再不想管别人斗诤。 看似简单的闪婚闪离,涉及沈何两家数量庞杂的项目分割,能牵扯到上亿资产,要做到合规合法让何傳桓打心眼里接受,事后不起诉离婚无效,宋溪午跟一众法律和财务工作人员连夜忙活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 宋老还在商会看着,宋溪午不能因为这种私事挪动商会的钱,所以把个人名下的资产大把大把往何傳桓账上划,一夜过去花掉几乎全部身家,于是清晨,马路上出现了这样矛盾又神奇的画面: 何傳桓毫发无伤的从商务车里走下来,两腿之间是大面积尿渍,脸上却洋溢着轻松满足的笑容。 沈檀心困意深重中被人柔缓的吻醒,有人拥她入怀,回忆深处那个熟悉女孩的气息包裹着她,轻声在她耳边说。 “檀心,民政局上班了,我们去趟民政局。” 下意识顿生的雀跃和圆满感如梦似幻,沈檀心瞬间被泪意惊得睁大了眼睛,她几乎忘了这两年发生过什么。 紧接着这两年的一切涌入脑海,沈檀心顷刻间恢复清醒,这一瞬心底难以启齿的误会,宛如一场剧烈的潮起潮落。 沈檀心因过度的情绪冲击牙齿微微打颤,宋溪午没有发现,正从车载冰箱里给沈檀心拿矿泉水喝。 到民政局把红本换成绿本,出来时何傳桓笑的极灿烂,她猜测宋溪午给了他不少钱,她看何傳桓眼底开始有了几分生机,像中了彩票再也不用给家里当牛马,想要好好活下去了。 “大哥!我会想你的!”何傳桓有几分中二冲沈檀心抱拳,身上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卫衣卫裤,比西装合适。 “滚。”宋溪午揽着沈檀心在她身后回答,声音冷的像冰碴子。 何傳桓看向宋溪午,眼里不再有恐惧,反倒带着灿然笑意,再次抱拳:“奉旨成婚,两个月秋毫无犯,现完璧归赵!” “滚!” 亿万富翁何傳桓跑得很快。 路虎和阿斯顿马丁都被保险公司拖去修,沈檀心跟着宋溪午回到商会一辆随行人员坐的奔驰c里。 后座上,宋溪午极尽心疼的吻着沈檀心的额角和长发,手中轻抚沈檀心的肩到手臂,嗓音轻软的像哄小孩子,“没事了檀心……都结束了,没事了……” 宋溪午将自己的全世界拥入怀中,像是心跳这才开始一下一下回到身体里,脸上逐渐恢复血色,闭眼沉入这一刻的安宁。 再也不会有人可以让沈檀心参加低俗脏乱的应酬,再也没有人能将沈檀心困进婚姻牢笼,她绝不允许,她再也不放手。 第65章 宋溪午和戚明湘见面 “宋小姐。”沈檀心轻声开口,垂着长睫,音色在这些事刚结束的时刻显得分外凄楚动人。 听见沈檀心叫自己,宋溪午耳根像淌过一缕柔泉,心软如丝,连声应着,“我在,檀心,我在。” “可以送我回普罗旺斯公馆么?” 宋溪午低头望着沈檀心,沈檀心看上去已经累透了,这一夜在车上睡得肯定难受,现在需要的好好休息而不是应付自己种种追问,宋溪午点头应声,叫司机开车去普罗旺斯公馆。 沈檀心任由宋溪午抱着,头靠在宋溪午肩上,视线一直平视车窗外,街景和人潮从眼前惝恍闪过,没过一会儿,盎然绿意逐渐将视线占满,熟悉的欧式宫廷建筑愈发高大明晰。 熙城所有人眼中极尽气派奢美,无法想象内部环境的超豪华建筑群,是下车那个疲倦女人从小长大的家。 “大小姐。”门口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看到沈檀心立即上前拎包,鞠躬,笑容亲切。 宋溪午跟在沈檀心身后不舍离开,心里在犹豫着什么,一旁的工作人员看了眼宋溪午,脸上笑容有些假,是厌恶被礼貌压得极深那种表情。 “宋小姐,很抱歉,请随我先去门房贵宾休息厅喝杯咖啡吧,宁夫人特意吩咐过,您是特殊贵客,您来必须通传她亲自接待,我们实在是不敢怠慢您。” 特殊贵客大概就是指宁峥嵘特别厌恶的,需要亲自用大巴掌扫出门的贵客。 “你回去好好休息,商会有些事情,我下午过来。”宋溪午柔声跟沈檀心说,观察她脸上的表情。 沈檀心脸上看不出任何异常,向她道谢,口吻*熟稔,没有刻意的疏离。 宋溪午目送那抹西装裙高跟鞋的纤瘦背影走入迷宫般的法式花园前庭,心像无所依存的飘絮,滞留半空。 回到雍景名邸,宋溪午虽一夜未眠却毫无睡意,过度的情绪反应之后人很难放松,冲了个澡换过衣服,阿姨端来餐食,她独自坐在餐桌前,心事重重。 “呦,一晚上没回来,追上了?”林侑打着哈欠从浴室出来,手里握着院线未上市的最新款美容仪在做无痛热玛吉。 宋溪午手握西餐刀慢条斯理地切开餐盘里的沙朗,插起一块吃掉,眼皮都懒得抬。 林侑看乐了,“对了,你打我打断的戒尺我都留着呢,什么时候嫂子来家我全拿给她看,我看你到时候怎么维护你那形象。” 宋溪午不说话,但看她不顺眼,吃完饭路过她旁边把美容仪抢走。 “别用了,我破产了。” 林侑哼哼唧唧的在后面追。 宋溪午到书房处理商会这两天没看的文件,大约两个小时后,书房响起敲门声,助理人员称普罗旺斯公馆派人送来东西,她便叫人拿进来。 随着一个个包装妥当的盒子被助理小心打开放在宋溪午办公桌上,宋溪午的脸色愈发铁青。 首先是沈檀心委托律师到房管局办理的房产份额转让书。 也就是沈檀心愿意归还她之前赠予的茶庄那套房子的份额,只要她签字,就可以从产权证上把沈檀心的名字去掉。 然后是一年前她送沈檀心那箱翡翠,里面一件不少,没任何使用痕迹,再是一个小盒子,她拿起来就猜到了是什么,但打开的瞬间心脏还是死攥着一缩。 灵犀磁铁。 宋溪午当即起身,出门驱车直奔普罗旺斯公馆。 到底为什么?宋溪午单手掌方向盘,车在高速公路上快如离弦的箭,无数细小飞虫瞬间撞死在前挡风玻璃上,她现在想到往日种种心里忽然不感到痛了,静视前方的双目中只有极深的不解。 沈檀心之前看似和安饶如胶似漆,两人要是真有感情,沈檀心的状态怎么会看起来疲惫麻木到极点如同行尸走肉,遗体捐献一样嫁给何傳桓? 假的,一定是假的,檀心一定只是和安饶逢场作戏!不过有苦衷没有告诉她罢了!想到这里,宋溪午隐隐感觉一年多来被掏空的心口正在疯狂生长血肉。 此时的普罗旺斯公馆,戚明湘和安饶手牵手从前庭花园走出来,身后有沈家安保人员帮忙提着从沈家带出来的小礼物,一直送到大门口停车位。 戚明湘连考两年,要么是笔试没过,要么是笔试过了面试没过,但她平时在网上当兴趣发的百合漫画火了,还是爆火,一年就在某同性交友网站拥有近百万粉丝,接一条广告到手数万元,还签约了出版和动画改编。 听说沈檀心终于回家了,安饶把她的小漫画家女朋友正式带回沈家介绍给宁峥嵘和沈檀心。 吃饭时宁峥嵘大呼神奇,说连她这个亲妈在小区里瞧见时都认错不止一次,沈檀心也笑着祝福她们,还偷偷告诉戚明湘安饶说过的某些话。 ‘她坚守了我在她那个年纪没有坚守的事情,我很崇拜她。’ 戚明湘知道,安饶跟她表白过心意,但戚明湘心里还是很感激沈檀心又一次告诉她。 就像她手里爆火的百合漫剧情一样,居然有人的爱情从一个耳光开始。 数年前那个安饶没有勇气打在何书臣脸上的耳光,穿越时空被戚明湘打在安饶死透麻木的心脏上,有人为此震撼,为此重新热烈跳动。 不是所谓的替身,所以才可以如此坦荡快乐的去沈家见人。 沈家安保人员把东西放进后备箱,微笑着对戚明湘说,“戚小姐,我帮您把车开下去吧?” 戚明湘最近全款提了辆二十来万的新车,仿知名轿跑外观,海蓝色,车头张扬亮眼,车身造型低趴。 “没事儿不麻烦了。”戚明湘笑着摆手,跟安饶双双坐进车里。 戚明湘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安饶在副驾笑道,“你要不是忙出版的事,咱们就可以跟着宁阿姨一起去巴黎看秀了。” 正说着,车后面传来“咚”的一声巨响。 戚明湘猛吸一口凉气从倒车影像里看,是从车位开出来的时候在马路牙子上卡了一下,那声巨响是水泥台面和底盘碰撞的声音。 “啊!小蓝你怎么了!”戚明湘嗷嗷叫唤地冲下去查看车。 安饶笑着下车查看戚明湘,“车没事儿吧?” “没事呜呜……” 大碍肯定是没有大碍的,就是动静大点,底盘低的车都这样,很多看似豪气扑鼻,稳得一批的超跑车主,过个减速带都在心里嗷嗷叫。 沈家安保没走远,已经见惯了这场面,站在那里有些同情又不能笑,普罗旺斯公馆大门口这个马路牙子,已经卡过不少好车了。 把车开到普罗旺斯公馆大门口的宋溪午慢慢减速,直至停稳,眼前奇异的画面让她坐在车里睁大了眼睛。 沈檀心出现在普罗旺斯公馆门口是合理的,但沈檀心蹲在车旁边摸着车屁|股哭底盘是不合理的。 宋溪午开门下车,紧盯着沈檀心那张哭脸,安饶在一旁摸着她头安慰,随着‘沈檀心’起身去抱安饶,宋溪午第一次看清了‘沈檀心’的正脸。 轰的一声,真相不啻惊雷的炸响在宋溪午脑内,她浑身血液都停滞住。 戚明湘正要跟安饶讨一个抱抱,余光注意到一个神差鬼遣般向自己走过来的高挑女人,西裤黑衣翡翠扣,黑缎般的长发垂顺到腰,看着很是体面,神情却疯魔恍惚。 四目相对,一方崩溃,一方茫然。 一双手紧攥住她肩膀摇晃,那女人精致的五官满溢戚明湘看不懂的汹涌情绪,“你是谁!你从哪来的!” 戚明湘不知所措,她还想反问对方是谁,下意识想拨开这女人的手,已经抓疼她了,安饶从一旁用力推开那女人,扯她护在身后,正视那个像是要发疯了的女人一字一句说: “这是我女朋友,我们已经在一起两年了。” 然后戚明湘就看到那女人的眼神像幽邃庞然的黑洞,看不到光亮,你却知道内部有万千星系正在崩塌。 那女人和安饶对视了足有五秒,逐渐失神,口中低喃着什么,细听才听清是:“檀心……”接着跌跌撞撞快步走向大门。 安饶看明白了什么,想起沈檀心一个人住到那偏僻地方,不知是不是为了和这宋大小姐的什么约定,深居简出一整年,这位宋大小姐却新人在怀!她心里酸的难受,眼里刀光闪动,冷声道。 “也就是说,一年前是因为你认错了人,才把檀心甩了?” 那个崩溃边缘的黑衣女人停住脚步,背影有些佝偻,直不起腰。 安饶眼中恨意更深:“那就很有趣了宋小姐,我们上午才跟檀心一起吃过饭,你猜猜看檀心为什么知道了也懒得给你说?” 那背影僵在原地。 安饶也懒得告诉她沈檀心不在普罗旺斯公馆,招呼戚明湘一起开车走人。 宋溪午进门得知沈檀心不在家,她不信,这一年多她在国外,无论她私下找的人还是商会的人全都在骗她!骗的她团团转!她现在什么也不信,整个世界都癫极了!什么都不可信!她硬闯进去,和沈家一众安保人员打起来,一地狼藉。 闯到沈檀心住的三楼,她各个房间找遍,又上上下下找了各个房间,连花园都去过最后不到人,才总算听进认识的佣人告诉她的话: “大小姐上午吃过饭就跟着宁夫人去看秀了。” “哪个航班?” “坐私人飞机去的。” 她立即让商会查宁峥嵘私人飞机近期申请的航线,直奔樾榕茶庄见宋老。 跪求,要出国一趟去见沈檀心。 宋家主理人不能出国是历来铁律,宋溪午没进商会之前上的bul,这一点董事会成员都知道,所以才特许宋溪午可以往返m国读书直到完成学业。 但无论是宋溪午在m国还是国内,她的证件都由专人保管,她不可以随意去别的地区和国家。 宋老听了自然是不同意,不过也宽慰宋溪午几句,“过不了几天就该回来了,那母女俩土生土长的中国胃,在外面吃不惯。” 宋溪午跪在地上眼泪狂涌,死命摇头解释,百般争取,宋老直接喊人送客,安保人员动作粗暴地把她从地上拔起来往外厅拖。 “人家沈家姑娘在这深山老林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眼巴巴等你一年多,让你等几天你就要死要活?”宋老没好气的骂,“人家跑m国找你去的时候你没话说?现在有话非要说了?” 被两个保镖架起来丢出内厅的宋溪午听了这话双耳发蒙,沈檀心什么时候去找过她? 第66章 “可不可以给我一次机会补救…就一次。” 回到茶庄,那套樾榕云缦湾合院,宋溪午在偌大的中式厅堂里静立。 这里没有人居住过的任何痕迹,要么是真没人住过,要么是有人离开前花了心思派人专门抹去。 她让商会去查沈檀心这两年的行程,还有安饶女友戚明湘的。 出于这些年对商会内部的了解,加上最初商会人员总向她报告沈檀心疑似和安饶同行的海量消息,她一直最不愿意信任商会。 商会真正的权柄掌握在董事会手里,那些千亿大鳄、以及更高级别,不可称其名之人,正如古话中说的: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从来不会出现在公众视野里。 无论宋老还是她,都是明面上一手遮天,实际只是拿着泼天名利,被推到公众面前的工具人,她深知自己能从商会里得知的所谓‘真相’,都只是金字塔尖的上层人咀嚼过一遍吐出来,想让她知道的。 一个下午过后,一盒樾榕云缦湾监控,两摞厚厚的文件和各地监控资料已经被商会专业人员按时间线整理好。 文件上已贴好让人一目了然的各色标注,整整齐齐摆在宋溪午书房办公桌上。 从所谓的‘沈檀心’和安饶在屋顶餐厅约会,到一起抓猫遛柯基,在演出后台接吻这种小事,到‘沈檀心’去熙都壹号别墅过夜,和安饶同居的大事,全部摊开在宋溪午面前。 而真正的沈檀心,可以从日程和合院里的监控看到,这一年中如宋老所说,在深山里住了一年。 沈檀心可能是为避免在普罗旺斯公馆碰到安饶,再让她误会,不工作就回这里,娱乐活动很少,连家都没回过。 除出差以外的唯一一趟远门,是去了趟m国,最后落地位置就是bul附近的机场。 沈檀心在当地住了三天又回国了,宋溪午看着沈檀心到m国的时间,两眼泪水模糊,那正是沈檀心最后一次给她发消息的时候。 当年在商会需要她全心全意服务的时候,这些误会正好契合她所有的心魔,将她一击即死。 这两年在她终于因为感情精神濒临崩溃,马上就要没办法继续为商会工作的时候,这些‘证据’又巧妙出现,精准到严丝合缝的打开她所有的心结,从而能继续为商会效力。 宋溪午瘫在桌前的办公椅上无声的笑,手掌遮掩双眼,泪流不止。 罪魁祸首……昭然若揭。 能量越大的人做事越滴水不漏,宛如降维打击,自然的就像一场又一场天灾,不会让她抓到破绽,简直和命运本身一样,玩弄人时,相信有相信的玩法,不信有不信的玩法。 董事会里那些不可称其名之人唱红脸,宋老唱白脸,将她的人生操纵于股掌之间,一如从前。 颤着手拿起手机,宋溪午点开微信里和沈檀心的对话框,强忍眼泪编辑消息。 只要她还姓宋,还要利用商会的势力,这口锅她就得打碎了牙闭上嘴自己背,她对董事会的所作所为无凭无据,要怎么跟沈檀心喊冤? 【檀心,你见过戚明湘了是么?我今天才知道我一直把她认成你了…】 宋溪午一句话都打不全,呼吸连带着整个人都在发颤,身体里空冷的像失了魂。 那句对不起根本没办法写出来。一如初见时沈檀心从男人手底下救走她,她难以说出:‘谢谢你。’ 她这样轻描淡写的道歉实在苍白,简直是对别人痛苦的轻视。 宋溪午忽然明白了好多人为什么不喜欢道歉,因为心穷,还不起。 举着手机闭着眼死里逃生一回又一回,宋溪午终于哭着把那句话补齐。 【对不起檀心,我苏喜实在是这世上恩将仇报第一名…可不可以给我一次机会补救,就一次。】 消息发出去,前端是红色感叹号,宋溪午再次热泪夺眶而出,模糊的眼睛往上看,屏幕上是两人之前的聊天记录。 【既然你回国后从没相信过我的话,为什么还要让我去你那里住一个月?你说让我等你回来娶我,然后放假恋爱,开学分手,宋溪午,你在用我干什么?】 【新年快乐】 【我好想你。】 【周末有没有出去玩?】 她从抽屉里拿出另一个手机添加沈檀心微信,戏剧性的,她在这一刻看到从认识沈檀心起沈檀心就一直用的远景侧身头像变了,变成灰色半身轮廓。 下方红字显示:【该帐号已注销】,账号化作一串混乱字母。 注销冷静期60天,也就是说沈檀心嫁给那个废物之前就注销了账号。 …… 临近bul开学,熙城的高温天气也逐渐过去,林侑不清楚宋溪午这状态还能不能回去念书了,就看见宋溪午自从茶庄回来,每天低着头抱着平板看监控录像。 好像是过去的监控录像,商会没事的时候宋溪午一看能看一天。 宋溪午连睡觉前也要放在枕边看,录像里有沈檀心过去每天在合院里的生活。 一个人吃饭,画油画,看书,做瑜伽。 发【新年快乐】那天,沈檀心躺在冥想室的苎席上,发过消息之后一会儿拿起手机看一眼,一会儿拿起手机看一眼。 新年应当是红色的,热闹喧嚣阖家团圆的,而茶庄深处的新年像浓绿化不开的湖藻,冥想室里仅有一盏复古青灯,日夜照着神龛里的铜佛,光色昏黄。 从早到晚,只有竹影从窗外投进来,清冷斑驳扑在地上,而后随时间流逝从地板移到墙,墙面做旧肌理如宋代画卷,侘寂蔓延,无边无际。 很久很久之后沈檀心像是睡着了,不再看手机,宋溪午含泪两指轻点放大画面,只见苎席上的女人蜷缩成小小一团,肩膀细微抽动,侧过脸埋进手掌。 宋溪午盯着过去视频里这样的沈檀心,在深夜里抽噎到上不来气,心碎欲绝。 ‘二月十八号半夜两点四十三分,你说你想我。’ ‘是抱着安饶想的么?’ 宋溪午想到自己说过的话,悔的几乎咬住手背都压抑不住声音,仰头恨不得就这么死了谢罪。 夜好长,她一夜夜数着时间熬。 应宋老要求,开学后她回到m国继续上学,但沈檀心杳无音信之后她的世界好像变成永夜,白日里看什么都蒙上一层晦暗无光。 一个月后,她派去熙城盯着普罗旺斯公馆终于给她发来消息。 【宋小姐,宁夫人回国了,沈董没有跟着一起。】 宋溪午立即买下回国的机票,当天就往回赶,经过二十多小时转机和飞行,她在第三天早上落地熙城。 回来路上她已经让商会联系过宁峥嵘,态度极谦卑,宁峥嵘答应见她,不过不是在普罗旺斯公馆,是约她到松谧御园。 这套最先和沈檀心一起住的中式别墅曾被宋溪午视之为家,所以尽管已经很久没来过,宋溪午一进门还是感到无比亲切,只是没有沈檀心在这里,像少了层鲜活的光亮,显得有些空荡冷清。 宁峥嵘独自坐在泳池旁休闲区的新中式单人沙发上,身后立着两个沈家安保人员。 她一席湖绿色缎面大袖旗袍,阳绿翡翠手镯和耳环,长发用檀木发簪挽成髻,雍容而沉郁,一双凤目凝着泳池,蓝色水波光投在纹丝不动的眼睛里,看不出在想什么。 宋溪午让随行的六个商会人员止步等待,独自走到宁峥嵘身边的新中式单人沙发上坐下来,侧目看着宁峥嵘,语气沉敛,带十足尊敬。 “宁夫人。” 这一个月,她的意图早已让商会工作人员给宁峥嵘传达过无数遍:沈檀心在哪?沈檀心什么时候回国?能给沈檀心说我知道错了么?沈檀心之后什么打算? 宁峥嵘默然良久才开口,“宋小姐,我和檀心她父亲老来得女,就这么一个女儿,您要怎么才肯放过她?” 宋溪午讶然侧过身,语速快起来显得有些慌乱,反反复复表达歉意,连声把好话说尽,语气愈发卑微。 宁峥嵘不知道在没在听,两眼依然有些失神的样子,起身漫步走向泳池,安静片刻,“听说宋小姐一直在查害我女儿泳池溺水的事。” 宋溪午起身快步跟上前,“是的宁夫人,您知道什么线索了么?那天檀心腰上被人用专业绳结绑了……” “是你。”宁峥嵘明明开口,声线却像一阵死寂。 宁峥嵘是不易孕体质,当年做了五年试管受尽了罪才怀上,全家人万分当心,沈檀心出生以后,从小到大被她千恩万宠捧在手心里。 后来女儿长大了,嫌公馆那么大的房子都没有自己空间了,非要出去住,她表面上学别家开明的家长,背地里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派人去看看宝贝女儿在做什么。 宝贝谈恋爱了?对方居然是个刚成年的小丫头!宝贝还想方设法保护?她知道了只是会心一笑。 想交朋友就交呗,无所谓是男人女人,宝贝喜欢就好。 可她没想到女人能心狠到这个地步,没想到这一次自家女儿交的女朋友,能要女儿的命。 “什么?”宋溪午没明白宁峥嵘的意思,又靠近一步,以为自己听错了。 宁峥嵘转脸凝视宋溪午,双眼愈发猩红,沈檀心身边的人确切告诉她,根本没有人谋杀沈檀心。 只是在那天,檀心家都不回苦等了一年才回国的人,带了新人在身边,还不到十八岁。 “是你!”宁峥嵘尖叫,用尽全力一把将宋溪午搡进泳池。 “扑通!”水面乍破,大面积水浪泼落池边,碎成大滩小滩。六个翡翠扣黑袍商会人员立即冲过来,四个人扑通扑通一齐跳进泳池捞人。 池边两个商会人员过来控制宁峥嵘,沈家两名安保人员立即阻止他们动手,双方当场僵持住。 宋溪午浑身一凉坠入泳池,第二声‘是你’她听懂了,将沈檀心推下泳池的,是她给沈檀心的痛苦。 真相宛如巨刃将她心口瞬间刺穿,她四肢失去凭靠沉入冷波,交错相汇的水网从眼前盖过,耳边闷着水声,却在泳池里清晰听到了沈檀心的声音。 ‘我好想你,苏喜。’ 宋溪午在水中睁大眼睛,甚至惊到下意识水中深吸气,猛烈呛水中,紧接着沈檀心或哽咽微弱,或绝望嘶喊的声音纷至沓来,‘我陪你过去读书好不好?’‘苏喜……我三十多了,不是小孩子了。有问题我们解决问题,你不能总是把分开挂嘴上……我会当真的。’ ‘我没有……’ ‘选安饶还是我?’ ‘我没有!’ ‘我再问最后一遍。’ ‘我到底说什么你才会信我?’ ‘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打消分手的念头?’ ‘苏喜,宋小姐宋溪午,我在等你回来娶我啊。’ ‘算我求你…能不能别动不动说分手。’ ‘我那会儿想着你还小……没有什么坏心思……比起后来我觉得喜欢你这件事,不算什么。’ ‘我等你回家。’ 水里一席黑衣的女人猛然挺出水面,一声声尖利剧烈的咳嗽,一只手攀住池边,抬手示意商会的人退后不要起冲突。 四个商会人员已经游到身边来搀扶,她没出泳池,只是浮在原处,抬头看向池边的宁峥嵘。 锋锐的光在宁峥嵘眼中闪动,她居高临下厉声质问。 “你要跟她分手为什么不能说清楚!为什么要让我女儿在那鬼地方等你一年,家都不让回!再找个比她小十几岁的女孩专门给她看!你按的还是人的心么!” 宋溪午浮在泳池里满脸水渍,分不清是不是眼泪,只是声音哑的撕心裂肺:“那是我亲妹啊阿姨!” 第67章 再度重逢 “我女儿又不知道!”宁峥嵘破音怒叫。 宁峥嵘指着宋溪午在的位置,瞬间崩溃大哭,“我女儿差一点就死在那儿!安饶再晚一点赶到人就没了!就差一点!” 宁峥嵘原本保养得当的脸像刹那间老了二十岁,每一个五官都在承载极度痛苦,面色惨白如纸,不住的抖落泪水。 她握拳一下一下重锤心口,胸腔都发出闷声共鸣,逐渐曲腿快要跌倒下去,哭得接不上气,“我女儿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我就这么一个女儿……” 宋溪午望向这差点溺死沈檀心的泳池,水波动荡,冷光闪烁,檀心学过潜水,她知道生死关头她的身体一定会下意识挣扎,所以…… 檀心怎么能对她自己那么狠?她恍惚的又望向那个从来以威严示人的女人,宁峥嵘完全崩溃,几度站不稳,她从水池里爬出来去搀扶,“啪!”宁峥嵘反手就是一耳光,声音响彻泳池穹顶。 这一巴掌力道重的宋溪午大脑陷入短暂空白,耳中一阵高鸣,恍惚中手下过来拉她,她叫他们都退到一边。 她给宁峥嵘跪下来,求宁峥嵘允许她见沈檀心一面,想来是她实在面目可憎,她每央求宁峥嵘一句宁峥嵘都给她一巴掌,每句话都像在火上浇油,宁峥嵘气得把她摁倒在泳池边拳打脚踢。 她蜷起身体抱头承受,想着宁峥嵘消气了再好声去求,结果宁峥嵘发泄完就要走。 她慌忙爬过去抱住宁峥嵘的鞋,跪在宁峥嵘脚下痛哭,“宁阿姨,以前的事……我有苦衷,我们之间有很多误会,您让我见檀心一面,她会愿意听我解释的!” 宁峥嵘细眉高扬,眼神如刀,“宋大小姐是以为我老迈昏聩了么!您可是宋老亲女儿啊,你想知道什么事商会能查不明白?会不让你知道!” 商会人员在几米外站成一排,像一道密不透风的黑墙。 宋溪午牙关紧咬,只是佝偻着身躯,一言不发。 空旷的泳池周遭陷入诡异的寂静。 “你说啊?”宁峥嵘气极反笑。 “求你了……宁阿姨……”宋溪午绝望的抬眼望着她。 宁峥嵘最后给她的话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你就算让我沈家破产,从我宁峥嵘这把老骨头上踩过去!我也不可能让你找到我女儿!” …… 回去的路上,宋溪午感觉一切都是飘忽的,她记得自己刚才好像挨了拳打脚踢,数不清的耳光,但感觉不到疼,只是不知道从哪一耳光开始一侧耳朵里闷闷的像灌满水,听不清声音。 再恍惚,已经回到雍景名邸。 林侑看到两个商会保镖把宋溪午架回来,她惊在门口,宋溪午鼻青脸肿,浑身湿透,人像刚遭过大难,失了三魂七魄。 她第一次见现实中的人被打成这样,骇然追上去,“姐!这是谁干的!老姐!你说话啊!” 宋溪午垂着眼睑,宁峥嵘动手的事情一旦传出去,就脱离了私人恩怨的性质,会给沈家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她对身边的人沉声道,“出去告诉其他人,今天的事一个字都不许透露出去,要是让董事会知道了,你们全都给我滚。” 这些人大事不敢不上报,但小事能还是以她为尊,两个保镖颔首应声,快步退出去。 家里的佣人一起把人扶进衣帽间的沙发坐下,有人帮宋溪午褪去衣物,其余人各自忙活,迅速拿来浴巾、干净衣物和吹风机。 林侑坐到一旁,正要查看着宋溪午脸上的伤,一侧耳蜗落下一行血,她赶紧打电话把私人医生叫来。 谁会那么大能耐?那么大胆子?林侑想不通。 换过衣服,有人帮她把头发吹干,有人给她擦药,宋溪午僵坐原地,垂着头不声不响,私人医生来后用设备看过,说耳膜破裂的不大,可以自愈,不会影响听力。 良久,碎发遮掩下的唇轻启,似是回答林侑的追问,又似是承受到极点溢出一句自言自语,“是我亲手杀了她。” 林侑闭着唇,只是蹙眉注视宋溪午,安静的陪在她身边。 所以补救根本是个笑话。宋溪午心底自嘲的笑出一声,如果没有那差一点的意外,没有安饶去救她,沈檀心现在已经不在了。 不知道坐了多久,林侑又回到身边,“吃点东西吧老姐。”她不动,林侑就使劲拽她,她任由林侑拽到餐厅。 阿姨将餐食摆满一桌,林侑舀起粥状物开始硬往她嘴里塞,不知为什么,她发闷的耳边忽然回荡起自己在沈檀心耳边一字一句发过的誓。 ‘檀心,我保证,再也不会有人可以伤害你。’ 于是眼前又出现了沈檀心,沈檀心看到周围没人,笑着在她脸颊上偷亲一下。 ‘好啦,盖章了。快吃饭吧。’ 宋溪午食不知味,每一次咀嚼都扯动着耳膜伤口,连同太阳穴也在闷痛,下颌坠下一串水线- 半个月后,商会的人终于和国外的沈檀心取得了联系。 商会先是找到了所有可能有沈檀心现联系方式的人,一一沟通,这些人无不受过宁峥嵘嘱咐不得透露。 唯一在重金下松口的,是沈檀心从国内带出去跟在身边的一个做饭阿姨。 阿姨的儿子老公都在沈家公司工作,她自己也为沈家服务多年,不敢明面上忤逆宁峥嵘,只答应私下里传几句话,于是宋溪午收到了沈家做饭阿姨从国外发来的短信。 【我很遗憾发生这么大的误会,那女孩确实像我,我母亲也时常认错。再聪明的人也可能受骗,再理智的人也有关心则乱的时候,我想这归根结底算是意外,不能算作是谁的过失。】 【你从认识我就一直在看我欺骗安饶感情,我们不谈是非对错,只论逻辑因果,在这件事情上你无法信任我,我完全能理解,我不怪你。】 宋溪午双手捧着手机久久看着这两条短信,一时间如巨大浪头猛击心口,恸切又茫然无措。 她对沈檀心做了那么那么多过分的事,沈檀心爱了她这么多年她最后却连沈檀心的真心都在怀疑,沈檀心分明因此痛苦欲死。 可居然能完全跟局外人一样看待,不带一丝责怪的说出一句…… 我不怪你。 没人看到这短信会不懵的,眼前这信息短暂的超出了宋溪午的认知,宋溪午大脑闪过一阵空寂,突然痛哭,动静一阵大过一阵响彻bul单人学生宿舍。 情绪拥有神秘莫测的力量,总是先头脑一步替人去感知结局。 宋溪午指尖垂在屏幕上,脸上满是水渍,眼睛红的像桃,想说的话千言万语,落于纸面只汇成一句。 【对不起檀心,给我一次机会好么?我等你回来。】 对方很快回复。 【好啦,我原谅你了,你好好生活,不必等我。】 宋溪午视线钉在最后的消息上挪不开,心口震荡着剧痛艰难咀嚼这句话,迟了半秒才理解对方的意思。 沈檀心是打算将往事一笔勾销,拒绝和她重新开始。 她再发消息打电话对面的阿姨已经赶忙关机,可能是生怕宁峥嵘发现,那阿姨扭头就去把电话卡注销了。 宋溪午仰面跌在宿舍床上,两眼望着天花板,情绪激烈反应后整个人的注意力涣散解离,麻木而死寂。 接下来漫长的时间里,宋溪午设法联系过沈檀心很多次,电话里把哀求说尽,沈檀心一开始悉心保护她的尊严礼貌相待,后来她再纠缠就不接了,之后就换掉手机号。 她知道再纠缠下去只会惹沈檀心厌烦,不敢再打电话发消息,商会能轻易探知沈檀心在国外的各种消息。 沈檀心从f国去了s国入学世界顶级学府攻读硕士双学位; 沈檀心假期加入c国皇家乐团担任大提琴手去维也纳巡演; 沈檀心从师著名印象派巨匠大卫维多尼,在大卫支持下办了数次个人画展,期间结识一线女星梁语迟。 沈檀心和那女明星在艺术见解上相见恨晚,沈檀心投资其两部电影,电影上了国内春节档,相当卖座; 沈家人飞去s国跟沈檀心团聚并一起辗转d国应邀参加首富婚礼,沈檀心穿莎莉和几个女人一起跳婆罗多舞; 沈檀心随从人员疑似在帮她办理移民手续…… 如果不离开商会,宋溪午这辈子都不会被允许出国,所以商会每一个消息送来都不是解相思之苦,是像专门痛击人心脏的鞭子。 每一鞭子落下来都是数月没日没夜鲜血淋漓,而她又不得不渴求着每个消息都看。 她让商会人员用各种身份买下沈檀心国外画展上的画,一张不漏全部运送回国,摆放在她书房里,渐渐书房摆不下,摆满卧室和卧室侧厅。 播放合院监控的平板电脑什么时候都摆在宋溪午手边,屏幕里的沈檀心什么时候都在屏幕里。 在每一个她知道等不到沈檀心回来,近乎绝望的深夜,她都看在看着过去监控里的沈檀心续命。 屏幕里的沈檀心在那栋深山古宅一天又一天等着她回家,宛如身陷囹圄,被围困在方寸之间,同此刻的她一样,满身满眼都是绝望。 两年后。 灰色楼宇间夕阳只余一线,天边波音飞机破云而来,落地跑道轰鸣而过,到达s国首都机场后,各色人种开始在机舱座位上翕动,乘务人员用英文温声提醒*。 头等舱的宋溪午从机舱里看向窗外,这片土地她这两年在视频里看过无数次,陌生而又熟悉。 在一众商会人员陪同下,她行走在沈檀心生活的城市,终于得以拨通沈檀心现在的电话,终于有了开口的理由。 “你好。”电话接通,沈檀心的嗓音入耳,依然温和如水,慵倦动人,一瞬间就击湿宋溪午的眼眶。 “檀心。”宋溪午低声轻唤。 对面短暂的安静,宋溪午生怕对方拉黑电话又换号码,立即开口,“我在你学校附近,我们可以见一面么?” 又是一阵短暂安静,沈檀心也许在疑惑她怎么能出国。 电话那边沈檀心的声音略带抱歉,“恐怕不行,我刚刚回国。” 沈檀心快毕业了,但这个时间应该还在学校的,这是宋溪午意料之外的,侧目看向身边的手下,手下立即发消息去查,转头就得到沈檀心当日详细日程,果然看到三小时前沈檀心刚回国入境。 听得出对面的人踟躇,有些疑惑,但没有问,礼貌道别后就挂掉电话。 宋溪午听着手机里的机械嘟声,心里五味杂陈。 川都市。 盛夏连续多日阴雨在这天放晴,闷热潮湿的水汽浮荡在空气中,像覆在鼻息间让人难以喘息,室外一动就是一身黏腻。 vk酒店宴会厅里冷气凉爽,服务人员来往匆匆却也井然有序,今年vk举办的级别最高的商务酒会即将开始。 宴会厅挑高气派如教堂,顶部造价四千万的西方壁画被水晶灯照的更加绚丽夺目,场地能同时容纳数百人。 台下摆放二十个宴会圆桌,中间摆放冷鲜空运来的花卉,清新气息扑鼻,主办方是当地龙头企业,从下午三点开始,各界名流络绎不绝抵达会场,按位次入座。 梁语迟一身酒红色亮片吊带长裙出席,港风水波纹锁骨发,脖戴灵蛇系列钻石项链,窈窕的立在进门处巨幅签字海报签与人合影。 她的外貌一直众说纷纭,有人说她寡淡似普女,也有人说她空灵似仙人。她年少成名,靠精湛的演技火遍大江南北,拿过六届影后。 商会来消息说沈檀心为梁语迟新电影要跟川都资方洽谈,今午落地川都,宋溪午到s国当天就往回飞,历经十多个小时,也出现在酒会现场。 商会主理人无论何时出现在高层场合都会迅速成为焦点,宴会在场者有些一时间还不敢相信,直到看到那一身黑的年轻女人手中的手杖和戒指,才猛然脊背一凛,连在场媒体拍照都小心避着,不敢乱走位。 宋家主理人身侧有六个商会人员跟随,缓步入场,一头长发如丰盈沉厚的黑锻垂过脊背,上身着黑色中山装,搭配同色湖丝重锻四破三裥裙,暗纹低调,细看才能发现式样为潜龙在渊。 耳骨一只耳扣,拇指一枚麒麟戒指,手里造型繁复的鎏金手杖,握柄初镶一颗拳头大的圆珠,三者都为帝王色翡翠。 看上去是二十出头浓丽英气的美人,举手投足间的气质沉稳,不显山露水,令人感觉深不可测,仅进门不紧不慢到正中央主位入座一个动作,就让众人下意识屏息,不敢逼视。 酒会开始,宋溪午所在这一桌不是掌握当地大型企业实权的人,就是国内资本重头,沈檀心理应坐在这一桌,可是没有。 宋溪午向后排扫视一眼,为了看全,半个身子转过去。 凡视线所及之处,人们如劲风击面,一水的眼神后撤,甚至微缩脖子。 梁语迟正在与人谈笑,一席红裙勾勒出不输二十岁女性的身材,手中握着一只MétierLondon精致的小绒布包,宋溪午一眼看出那只冷门奢牌小包真正的主人是谁,眼底划过一抹暗色。 包来了,人却没来。 据商会消息称,去年一整年只要不拍戏梁语迟几乎全都和沈檀心待在一起,两人一起去过很多国家度假。 主办方工作人员小碎步跑来,单膝跪在宋溪午身边,小声询问:“宋小姐,您找什么?” 宋溪午正过身不再看。 酒会进行了一半,宋溪午再次转身回头扫视,视线扫过的每一张脸依然都是微笑或躲闪,还是没有沈檀心。 主办方工作人员又是很快跑来,单膝滑跪在她脚下,悄声:“宋小姐,您找什么?” 宋溪午转过头不再看,眉心不自觉微蹙,低声:“沈檀心沈董事长没来么。” 工作人员立即点头去查,很快就回来,单膝跪回宋溪午脚边小声回答。 “来了,沈董觉得宴会食物不合口味,正独自在贵宾接待室涮火锅,爆辣爽麻牛油锅底拼清水鸳鸯锅……” 宋溪午当即起立,拧身就走,六个黑衫商会人员紧随其后,所有人顿时汇去视线,会场里一片讶然寂静,主持人也在台上傻了两秒才想起救场。 宋溪午在走廊里就闻到火锅味,印象里沈檀心极少吃火锅,没什么兴趣,她倒是查到梁语迟酷爱火锅。 临近接待室,那扇门大敞,近在咫尺,宋溪午却慢下脚步。 沈檀心态度一直很明确,别说是这两年对待她的纠缠,从两年前离开时就很明确,她真不敢说见面和不见面会有什么改变。 想见的人就在房间里,宋溪午却彻底停在门口,呼吸愈发不平静,心跳声在耳膜里鼓动,喉咙艰涩紧缩着,如果这时候开口,原本的声音大约都扭曲了。 平复片刻,宋溪午长腿一抬,走进房间。 百余平空间,古典欧式装潢金碧辉煌,大篇幅花卉题材油画色彩绚烂,水晶灯华光璀璨,却不及那女人半分抢眼。 沈檀心坐在圆桌前的餐椅上,两年前及腰的长发如今修剪到背部,自然微卷,泛着柔美瑰丽的光泽。 侧脸依然冷白冶丽,一旁落地窗的自然光给轮廓镀了层光边。也许是健身或医美得当,皮肉和下颌线更紧致,比两年前更美,让人看一眼就舍不得挪开视线。 她今天一身威尔士亲王格灰色西装,长袖长裤,潇洒率性,手臂前伸去夹清水锅里的牛肝菌时,百达翡丽铂金腕表随动作冷光闪动。 余光注意到有人,沈檀心往门口看了一眼,和泪眼娑婆的宋溪午对上了视线。 第68章 冲上去把沈檀心扑在门上 “宋小姐?”沈檀心看上去有些意外,礼貌问候了一声,然后继续涮她的清水锅,声线亲和,没有一点刻意的疏远,“好巧,你也在川都啊。” 宋溪午一步一步走向沈檀心,拉了个椅子坐到沈檀心身边正对着沈檀心,一只手扶上沈檀心身后椅背,把人圈在一角。 沈檀心面前的餐盘里只有各种可生食蔬菜和熟菌类,只使用清水锅,连酱料都没有,说白了就是水煮菜,可能会比水煮菜还难吃。 沈檀心无需减肥,她不明白沈檀心这么吃饭的用意,一开口声音低哑,压抑强烈情绪,但好在问的是不痛不痒的问题:“你怎么这样吃?” 沈檀心温声告诉她一串生僻英文词,但宋溪午在学校里就听过,那是一种以外国一位著名医生的名字命名的饮食习惯。 该医生主张不吃麸质谷物,不吃人工香料并且应该避免摄入过多的盐,不吃各种动物制品(油肉蛋奶鱼),不食用零食饮料酒茶等等……不主张把部分食物做熟。 这种饮食习惯在国外中产阶级及以上的人群中颇受欢迎,近年从港台流行到国内,有人嗤之以鼻,也有人坚持下来的人身体比过去更健康,较同龄人更年轻,头脑更清醒。 人们想象不到富人如何折磨别人,同样也想象不到他们如何折磨自己。宋溪午眼中闪过一些复杂言语,强行扭转成尊重,继而有难耐的心疼涌上心头,气得她有点想笑。 “别告诉我你这两年都在外面生啃菜叶子。” 沈檀心听到这话有些无奈,侧目看向宋溪午,看到宋溪午熏湿眼眶的心疼,更无言辩驳,但不回答不礼貌。 “我一般榨汁。” 宋溪午噗嗤一声笑的眼泪下来了,手肘撑在桌上,手掌向上盖了盖眼睛,憋哭又憋笑。 沈檀心认真简述该饮食习惯的科学性,以及对人体健康的必要性。 宋溪午应声点头对对对。 走廊里传来高跟鞋声,由远及近,宋溪午止住笑意,不动声色抹去眼角湿意。那女人没能进门,没到门口就被商会保镖低声劝走了,走时嘴里还嘟囔着她的牛油辣锅。 宋溪午看了眼桌上的鸳鸯锅,心里扫去哭笑不得的情绪,视线回到沈檀心脸上,一瞬也不放松的镌刻着沈檀心脸上令她朝思暮想的每一寸。 “回国待多久?还回熙城么?”宋溪午口吻温柔,满载眷恋。 沈檀心开始在清水锅里涮竹荪,白萝卜。 宋溪午又问了几个问题,回应只有沉默。 宋溪午在难捱的安静里视线有一瞬失焦,看着清水锅里翻转的白萝卜,声音极轻。 “萝卜不是能生吃么,为什么要煮?” 沈檀心:“微煮一下可以去除白萝卜的辣味,相对于生吃对胃要刺激性小一些。” 她看着沈檀心将那些没有任何佐料的食物放进口中,优雅咀嚼,下咽,没一丝不适反倒看起来乐在其中,显然早已习惯这种饮食方式,把食欲都戒掉了。 沈檀心这辈子都不需要别人给她做饭了。 吃的差不多之后,沈檀心在她自己的随行人员服务下漱口,然后用湿餐巾擦拭干净嘴角,礼貌简单的道别,提着包起身离开。 宋溪午眼看着沈檀心就这么云淡风轻的走,心里又跟火燎似的难受,商会保镖跟着宋溪午久了,有时都无需看眼色就知道怎么行事,两个保镖直接从外面把门关上了。 沈檀心立在那厚重的雕花木门前也没过多反应,只是低头从Delvaux钯金湾鳄手袋里拿出手机,大约是准备叫几个人过来。 宋溪午起身,走到沈檀心身后,心口连带着喉咙酸涩难言,眼睛也是酸热的,“檀心,两年了……你能饶了我么?” 沈檀心已经在手机上叫过人,叹息般的深呼吸,而后转身看着她,眼神里是对挚友般的心疼和温柔。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能出国么?”宋溪午攥着她的视线,一刻不放松,眼眶越来越红。 商会的传统怎么会因为一个女孩子的失恋而更改?是个人都会好奇的吧?沈檀心在心里暗暗问自己。 可问出来就过界了,合格的前任应该收起自己的好奇心,沈檀心闭着唇,紧接着就看见对面一丝水线坠下去,落在黑色中山装上,溅开一小片水渍。 那滴眼泪烫人,沈檀心视线垂下去避开,目光落在宋溪午暗花繁复的裙尾上,失神片晌,轻声开口。 “宋老改主意了吗?” 宋溪午嗤笑一声,话音里泪意潮湿,“你愿意给老登生孩子,他虽然没答应但心里美的要死,所以同意我出国见你一次。” 沈檀心仍垂着眼睑,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两年前,她在茶庄提出替苏喜生个孩子把苏喜换出来,发现宋老对带外孙并不感兴趣之后,她绝望的跪在宋老面前,声泪俱下。 ‘苏喜从十五岁就跟着我,我真的……我真的没办法看她吃她吃不了的苦!要不借助科技手段,我为您留下一个血脉,您培养您自己的孩……’ ‘神经病。’ 宋溪午痛苦地望着沈檀心,不自觉已经满脸泪水,一周前她去找宋老又求出国,宋老告诉了她这事儿,她当时大脑一片空白。 她想象不出来百亿世家沈氏千恩万宠的掌上明珠,是怎么跪在地上,哭着哀求给一个快入土的老头子生孩子的,她只能一下子想起沈檀心去见过宋老回来那天,自己摔门质问沈檀心。 ‘我才一晚上没回来,你就上宋老哪告我黑状去了?’ 她记得自己当初逼问沈檀的样子。 ‘我欺负你了么?’ ‘宋老说你希望我离开商会,是么?’ ‘你为什么想让宋老把我赶出商会?怕我找你家宝贝安饶麻烦是不是?’ 记得那天她反手拍掉沈檀心手里的水杯,碎声刺耳,一地狼藉。 她在茶庄里痛哭捶地,指甲摔碎以后血弄脏了宋老的古董地毯,宋老嫌她吵,让她赶紧滚去国外找人,叫来两个保镖把她架出去。 如今提起往事,沈檀心只是牵唇笑笑,神色闲澹,“我那时候以为你是因为商会工作压力太大了才会胡思乱想,后来误会不是解开了么,你是把戚明湘认成我了。” 沈檀心看向宋溪午,眼里有温和笑意,还为她拂去脸上的泪水,“都过去了,该往前走了。”给她擦过眼泪,沈檀心转身往门口走。 门外沈檀心叫来的安保人员已经到位,齐声报道:“沈董!” 听声音有十几个人,回音浑厚的在走廊里回荡,宋溪午不放人他们立马就能跟商会保镖打的难舍难分。 宋溪午沙哑的声音里携着一丝偏执而疯狂的笑。 “你走不了。” 黑色高跟鞋微顿。 沈檀心的手滞留在门把手上。 能沟通解决的问题没人会倾向于暴力,沈檀心不大希望自己人今天都鼻青脸肿的下班。 那人又黏上来,从背后抱她,不等沈檀心挣扎已经牢牢箍住,脖颈处的衣物很快被那人的眼泪打湿。 “宋小姐。”沈檀心音色冷清,态度强硬,威胁气息像引弓待发。 宋溪午抱着沈檀心的姿态逐渐颓败,但沈檀心怎么推她她都死死抱着,两人不断较劲,她哭着大声质问。 “你让我走出来!你他妈为了我跪求给七十岁老头生孩子!你让我怎么走出来!” 沈檀心似是也学过些格斗要领,直接捏她手上的虎口位置,她手上瞬间脱力。 但沈檀心一走她立马冲上去把沈檀心扑在门上,再次紧紧抱住,像跌落悬崖的人拼尽全力攥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害你受尽委屈还低三下四求我!害你在深山老林坐牢一样等我!害你觉得活着不如死!你让我怎么走出来?我怎么可能走出来啊!” 在沈檀心再次挣脱她之前,沉厚实木门响起叩门声,“咚咚咚。” “好久没见,出来喝一杯?” 清冷如风又沉厚中性的女声从门外传来,是伦巴图。 “我请你出来的话,你恐怕会很没面子。”门外的人补充道。 哭得不像人样的宋溪午心底闪过一抹意外,国内同性婚姻合法化第一年伦巴图就和金黎结婚了,她为此给伦巴图定制了一对灵犀磁铁,折合人民币一千四百万的结婚礼物。 沈檀心当初说伦巴图是为钱办事的人,但她当年拿两百万没有打动伦巴图,后来何书华出六百万没有打动伦巴图,如今她花了一千四百万还是没打动伦巴图。 不管她什么身份,伦巴图都敢为沈檀心跟她对着干。 放手和当着沈檀心面被伦巴图打到放手之间,她选前者。 大门敞开,沈檀心高跟鞋声清脆迅疾,快步走出去,宋溪午脸色难看的不能再难看,面对走廊里二十几个人,只静静注视着伦巴图,“她救过你的命么?” 伦巴图没所谓的摇了下头。 伦巴图也是商会的人,宋溪午在商会听过些不着调的传言,说沈檀心二十出头的时候张扬狂妄,放话追杀伦巴图全家,伦巴图则把沈檀心打到住院。 她想象不出沈檀心是怎么让这样一个人给自己效忠的,那女人总有超出她认知的能耐。 十几个安保人员都跟着沈檀心走了,伦巴图没动,看样子真打算请她喝点什么。 她没那个心情,没好气的睨着伦巴图。 “灵犀磁铁的运营生产线我已经买了,我可以把它的功能关停。” 伦巴图用肢体动作回应了她,一个摊手。 可能是在表达无所谓,也可能是表达,看,我还有手。 宋溪午一口气抵在心口,涨的上不来下不去,感觉快气死了。 夜里,梁语迟大晚上饿了,想起下午一口没吃上的爆辣牛油锅更加耿耿于怀,电话里拽着沈檀心聊了很久,话里话外不想再东奔西跑见资方,想让沈檀心投剩下的钱。 这次筹拍电影的剧本是两个人都看上的,武侠题材,内核深刻,剧情跌宕而浪漫。 沈檀心能理解梁语迟为什么着急拍,故事分别发生在女主十六岁和三十六岁,梁语迟年近五十,想要一个人演两个年龄段。 梁语迟表面上对外界评判毫不在意,心里其实很焦虑过几年面部状态不佳,把十六岁少女演的违和,毕竟圈内已有很多前车之鉴。 投资电影想要盈利,高度依赖宣发,对沈檀心来说,这种项目小投怡情,大投伤身。 商会最不缺宣发渠道,可她一点儿也不想为赚这几个钱去找宋溪午,宋溪午的人情她可欠不起。 沈檀心泡过澡躺在酒店套房的床上,熟睡后,房门无声打开。 一个黑衣女人悄然登堂入室,经过套房客厅进入主卧,脱掉鞋上床,躺在沈檀心旁边。 寂静黑暗里,一个人呼吸绵软深长,对周遭情况毫无感知,另一个人睁着双眼静静看着身边人,仿佛在用目光镌刻对方的轮廓。 睡梦中沈檀心翻了个身,继而嗅到些微再熟悉不过的香气,循着心底最柔软的去处,沈檀心半梦半醒地凑近身边人怀里,下意识抱住,又沉沉睡去。 腰上一紧,肩头贴来沈檀心温软的脸颊,被抱住的一瞬,宋溪午差点泪奔。 第69章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色的女人,令人震撼 怕把沈檀心吵醒,宋溪午一动不动躺着,连沈檀心的头发丝也不敢碰。 这一晚沈檀心睡得莫名安适,清晨醒来时,她模糊中看到了自己抱着宋溪午,但混沌意识中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好像抱着宋溪午睡觉这件事很正常。 身边人像是一直清醒,几乎是在她微微醒来的第一瞬就翻身压住她。 对方压住她的唇,撬开她的齿,卷走她的舌吸的舌尖发麻,她刚有些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那吻就更深入热烈,强势到她一时间根本没法想别的。 那女人整个覆上来,将她两只手深深摁进枕头里,茶色厚缎枕巾瞬间皱的不成样子。 那辗转的索吻如一阵又一阵汹涌浪潮,一次次模糊掉她理智与感性的界限。 宋溪午紧闭双眼,纵情深吻,足有五六秒身下的人才发应过来,开始用力推搡她。 宋溪午眼中的潮湿热意挤出紧闭的睫,从睫毛尖部滚落下去。 沈檀心意识愈发清醒,随着剧烈推拒,脸上落下一颗水珠,她身体微顿,吻着她的人并没停止,就这么边哭边继续强行吻她。 清晨毫不设防的时刻,像灵魂都来不及穿衣,沈檀心没来由的心脏猛然一酸,接着坠入浩然苦海。 沈檀心好一会儿才把宋溪午完全推开,宋溪午第一时间捂住她要喊人的嘴,接连小声道歉,“我什么也不做了,你别喊人,我说完事情就滚。” 宋溪午捂嘴的手很大力,把沈檀心脸颊的皮肉都摁陷下去一些,手背上方是沈檀心愠怒含泪的眼睛。 “你跟梁语迟这次回国要见的那位老板不会参与你们手头那部电影的投资。”宋溪午开门见山。 她松开捂沈檀心的手腕,沈檀心没喊人,但也没再看她。 “他在外面的女人给他怀了个儿子,马上临产,才问他要了个价值三亿的游轮、信托基金、还要在海外置业,他跟那女人正在兴头上,对拍电影没兴趣也没那个闲钱。” 放在平时沈檀心大约会说一句宋小姐费心了,但此刻宋小姐是个深夜入室猥亵女人的法外狂徒,不配得到这份尊重。 “檀心,我能给你的更多。”宋溪午软声对沈檀心说着,语气近乎于哄,一只手死摁住她两只手,另一只手从床头柜上拿来文件夹装好的合同。 “恒店影视基地能提供给剧组的配套服务的确更完善,但摄影棚尖端科技设备不如琴岛,影棚每平米的价格还不相上下。这几年《流浪月球》《封神令》这种大制作都在琴岛影视基地,让商会在琴岛投资……” 沈檀心瞧着这位宋大小姐在酒店的床上,跨在她的身上,挥舞着白纸黑字就差她签字的合同,谈及商会接下来五年内将要投资过百亿的项目。 宋溪午说了足有五分钟,剧组前期需要的一切人员配置场地能准备的她都能给沈檀心准备好,沈檀心只要带核心团队来,一周就能火速组建高质量专业班底,很快就能开拍,后续宣发商会也有的是资金和渠道。 然而沈檀心摇头。 宋溪午足怔了有三秒,她已经把沈檀心所有的利益点全保证了,她实在想不出沈檀心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你是跟钱有仇还是跟我有仇?”宋溪午问。 沈檀心不说话,她从没把投资拍电影当成个什么必须要做的事儿来干。 不过是闲来无事,瞧见不错的剧本,碰见适合演戏的朋友,手里有闲钱,所以回来问问其他投资老手有没有意向,有就一起赚几个钱,没有下回再说。 像宋溪午那样铺个大摊子去做要考虑的东西就太多了,琴岛影视基地多年前是她沈家的产业,一开始对标好莱坞要打造号称亚洲最大影都,后来偃旗息鼓卖给别人接盘了。 一百多亿砸在那种偏僻地方,前几年影视环境好还好说,这几年受口罩影响院线不知道崩了多少,一听就回不了本,相当于商会牵头投下去一百多亿,她就欠宋溪午一百多亿人情。 “懒得搞。”沈檀心耷拉眼睑,实话实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宋溪午眸色暗下来,“懒得搞钱还是懒得搞我?” 沈檀心气极有些想笑,不再理会。 “你简直不可理喻。”宋溪午下床走了。 沈檀心狠狠抹了一把嘴。 深更半夜跟个流氓一样闯她卧室里来,也不知道谁不可理喻。 起床发消息给生活助理后,生活助理立即打电话给酒店管家,把吩咐酒店特别制作的早餐送到沈檀心套房来。 一杯有机蔬果鲜榨的汁,旁边树莓坚果酸奶碗,酸奶用鹰嘴豆豆奶制作,一小碟精致糕点,每一只涂有用熟腰果制成的素奶油,另有一盘佐各种天然香料的沙拉,沈檀心吃过后开始收拾东西。 上午和梁语迟去见了之前合作过的投资方,对方这次果然兴趣索然,一块儿打高尔夫的时候接好几个电话,电话那边的女人似乎因为梁语迟的存在分外有危机感。 坐在高尔夫球场回程的摆渡车上,沈檀心预见到这次合作不成,直接联系了一个川都本地的朋友。 她打算借朋友刚好申请过航线的私人飞机秘密飞回学校,免得再惊动某位大小姐手拿百亿项目坐她床上谈。 此时的宋溪午在酒店套房里刚冲完澡,坐在书房的真皮办公椅上翻合同,头发滴下的水落在黑色桑蚕丝睡衣上。 为这项目她花了不少心思和董事会那帮老狐狸周旋,实在搞不懂是哪个点叫沈大董事长瞧不上,她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手机响了一声,宋溪午收到伦巴图发来的消息,脸色瞬变,头发也不来不及吹干,换掉拖鞋直奔机场。 买了私人飞机以后大多都会花钱找FBO机构托管,坐私人飞机也是去机场坐,有些城市能提供专门的航站楼和更精致的贵宾休息室。 专车将沈檀心送到私人飞机机场航站楼,两个保镖和一个机场工作人员帮她推着行李,沈檀心跟两个助理一路有说有笑步入大厅,一声怒吼突然从背后传来,“沈檀心!” 沈檀心蹙眉回头,只见那个湿着头发的法外狂徒快步朝她走来,双臂不由分说牢牢将她困住,开口就是哭着咆哮,“你明知道我不能再出国了你要出国!你怎么这么欺负人!” 上回一走就是两年,一次都没回来过!这一次会是多久宋溪午想都不敢想,绝望无力如海啸将她兜头淹没。 “你哪怕不理我,你让我能看见你,我只要能看见你……” 沈檀心抬手臂挣扎,声线平稳冷静,“宋小姐,我没有见你的义务。” 周围五个人这才倒吸一口凉气,紧盯那穿黑衣湿发的女人,她嚎声里是藏不住的脆弱,几个人都以为沈董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年轻小情人,居然是宋溪午! “你别走……”宋溪午死死抱着沈檀心的背,推开后是腰,是大腿,身躯愈发卑微,哭成泪人,除了哀求再说不出别的,“求你了檀心你别走……” 沈檀心这次神态动作都不再露出一丝怜悯,不仅亲手掰开宋溪午的手指,还叫旁边几个人一起来扯开宋溪午。 宋溪午声音惨烈到像孪生胎儿被生生撕开身体一部分,边痛哭边大声叫骂:“妈的你真不要我了!” 本来就痛苦到极点的人更无力抵抗来自爱人的伤害,沈檀心最后一推,她彻底跌跪在航站楼冰冷的大理石地砖上。 沈檀心往前走,身后那女人的哭骂声一直回荡在候机楼大厅里,随着绝望越来越偃弱。 “沈檀心!你说你会一直陪我的……你说过的!连你也骗我!” “你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商会!他们全是畜生……全都骗我……拿我当狗用……” 宋溪午哭喊的破音,这两年,她也曾在绝望的时候动过沈檀心曾经的心思,可她不能,何书臣那对狗父母想方设法养生,越活越能活,想保沈檀心这辈子平安,她就不能死在他们前头。 “我活又活不好,死又死不了!一辈子好长的沈檀心!你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商会……求你,你别这么对我好不好……沈檀心!” 监控视频里沈檀心哪天哪个小时在做什么她都已经快背下来了,想到接下来几十年一直到死她都能指着那盒监控活着,她绝望到何止活着,两条腿软的像彻底废了,连站起来去追的力气也没有了。 渐渐哭得缺氧,脑中开始一片死寂时,眼前出现一双熟悉的黑色绒面高跟鞋。 “你能不这么哭么?” 满脸晶莹的宋溪午微微晃着头恍惚的抬眸,看到沈檀心毫无表情的垂眸睨她,眼中似是有些微嫌弃,唇畔微启,补了一句,“好0。” 宕机了两秒,宋溪午的痛苦被狠狠打断,大脑里通篇只有一句:不是?啥? 宋溪午扶着大理石墙面踉跄起身,带着些哭意的气喘和立即涌入眼中的暗色,眼神指了下拐弯处的贵宾更衣室,“沈董,那咱们借一步说话。” 沈檀心嘴唇抿成一条线,真的绝了,她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色的女人,这时候还能想那事儿,简直令人震撼。 一个合格的前任,决定分开就不应该拖泥带水给人留念想,那是在无谓的消耗别人能量,很不道德。 沈檀心知道自己不该说,但还是说了,“我是回去毕业的,又不是移民,又不是去死。”你有必要哭成这个样子么?这话沈檀心放在眼神里。 宋溪午泪眼殷切的盯着沈檀心,完全止住哭意,只是呼吸道还在下意识抽噎,望着沈檀心再次转身离开,声音比之前更孱弱卑微。 “那你还回来么?”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等你回来!” “你回来的时候我还是你的好0么?!” 沈檀心身边的助理听了当场绊一跤,但五个随行人员没有一个发出声音,一直走到贵宾休息室里都是一片寂静,细看才能发现一个个憋笑憋得都快炸了。 沈檀心上飞机后没多会儿手机就开始响,响个不停。 来自宋溪午的消息不断发到她新手机号上,状况是狂轰滥炸,态度殷切,言辞依恋,消息内容可想而知。 坐在回酒店的凯迪拉克商务车后座,宋溪午正埋头沉浸在满头粉色泡泡狂发消息表白心意中,消息忽然被沈檀心回复了,还是个好像容量不小正在加载的图片。 宋溪午微愣一下,才想起有些私人飞机上接有卫星信号。 第70章 直接的入侵让沈檀心憋出生理性泪水 半秒后图片被加载出来,是某国元首开会时被人恶搞做的动图表情包,英文单词翻译过来的意思是: 0就是吵。 宋溪午握着手机没再继续发,心底有种隐隐想要雀跃又实在不敢雀跃的挣扎,她不敢猜测沈檀心现在心里的想法。 她感觉自己像跌下悬崖乘着飓风即将落地,忽然被一根丝线吊起,随风晃荡。 而后每小时回过味来都生气一会儿。 凭啥说她很0! 这样悬而未决的难受持续了一个月,沈檀心飞回熙城的消息上午被商会人员发给宋溪午。 宁峥嵘和沈鹤行半个月前去s国参加沈檀心的毕业典礼,一家人在周边几个国家玩了半个月,又乘私人飞机回国。 熙城FBO航站楼外,宋溪午派人跟相关领导沟通后直接站在专车旁边等。 熙城这边的FBO更注重高净值客户的隐私,她如果不在这里截住沈檀心,沈檀心可以出了飞机舱门直接上专车坐回家,中间都不用停。 随着巨物与气流摩擦产生的呼啸声,通体华美黑漆的庞巴迪公务机由远及近,落地跑道,逐渐停稳。 一家人依次步下飞机舷梯,微风拂动时衣袂飞扬,三个人仪态优美,宛如画卷。 宋溪午立在黑色奔驰商务专车旁,仅仅是看到沈檀心,她就难以自持的勾起唇角,眼里漾开柔缓暖意。 檀心没骗她,真的回来了。 宋溪午笑容愈发灿烂起来,一身黑色莨绸西装衣裤光泽幽邃,墨翡耳饰和衣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及腰长发如黑缎,她左手插兜,右手扶着的翡翠手杖。 幸福的同时总是有哭意,她想起沈檀心在深山里等她回家的那一整年,监控里她总是看*到沈檀心躺在冥想室里,也不睡觉,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间长了她看的愈发心酸,有次放假回来她回到那栋合院,也躺在冥想室沈檀心躺过的那张苎席上,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心脏紧缩着猛疼。 冥想室的窗户正对着停机坪。 宋溪午眼眶愈发湿润,自责一寸寸蚕食心脏。 平板电脑那方寸牢笼里的沈檀心最后也没有等到她回家……而现实里的自己,却等到了沈檀心回家。 宁峥嵘黑着脸快步经过宋溪午身边,不回应宋溪午的微笑问候,嘴里低骂:“我真是醉了!” 沈鹤行不清楚自家女儿的情感历程,也不清楚网上几乎都过时的流行语,礼节性回应宋溪午的问好,上车后疑惑地问宁峥嵘,“你怎么醉了?刚那香槟才多少度?” 沈檀心跟在最后,目视前方,和宋溪午视线不交接,完全把宋溪午当空气,以此表明态度。 上车入座后,商务车临开动,沈檀心的视线从车窗里暗暗投向站在车外那个黑衣女人。 结果和对方的视线撞了个满怀。 宋溪午脸上一点被无视的愠色也没有,仍是在阳光下笑的满眼幸福,甚至灿烂,口型对着她清晰明白的动了三下,无声说了三个字。 沈檀心立即移开视线,再没往车窗外看。 熙城过境几场雨,不像国内其他城市闷热,白日里多云遮去大部分紫外线,自然风吹进车窗凉爽舒适,呼吸中又是一年一度的桂花气息,在异国两年的沈檀心再回到故土,心底生出许多温暖的亲切感。 为筹备新片,梁语迟踊跃出席各地活动,也落地熙城,晚上约着沈檀心一起出席一位富商的七十岁寿宴,其身家百亿,宾客无不是各界翘楚。 寿宴在沈家的酒店御龙湾伴山王府举行,外部山环水绕,中央为气派奢华的五层宫殿式建筑,四楼无边泳池处有不少工作人员,已经在预备开泳池派对。 灯火辉煌的二楼宴会厅里,一红一蓝两个人影不疾不徐步入大厅。 梁语迟红裙摇曳,大方裸露后背和前胸、前腰大面积肌肤,沈檀心米色西装外套遮挡严严实实,但西装里那抹湖蓝长裙深邃醒目,同场百人也能被一眼看到,裙身生纺莨的质地随沈檀心走动飘逸如烟,她们一出场便引来许多人问候攀谈。 宋溪午坐在三楼观景台,不动声色瞧着那一蓝一红,花边新闻里她俩是新时代精神高度共鸣,惺惺相惜的伯牙子期;是资本家与女明星的梦幻组合;是各平台le标签下无数拉子磕出长篇小作文的双女主。 宴会开始后,比台上切蛋糕的寿星本人更受瞩目的贵客步入大厅,持手杖拾级而上,保镖们靠边待命。所有媒体自觉放下手中的设备,也没有人再举起手机。 原本熙攘的人群自发正色站好,大厅里连交响乐团演奏的协奏曲也在指挥下停止,为了听清楚宋家主理人金口玉言说的每一个字,现场数百人鸦雀无声。 富商对宋家主理人能亲临一趟感激不已,宋溪午简短出现以示祝福,离开后都好一会儿了,富商的高兴还在从每个五官乃至皱纹往外溢。 人群深处,人们开始用眼神和悄然话语谈论,那位年轻的宋家主理人,风姿气度果然名不虚传。 席上觥筹交错,人声喧闹,酒过三巡梁语迟拉着沈檀心上四楼露台看烟花,露台分公共区域和贵宾区域,两人进入贵宾包厢,坐揽视角最好的景观,享无人打扰的安谧。 “叮!”火机清脆一响,梁语迟指间亮起一点猩红,开始吞云吐雾,在沈檀心面前用家乡话从群头骂到制片,又从导演骂到特约,妙语连珠,如放炮仗。 沈檀心实在被逗笑,这一年多两个人相处的很融洽,和梁语迟大大咧咧的性格分不开,更可贵是粗中有细,“你今天状态看起来不好,是因为你那前女友么?” 露台的点点烛光和星光灯网,将沈檀心一身蓝裙和西装晕染的十分柔和,一头长发松散的拢在肩侧,慵懒风情,白皙的手摇晃勃艮第酒杯低头嗅香,长睫低垂,笑而不语。 “都分手三年了还难受啊?”梁语迟咂舌,直言三年都够她换20个妹妹了。 梁语迟曾两次跟男性的婚姻爆出两次对方出轨**的丑闻,三个孩子抚养权都归她,后来没再婚,只和女性恋爱。 女友换的很快,每一任女友都小她二十岁,不超过二十五。梁语迟抬指在烟灰缸里弹去烟灰,利落给出建议,“找个新人谈。” 沈檀心嗅过酒香,看上去像是觉得差点意思,尝都没尝一口就把酒杯放下,刚要摇头,对面开口,“跟姐谈,姐带你迎接新生活。” “砰砰砰!”一旁夜色中炸开巨大烟花,层层递进铺满整个夜空哗然落下,宴会人群随之惊呼,酒店周围暗色的河流也被烟花照的斑斓,波光粼粼,两人都全然没注意到包厢外一闪而过的黑衣商会人员。 两个都是极为敞亮的人,没有人扭捏,即使这种话题也有种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态度。 沈檀心摇头无奈的笑,“你是什么时候对我起的歹心?” “刚刚。”梁语迟也真像她所说,好像真是从此刻才开始考虑沈檀心,虽然眼睛没在看,却能让人感受到她的心神在紧盯。 有一些友情之外的东西正在破土而生,也许是因为有一年多情感积淀,那速度暗里迅猛,红裙和葡萄酒衬得梁语迟脖颈耳根也开始有几分不寻常的红。 “我超龄了。”沈檀心打趣她。 “你可以是例外。” 沈檀心往后靠了靠,虽是笑着,语气却略重,足以说明白心意,“滚蛋。” 梁语迟撇了下嘴,好似某种破土而生急速生长的东西一个猛回头扎回土里烟消云散,微信提示音响起,刚在宴会上加的年轻美女发来消息了,梁语迟拿起,眼里含笑,脸上敞亮的写着:行,下一个。 寿宴进行后半部分舞会之前,沈檀心去到更衣室打算把西装换成薄披肩,现场空调清凉,但人数多还是觉得有些闷,一会儿如果跳舞动起来就会更不适。 金碧辉煌的欧式长廊横挂绚烂油画,直通更衣室,沈檀心一开门就被一只手臂捞进怀里。 不等她推,宋溪午已经一只手护在她脑后,将她推挤在门上紧紧拥住,与人前不怒而威的气场判若两人,此刻的宋溪午把头埋入她颈窝,依恋的声音软的像小猫又像少女:“我好想你……” 宋溪午埋头轻嗅着沈檀心身上最令她心动的香气,眉心不自觉微蹙,沈檀心的长发上,第一次沾染了烟味。 在她记忆里,就连安饶那个十几年的瘾大烟鬼,也从来没在沈檀心身边抽过一口。 “宋小姐。”沈檀心的语气如一盆凉水兜头而下,“我不是为你回国的。” 宋溪午轻吻她的鬓发耳侧,擦触着吻到脸颊,嗓音依然低婉:“……我知道。” “我从来没说要跟你复合。” “……我知道。”宋溪午依然吻着她,她越是不许,宋溪午越是黏人。 宋溪午一只手将她两个手腕锁在她背后,护着她后脑那只手就这么摁着她的头,硬是吻住她的唇,热烈的辗转深入,把她企图发出的声音也强势吞没。 猛烈直接的入侵逐渐让沈檀心憋出生理性泪水,熟悉的气息将她完全包裹,像不停被拨动心里几乎愈合的刺。 ‘阿姨您别这样说,姐姐已经被误会好多年了……’ 记忆深处最灿烂的那个少女又浮上沈檀心脑海,沈檀心难受的想哭,可是不舍得咬眼前这个人,只是承受着这个漫长又热烈的深吻。 紧接着,后来那位年少老成的宋家大小姐也涌上脑海,居高临下睨着她,冷声质问,‘我再问最后一遍,选安饶还是我。’ 二者容貌逐渐交叠、相融。 ‘我的人生必须要有你。’ “沈檀心,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你问我多少遍,我的答案都是愿意。” ‘我希望能被她使用,尽我所能,在最危难的时候付出我全部的忠诚。’ ‘檀心,我保证,再也不会有人可以伤害你。’ ‘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在通知你。’ …… 如今走到这步境地是意外所致,不该归咎于任何人,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伤害,让人一生也没法跨越。 一切都没变。一切早变了。 宋溪午缠绵中吻到一些泪水,这才依依不舍的睁开眼。 她欣赏着沈檀心被自己吻到微微发肿的红唇,唇边都是混乱晕染开的唇釉,宛如一朵蔷薇开到荼糜。 宋溪午看的嘴角难以抑制的微翘起来,眼里闪光,温柔轻声道:“可你还在乎我。” 沈檀心泪眼中依稀是绝望,刹那化为死寂,宛如石子丢进深潭,连涟漪都很快消失,“当然,我依然很爱你。” 宋溪午听着这冷不丁的表白,脸上有些错愕和茫然。 “只是我对你的爱早已斩断了所有自私的爪牙,它类似于对待挚友和至亲。” 更衣室里的水晶吊灯照见宋溪午脸色渐白,她对沈檀心的话将信将疑,似是要掩饰心中的不安,冷笑出来一声:“呵……” “如果非要从爱情层面来说的话。”沈檀心眼中古井无波:“它停留在了你第一次笃定我爱着安饶的时候,从那一刻起,我开始对你感到陌生,也就再也没叫过你之前的名字。 后来我因为自以为是的责任感,情感上的脆弱不甘心,一直不肯放弃你,但那些归根结底不是因为爱你。” 宋溪午看着眼前这张刚被自己吻红的唇一张一合,愈发听不懂,大脑开始陷入空白,“什么意思?” “我很抱歉。”沈檀心眉心微蹙,注视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解释:“从你不再明白我开始,我就不爱你了。我很早很早以前就不爱你了。我对你的爱早已经变成亲情,我会心疼你,很多时候都会想起你,我甚至随时愿意为你付出生命,但我不想占有你,不想同你亲密无间,无论你今生与谁同行,我只会祝你自由。” 宋溪午像迎头挨了几个闷棍,整个人又闷又麻,手里才松了劲放开沈檀心,又紧握沈檀心的肩摇晃,前所未有的恐惧如飓风般将她吹透,她死命摇着头,声泪俱下。 “不是的檀心!不是你听我说,都是我的错,我一看到你和安饶在一块儿我眼前就一黑!脑子里什么也没法想了!都是我的错,是我认错人了,你……” 宋溪午嘴里一刻不停的慌忙解释,一时急的哭叫,一时又低软如哀求。 沈檀心厉声骂:“你无法排解歉意是你自己的要处理的问题!” 宋溪午戛然住嘴,正哭着的声音里唔得一声,吃痛的像只被踹了一脚的狗,呆望着她。 “别人需要你道歉的时候,你道歉才叫道歉,别人不需要你道歉你追着道歉那叫给人添麻烦!” “别人需要你哄,你给的叫情绪价值!别人不需要你给你追着给,那叫自我感动!” 宋溪午红着眼咬牙听着,像遭乱棍毒打不停哀叫的狗,三年没怎么听过沈檀心说话了,可她现在好想跪下来求沈檀心别说了。 “我把话说清楚了么?”沈檀心最后问她一句。 宋溪午浑身颤抖,脸色煞白如纸,掉着眼泪快速点头。 沈檀心敞开门出去,走的头也不回。 楼下的交响乐依稀传来,宋溪午像宿醉刚醒,头脑发晕,脚下也站不稳,扶门靠住。 黑缎般的长发接连垂落肩头,凌乱狼狈,原本浓丽的脸愈发惨白,几根碎发沾湿黏在脸上,像白瓷陡然破开裂缝。 从不再明白她开始……宋溪午绝望的苦笑出一声,像痛的沥出一口血。 那现在谁在明白她?宋溪午强忍着心口一下下翻涌上来的剧痛,长发深处的额角青筋隐动。 只是这么想了一下,一个红裙女人就闪过脑海。宋溪午眼尾烧的猩红,垂着头笑意更肆意,哦,那位影后,著名人民表演艺术家。 从知道沈檀心身边有梁语迟这号人开始,梁语迟不为人知的经历都快被她倒背如流,梁语迟配么? 原本颓然靠在门口女人登时戾气暴烈,长腿一抬,快步向楼梯走去。 伯牙与子期是吧? 去你妈的! 第 71 章【VIP】 第71章 握住她的脚腕,根本不得动弹 宴会进行到气氛最令人轻松愉悦的时段,二楼金色的大厅,人们两两成双在水晶灯下的舞池里翩翩起舞,管弦乐队缓奏的是小约翰施特劳斯圆舞曲。 舞池边上的餐饮区由外籍主厨进行开鱼表演,一条拍卖价近百万元人民币,体重两百六十斤的巨大蓝鳍金枪鱼赫然横盛案板。 赤色血肉和细腻纹路清晰展露在人们面前,现场被制作成一盘盘小份刺身和寿司。 宾客们坐在吧台旁聊天品尝,称赞其入口即化的鲜美,身穿燕尾西装的使者端着圆盘穿梭其中,迎来送往。 宴会上满眼华灯绸缎珠光美人面,空气中浮荡衣香混合酒香与花香,御龙湾伴山王府的夜,从来纸醉金迷。 宋家大小姐仪态如常,一席非遗湖丝立领翡翠扣衬衫,墨色洒金,下搭灰色西裤,款款从三楼旋转楼梯步下台阶,玉质金相,龙姿凤章。 造型繁复精美的鎏金翡翠手杖稳握掌中,随不轻不重的咚响,与黑色软皮鞋跟一同落在汉白玉阶梯上。一众黑衣商会人员分列两排跟随左右,气场腾然而起。 人群中立即投来一片安静瞩目,纷纷向宋家主理人示以微笑和问候,宋家大小姐一反常态点头回应,众人惊喜,交头接耳说宋大小姐今晚心情似乎格外不错。 宋溪午在上百人围观下,径自走到正独坐一处喝酒的梁语迟面前。 两人对上视线,宋溪午眼里含笑,微微欠身,伸手做请,“梁小姐,我是您的影迷,能否有幸请您共舞一曲?” 梁语迟眼底闪过一丝无人能察觉的犹豫不安,面上自然是笑着,行动上也不敢怠慢一分,立即起身,将手交到宋家大小姐手中。 身边立刻有商会人员躬身双手接走宋溪午的手杖,乐队演奏的曲目也从数支华尔兹圆舞曲忽然改为野性热烈的探戈。 舞池中所有人退居周围,在最外圈站好,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亲和友善的笑容,准备为宋家大小姐的舞姿鼓掌喝彩。 沈檀心从盥洗室出来,看到二楼大厅所有人围成一圈,心里一顿,有些不妙的预感,快走上前几步,果然看到某位惹不起的大小姐笑容可掬的牵着梁语迟走向舞池。 沈檀心脸色微变,此刻立在人群中紧盯宋溪午那笑容,感觉有条冰凉的小蛇从脚底一路爬上来,冷不丁窜上脊梁。 小提琴缓缓拉响《PorUnaCabeza》柔和美妙的前奏,宋溪午站男位,一手牵梁语迟,一手虚扶在梁语迟后背,二人优雅摆荡缓入舞池中央。 两张极具故事性的脸让这画面观赏性如电影,所有人都深深看进去。 宋家大小姐一直不说话,但梁语迟深知,沈檀心这位前女友年纪小,心眼也小,请她跳舞肯定不是简单跳舞。 梁语迟微笑着主动攀谈:“不知道是我那部拙作有幸被宋小姐看到?” 宋溪午唇瓣轻动,大方回答:“《廖伟鏖战詹俞雄》” 舞池宽敞,距周围数十米,又是乐队现场演奏,两人的声音只有对方能听到,宋溪午此话一出,梁语迟立刻低头笑个不停。 那可不是什么电影,廖伟和詹俞雄都是梁语迟早年的金主,梁语迟为整合资源介绍二人认识,结果影视项目搁浅,那两个直男却搞在一起一个多月难舍难分。 再后来二人拍了很多辣眼睛的东西称之为行为艺术,两人各自的妻子都恨不得将梁语迟活剐。 “您真有品味,恭喜您。”梁语迟仰脸笑着,这张脸虽然寡淡,却极适合大屏幕,情绪能通过那张脸毫无障碍的表达,脸上是明晃晃的轻蔑。 “别的演员我也有关注,比如”宋溪午淡声一连串说出来梁语迟所有金主,以及为资源和人脉亲密交流过的所有人。 数量之庞大,如果每人一张邀请函,眼下这间能容纳数百人的宴会厅能站满。 宋溪午出手快速一送,梁语迟跃出去华丽旋转数圈又被猛然拉回怀中,二人同进同退顿挫有力,梁语迟时时红裙飞扬,惊起一阵又一阵掌声。 以梁语迟如今的地位,身边已经没什么人敢对她释放恶意,冷不丁有人狠翻这些经年旧事,梁语迟脸上却没任何动容,还笑问:“so?” 宋溪午嘴角勾着,猜测这女人在死撑。 宋溪午视线在旋转中若有若无掠过人群中那抹蓝裙,投向吧台那条让人大卸八块的百万金枪鱼,“我很好奇你看到宴会上的寿司怎么想?” 梁语迟旋转中低头笑而不语,两人视线不交接,舞步却同样刚劲有力。 大约是在0几年,梁语迟才火起来不久的时候,急需新的靠山让她脱离原先抽筋扒皮的公司,一位实力雄厚的煤老板解了她燃眉之急。 那老板爱玩当时新潮的东西,老板过寿那天,梁语迟自愿褪下华服,做人体盛,服务不少于六十人品尝寿司。 宋溪午一连说出更多风流韵事,桩桩件件更加见不得光,梁语迟依次听着,脸上云淡风轻,只是在最后结尾问了宋溪午一句。 “你以为,这些沈檀心都不知道?” 宋溪午随节奏顿挫停顿的片刻,笑容也顿在脸上。 许多在普通人听来伤风败俗的丑闻,在个别圈层里是公开的秘密,沈檀心不会没听说过。 可沈檀心是个内核强大到令她难以想象的女人,好像只要沈檀心喜欢,根本没有什么事难以跨越,值得计较。想到这些,宋溪午眼底郁色层层加重。 “你理解不了沈檀心浩瀚深邃的精神世界,更理解不了人与人之间灵魂共振的关系,宋溪午,你再有钱,骨子里也不过是个一身铜臭的肤浅商人。” “宋溪午,你那浅薄的大脑,这一辈子只能理解钱和性。” 音乐节奏愈发强劲,梁语迟欲进还退,每一个拧身转头都极具韵律感,精彩的让周围人眼花缭乱。 宋溪午舞步沉稳刚劲,潇洒豪放,不怒反而笑了笑,“所以梁女士只同二十五岁以下的女孩交往,是因为这些女孩过二十五岁生日那天就会脑死亡,从而失去精神世界?” 梁语迟面上无波无澜,却是显然一口气堵在喉咙,不再有开口意图。两人的舞似苦情缠绵,又似战场挣斗。 “还是说你不过拿你那些年轻女友当工具,不当人,就像金主从来不把你当人。” 梁语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脸色发青,避开视线不再看宋溪午。 最后一缕管弦声余音绕梁,宋溪午揽着梁语迟深深下腰,梁语迟高抬的膝如情人般亲昵的贴着宋溪午的腰,宋溪午在她耳边留下最后一句诘问。 “你选择朝沈檀心踏出最后一步,是为你所谓的灵魂共振,还是拍新电影找不到资方,沈檀心卡上的余额看一眼就让你高朝?” “啪!” 一曲终,梁语迟的耳光落在宋溪午脸上。 舞池周边上百人瞬间一片死寂,金色大厅里静的落针可闻。 梁语迟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瞬间手足无措,焦急地连声道歉,脸色顿时煞白,可为时已晚,宋溪午抬脚就走,只留一个追不上的背影,连跪求原谅的机会都没给她。 当众打商会主理人一耳光,根本不能算是打宋溪午,这算是公然挑战整个商会的威信。 梁语迟这一耳光相当于把商会背后董事会里所有千亿大鳄、以及更高级别,不可称其名之人的脸全打了一遍。 绝望如巨掌一层层重压而下,把梁语迟深深钉在舞池中央,一丝也动弹不得,仿佛连血液都停止奔流。 周围离梁语迟很远的所有人都投来避之不及的眼神,像霎那间离她更远,远到十万八千里。 梁语迟完了。沈檀心的心里此时重声落下这一句话,寂然回响,她立即快步追出门去。 “宋小姐!” 喊出来的这一声,尾音难免带着服软和恐慌。 然而宋溪午带人扬长而去,脚步半秒都没有停留。 不劳宋家大小姐亲自动手,一夜之间,网上所有关于梁语迟的词条全部消失,梁语迟的名字只要打出来就会被系统抽掉。 梁语迟演艺生涯几十年积攒的所有的作品都在24小时内火速除名,参与过的综艺全部通过技术手段剪辑掉,或者打码。以她为主角的电视剧和电影,哪怕再有名再高分投资哪怕过十亿,也照样全部下架。 所有与梁语迟有关的商业合作全部中止,所有商务活动全部取消对她的邀请,各个城市大小街道有她面容的海报全被火速撤下……红透大江南北、家喻户晓的影后瞬间从公众视野蒸发,举国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连传言都极少,没有媒体敢谈及。 三天后,全玻璃外墙高耸如云的雍景名邸楼下,沈檀心带着梁语迟来登门道歉。 商会人员得知她们的来意后,先行坐电梯上楼去跟宋溪午通传,两人在一楼大厅公共休息区沙发上等候。 短短三天没见,沈檀心见到梁语迟暗暗心惊,梁语迟看起来像生了场大病,即使用密不透风的黑色鸭舌帽黑口罩遮掩,也能看到梁语迟原本医美得当皮肉紧致的眼周皮肤一下子垮下去,像老了二十岁,憔悴不堪。 “她那天不停的激我,把我过去的事情全拿出来说,我一时冲动……”梁语迟悔不堪言地双手撑着头,手背干瘦,青蓝血管依稀可见。 “别说了。”沈檀心不露声色地用余光扫视周围,担心隔墙有耳,沙发四周只有大厅造型用的山水画木质屏风,并不隔音。 见商会人员回来,往她们这边走,沈檀心极轻的动了动唇,淡轻声说:“能活着就不错了。” 梁语迟垂头颤栗着,吸气宛如抽泣。 商会人员笑容亲和,躬身六十度,“沈女士,宋小姐在等您,请跟我来。” 两人一同起身,商会人员拒绝梁语迟跟随,称宋小姐只见沈檀心一个人。 梁语迟目送沈檀心随商会人员上电梯。 电梯门合上,沈檀心半垂睫帘,抵抗着记忆深处伸出的敏感触角。关于雍景名邸顶层那套公寓的记忆大多令她窒息,没法触碰。 商会人员快步上前为她拉开厚重的入户门,请她进门,映入眼帘的场景一如第一次来,大面积使用深色实木和整块黑色星云大理石的装潢,黑金色调,风格沉稳冷淡。 宋溪午长发随意在脑后挽成马尾,一身家居服装,暗咖色骆马绒中袖搭配黑色休闲长裤,眼中含笑,不紧不慢朝她走过来,温声问着:“吃午饭了么?” 沈檀心嘴里正礼节性回应着,宋溪午近前来蹲下,一如从前帮她换鞋。 一如从前,可也隔了三年。 沈檀心连声拒绝,腿想也往后退,宋溪午已经握住她的脚腕,根本不得动弹。 沈檀心深呼吸,平复着一时激起的不平静,宋溪午帮她把高跟鞋脱下换成绵软的拖鞋,起身揽她进屋。 在餐厅坐下来,菲佣将餐盘端到沈檀心面前,微笑着依次介绍食物的做法和使用的食材。 波兰煎饺,制作它的人用西葫芦跟腰果做了波兰煎饺里需要的奶香酱,代替沈檀心现在不吃的酸奶。 匈牙利波特菇炖菜,旁边搭配无麸质意面,里面用到匈牙利辣椒粉,番茄酱,香草及各种天然香料,完全符合沈檀心现在低油低脂纯素不吃人工香料的饮食习惯。 后面几盘是枫糖浆烤抱子甘蓝,鹰嘴豆杏仁派,莓果冻糕,也都和沈檀心平时的菜谱大差不离。 沈檀心垂眸看着,一看就知道是谁做的,不大笑得出来。 餐桌对面的宋溪午柔声道,“尝尝看。” 不看也能感受到对面的注视,沈檀心垂着眸,拿叉子卷起一些意面,送入口中。 对方看着她咀嚼,咽下,轻而小心的问。 “我能去给你做饭么?” 这是那年苏喜打通电话之后问她的问题,沈檀心眼睛狠狠一热,手里隐约发颤,有些拿不住叉子,更拿不起来时的目的,替梁语迟求情。 “宋小姐说笑了。” 噙着笑意的宋溪午牙齿隐隐打着颤,整个胸口酸涩拧痛一片稀烂。 她这么多年拼死往上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配的上眼前这个女人,光明正大站在眼前这个女人身边。 可所有努力都南辕北辙,换来如今这个女人带三分畏惧的恭恭敬敬称她:宋小姐。 宋溪午胸腔细微起伏,又笑出两声,掩去一些恸切伤口。 “我跟梁语迟只是朋友。”沈檀心捡起来意,轻声陈述,“那天的事……” 宋溪午打断她,浓丽英气的脸上依然温柔带笑,却让人感觉不到温度,反差感带来可怖凉意,“所以梁语迟现在才好端端的,能走能蹦。” 说着,宋溪午身体略微前倾一些看住她,眼神兴味,“你知道你的好朋友暗恋你么?” 沈檀心目光复杂地注视着对面眼神阴鸷沉郁的女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宋溪午只是笑,两肘搁在台面上,修长的十指悠然交叉,拇指上的帝王色家徽戒指气场霸道。 “我坐现在的位置实至名归,没有人可以跟我抢女人。” “你得想想办法再看上我一次,檀心。反正你这辈子也没办法有别人了。” “宋小姐。”沈檀心平静注视她,不卑不亢,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笃定如宣誓,“不是所有人都得谈情说爱,我想人生来的意义不止于此,我这一生都不会再恋爱。” 一句话击溃商会主理人威严面,宋溪午双眼瞬间蓄满泪水,泪光疯狂闪动,像难过到极点的寻常女孩,像从前受了天大委屈无处倾诉的苏喜,沈檀心仅看一眼也瞬间眼眶发红。 二楼传来轻巧脚步声,林侑身姿亭亭,优雅步下台阶,口中温柔有礼地轻唤:“嫂子好。” 这声奇怪的问候吸引沈檀心的视线,只见女孩一身改良款黑色休闲旗袍,气质淑女,留着及腰的公主切发型,发质与宋溪午一样黑亮如缎,面容沈檀心一眼就认出来,正是宋溪午两年前那个橙发花臂小女友。 可这女孩为什么叫她‘嫂子’? 沈檀心眼中浮上茫然。 第 72 章【VIP】 第72章 “太变态了,你真的太变态了!” 林侑打过招呼,径自去到茶室,下午见朋友打算亲手准备一份伴手礼,直接拿宋溪午珍藏的茶砖往礼品袋里塞。 透过茶室透明的玻璃墙,能看见餐厅里两个女人对面而坐,视线互不交接,没有人进食,也没有人说话,气氛良久跌入死寂。 半晌,林侑从茶室出来,缓步走到餐桌旁,斜对沈檀心身后,静悄悄瞧着这一双经年彼此折磨的怨侣。 又过了数分钟,林侑脚都站麻了,探究地凑近沈檀心那张无死角神颜看看,又看看对面红着眼尾的宋溪午。 “真牛逼啊!你俩都能用脑电波沟通了。” “还是聊天加密了?只有我听不见?” 林侑随手逮了个来倒茶的菲佣,“Akiye?是我聋了么,你能听见她俩说话不?” “回你屋去。” 林侑一听宋溪午命令她,逆反的劲儿蹭一下子就上来了,当即把礼物袋往餐桌上一掷,打开手机加密相册。 “嫂子你看,你不在家的时候我姐都在家哭成这逼样!还有这样的,这样的,这样的……你看这都什么造型,啧啧啧你听这逼动静!不知道以为谁家电焊塑钢窗呢!” 宋溪午此刻没有心力再去管林侑,只是支撑自己坐在那里都已经竭力,沈檀心从这话里听出恋人和亲人的情感差别,“这是你妹妹?” 宋溪午闻言整个人怔住,含泪的长眼开始微微睁圆,骇然,“你才知道?” “我有段时间没关注国内新闻了,恭喜宋小姐。”沈檀心垂眸,视线正好落在了林侑递过来的屏幕上,像突然被人迎面痛击,眼角鼻头瞬间全都红了,整张脸隐隐发颤地盛着快溢出来的痛苦。 “你碰见林侑第一天我就给你说了!” 宋溪午深长的颤吸一口气,瞬间明白过来什么,“那天是安饶接的电话,她肯定把我消息删了……”她回想起那天沈檀心在医院虚弱的样子,“你那会儿是不是没醒!对,是安饶!” 宋溪午轰然起身,一脚把餐椅踹翻,红着眼当场破口大骂安饶,极尽肮脏词汇,听得林侑眉头蹙成川字,眼睛嫌弃的撇她。 还三天两头揍人呢,她自己多有涵养似的。 “这样啊。”沈檀心垂着眼睑,像在看屏幕又像没在看,脸上不再有什么波澜,只是脸色跟失血过多一样惨白。 宋溪午骂完又感到无奈悲怆,可安饶毕竟适时赶到,救了沈檀心的命,她有什么资格找安饶算账? 还有沈母,宁阿姨。她那时候以为宁阿姨是因为太过愤怒才故意说沈檀心不知道,且她明明都告诉宁阿姨林侑是她妹妹,而宁阿姨却刻意隐瞒。 宋溪午怅然支在原地,脸上似哭似笑,有气无力:“所以呢?姓安的现在娇妻在侧,幸福美满,我们却成现在这样,这算什么?” “即使知道也不会对结果造成影响。”沈檀心木然说。 宋溪午失声痛哭,“你可闭嘴吧沈檀心!” 林侑讶然望着宋溪午,老姐在对象面前居然能哭的这么可怜。 沈檀心沉吟片晌,站起身,缓缓后退两步,猜到沈檀心要做什么,宋溪午一只手已经攥紧到发抖,一开口声音里全是恐慌,“沈檀*心你干什么?” 她双眼通红,紧盯沈檀心的动作,慌到极致竟开始用几声假笑掩饰,“别……别,你别这样,别别别沈檀心我求你……”而后她就这么看着沈檀心单手扶领口,弯腰低头,向她恭恭敬敬的,九十度深鞠躬。 如同丧钟敲响,她听到沈檀心恭顺轻柔的声音。 “宋小姐,我代梁语迟女士,向您郑重致歉。” 一瞬间宋溪午听到心里有个声音在歇斯底里的叫喊,一声大过一声,震耳欲聋,喊得她眼前地转天旋。 她眼睁睁看着沈檀心转身出门,双腿困在餐桌前,再也没力气挪动脚步。 沈檀心抽了魂般离开公寓,下电梯去车库的一路上膝窝发软,双脚绵软的像虚浮在高跟鞋上,好几次差点跪倒在地。 车上的梁语迟看见她的样子连忙跑过来,焦急询问,还以为宋溪午对她做了什么,怒叫着反正都这样了也不要这条烂命了,非要上楼去跟宋溪午拼了。 两个沈家安保都控制不住什么也不顾的梁语迟,沈檀心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摇头解释,梁语迟这才勉强被安保制住。 车辆开出雍景名邸,窗外街景向后疾驰,后座的沈檀心泪腺像完全崩坏,根本无法抑制,眼泪一直在往外涌。 那女孩手机屏幕上,宋溪午醉倒在地毯上痛哭的画面一眼就刻进沈檀心脑海。 那地毯上本来是她千方百计护着的人啊,是她舍不得打舍不得骂,是再如何对她她也不舍得责怪的人…怎么…怎么能被人弄的这么难过。 都是拜她所赐。 车厢里全是沈檀心痛哭的声音,根本无法压抑,几次拿起手机想拨通宋溪午的电话,拿起又放下,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为宋溪午做什么。 扪心自问,这段感情她已经尽力了,尽全力了。 以前她说什么都宋溪午都不信,万般无奈,无话可说。现在的她则根本拿不起一丝力气重新开始,远离是折磨对方,靠近也是折磨对方。 梁语迟不再插话,也不去看,只是蹙眉,安静的在一旁陪伴。 沈檀心软靠在车座上,闭着眼睛依然涔涔泪下,周身寒颤与冷麻感交织,气若游丝:“……我真该死。” 雍景名邸。 林侑端着餐盘立在书房门口,这套公寓的书房她只看过一次,还是两年前在外面瞅了一眼,她记得里面上下两层连通,挑高六米,三面书架通天接地仿若圣殿。 有一面墙是巨型海水鱼缸,温养各种热带鱼类和斑斓珊瑚,跟海洋馆似的,她想进去自拍,但宋溪午因为要在里面办公,从不允许她进书房。 “姐,吃点东西吧,不吃饭哪有力气哄嫂子啊。”她一手端餐盘一手敲门,问心有愧,本来是想让她俩和好的,谁知道这俩人怎么越帮越难。 “进来。”书房里传出宋溪午冷而轻弱的声音。 林侑有些意外,这扇门以前可是怎么敲都敲不开的。她推门进去,顿时长吸一口气,又惊又笑的震在原地,“老姐啊!你是病娇吗哈哈哈哈!”她扬高脖子大叫:“我的老天啊哈哈哈哈哈!” 三面六米高的墙,全部挂着大大小小的女人画像,林侑原地转圈环视,感慨笑骂,她都能想象到宋溪午平时一个人拎着洋酒在这间无窗无光的阴暗房间里,通天接地全是女人画像那个变态样。 “太变态了,你真的太变态了!”林侑大笑着摇头,除了这句话说不出别的。 宋溪午仰靠在书房中央黑色真皮沙发上,极细微的勾起唇角,似乎真有一丝愉悦,“是吧。” 林侑有些疑惑地又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刚才忽视的,哎不对啊?这些画画的是老姐啊! 有以前的模样,也有现在的,但无一例外,全是宋溪午|苏喜。林侑屏住呼吸快走两步到墙边,细看作者签名。 林侑嘴角微抽,这近百副油画,作者只有一个人。 shentanxin。 林侑两眼看呆,微笑抿成半圆线,竖起大拇指,“您二位,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神经病呢! 沙发上歪着的女人发自内心的笑出两声,笑容还是逐渐苦涩,“这些都是她出国第一年画的,她认识梁语迟以后……”宋溪午声音艰涩,“再也没有画过我。” 林侑的心冷不丁紧缩一痛,笑容渐渐消失。 是啊……以前再爱又怎么样呢?人家现在不爱了,你能怎么办呢? “她说从我不信她,不明白她开始,她就不爱我了。”宋溪午仰头看画,自嘲的笑了笑。 “帮我把这些画看明白,也许她会回来。” 姐妹二人坐在漆黑的长沙发上,仰头望着一室人像油画,绚烂如梦,却让人陷入干涸的绝望。 三个月后。 沈檀心近几年都不怎么想碰生意,家里人打趣她愈发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对钱都过敏。宁峥嵘也不想她再四处奔忙,她已经在s国大学获得心理学硕士学位,国内相关证件也一应考全,于是就在星光岛的三甲医院精神科当心理治疗师。 然后上班第一天,第一位‘患者’姓宁。 宁女士称自己很痛苦,女儿叛逆总不好,家财万贯不懂休息,非去做一些比如精神科医生这种高危的职业,不知道自己作为母亲哪里需要改进。 沈医生:“建议您这边先从不妨碍女儿的工作开始呢。” 第二位‘患者’姓金。 金小姐称自己很费解,委婉表述婚后那方面不和谐,对方过于旺盛难以招架,想问问伴侣是不是有心理问题。 沈檀心给伦巴图打过去电话,委婉劝说,结果伦巴图直言坦白自己是性冷淡。 沈檀心握着电话,讶然,事情一下子从健康问题转变为悬疑事件。 第三位‘患者’姓梁。 梁女士称自己很焦虑,打算去港台地区尝试复出演文艺片,但已经很多年无法拍出接地气的作品,网上评论总说她作品里都是想象的穷人,悬浮造作。 沈医生:“这边建议您把钱全捐掉找个班上,很快就能了解民生疾苦。” 于是沈檀心从业第一天就被病人臭骂,对方飙家乡话,根本吵不过。 …… 沈檀心到医院精神科就职的事在熙城悄然传开,那场面极恐怖,好像听说沈檀心要治精神病,身边人一夜之间全疯了,一个正常人都不剩,然后来了全是找沈檀心拉投资谈生意卖产品送礼嘘寒问暖的。 对众人来说,以前挤破头捧着金山银山都没有门路见的巨佬,现在只要15块钱挂号费就能一对一见面,沈檀心一周坐班两次,半年的号全部被熟人约满,网上被炒到好几万元一个号。 每晚回到普罗旺斯公馆,沈檀心泡在浴缸里,都陷入一波波茫然,这工作到底还怎么进行?还有什么意义?明天到底还去不去医院了? 泡过澡困倦的上床,沈檀心一垂眸,注意到枕边有根长发,她牵起来一看,不同于她自己微带褐色偏细的头发,这根头发黑亮强韧偏直。 不可能是帮佣偷睡她的床,头发长度和颜色没有能对上的,她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宋小姐?”沈檀心坐在床上唤了一声,左右查看,无人应答。 沈檀心轻手轻脚下床,找遍床附近和自己卧室附带的衣帽间、盥洗室、洗手间、会客侧厅以及主厅,甚至连厚重的窗帘和垃圾桶里都找过了,没找到宋溪午的踪迹。 回到床上躺下来盖上被子,独属宋溪午浅淡的香气随之覆来,若有若无,极难察觉,一下子就熏热沈檀心的眼眶,心软如丝。 宋小姐现在不当流氓了。 改当变态了。 隔日。沈檀心照旧去到医院坐班,终于等来了她真正意义上的病人。 踏进诊疗室的女人皮鞋漆亮,一身雾蓝色水波纹羊绒大衣长及脚踝,随走动缓摆,剪裁利落笔挺。肩宽腿长高瘦、黑发垂腰,走进来一站,诊疗室变得像后现代主义showroom。 病人进门把椅子吃了医生也面无表情说这个药一天两次的,一般不怎么聊天的,属于精神心理科医生,有处方权; 病人进门开始啃椅子,医生经过评估,决定要不要给病人安排心理疏导,按小时收费的,偏向于心理治疗师和心理咨询师,沈檀心的工作性质属于后者。 通常心理医生只需要穿着正式整洁即可,但隶属星光岛三甲医院的心理治疗师需要遵守医院统一着装要求,沈檀心坐班也就需要和其他人一样穿白大褂。 于是时隔三个月,诊疗室中两人一白一蓝,一坐一立,以一目了然的医患身份相对。 宋溪午径自到沙发上坐下,肩颈全然交给靠枕,雾蓝色大衣敞开来,露出里面黑色骆马绒高领和西裤。 下午赤金色的夕阳透过百叶窗一道道映在浓丽英气的脸上,那双长眼不再锋锐,只颓然平静地注视着沈檀心。 空气中弥漫冷淡的消毒水气息,暗米色长条沙发干净整洁,沙发套布满棉麻格状纹路,宋溪午右手臂自然垂放在沙发扶手,拇指依然戴着帝王色翡翠家徽戒指。 而无名指上,多了枚危料翡翠制作的山海随形婚戒。 第73章-正文完- 第73章 生有余罪,死有余辜。 沈檀心把自己的目光从那枚婚戒上艰难扯开,垂下睫帘。 经过两年专业学习,成果是显著的,她用便于对方理解的中英双语引导并提出一系列关键问题,对其心理状态进行初步评估。 病人自述除妻子不回家以外没有任何不适,沈檀心就这一点提出建议,包括通过各种爱好转移注意力、适当找人倾诉、从心态上接受负面情绪不再对抗、以及接受疗愈创伤需要时间等等。 病人越听越想笑,索性就低声笑出来,沈檀心缓慢住口。 病人笑着,唇畔轻启。 “从一对生物父母生下我,如同对待畜生般养大我开始,我就对这个世界兴味索然,我没爱好,也不打算发掘。 因为我妻子愿意吃我做的菜,我去学过几年烹饪。 因为想要继续在她身边,我经历过整容,改变全部原生样貌,打过最新科技的生长激素,全身性骨骼再生。 因为我妻子偏爱翡翠制品,我在一艘通往东南亚犯罪天堂地区的轮渡上,失去正常人对危险的恐惧,我设法买走了一个奇基穆拉商人的翡翠原石,在b国封关的档口,靠卖危料财富自由。 后来因为想要保护她,我进入一个谈及工作内容需要三缄其口的组织。” 病人直起腰来,黑缎般的及腰长发接连垂落肩头,两肘撑膝,仍是无奈的低头笑着。 “医生,我这辈子只要还做翡翠买卖,那我赚每一分钱都与她有关;我只要还为商会卖命,那我每一天的工作都与她有关;是她资助我上学和整形,我有幸提升的认知全与她有关,我脸上每一寸皮肉乃至我身体里每一根骨头,都与她有关。 请问余生我要怎么忘记这个女人?” 办公桌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握中性笔的手在颤栗,眼泪一颗颗砸落在病历纸面上,病人款款起身,一句句平静发问,一时间医生反倒更像病人。 病人一手撑办公桌,一手抬起,向办公桌前的医生展示自己无名指上的翡翠婚戒,声音艰涩不成调子。 “她觉得我不懂得她,很早就不爱我了,于是她向一个墓碑求婚,同天她在泳池里……用她的方式嫁给她心爱的人,给一个活人殉情。 而我,被她入侵了全部的人生,却只不过是她留在这个世上的……烂,摊,子。” 沈檀心银牙紧咬,泣不成声,手里不自觉抓皱病历,根本无法抬头直视面前的女人。 那女人绕过办公桌到她面前,一只手缓缓伸到她耳后。 熟悉的微凉触感,那东西自行吸附,是灵犀磁铁,沈檀心哭着正抬手要拿开,就听见宋溪午轻声唤她的名字,“沈檀心。” 随着这个称呼入耳,心脏猛然袭来一阵剧痛,像有人撕开双肋徒手掏心的极端痛觉,势不可挡,根本不属于她自己。 这次对方用灵犀磁铁复制的是胸腔的感受,手机屏幕上能看到强度是一比一复制,两个人承受的分明一致,对方面色如常,而沈檀心已经疼得面容扭曲,五官不复冶丽,喉咙里发出细微惨呼。 “沈檀心。”又是一声平静轻柔的呼唤,与之同时而来又是一阵猛烈剧痛。 心脏像被一只手生生拧搓,每一个心肌细胞都在尖声惨叫,沈檀心极力攥着桌角分担,指尖血红,指甲几乎嵌入桌面。 灵犀磁铁清晰地让她感受到宋溪午此刻的痛楚,可站在她面前,和她感受一样的宋溪午,看上去仅仅是在唤她的名字,温柔注视着她,似是常年忍受这种凌迟煎煮般的酷刑,早已习惯,甚至麻木。 宋溪午伸手来摘下她耳后的灵犀磁铁。 沈檀心劫后余生地大喘着气,满脸泪水,抬手握住宋溪午的手,拒绝宋溪午摘掉。 她愿意对宋溪午感同身受,无论什么时候,无论这感受是冲上云霄的巅峰愉悦,还是跌入深渊的万刃穿心。 可过去两三年,上千个日夜,在那漫长的时间里,宋溪午想起过她多少次她根本没法感同身受。 想到这些,沈檀心咬牙静静流着泪,霎时间自责的恨不得死。 宋溪午柔声开口,每个字却都掷地有声,眼神里是恳求,“沈医生,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死亡。” 商会主理人的心愿是无法实现的,她如果不在人世,何书臣的父母将无所顾忌,立即找沈檀心复仇。 培养林侑接替她还需要很多年,何况把保护沈檀心的责任交给林侑她也不放心。 “对不起……”沈檀心脸上愈发显出孱弱的白,毫无血色,睫帘紧闭,使劲摇头掉泪,一遍遍只能重复这对不起,再说不出无其他。 心口那份不属于自己的剧烈心痛驱使着沈檀心,她握着宋溪午的手拉近自己,起身抱住宋溪午。 宋溪午没有回应,剧烈的心痛感并未消失,她去吻宋溪午的唇,对方也只是站着任她亲吻,没有回应,让她吻到一些咸湿的眼泪。 像被那痛感鞭笞,沈檀心哭着,想方设法要给对方缓解,慌乱中直接上手给宋溪午揉心口。 这样近乎可笑的物理手段的确减轻了些许痛觉,于是沈檀心含泪吻着她,褪去她的大衣掷在地上,动作逐渐荒唐。 …… 深爱一个人,要天时地利人和。 宋溪午逐渐知晓,自己爱上的,根本不是一个能被权力,金钱,美貌,性,情绪价值所撼动的女人,她再也不可能复制过往沈檀心对她动心那一瞬。 那份爱从你懂我开始,到你不懂我结束,最纯粹的感情看似最坚不可摧,实则最不堪一击。 即使沈檀心出于责任和心疼回到她身边,余生她也只是在沈檀心的怜悯里苟活。 宋溪午仰靠在诊疗室沙发上,额头细汗晶莹,几缕黑发黏在脖颈,红唇微张,喉咙里随沈檀心的动作一阵阵畅声。 她恨不得让外面排队等号的所有人都听见,让整栋医院的人都听见。 她好恨,却不知自己在恨什么,她以为自己终有一天可以哄回沈檀心,以为自己对沈檀心的爱坚如磐石。 可听到沈檀心亲口把话说清楚之后,她才发觉自己像要害中枪,越挣扎越血流,逐渐无力挣扎,直至死透。 也许有一天她真能停止纠缠,不是想开,是算了。 放过沈檀心,也放过她自己。 “沈医生……您这是在对我做什么呢?”宋溪午靠在沙发上痛快笑出声,泪水从眼角滚落,“你出国读两年书,教授教你*女人?” 沈檀心置若罔闻,身体退下去一些,单膝蹲跪在地上。 她眼看着沈檀心俯首,提起一口气,声音瞬间变小,染上慌乱,“你干什么!” 以前沈檀心帮她的时候用手,从不这样,她也不能接受沈檀心这样。 “别!檀心……” 拒绝的尾音瞬间软成水,这场面给人极大视觉冲击。 旁人眼中暗里搅动商海风云,缔造岛上千亿商业帝国的女人;阳谋速杀王侯,全身而退,令熙城所有权贵闻名色变,深不可测的危险人物;无数人心中趋之若鹜却只可仰视的沈家千金,此刻单膝跪在诊疗室的地板上,躬身俯首…… 对宋溪午蚀骨的心疼,就是拴在沈檀心脖子上无形的绳。 宋溪午再也说不出一句奚落的话,头脑飘忽着,闭上双眼仰靠在沙发上,什么也无法想了。 一室狼藉。 窗外楼宇间的赤金色夕阳慢慢消失,墨蓝天色渐深渐沉,直至完全幽邃,隐没城市轮廓,亮起万家灯火。 沈檀心帮着宋溪午重新穿好,两个人都仰靠在暗米色沙发上,良久才将呼吸调匀。 宋溪午转过脸,红着眼有些自嘲的瞧着身侧的沈檀心。 是否在沈檀心眼里,她肤浅的大脑也只能理解性。要缓解心痛,直接*她就行? 沈檀心没有转过脸看宋溪午,但依然能从那张冶丽侧脸看到隐痛,她没法忍受宋溪午痛苦,那胜过忍受她自己的痛苦。 又歇一阵,宋溪午在诊疗室的寂静中起身往门走,全然没注意到身后追她而伸出的手,滞在半空。 一开门,门口已经被商会人员清场,宋溪午带着商会人员离开。 看到商会人员都从沈檀心那层楼下来,梁语迟把助理和保镖留在楼下,独自上楼进门。 沈檀心独自靠在沙发上失神,沙发套上有许多被人为极力抓出的痕迹,垃圾桶里满是纸巾,来时路过的病人交头接耳谈及诊疗室里有某种声音,令人不免浮想联翩。 梁语迟环视诊疗室里的一切,杏眼微微睁大,“你刚在这干什么了?” “坐爱。”沙发上的女人淡声回答。 梁语迟脸色顿变,快言快语发出一连串疑问,沈檀心疑惑她的疑惑,转脸看着她,眼神也发出疑问,像一句:那咋了。 梁语迟被沈檀心看的一口气滞住,“这传出去像什么话!” “谁敢?” 梁语迟彻底闭住嘴,再不说话。 沈檀心懒然拿起手机,给院长知会了一声辞职的事,把辞呈交给秘书去办。 回熙都壹号的库里南后座上,沈檀心沉静的垂目,若有所思。 宋溪午那些话宛如出手稳准的利剑,一击刺破迷雾,她忽然看清了什么。 当年的感情看似死于没被信任和理解,其实是她忽视了人不过是环境的产物,她本质上是在期望曾经创造那份信任和理解的环境能永不改变。 车窗外一盏盏路灯向后飞驰,连成橙黄亮线,映在沈檀心眼眸中流光溢彩,眼中愈发黑白分明,她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了许多人终其一生无法完成的自省。 她所谓的爱,内置‘无论环境怎么变,你都必须懂我’的苛刻条件,一旦对方不符合这个条件就出局,无视对方的付出,充斥着过度的自我,本质是一场自恋。 改变认知角度的一瞬间,曾困死她的虚无感也荡然无存,沈檀心忽然感觉大脑像被光照透,整个人如释重负,再无疲惫感,心口有种暖热,一下重过一下,眼眶逐渐湿润。 属于记忆深处那个女孩的柔软情绪在心底悄然复苏,熟稔亲切,沉厚延绵,原来有些东西从未离开过- 宋溪午回雍景名邸路上收到沈檀心消息,于是半路吩咐司机折去熙都壹号。 这套平层一直有专人打理,因此虽然三年没人住,除了没有摆放新鲜花卉没任何变化,开有五恒系统的房屋,空气全时精细过滤,家具边边角角也几乎不落灰。 一进门宋溪午自己以前的声音就回荡在耳畔,‘檀心,你猜我今天赚了多少钱?’ 她的第一笔翡翠生意是靠檀行控股的招牌做成的,那天她得意忘形,把沈檀心抱到沙发上暴风狂亲,回过味来才发觉冒犯,羞的抬不起头。 宋溪午在曾经熟悉的场景里踱步,和沈檀心的一幕幕浮上脑海。 ‘可以看你想看的电影了。’ 沈檀心在影音室给各地区总裁开完例会,柔声唤她过去。那时候她最喜欢的活动就是下了一对一托福课和沈檀心依偎在一起看电影。 ‘可我好担心你。’ 那时候她才一米六出头,趴在沈檀心身上死死抱着,为了不让沈檀心去见安饶,她那时头一回壮起胆子强吻沈檀心,表面稳如老狗,心里慌得一批。 房子里中厨西厨都是她最常待的地方,餐厅她看一眼都忍不住自己笑自己。 ‘沈董,苏老板都自己戳自己一年了,您就可怜可怜她吧。’ 主卧里有沈檀心第一次给她吸草莓的记忆,还被她发现了,说起来她到现在都没问过沈檀心以前有过几个女朋友,沈檀心那方面实在令人脸红…… ‘所以你其实是一只长颈鹿吗?哈哈哈反射弧真的好长……’ 宋溪午嘴角噙着一缕笑意,不知不觉走到红酒区,之前在视频电话里看到的空酒柜现在依然是空的。 她下意识用指尖触摸眼前的实木柜体,那会儿她想买走,沈檀心估计在气头上,没搭理她。 视线下移,宋溪午的视线凝住。 在酒柜边柱上赫然镌刻着一串花体鎏金英文。 翻译成中文为:赠予我亲爱未婚妻宋小姐,饮酒要适度~ 落款时间是三年前,也就是她硬把沈檀心甩掉那年。 宋溪午愈看愈近,忍不住额头抵着酒柜,闭眼强忍两眼酸热。 门口传来沈檀心瞳孔解锁的声音,宋溪午用手掌沾了下眼角,转身去到门口。 她照旧蹲下来给沈檀心换鞋,沈檀心这次没有躲开,像从前一样适应。 宋溪午给沈檀心换好鞋,却没有站起来,沈檀心刚在诊疗室跪在她两腿之间的画面涌上脑海,她低头垂眸,嘴唇紧抿,一如十八岁那天晚上从拉吧回来。 “我不是个东西,檀心,哪怕没有情感层面的东西你也对我恩重如山,我却逼你折磨你。” 宋溪午仰头,望着同样两眼泪光的沈檀心,望着她从那场宿醉里一直未醒的梦,这个没救世界里唯一的天光,她摘下手上的婚戒,放进右手手心,含泪还给沈檀心,抱歉的低喃:“婚戒是我从墓地偷的。我不该道德绑架你,这次我尊重你的选择。” 这场梦终于醒了,宋溪午感到整个人一轻,这三年经久不息的痛觉竟随之飘然消失,只剩下漫无边际的空冷。 对方现在圆满自洽,已经不再需要她做什么,这样强大的一个女人,往后无论一个人还是和谁在一起,想必都不缺创造幸福的能力。 至于她…… 她也才发现原来痛苦和激情一样有寿命,也会消亡,像宋老那样无儿无女无妻无家的在商会过一辈子也是一种活法,她还能看到沈檀心幸福,那她没理由不接受这个结局。 她是这世上恩将仇报第一人,死有余辜,生有余罪,这是罪人应得的下场。 沈檀心从她手心里拿走戒指,握在手中。 仿佛闹剧落幕,一切尘埃落定。 “苏喜……” 宋溪午低着头,恍惚了一下以为自己幻听了,再次抬头看向沈檀心,“你叫我什么?” 沈檀心眼中水光滑动,伸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紧接着她腰背一紧,周身紧紧围绕着温软,她就这么投入沈檀心怀里,两眼茫然。 “我从来没有停止爱你。是我把自己困在思维的牢笼里,看不清自己真心,多亏你的锲而不舍才救我出来,放我自由。谢谢你。” 宋溪午有些呆的睁着双眼,怀疑自己在国外呆太久听不太懂中文,明明听到了,大脑却只能处理第一句,她说从来没停止爱我? 像心脏猛遭除颤器电击,浑身一瞬间热血奔流,每根血管里都喧嚣着狂喜。 足有数秒,宋溪午一句话也说不出,后知后觉才发现抱着自己的沈檀心双臂越来越紧,居然极眷恋的把脸埋在她肩上。 浓重的酸涩涌上宋溪午心口,她怀疑自己产生幻听了,脑中带着强烈的疑问,开口已经变得小心翼翼,“我,没有听懂,檀心……” 肩上湿热一片,紧接着她听见沈檀心哭着回应她。 “我爱你,宋溪午,我一直都爱着你。当初我明知是误会却放弃你,出国丢下你两年,明明在意你找了新女友非要骗自己不在乎,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刻薄,狭隘,极度自恋,我真的很抱歉让你面对了这样一个我。” “别这么说檀心!”宋溪午急忙回抱沈檀心,依然像大脑震的一片空白,只能听懂第一句,沈檀心说还爱她?一直?但她不能听沈檀心这样骂她自己,手掌慌忙覆上沈檀心的后脑一下下轻抚,“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眼瞎认错人!我欺负你……” “宝宝。你给我机会弥补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会温柔珍惜的对待我们的感情,也诚实的对待我自己。”沈檀心在她肩头哭着柔声说。 宋溪午又是只能听见第一句,又哭又笑。 她叫我宝宝。 她叫我宝宝! 威严凌厉的宋家主理人一瞬间哭成孩子,心里只一遍遍重复:她叫我宝宝,她都三年多没叫我宝宝了! 宋溪午光哭不吱声,很长时间都没说话。有人忍不住停顿片刻,小声嘀咕:“你倒是……答应啊。” 宋溪午感觉自己已经哭得很丢人了,自知一开口很可能哇一声更炸裂,尽力保持沉默,而后就听见沈檀心语气转重,像暴风雨前隐带寒意一缕凉风,“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宝宝状态的宋溪午在这句明目张胆的威胁里清醒一瞬,睁圆双目,偷瞟了一眼怀里的女人。 她发现好像每次自己变得讲道理起来,沈檀心就会开始蛮不讲理,上回把她办公室砸的稀碎,装修团队来看都咂舌,问是几个人砸的……好像一切都在微妙而神圣的平衡里,感情的事恐怕是不能太讲道理。 宋溪午侧过脸蹭了蹭沈檀心的头发,软声说沈檀心耳语着,“沈董有的是手段,苏某万万不敢跟沈董对着干。”她心里猛开一朵又一朵花,灿灿一片,滚烫绚烂。 怀里的人更紧地将她拥住,这一瞬宋溪午感觉简直幸福的不真实,恍若美梦,说来也许是上天的惩罚,这三年她连做梦都没做过这么好的,宋溪午把自己的食指指背塞进两齿之间咬下去。 痛的,没醒。 于是她更大力咬下去,几秒就尝到浓重血腥味,红线从其余几根手指淌下去,真不是做梦! 红着眼满脸泪水的女人忽然咧着染血的唇笑起来,刻意不发出任何声音,画面显得十分癫狂诡异。 宋溪午极温柔地推开沈檀心,声音里笑着,“我去趟洗手间檀心。” 沈檀心应着声,转头看了眼宋溪午的背影,宋溪午快步去到洗手间关紧门。 情绪上过大的起伏,无论是悲是喜都是需要缓和的,沈檀心自然能理解宋溪午需要一个人待会儿。 之后两个人在哪里住沈檀心还没想好,打算问过宋溪午再决定。普罗旺斯公馆暂时是肯定不能住,老妈对宋溪午意见很大。 沈檀心在沙发上坐下来,打电话让生活秘书派车去普罗旺斯公馆接服务自己的那支帮佣团队,顺便简单打包一些日常用品过来。 洗手间,锁好房门的独自空间里,人想要怎么释放情绪都是被允许的,可以站着哭坐着哭跪着哭躺在地上打滚,什么崩溃炸裂的表情都可以有。 宋溪午最后躺在微凉的大理石地砖上,胸腔大幅度上下起伏着像个溺水刚捞上岸的人,一手遮眼,染血的唇似哭似笑似大喊,一声一声用力喊得额角青筋都爆出来,没有声响,却足以骂出所有的委屈。 这委屈是没法给任何人说的,可情绪一视同仁,它不会因为谁委屈谁活该就不折磨谁。 宋溪午在地上哭着摇头发笑,看起来凄惨,但沈檀心方才给她的温柔是那么强力而坚定,像温山软水棉花云,柔软安定地捧着她的心,让她这次再痛喊也不会坠落下去。 宋溪午愈发甜笑起来,眼里还模糊着泪水,躺在地上给沈檀心发消息。 【老婆……那我的戒指呢?】 沈檀心不知道在外面干嘛,过了一会儿才回。 【那我的戒指呢?】 宋溪午笑看这消息,平躺在地面,笑容安详的像直接死了。 平复过一阵后宋溪午起身洗脸,收拾好自己整个人,踏出洗手间看到沈檀心的时候还是有种虚晃的不真实感。 她快步上前跃上沙发,把沈檀心从沙发上捞起来紧紧箍在怀里,声音愈发软弱不堪:“你不可以反悔檀心,你要是这么给我大起大落的,我活不成的。” 一只柔软温热的手轻缓的揉着她的脑袋,女人带着潮湿哭意的声音在她耳边笃定的发誓。 “我死不悔改。” 宋溪午|苏喜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失声痛哭,把头扎进沈檀心颈窝里,死死抱住,沈檀心身上花草林木般的香气令她感到安定,久违的熟稔将她穿透,“我好想你!檀心,我好想你……” 无数个求死不能的夜晚她哀求命运高抬贵手,心声震耳欲聋,我好想你!你回来好不好!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真的错了……这些话梦魇般充斥脑海,挥之不去。 沈檀心是她的,这辈子什么都不能改变这件事,宋溪午|苏喜摁紧沈檀心的后背。 沈檀心轻拢她耳边长发,在她脸侧印下一吻,声音也带着哭腔。“都过去了。” 客厅沙发上两个女人久久相拥,泣不成声。 不多会儿普罗旺斯公馆那边的帮佣安保大部队就浩浩荡荡来了,他们虽然井然有序不吵闹,但人一多起来,偌大的平层里一下子就像有*了温度,有了人气儿,有了家的味道。 两个人前都是人物的女人宛如成了连体婴,宋溪午|苏喜做个饭沈檀心也在背后搂着,然而她才拧碎的罗马生菜扭头就不见了,肩膀上传来某个女人口腔里咀嚼蔬菜的脆响。 当着一位顶级厨师的面啃生菜叶子简直是对厨师的折磨,宋溪午|苏喜转脸无奈地瞧着沈檀心。 “我给你做个蔬菜煲行不行?吃熟的。” “不用了,我快吃饱了。” 她看着沈檀心云淡风轻吃生菜的样子,眉头不自觉蹙起,心里难受的要死也不好表现出来。 沈檀心在国外的时候会不会是因为只要吃饭就会想起她,索性自己逼自己干脆杀掉食欲?直接把饭戒了?沈檀心实在是对她自己巨狠的一个女人。 鼻腔里涌上一阵酸涩,宋溪午这次忍住没哭,撇开视线,“那我明天早点起来给你做蔬菜煲,你要吃。” “好~”沈檀心软声应着。 夜里宋溪午|苏喜睡得不安稳,和沈檀心把草吃习惯了一样,她忍受沈檀心不在身边也仿佛习惯了。 像吃苦都吃麻了的人忽然吃到糖,那种慌张恐惧越到深夜越明显。 她一直紧紧抱着沈檀心,醒时战战兢兢,心里呼啸着惊魂未定的凉风,哪怕睡着了,短暂的梦里也是精神高度紧绷。 半夜沈檀心醒了一次,难受的拍了拍她的手背,说她快把她勒吐了,她才赶忙把手往下移些。 天快亮时沈檀心模模糊糊感觉有人吻过自己就起了,那会儿她睡意正浓重,等想要起来抱抱那人时,起来再看床头柜上的腕表,已经快九点。 沈檀心洗漱后去到餐厅,宋溪午已经给她做好了蔬菜煲。 调味使用岩盐、辣椒粉、百里香、大西洋红藻片、月桂叶之类的天然香料,用杏仁奶和竹芋粉代替牛奶做最后勾芡。 餐桌上还有一盘土豆迷迭香做的猫猫头小煎饼,旁边配中东茄泥酱,一份玻璃碗装的咸辣口味青柠汁腌花菜。 沈檀心眼底漾开缕缕柔情,刚开口夸了几句,那女人快步过来抢走她的餐椅,把她抱到腿上。 上一回被人抱着吃饭还是小时候,沈檀心拗不过,只好就这么坐在宋溪午腿上吃早饭,无奈的笑着。 “好可爱的小煎饼,你吃了么?”沈檀心侧目问宋溪午。 宋溪午应声,手臂环抱着她,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吃饭,凑这么近时宋溪午那双眼睛就显得更大,水亮有神,显出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可爱,眼底深处依然隐隐有忐忑,“那你今天还爱我么?” 沈檀心讶然失笑,骨子里流淌东方人的含蓄,不习惯将有些话宣之于口,目光黏在宋溪午|苏喜脸上看了一会儿,开始输出: “宝宝今天也超~可爱的,而且两年不见越来越飒了呢,我家宝宝是我国内国外见过最~漂亮最~帅气的女孩子,宝宝还超~有气场的,做什么事都能做的那么优秀,做饭也做的这么美味!天呐简直十项全能……” 沈檀心滔滔不绝夸了足有一首歌的时间,没有一句话重样。 听得宋溪午脸红的像煮熟的虾,脸颊又热又辣,索性撇开,把脸藏在沈檀心背后,不让沈檀心看。 她用耳朵贴着沈檀心后背,通过骨传导去听沈檀心吃饭时咀嚼的细微声音,感觉这个女人无比真实的属于自己。 半晌,宋溪午小声碎碎念:“你认识新朋友以后就没有画过我了……你那会儿是不是很讨厌我,不喜欢我了。” 少女般软糯的呢喃,与拇指上那枚帝王色麒麟戒指的气场大相径庭,如果这古老翡翠有灵,此刻大概会捏须蹙眉,脸部后撤,发出一声拐着弯的:咦~~~ 沈檀心的音色听上去没所谓,“我那不是担心你书房里摆不下么。” 宋溪午双眼微微睁大,偷往沈檀心那边瞟了一下。 沈檀心是怎么知道的! 宋溪午想遍身边人也没想出‘叛徒’是谁。 其实不存在什么叛徒,上位者发号施令后由中间人层层下达,涉及层数越多越容易出纰漏,一个命令到最后实施的面目全非是常有的事。 一年前宋溪午在国内派人出国去把沈檀心的画全买回来,要求低调隐秘的进行。 过去做事的人派人去s国当地找人,雇许多当地人去沈檀心画展上买画,但因为一层一层找的人太多,分下去的钱被层层抽成,最后分到‘演员’手上的演出费根本没多少。 人们拿多少钱自然办多少事儿,于是沈檀心办画展那天,来了一大群劫匪一样气势汹汹的各色人种,进来指定一幅画直接买走。 能看得出他们并非热爱艺术,因为装作看画的动作都没有,有的甚至指成了场馆里的消防栓,但无一不是出手阔绰。 画展一结束,沈檀心的画就被全部搬空,跟洗劫似的。 当时梁语迟瞧见这场面都惊呆了,说要么是你仇人收集你的画要搞你,要么是追求者,沈檀心摇头笑了笑,知道宋溪午会买她所有画,她也就不再画了。 宋溪午平时待的最多且感觉最压抑的地方是书房,书房空间又大,所以她猜测宋溪午买了画会挂书房里。 宋溪午听完心虚的眨了眨眼,不动声色转移话题,生怕沈檀心再猜到点别的,“你还愿意回云缦湾看看么?” 宋溪午声音卑微小心,沈檀心听出些什么,柔声答应,“你想去的话我就陪你一起。” 过往那刀山火海已是一片鸿毛,跨越起来不费吹灰之力,也已经称不上跨越,饭后,两人一起去樾榕云缦湾。 坐小型直升机时而会有失重感,低空飞行中,舷窗外茶庄绿木成海,玉带环腰的风景依然昳丽。 有风时脚下略有颠簸,温度也比不上车里舒适,但好在起飞降落没几分钟就能到,宋溪午先下机,扶沈檀心步下舷梯,进到合院前庭后帮沈檀心理了理脸侧被风吹乱的长发。 沈檀心两年没回来过,前庭植物依然由专人护理的生机盎然。 浓绿地衣,错落各贵价灌木和苔藓,藤蔓盘根错节依附到古建筑上,交缠花卉肆意生长。古榕树枝条苍劲,遮天蔽日,仰头都望不到树冠尽头,树枝上挂着红绸木笺的祈福牌和青铜风铃,随风清泠作响。 从石板路拾阶步入,前厅入眼就摆了一排沈檀心早年给苏喜买的各色小手办,它们双手高举着迷你横幅,上面是宋溪午近年愈发迥劲沉稳的墨色字迹:热烈欢迎老婆回家! 她没想到宋溪午还留着这些小东西,勾起唇角。 现在看起来,那时候她真是把苏喜当孩子带了,不过那个年纪……也的确还是孩子。 再往屋里走,她平日用的茶室里穿插摆放着宋溪午偏爱的茶具和茶,书房卧室各处也是同样情况,衣帽间挂满宋溪午各种马面裙,把她的西装套裙都挤到角落。 看上去完全是两个人一同生活的模样,东西略多,即使她们事实上一天也没在这里一起住过,也显出些温馨。 不知不觉间沈檀心又走到冥想室,佛龛里的佛祖手里大逆不道的塞了个迷你小红包,搞的整个冥想室的气质都变了,沈檀心忍俊不禁,这才发现宋溪午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咚咚!” 沈檀心一回头,看见宋溪午站在落地窗外,指节轻叩玻璃,对她笑。 午后灿然的光披洒半身,沈檀心让那女人的笑容晃了一下眼睛,眼角隐隐湿润。 窗外的人快步绕行房屋跑进来,脚步声急促而悦耳,沈檀心忍着泪意,猛然被冲进来的人抱起转圈。 “我回来了檀心。” 沈檀心眼泪夺眶而出,她以为自己不委屈,可这一瞬汹涌的情绪好像属于三年前那个委屈的自己,她回抱宋溪午|苏喜,一声一声埋怨也像是过去时空那个自己在开口:“你真是要气死我!” 沈檀心哭着锤她后背,几乎是嘶喊:“什么叫是你本来就不算什么!什么叫一个女佣……跟一万个人睡过也不值得我在乎!” “我错了,我错了檀心!我有大病!”宋溪午|苏喜抱着她,埋头在她颈窝里哀哀的哭出声。 沈檀心闭上泪眼,用力攥紧她背后的衣服,“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让你进商会……” 宋溪午|苏喜心头一软,她还记得当初沈檀心提出让她进商会,她有多激动的急着认爹。她用吻打断沈檀心的自责,眉心软陷,泪眼里温温的笑着,“那我要后悔的事情就太多了。” 她又吻了吻沈檀心的蹙起的眉头,眼泪接连往下掉。 “当初哪怕你误会我背叛你做过那种职业,都没有停止爱我,我却……因为吃那些莫须有的醋,给你造成那么多伤害。” 宋溪午|苏喜哀哀的说着,捧起沈檀心两只手,珍视如宝般低头在沈檀心手背轻吻了一下,“但你要是和别人在一起,我就当不了好人了,咱们交情这么深,你还是得给我一个做好人的机会,对不对?” 沈檀心让她这种无赖发言逗笑了,看着自己曾枯等的人含泪站在自己面前,站在她等了一年的地方,沈檀心胸口某个酸涩的角落急速愈合,甜柔和温热不经意间将窟窿填满。 宋溪午蹙了一下眉心,忍不住流泪,重新将她紧紧拥进怀里。 终于不是监控画面里让人望眼欲穿的小人了,檀心回来了。 她抱着沈檀心又哭了很久,愈发溃败,惨如丧家之犬,别说什么成功人士了,甚至都没有一个成年人的形象。 宋溪午|苏喜感觉自己这短短两天把几辈子的眼泪都哭完了,直到最后哭得脑子都发懵,两眼失神,流不出眼泪只是呼吸道不断的抽,她还是不肯放开。 沈檀心身上私人订制的套裙已经又是抓痕又是眼泪糟蹋的不成样子,再穿不了第二回。 哭成狗的宋某人回过神来看见沈檀心身上皱皱巴巴的衣服,有几分不好意思,“我一会儿重新给你买一件。” 同样红着眼眶的沈檀心无奈笑了笑,去衣帽间换过衣服,两人漫步在茶庄内部与世隔绝的私人美术馆和博物馆看展品。 那时候沈檀心来参观,拍的照片宋溪午一条也没回复,重走这些地方,沈檀心便显得有几分安静。 宋溪午自知理亏,看个展也软乎乎地凑到沈檀心肩头靠着,宛如娇0。 一幅幅巧夺天工的藏品入眼,像抓了一把又一把极致绚烂塞进灵魂,给人精神上极大的餍足,沈檀心渐渐看出些不对,好像她之前喜欢的那些藏品都换掉了,觉得一般的反倒都还在。 “展品更新了不少,放进库房还是被人取走了?”来自商人敏锐的嗅觉,沈檀心想确定这些高净值人群是不是要急于变现,如果是,说明国内经济环境要出大问题。 结果宋溪午给了她一个绝对没想到的答案。 “我让人都包起来了。”宋溪午搁在她肩头的下巴轻转,侧过脸,鼻尖都挨着她,“婚礼上你拿回去,看是放在熙都壹号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沈檀心眼睛圆睁,轻呼:“这怎么行!人家放在你这里是让你保管,你这样不成强盗了吗?” “我又不是不给钱,他们能有什么意见?” 沈檀心试图挣脱宋溪午给她好好说,这家伙使着蛮力就不松手,没所谓道:“商会能看上他们的东西是他们泼天的福气。” 沈檀心抿住唇,动作停下来。其实也的确是这样,是她多虑了。 不存在什么巧取豪夺,来这里放藏品的人本来就有巴结宋家的意思,宋家愿意接受他们的礼物他们简直求之不得,何况是买卖。 不过某人这话说得是蛮装逼的,沈檀心有点想笑,绷着,侧目偷瞄宋溪午的表情。 某人果然说完回过味才有点脸热,把脸埋进她颈窝,完全挡住。 沈檀心压不住唇角,不依不饶地盯着某人毛茸茸的头顶,“躲什么?” 宋溪午紧抱着她,随着她转身完全躲到她身后,藏着脸。 “宋泼天?”沈檀心话音里都藏着笑。 宋溪午一把放开她快步走掉,掠过一句轻不可闻的:“你讨厌。” “哈哈哈哈!”沈檀心笑的捂嘴,鞋跟轻快的敲响美术馆大理石地面,她跟上去挽住宋溪午的手臂,两个瘦高窈窕的倩影在油画绚丽的暖色长廊里渐远。 “那,苏泼天?” “哎呀!你别说了!” …… 午后日光灿烈,照的院落古艳动人,朦胧如画。两个人在美术馆逛了一圈回来,沈檀心刚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坐下来休息,身边的宋溪午走到她面前,单膝跪下。 沈檀心神色一滞,下一秒意识到宋溪午要做什么,周遭一切便都仿佛微微顿住。 早已在院内等待的两名公证处工作人员走出来,另有商会法务部七个工作人员接连走出,正装整齐,手上各自捧着文书和文件,依次放置在沈檀心面前的藤编茶几上,静待沈檀心过目签字。 “檀心,这些信托基金,你是受益人。”宋溪午跪在地上说, 这种时候一下子有那么多外人出现沈檀心下意识移开视线,但面前的人神情郑重,坚定的目光迫住了她的心神,她心乱了一瞬便平复下来,听面前的宋溪午继续说,“转让协议是关于商会名下各企业我的期权、股份……” 沈檀心眼眸微微睁大,苏喜为商会卖命,那些都是苏喜应得的,也是苏喜在商会内部的话语权之一,她还没开口,面前的女人深邃的眼睛已经看出了她的意图,“别拒绝我。” 沈檀心眼角酸热,还是在国外的时候,她碰见了昔日跟何傅桓的共友才知道何傅桓当年拿走了苏喜多少钱。 那相当于苏喜全部身家,把当初苏喜命都抛到脑后赚的钱全掏空了。 但那些付出没有换来她听苏喜哀求和解释,换来的是她坚决的远走。 “苏喜……”沈檀心声音艰涩,眉心软陷着,“你不必这样,不必……把一切都交到我手上。我们在一起我就很安心,我不需要攥着你所有的资产或是……” 沈檀心哽咽到说不下去,宋溪午轻轻摇头,依然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毫不避讳的实话实说,“可我不安心。” 重归于好第二天就求婚是显得有些仓促,可她实在等不了,这些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她只想要尽全力抓住眼前这个人。 “檀心,我不想再给自己任何机会辜负你,如果真是天有不测风云,真心瞬息万变,我宁可是你来负我。” 沈檀心坠进苏喜眼中绵长的眷恋,心绪一寸寸紧绷,呼吸里开始有泪意,在场的工作人员们一言不发,只是有序的过来躬身做事,在院落长茶几上放下一份份新的文书跟合同。 “这是我的体检报告,每三个月一次,你不在的时候我有听你的话好好生活,运动,养生,洁身自好,作息还算规律,这个是……”宋溪午声音减轻,也许是觉得有些难为情,脸颊上浮上些可疑的红晕。 “是这三年见不到你的时候想跟你说的话,每天都有写……不过偶尔犯病,有骂你,你还是心情好的时候看吧。” 正悄然抹泪的沈檀心不合时宜的笑出来一声,默默收好某个宝宝的小日记。 估计是骂的相当难听。 宋溪午垂了一会儿眼睑,小心而郑重地抬眼望向沈檀心,眸光颤动,她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早一年多就准备好的婚戒,还没开口,嘴唇周围的皮肉已经开始细微不自然的牵扯着,“檀心……”声音一出口,完全是颤抖的。 坐在藤椅上的沈檀心也被宋溪午的紧张传染,暗里捏了把汗,心跳加速起来,结果等了好几秒对面也没声音,宋溪午的话音好像被生生哽在喉咙里,“……檀心,你……” 两个人都莫名绷着无法呼吸,周围不知是哪个工作人员肚子忽然叫了一声。 宋溪午正因紧张而隐颤的眸光一顿,忽然想起什么,抬手看腕表。 从熙都壹号到这边,连哭带逛居然都过去四五个小时了,她抹了一把眼泪立即起身,“怎么都快三点了,早都该吃饭了。” 沈檀心成天吃菜叶子,饿的肯定比一般人要快,这会儿肯定也饿了,可能都饿了好一会儿了,再晚点吃肯定胃要不舒服。 “我先去做饭,荞麦面你吃么?煮面会比较快。”站起身的宋溪午像往日一样说着,下意识就要往厨房的方向走,刚踏出半步,脚步顿住,意识到自己刚才貌似在求婚。 两个女人同时一静。 宋溪午略尴尬的缓缓回头看向沈檀心…… 求婚当然重要,但是沈檀心饿了这件事确实更重要啊。 两人对视着,沉默几秒,同时笑出了声。 可谁会求婚的时候话说一半跑去做饭啊! “哈哈哈哈哈!”沈檀心笑的捂脸,宋溪午也忍不住笑她自己,不过还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吃完饭再接着求呗……要怪只能怪今天时间没算好。 笑了一会儿,两个人都逐渐正色下来,同时发觉这无意之间的一句话,竟像一把开启回忆的钥匙,院子里的时间在连天漫地的阳光中放缓,命运的齿轮完完整整转动过一圈,叩动在最初那声脆响里。 ‘姐姐,我可以去给你做饭吗?我会煮……兰州拉面。’ 沈檀心从藤椅上款款起身,走上前与庭院里的宋溪午面对着面,笑眼里隐含水光,声音也染上潮湿泪意,“那就麻烦亲爱的苏小姐,负责我余生……全部的人间烟火吧。” 苏喜微抬下颌,周身散发着明快大气的生命力,弯起与少女时同样好看的唇角,话音深隽而笃定: “荣幸之至。”-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