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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0

作者:舟无度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21章 她只想快点回家


    【银行卡余额:¥1,557,012.67.】


    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伤到了他们一直废别人的手的自尊心,后面只要苏喜敢下到一楼,底下就有人等着她。


    从四双手,到六双手,伦巴图总是在她把那些人揍得满地乱爬时恰好路过,然后举起收款码。


    “滴!”


    “支付宝到账八千元!”


    “滴!”


    “支付宝到账一万两千元!”


    【银行卡余额:¥1,537,012.67.】


    又是一个月过去,苏喜的脸基本完全消肿,生长激素也逐步减少用量。


    因为这项偶然的,见不得人的,极度刺激人体极限的特殊运动,苏喜的身高在175到176之间仍有上涨趋势。


    伦巴图那边收到沈檀心的安排,给苏喜带上了几只后续使用的激素用药,联系司机和翻译,准备回国。


    本来可以回国了苏喜应该开心,但这下隐隐犯了愁。


    平时那些人不敢上来,大概是因为这个高端整形医院背后有大佬跟那种帮派达成了微妙的平衡,他们就算上来也全是安保人员,讨不到什么好处,但是出去就不一样了。


    瞧那群人不依不饶的架势,这回再来估计不止六个人。


    虽然伦巴图没啥兴趣听,苏喜还是抓着伦巴图主动坦白自己为做生意借了两万美金翻到二十六万美金的事,问伦巴图能不能乔装打扮偷偷走,避着点那些人。


    毕竟她身份是假的,偷跑出去他们也就找不到了。


    谁知伦巴图眼皮都没抬一下,表示顺手就解决掉了,不值得躲。


    苏喜没想到自己觉得天大的事在伦巴图看来就是屁大点,感动的都有点想哭了。


    巴图姐可真是一个面冷心热的好人,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她。


    两个人在医护人员的欢送中下到地下停车场,医院的人一走,一群黑西装的人就从暗处走了出来。


    十三个人,里面还不乏一看就是打手的壮汉,后面几个人手里还有抄着刀的。


    随行的司机和翻译都吓得远远躲在后面,尖叫着要摁电梯上楼。


    伦巴图不紧不慢地走向他们,那些人也一样,逛街一般闲散随意,双方都毫无紧张气氛。


    一行人中间的花臂壮汉用带口音的塑料英文淡声告诉苏喜:“你回不到你的国家了。”


    时间仿佛在伦巴图身上放慢,壮汉‘you’的发音还没结束时,领头人已经被一拳放倒,‘cont’的音还没出口时,前面两个人各自头部遭到重击,随着‘gobackto’之前两人应声倒下,他身边两人被远远踹飞。


    伦巴图到他面前时,他说着‘yourcountry.‘瞳孔已经放大,还来不及改口求饶,抢走他手里的狼牙棒和一巴掌拍碎他的耳膜同时进行。


    嘶喊声划破停车场里的寂静,那人捂着流血的耳朵摔到一边。


    剩下七个人看着仿佛突然出现的伦巴图全都吓傻了,这难道是东方巫术!那女人分明是走过来的,可眨眼间就随手几下,六个人都在地上叫,有的甚至躺在地上跟石头般纹丝不动!


    伦巴图顺手把狼牙棒搭在肩上,眼神扫了一下询问剩下几个人,似在问还有没有事,没事我们要赶飞机了。


    七个人彼此面面相觑,这一眼给彼此打了气,同时亮起手中的刀棍围着伦巴图一起上。


    伦巴图回头看了苏喜一眼,苏喜明白了,快步上前加入混斗。


    打翻两个人之后苏喜忽然被人从身后用钢管锁喉,对方个头实在高出太多,抓眼球抓不到,肚子又大,掏裆也掏不到,往上一勒苏喜直接悬空了,脚踝也攻击不到,苏喜还没学过器械格斗,一时间手足无措。


    一个被伦巴图踹飞的人从地上捡了把刀,爬起就冲过来砍苏喜,她正逼近窒息,全力和身后的人拧着劲,这下只得用尽全力踹准对方腕关节,那人的刀飞了出去,但没再去捡,赤手在她腹部数次连击。


    脖颈进一步被钢管遏住,濒死爆发出的肾上腺素苏喜全力用来肘击身后人的肝部,一击致命。


    随着男人一声沉闷嘶哑的痛呼,钢管松懈了,苏喜向后仰摔,趁机滚出二人包围。


    伦巴图腾出手来,一刀给追苏喜那人插墙上,那人锁骨以下顿时鲜血汩汩涌落,捂着肝脏爬起来的男人死死扒住苏喜的小腿,伦巴图走过来顺手拧了一下他的脖子,人倒头就睡。


    停车场里彻底安静了。


    苏喜半跪在地上大喘气,吐了一口血。


    伦巴图的手伸了过来,苏喜还打算逞强说不用扶,结果一看。


    收款码。


    苏喜表情完全失去管理了,医生精雕细琢的绝世容颜瞬间皱成解都解不开的一团紫菜,声嘶力竭:“不是你看我一眼让我上的么!”


    伦巴图漠然道:“我让你别动。”


    苏喜大喘着气,闭着嘴有几分咬牙切齿,忍着腹痛掏出手机。


    “滴!”


    “支付宝到账八千元。”


    伦巴图手臂没动,淡声纠正:“两万四。”


    苏喜眉毛高扬,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疼得声音发虚:“咋还就地涨价呢?”


    伦巴图:“打赢两千,打输一万。”


    “打输为啥还要一万!!”


    “丢人。”


    忽然有种被侮辱的感觉,苏喜不仅肚子好痛,心也好痛。


    “滴!”


    “支付宝到账一万六千元。”


    钱也好痛。


    【银行卡余额:¥1,513,012.67.】


    司机和翻译早跑不见影*了,苏喜自己提着行李,伦巴图打了一辆车来接。


    去机场的路不算近,路上沈檀心发消息来说晚上会去机场接她,苏喜一看,眼睛就被眼泪糊住了,终于要回家了!


    现在自己变了样子,还长高了好多,不知道沈檀心看到会不会觉得很陌生。苏喜望着窗外店铺一块块闪去的外文门牌,心中有些忐忑,但想念实在更多,压倒性的,大浪决堤般的。


    说起来无论沈檀心哪一套住处苏喜都觉得特别亲切,感觉有沈檀心在的地方就会自动变成家,不……只要见到就是到家了。


    医院出去后道路纵横交错,出租车没开出去多远就被人拦住,车外又是几个黑色西装的人,苏喜看到简直要吐了,这些人到底还有完没完?是一年就开一回张么?就天天逮她一个人,都不上班么!


    司机说什么也不敢走了,伦巴图拉开车门率先下车,苏喜提起行李也从车上下来。


    一个西装男人直接过来攥住苏喜的胳膊,另有一个去拉扯伦巴图。


    这次领头人起码有六十岁,不知道这些人从哪把人挖出来的,头发都白了!


    不过那人没什么老大气质,应该只是个资历老的人,他摆了下手,看起来是要带苏喜去黑暗的巷口里解决。


    伦巴图任由拉扯,跟着他们几个走,估计是打算把这几个人放在黑暗的巷口里解决。


    收到沈檀心消息以后苏喜现在什么缠斗的心思都没有,已经在想着要不赶紧花钱解决掉算了,要几十万哪怕一百万都给,能花钱解决的事儿都不叫事儿,别再叫人了,她只想快点回家。


    白发老头站定了有几分威严,英文说的不好,勉强能听懂,大概是说苏喜打伤了他们很多人,给他们内部造成的影响非常恶劣,必须剁掉苏喜一只手。


    这是有谈判的意思,为避免伦巴图直接开干,苏喜打断他的话。


    苏喜说你们找个班上吧!我们国家跟你这么大的都拿着退休金在广场上舞呢,好多老姐妹儿一块儿跳可带劲儿了!你们给我造成那么大麻烦我也不计较了,钱给你,你的手我就不要了。


    白发老头瞬间脸和脖子全红了,一顿破口大骂,苏喜都担心他当场把他自己气死。


    脑门一凉,苏喜看见一个黑色钢管正抵着自己,再看,是一支手枪。


    国人看到这东西第一反应都不会怕的,因为下意识就不认为是真的,也没见过真的,但这是国外,第二念苏喜才头皮瞬间发紧,海啸般的恐惧兜头而下,激起全身隐隐的寒颤。


    后面的伦巴图已经举起双手,白发老头怒斥小弟上前,他们动作极麻利的把苏喜摁到路边,后面的人照苏喜的膝窝就是一脚,苏喜扑跪在地上。


    右手被人拉出去摁在地面,一柄雪亮的砍刀锵一声立在视线里,几粒碎石子崩飞,另一个人半跪在地,双手举刀,下一秒就要砍苏喜的右手。


    苏喜不是没在想办法,是每一个刚想出的办法都几乎同时被否定,所以脑子里此刻是一团喧嚣到要炸的空白。


    给钱!给超出他们预想金额的天文数字!苏喜刚要喊,身后的伦巴图忽然说了一句日语,意思好像是……


    慢着,自己人。


    苏喜屏住呼吸,听着伦巴图说,伦巴图越说,那些人还真就越听,因为伦巴图说自己是他们一个什么高层的上级,重要的是那位高层他们认识,从事的业务也跟伦巴图说的对得上。


    巴图姐你到底是干啥的啊!苏喜倒吸一口凉气。


    伦巴图一边说一边压着步子缓慢走近老头,老头立即把枪从苏喜脑门拿开对向伦巴图,但就是这么一瞬,伦巴图伸手一个擒拿就把老头的枪缴了,还顺手把保险打开,子弹上膛,枪口抵住老头太阳穴,一串动作行云流水不到两秒,就光听见手枪开保险上膛的脆响了。


    苏喜当场一个原地翻滚到伦巴图脚后,其他人立即掏刀指着她俩,双方对峙着。


    第22章 苏喜设计赚取巨额财富


    老头的枪居然连保险都没开,苏喜后知后觉,这些用刀对着他们的人似乎也才感觉到羞,在这种生死时速的对峙下,他们的刀根本没有威慑力,举着都觉得尴尬。


    伦巴图掂了掂手里的老式手枪,又给他们说了一句塑料日语,意思大概是:枪里有七发子弹,你们人人有份。


    几个人骇然听着,全把刀放下。


    白发老头还算冷静,用力呼吸着,问伦巴图,你们要什么?


    伦巴图:“带我们去你的车。”


    白发老头指向马路对面的黑色丰田雅力士。


    伦巴图把枪抵在白发老头后背并用衣服挡着,另一只手从地上捞起苏喜,开始往巷口外面退。


    苏喜紧紧盯着他们每一个人,精神高度集中,一丝不敢松懈的跟着伦巴图的脚步,伦巴图忽然说话,“去把行礼拿上,还有我的包。”


    语气像稍快点的你吃饭了么,很平常,苏喜心里自然是疑惑这种时候还捡什么包,但还是快步跑去照做。


    一行人就这么缓慢又诡异的移过马路,每个人都是高度紧张,可能除了伦巴图。


    伦巴图用白发老头的车钥匙发动他的车,苏喜快速坐上副驾,伦巴图把老头往外一搡,一脚油门轰然离去。


    车里,苏喜像刚从水里上岸,尖利的猛喘几口气,感觉刚才跟做梦一样,实在过于刺激,但回过神从后视镜里看到那些人很快开车出现在后面,苏喜心里重响一声,这不是梦。


    所以她俩现在不仅抢了别人的枪,抢了别人的车,后面还一群人在追?苏喜实在有点坐不住了,但是再看向伦巴图,跟她完全不像一个次元的人。


    伦巴图一手开车一手握枪,脖颈松弛的靠在椅垫上,面不改色,从容不迫,下巴指了一下自己的包,苏喜赶紧递过去,然后伦巴图从包里掏了根牛肉干送进嘴里。


    啊不是这就是她让自己捡包的原因?


    这也实在过于松弛了吧!苏喜心情简直炸裂,眉头紧皱,“巴图姐!你到底是干啥的?”


    伦巴图这才随口解释了一下刚才那个‘自己人’,她说这种组织内部人员结构都是大同小异,业务就那些业务,外号也就那些外号,随便一编很容易蒙对,主要是语气和神态要让人信服。


    苏喜望着她,这套逻辑类似于在人多的地方大喊一声张伟会有很多人同名,好像是合理的,但其实苏喜心底更容易相信伦巴图真是什么组织的高层。


    伦巴图说她现在是才弄的假身份,不能报警,整形医院里应该是有他们自己人,她们今晚去机场的航班信息可能都已经暴露了,不能去原定机场。


    方向盘一打,黑色丰田在多辆车的穷追不舍下驶向机场反方向。


    此刻沈檀心已经在去机场的车上,抬手看了一眼腕表。


    奇怪,这时候小家伙快上飞机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向来靠谱的伦巴图也没回消息。


    可能临时有什么事耽搁了吧,沈檀心没有多想,把出差回来给苏喜带的巧克力放进车载冰箱里,为了避免路上融化。


    合上冰箱门,沈檀心的手在半空滞了滞,不知道苏喜现在还喜不喜欢吃这种甜食了,自己已经很久没问过她的喜好了。


    车内香槟色氛围灯照见沈檀心精致的淡妆,她半垂睫帘,藏住眼底几分忐忑。


    转眼已经有大半年没见,想来小家伙现在说不定都比她高了,长什么样她倒不介意,她本就不是会被美貌打动的人,不过这倒是头一回,她有点介意自己最近的状态是不是憔悴。


    不仅提前去做了皮肤管理,今天还特意把工作场合穿的商务西装套裙换下来,换了身看上去柔和亲切的藕色绸缎连衣裙。


    翻看和苏喜的聊天记录,沈檀心有些惭愧,不仅忘回很多消息,还忘记看了很多。


    自从被何书臣抓住了星光岛派对丑闻,金黎那边就再也撬不动何书臣的投资了,一分钱都没有,突破口又回到安饶那里。


    安饶态度暧昧,看起来像在何家和金海华都之间摇摆,从Zenobia家啃了六个亿下来,三甲医院却迟迟没有动工,一拖再拖。


    局势被各方拉扯成一潭死水,沈檀心和金黎在不断寻找新的支点。


    想到那些事沈檀心就微微的头疼,失眠已经有半年多,想到苏喜马上要回来,心头难得有了些轻松的感觉,连嘴角都下意识舒展了。


    之前听伦巴图说,苏喜是她这么多年各个国家见过格斗天赋最好的苗子,没有之一,所以这大半年一直在训练,完全没让闲着。


    沈檀心听了就想笑,能让伦巴图这么看重,苏喜估计要累够呛。


    “巴图姐,这艘船是要去哪儿啊?”


    开往东南亚海域的邮轮上,苏喜在甲板上望了眼北斗星,又望向伦巴图。


    为了躲那群人,她们买了张最快出发的船票出海,目的是能出境就行,两个人护照上都有多个发达国长期签,所以有很多地方可以去。


    伦巴图说出一个以东南亚犯罪天堂著称,甚至还在内乱打仗,令国内很多人一听就腰子就一凉的地区,告诉她不用太害怕,等到了坐车去机场,再坐飞机回国就行了。


    苏喜脸色煞白,睁大眼睛看了她整整三秒,崩溃大叫:


    “我现在就跳船游回国行么!”


    伦巴图点头,表示你自便。


    七天后。


    不知道又在忙活什么的苏喜两眼恳切地拉住伦巴图的衣袖,“巴图姐,咱一会儿下船能不能先不去机场?我想去买个货。”


    伦巴图看了眼苏喜递来的地址,探究地扫视着苏喜的头,最后落在那双激动到发光的眼睛上,“这地方在打仗,还有嘿帮火并。”


    苏喜点头,“嗯我知道!”


    要钱不要命,伦巴图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就拒绝了。


    结果苏喜一下子急的都快哭了,原来这几天苏喜在船上发现一个矮矮壮壮有点黑的外国人一直在打电话,听上去特别焦虑,忧心忡忡。


    听他打电话的关键信息,这人是来自奇基穆拉地区,本来这趟是要卖一批危料高货,结果现在人还没到地方,买主家那边打仗,把翡翠加工厂给炸了,工人全跑了,买主也炸死了。


    兵荒马乱的,接他的人也联系不上,现在手里这批货入海关还要缴一笔不菲的税,就算到地方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他守着这批昂贵的石头,进退两难,只能不停联系当地其他厂子的老板。


    危料是产地在危地马拉的一种矿物,矿物结构和缅料翡翠差不多,宝石学特征也基本一致,在各个国家都能出具正规的翡翠鉴定证书。


    品质顶级的危料当缅料卖,别说买家了,行家都分不清,但危料产量大,成本价天差地别。


    苏喜已经跟他聊了几天,货虽然在船上但没到港口还不能拉出来看,但是都切片了,随身带了几片很小的,手机上能看那批货的图,全是满色好料,跟沈檀心还有沈檀心身边那些朋友戴的一样,甚至颜色更好。


    这个时候买下这批料,只要能运回国,加工好再卖出去,一条高品质手镯或珠链就可以买百万甚至千万人民币。


    这批料全拿下的话,够做几十条手镯,上百个小件,这简直是足以让人发疯的诱惑。


    可苏喜钱不够,她估计那批货压最低最低也得要八百多万,人家肯定是想尽快全部出手赶紧离开这个打仗的地方。


    出发第三天的时候就有其他老板出价,那个奇基穆拉人答应把货送过去给人看,钱不够的苏喜只能得到一个交易地址,到时候带着一百多万去看能不能收点边角料。


    苏喜蹲下来,都快给伦巴图跪了,伦巴图难得仔细听了她在说什么,提了个关键问题,那就是你冒着生命危险去,结果没别人出价高,不是什么也得不到么?


    而且你一百来万想买人家八百万的货,是不是也有点太贪了?这话伦巴图放在眼神里,没说出来。


    苏喜浓丽英挺的脸上露出一抹坏笑,很是狡黠,显然是已经想到了办法,“他一定会卖给我的,至少是一部分。”


    “no。”伦巴图言简意赅。


    “净利润分你一半!”


    “no。”


    “我自己去,你把枪借我防身。”


    “no。”


    “巴图姐!”苏喜当场就哭了,“求你了我真的很想要那个石头!求你了姐姐!”


    “……”


    伦巴图深呼吸,抹了一把脸。


    吵死了。


    下船后苏喜带着伦巴图直奔附近最大的银行,用一百万人民币换了五千万缅币,剩下的全换成美元,用路上捡的破麻袋装上往后背一扛。


    缅币最大面值1000,苏喜虽然扛了一麻袋钱但也不算特别重,这不是苏喜第一次见这么多现金,早在两三年前就看沈檀心用过这招。


    那时候沈檀心说现在的人看数字看多了,对钱的感觉淡了很多,预算低又想成交的话,把预算全部换成现金,直接往卖家面前放。


    一摞摞纸币给人的冲击力会比语言,数字,及它本身的价值都强,人看了很容易上头,松口。


    【银行卡余额:¥513,012.67.】


    出了银行伦巴图就把枪别在腰前显眼的位置,两人加快脚步往交易地赶。


    这里的城市建设看起来还比不上国内十八线的县城,路上没什么人,但四处都有残垣断壁爆炸燃烧的焦黑痕迹,钢筋从墙体里穿出来,店铺要么空着要么门窗都是破碎的,砖石和垃圾满地,尿骚味阵阵扑面而来。


    时有不知意图的男人经过身边,衣着破旧,满身灰土,两眼发直充满未知的侵略性,但所有多看她们几眼的人,都在看到伦巴图腰上那把枪时顿时弹走视线,低下头,大多甚至绕着她俩走。


    直到一群小孩的嬉闹声从不远处传来。


    伦巴图一把拽住往前赶的苏喜,静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苏喜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什么炮弹地雷呢,为啥听见小孩的声音要停下来?她疑惑,但她闭着嘴不问,完全听伦巴图指挥。


    细微的脆响从前方破墙传来,这下苏喜听出来了,那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嘭!”


    一声枪响,苏喜吓得双腿一抖,墙那边传来一阵欢呼大笑,从夹杂着脏话的零碎单词里,苏喜听明白了,那群孩子居然在用枪打鸟!


    伦巴图拽着她开始一步一步悄声往后退,那群孩子也连蹦带跳地从墙后走出,出现在她们视野里。


    全是小男孩,最小的六七岁,最大也不过十四五,有的有手枪,有的身上挎着不知道从哪里捡的长枪,都快比他们人还长。


    在他们转头看到她俩之前,伦巴图揪着苏喜拔腿就跑,紧接着身后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枪响。


    苏喜的魂在歇斯底里的尖叫,人没空发出声音,那些孩子在后面狂奔着追,边追边大笑,高声叫骂,激动地高呼着要怎么使用包围战术逮住她们,甚至兵分几路来找。


    苏喜追着伦巴图在这迷宫般的残破平房间穿梭,枪声和孩子的笑声不断在四处响起,她感觉自己像只蚂蚱正在被小孩追,每躲进一间破屋就会很快有小孩的脚步声快速接近,显然这里是他们熟的不能再熟的主场。


    这算是苏喜头回见伦巴图急,两个人暂时躲在一面墙后面,伦巴图在拿匕首割她自己的皮包,那群孩子正朝这边跑过来,伦巴图两刀下去割不烂狠插第三刀。


    包这才撕开一条大口子,伦巴图拿出装有所有证件的密封袋叼在嘴里就跑,出了墙一挥手把那只皮包远远扔向那群孩子。


    几根牛肉干从包里飞出去,包落地后,那些包装高级的牛肉干从拉链和破洞漏出来,那群孩子霎时间一拥而上疯抢,因为有的抢的多有的抢的少当场打起来。


    包口小有可能让领头的孩子有机会一把抓起来勒令所有人抓到人再分,但是一个四处漏东西的包就没那么好控制了。


    那些孩子为牛肉干打的很激烈,两人趁乱跑远了,方向正对交易地,于是两人就这么狂奔快半小时到了地方。


    看得出这是一个才被夷为平地不久的厂房,皮卡车旁边有几个放着石头的小推车,奇基穆拉人带着几个同样矮胖有点黑的工人守着那些石头,又在焦头烂额的对着电话狂吼。


    不出苏喜所料,对方没来。


    不缺钱的人更惜命,才不会为几个钱轻易到这种危险地方来,但是那个奇基穆拉人来了,工厂老板就可以再跟他压价,压到离谱的程度,不得不说做生意还得是亚洲人。


    苏喜走到他面前,他还在对着电话狂吼,毕竟比起数百上千万,苏喜这一百万根本不够看的。


    苏喜把麻袋里的钱全倒了出来,一场花里胡哨的钞票雨,下的在场几个人全瞠目结舌。


    第23章 呀,好大一只,比她高了,她轻笑着回抱住苏喜,把下巴搁在苏喜肩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奇基穆拉人逐渐放下手里的电话,扫视这些钞票,胸口强烈的起伏着,但比起几个工人他算得上十分冷静,用英语问:“缅币不值钱,这一共多少?”


    “一百。”苏喜说。


    “别想了。”他看也不再看一眼,又拿起电话准备再打。


    苏喜:“我不耽误你事儿,我挑三片,拿了就走。”


    奇基穆拉人手里微顿,看了眼石头,又看了眼地上的钱。


    听得出对面给的价格是很离谱,电话里大喊三百万,见面还不知道要砍多低,快把这人给气死了。


    “外面相当乱,我们刚从那边过来,你拿着这些缅币在这边还好走动些,都这时候了能卖一点是一点么,谁知道一会儿出去什么情况?”


    对方这回爽快挂了电话,带着苏喜去推车上挑。


    苏喜上去就挑了三片玻璃种帝王色,对方肉疼的连呼不行,要死要活的不卖了,非要等出千万的老板来,于是苏喜又换了一大块去皮开窗的料,加一片切好的冰阳绿,好说歹说总算给磨了下来。


    对方蹲在地上用点钞机收钱,收起来还是用的苏喜捡来的麻袋装,收着收着他眼神隐隐有些变化。


    他用异样的眼神看钱一眼,又看苏喜一眼,但不经意瞥到伦巴图腰前的东西时,那异样的眼神瞬间融化,回归了人类,甚至显出几分良善。


    苏喜和他约定剩下的石头给她留着,她回国周转一下就全买走,他嘴上自然是答应,但肯定还是要看这期间有没有别人出价。


    苏喜终于买到了豁出命也要搞到的东西,用小推车推着上百公斤的石头,激动的一点也不嫌重,这比金山还值钱。


    苏喜笑得合不住嘴,抬头问伦巴图,“巴图姐,机场的车啥时候来?”


    伦巴图一手扶枪,一手遮阳,淡声回答,“公路被炸了,车过不来。”


    苏喜的笑容僵在脸上。


    伦巴图不搭理她,后面几个人还在热火朝天的打电话吵架,苏喜在热风里缩了下脖子,一巴掌拍飞追着咬的花腿大蚊子。


    “那我们难道……走去机场?”苏喜下意识空咽了一下,被魔童追逐的画面历历在目。


    “等着。”伦巴图冷声。


    等到路修好么?苏喜的心提到嗓子眼,都说小国家基建慢,这路得修到猴年马月去啊!


    越等,苏喜的表情越难看,心里越没底,连后面几个人也注意到这俩女的跟罚站似的一动不动。


    真的没别的办法了么?苏喜手里握紧小推车,看伦巴图毫不慌张,也不好意思再问。


    隐约有飞机螺旋桨声传来,一架军用直升机越来越近,越来越低,卧槽!打过来了!苏喜拉伦巴图想找地方躲,结果居然拉不动。


    身后几个危地马拉人全大叫着趴在地上抱头,哭爹喊娘大喊着自己是平民nonono什么的。


    直升机还是就这么落在了空地上,螺旋桨掀起的大风卷起地上的沙尘让人睁不开眼。


    苏喜被风吹得弯着腰,好不容易睁开眼,只见伦巴图摆了一下手,飞机上跳上来一男一女,伦巴图和那俩人一起帮苏喜把石头扛上飞机。


    苏喜又确定了一遍这架飞机的型号和外观。


    这是军用飞机啊!


    巴图姐!


    你到底是干啥的啊!


    坐在直升机上系好安全带,苏喜一脸懵逼,听着伦巴图跟这对情侣聊起那些年一块儿扛枪的日子,三个人有说有笑,仿佛又回到那段热血沸腾的青春里,就差碰杯喝一个了。


    不过朋友归朋友,伦巴图看起来是完全不会占朋友便宜那种人,询问过他们这次出来各项费用,拿出手机就给他们结清了。


    苏喜早就听说军用飞机烧钱,没想到有这么烧钱,这个型号的直升机飞一趟成本要近三万美元。


    “巴图姐。”一直沉默不插嘴的苏喜叫了她一声。


    苏喜记得一开始没有选择乔装离开而是硬刚,是伦巴图的决定,当然,无论是惹上放贷的人还是非要犯险买石头,自己要负全部责任。


    “这钱你别找沈董报销,也别自己出。”苏喜拿出手机打开手机银行,上面有之前存过的伦巴图的卡号。


    “叮!”伦巴图的手机响起信息声,提示二十一万到账。


    【银行卡余额:¥303,012.67.】


    伦巴图看了她一会儿,似乎对她哪来这么多钱有不少震惊,不过还是什么也没问。


    苏喜嘿嘿一笑,“还有就是这些事儿你能不能别给姐姐讲,讲的话也收着讲……我回去请你吃牛排,赔你牛肉干。”


    伦巴图没什么好气儿,但是应了一声。


    直升机飞的快,没多久两人就到机场附近要下去了。


    对于苏喜这次临时撤回一个回家,半途干到东南亚去的事情,伦巴图之前在船上是这么给沈檀心解释的:


    【苏喜因为很久没见您了,很紧张很激动,所以急着准备礼物给您,需要耽误一周。】


    回国的飞机上苏喜心里的小火花都要炸出来了,因为她现在真有礼物给沈檀心,这是她认为自己认识沈檀心四年多以来,第一份像样的礼物。


    机舱舷窗外,万米高空的云群结队缓行,日光时而刺穿云海倾而泻下,苏喜热泪盈眶,此刻的心也腾在万米高空。


    回国入境第一天,苏喜没回熙城,她花五百块买了些水果点心去到之前教过她的粤菜老师家登门拜访。


    通过老师牵线,她成功联系到一位省级玉石雕刻大师,在熙城大名鼎鼎,工费五万起步。


    苏喜出价十万,请大师用那块去皮料完整的雕一个大约40x30x25的随形摆件,这种摆件能最大程度展现玉石本身的材质之美,而且不废人工,几天就可以雕好,价格相对动辄几个月才能雕好的摆件,工费要便宜的多。


    (随形雕刻:在遵循原物形态的基础上做适量修正雕琢,无过多人为修改痕迹,保留天然形态特有的艺术气息。)


    结果大师一听是危料,直接说档期满了,苏喜出价二十万,说尽好话,都快认大师当爹了,大师说可以排到半年后,但最好还是换成缅料。


    最后苏喜出价三十万,大师说仅此一回,下不为例。


    【银行卡余额:¥2,512.67.】


    七天后,苏喜到大师的私人展厅里看成品,展示柜前已经有十几个人围着她硕大的翡翠摆件惊呼。


    那些人是大师和他一大群徒弟还有慕名而来的同行。


    见苏喜来,大师回头看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加工之前他从开窗看确实是正绿的尖货,可他没想到品质能高到这个程度。


    整体接近帝王色,玉化程度极好,内部几乎没什么绵,通体呈现玻璃光泽,刚性相当强,那夺人心魄的珠光自带皇家气场,再不懂货的人一看也知道价值连城。


    这东西往这展示厅里一摆,近百平米的空间都能被它那种气场牢牢镇住,所有人都移不开眼球。


    与这种,色,水头差不多的珠链,玉镯,在拍卖行从来是轻松过百万。


    “这个老总是真聪明啊,这种好料就是不用雕,做个随形最合适,这多少钱?绝对得过亿!”大师徒弟头回见这么顶级的东西,赞不绝口。


    一旁见多识广的珠宝商摇头:“一个亿哪能买到,上个月香港拍卖的帝王绿手镯都过亿了,这个这么大!能做多少只手镯了。”


    有人伸出三个手指,“我看得保守这个数,乱世黄金盛世玉,还要考虑升值。”


    大师走过来问苏喜,声音放的低,带着几分不悦,“这东西你哪来的。”


    苏喜:“祖辈遗物。”


    大师蹙眉瞥着苏喜,有十足的不信,不过这年头这么好的料还真不好找,有可能还真是祖辈传下来的,他又问:“你要拿去干什么用?”


    苏喜直视他的眼睛,目光诚恳,“送养育我的人。”


    大师眉头微释,“送长辈?过大寿啊?”


    苏喜抿唇,没忍住笑了一下,“算是吧。”


    大师脸上露出一丝嫉妒,把苏喜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硬憋出几分礼貌,悄声说:“反正,我不会闲了没事儿到处伸张,但你也不能在外边骗人说是缅料,我要是知道了我肯定给你抖出来。”


    苏喜笑着连连点头,走过去,在一群人睁大眼睛的议论声中,摆手让工人去给珠宝箱打木架做打包,当场把东西带走。


    临走,大师还是忍不住笑叹一声:“这真是,姑娘!你啥家庭啊!这么大手笔?皇亲国戚啊这是?”


    苏喜笑得不行。


    星光岛商业街转角咖啡店。


    安饶黑衣咖裙,靠坐在落地窗旁的位置等待,微水泥墙面搭配茶几上雾绿色的尤加利有几分苦闷氛围。


    店里的音响再放风格清泠的轻音乐,沈檀心的高跟鞋声从进门响起,由远及近。


    沈檀心不想见这女人,但今天这女人发消息说捡到了苏喜的遗物,她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沈檀心在临近沙发的位置止步,站立着,和安饶对上了视线。


    安饶示意她坐,她立着,眼神冷淡,“什么事。”


    安饶脸上并没被冒犯的情绪,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爱马仕项链。


    “我今天去看了苏喜,正好碰到一个男孩子也去看她,听说话好像是苏喜同班同学,那男孩因为苏喜转送的这条项链追到了前女友,但后来前女友脚踩多只船,伤透他的心,所以他把它留在苏喜墓前了。”


    安饶看着手心里那条项链,若有所思,“我想苏喜是不会给自己买这么一条项链的,应该本来是给你的。”


    她想伸手接过来,但是看到在安饶手里,脸色依然冷若冰霜,“放桌上。”


    明明白白的嫌弃。


    安饶眼中一痛,微微握了下手中的项链,看着沈檀心的眼睛,说话另有所指:“你嫌我手脏……你自己的手又干净到哪去?”


    数月前有一条震动外网,真相难测的花边新闻。Zenobia出看守所以后继续花天酒地,全世界各地旅行,完全不顾家里公司深陷一场场官司,父母焦头烂额,紧接着Zenobia在索马里海域海钓时不幸落入海中,险些淹死,恰好被路过的非法船只捞起。


    他们向Zenobia家里索要五千万赎金,这无疑是给她家雪上加霜,Zenobia回国后家里彻底破产,一家人从熙城销声匿迹,很多网友都说这场意外大快人心。


    只有安饶注意到,去海钓那天的Zenobia,ins自拍照里笑的很甜美,但从头到脚密密麻麻像英文报纸一样纹着她自己的姓名,身上穿着极度暴露的……女仆装。


    两人再次对上视线,各有各剥皮剔骨的锋利。


    不过几秒,安饶率先收回眼神里的攻击性,将项链放在桌子上,语气愈发柔软:“苏喜的事情我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Zenobia对苏喜……”


    沈檀心弯腰一把拿走项链,也很明显不想听安饶道歉。


    “檀心。”安饶叫住她,站起身。


    “我知道这么说你肯定不相信,何书臣叫人在我手机里安装了监视设备,星光岛那天是他自己派人去搜集证据的,我没有为他做事,我只想尽快拿到能建医院的钱而已。”


    沈檀心继续往前走。


    “沈檀心!”安饶再次叫住她。


    “下个月就动工,我保证。”安饶声音恳切,“我想你其实对苏喜不止是利用,现在看来多少是有一点真感情在。”


    “那座医院,就当为苏喜的死,我给你的补偿。”安饶轻声道。


    沈檀心脚步微顿,侧转过身嗓音冷冽,“再加一座外国语学校,医院是你本来就答应过的。”


    安饶抿出一丝无奈的笑意,“这我说了不算,但我知道了,我会去想办法。”


    她经过沈檀心身边,沈檀心特有的浅淡香气萦绕鼻间,已经大半年没有靠近过沈檀心的安饶不由鼻头一酸,眼里有些湿润。


    再开口,带着些苦笑的声音里也染上泪意,“沈檀心,如果那天意外死掉的是我。”


    安饶看向沈檀心的眼睛,眼里隐隐泛着水光,“我在你这儿值多少钱?”


    没想听沈檀心回答,安饶自嘲的笑了一下率先离开。


    沈檀心的心情完全没受那人影响,那人走后,她垂眸看着手心里的项链,温温的笑容勾起唇角,与方才的冷厉判若两人。


    入夜。


    沈檀心回到熙都壹号,一进家门,屋里一片黑暗。


    她摁下走廊灯开关,灯没有反应,刚要喊阿姨,屋里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我把电闸关了。”


    沈檀心开灯的手在墙边滞留,随着苏喜的声音入耳,连带着呼吸都微微一颤。


    伦巴图是今天回熙城的,说苏喜明天才回来,她不太信,估计就是小家伙要给她搞*点惊吓。


    心口下意识就有些酸热,沈檀心故作埋怨,语气严肃几分,“耽搁七天又七天,是不想回来了。”


    黑影从客厅冲过来,快步靠近她,一把将她抱住,熟悉的气息裹住她,是未曾听过花名的香气,是未断奶的小兽暖香。


    呀,好大一只,比她高了,她轻笑着回抱住苏喜,把下巴搁在苏喜肩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第24章 “今晚不让你睡。”


    似乎力气也大好多,双臂完全包裹住她,像要把她嵌进身体里,抱得她有些喘不过气,脑袋也深深埋在她肩上,太过用力,压得她不得不微侧脖子。


    这半年多她心口一直隐隐漏风的地方,就这么被温热猛然挤满,沈檀心也用力回抱苏喜,心里终于得到安定。


    苏喜不声不响,只是双臂一阵紧过一阵,沈檀心感觉颈后点点滴滴愈发潮湿,显然有人躲在黑暗里偷偷掉眼泪,她心头丝丝缕缕的抽着疼,很轻声的给苏喜道歉。


    “对不起,我经常不回你消息,有时候我看到了也没有回,对不起……我实在提不起精神,没有心力。”


    她紧紧抱住苏喜的腰背,侧过头,闭眼忍住眼里的热意,轻轻嗅着苏喜的头发,缓慢轻吻,接二连三,“我很想你。”她抚摸着苏喜的脑袋,抚下去发现以前顺滑的长发剪短不少,只到肩部,“怎么剪掉了?”


    怀里是苏喜潮湿发闷的声音,“训练的时候总冲澡,头发太长麻烦。”


    “累么?”


    “还好。”


    沈檀心呼吸轻抽一下,“……痛么?整形。”


    抱着她的人轻轻在她怀里蹭了蹭,似是在摇头,“不痛。”


    沈檀心有些想笑,这家伙像只不知道自己已经长的很大只了的大狗狗,哪怕弯腰低头也非要钻到人怀里。


    不再说话,沈檀心静静地任由苏喜死死抱着,也紧抱回抱。


    这大半年苏喜设想过无数种和沈檀心再见的场面,她有好多好多话想给沈檀心说,有好多好多吻,大概率会把沈檀心的嘴都亲脱皮。


    但真到这一刻,她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就这么抱着,一直抱着,抱一晚上,到明天,抱到八十岁,一百二,就这么老死。


    沈檀心感觉到苏喜时而紧握她的肩,就这么偷偷摸摸把她半个肩膀都哭湿才逐渐止住,沈檀心轻拍她后背,含着笑,“现在能开灯了么?”


    “不能。”怀里的人闷声抽噎。


    沈檀心还是笑:“为什么?”


    怀里的人又哭了,哭得都要上不来气,“我怕你看到我觉得陌生!就不喜欢我了!”


    心软成一滩水,沈檀心紧皱着眉,哭着笑出一声,“怎么会?傻瓜,那明天太阳也会升起来啊,就照到你了。”


    “明天你就跟我很熟了。”怀里的人哑声说。


    沈檀心有些不解,“嗯?”


    忽然双脚离地,她就这么被苏喜很轻松的抱起来,苏喜抱着她往卧室走,沈檀心笑着,“我还没换鞋。”


    仿若天旋地转,她一下陷进柔软的被褥里,苏喜放开她,弯腰去解掉她脚上的高跟鞋。


    “你去哪儿了,鞋底都是沙子。”苏喜把那双鞋放在地上,按理说沈檀心出门下地库就是保姆车,平时不在家就是各个公司,会场或高档场所,那些地方不是高级地板就是地毯。


    “岛上,有个人把你之前买的项链捡来给我了。”沈檀心特意省去那个人的姓名,免得苏喜一回来就不高兴,说着,她伸手从裙装口袋里摸索那条项链。


    谁会闲了没事大费周折干这事儿?苏喜脑子里想了一圈,答案很快落在一个让她不高兴的名字上,脸色一下就变了,也就只有那个女人,为了见沈檀心能绕这么大圈。


    苏喜伸手捉住她找项链的手,十指相扣,但俯身把那只手摁在沈檀心头顶。


    “你刚去见了安饶。”很是幽怨的声音在黑暗中伴随热流喷洒在沈檀心耳廓,“还‘有个人’,还想着瞒我一下?”


    两人身体紧贴着,分不清彼此心跳,沈檀心柔声解释,“我是去见你买的项链……你本来是给我的么?”


    苏喜在黑暗里郁郁的盯着沈檀心一开一合的嘴唇,脑子里只有沈檀心刚刚去见了安饶,什么项链的根本听不进去。


    岛上被打了药以后过去的记忆总是模糊,她都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给沈檀心买过项链。


    自己辗转那些要命的鬼地方,都大半年没见到她了,连视频都连不上几次,天天想天天想都快想成神经病了,回来第一天,她就在和安饶见面。


    沈檀心任由苏喜摁着,另一只手摸苏喜的头,声音很轻,显得有些小心,“生气啊?”


    苏喜不理她,把她另一只手也扣在她头顶,一只手就轻松掌控沈檀心两只手。


    这种明显的力量差距是让苏喜心底窃喜的,刚才把沈檀心抱起来她就感觉到了,以前沈檀心拎她跟拎小鸡似的,现在她把沈檀心从玄关抱到卧室,感觉跟掂个锅差不了多少。


    “我已经气死了。”苏喜这才没好气的说。


    沈檀心轻笑出声,笑她乱吃醋,还是小孩子心性。


    “你们这大半年见了几次?”


    “就今天这几分钟。”


    “嚯,就一次,就被刚好被我逮到了。”苏喜说完也觉得自己实在是阴阳怪气,但还是忍不住,“那个狗东西凭什么那么轻易见你?”


    沈檀心笑着,不厌其烦的反复解释,“我去拿……”苏喜堵住她的嘴,狠狠吻她,“你就狡辩!”


    苏喜覆压着那两瓣温软辗转掠夺,头微侧闯过贝齿阻拦,肆意侵吞那处防备无措的柔软,直到把沈檀心的笑完全吻化掉。


    随着缠吻愈来愈深,苏喜的心逐渐沉下去,以前只要一亲到沈檀心她就沉迷,极尽满足的专注每一秒,可现在她越吻心里越委屈,委屈快要将她淹没。


    苏喜微微放开沈檀心的唇,两人都气喘吁吁。


    她松开沈檀心一只手,抓来放在自己脸侧,闭眼将沈檀心的手拂过自己眉目,鼻梁,嘴唇,让沈檀心熟悉她这张新面孔。


    她的声音因长时间接吻带着些含情的低哑,依然是藏不住的委屈,“檀心……你知道是谁在亲么?”


    沈檀心听得出苏喜难过,不哭也似在哭,她轻抚着手里那张骨相分明,轮廓利落的脸,不用想也知道,现在的苏喜,一定是顶级大美人,又斩男又斩女。


    “是我家苏喜啊,不管是什么样子,都是我家苏喜。”沈檀心轻声说着,摸到了苏喜明显比以前宽的肩。  :


    顺着肩探下去,是紧瘦瓷实胳膊,她轻轻捏了一下苏喜手臂的肌肉,带着许多欣慰:“比以前更健康了,现在来姨妈还会肚子痛么?”话没问完,苏喜强势拉过她的手又摁回身上。


    沈檀心现在明白了苏喜的意图,她是要自己在黑暗里熟悉她的身体,关闭大部分视觉,其他感官就会变得更灵敏。


    她要自己感受她。


    苏喜带沈檀心在黑暗中描摹出自己,由外至内,宛如认识一个新人的逻辑,见过外表后,充分探索内在。


    “檀心……我是苏喜。”她伏在沈檀心耳边,声音难耐的微颤。


    为什么微颤,此刻全世界只有沈檀心知晓。


    十多分钟后,天地颠倒,苏喜抱起她,扣住她的后脑吻过来,所有动作都反客为主。


    极致汹涌的浪潮一次次席卷沈檀心,苏喜在用自己的方式让沈檀心一遍一遍重复她的名字,以助于彼此熟悉,加固影响,牢记脑海。


    哪怕沈檀心的声音已经因某些隐秘的原因,染着生理性的哭腔,苏喜仍然不依不饶,慢条斯理的纠正。


    “姐姐,我叫苏喜,不叫‘啊’”


    ……


    间歇里苏喜用气声求她,“明天能不能把公司的事都推了。”


    沈檀心早已这么做了,知道苏喜这两天可能回来,她腾出半个月时间,想着和苏喜去度假。


    她声音轻弱,“你想去哪玩?”


    “明天你在家睡觉,今天晚上不让你睡。”苏喜捏住她脚踝重新放回自己肩上。


    ……


    又是一年盛夏,熙城今年少雨,所以不似去年湿热,清朗天气居多,如苏喜所愿,快天亮沈檀心才得以睡个安稳觉,中午外面阳光灿烈,卧室里紧闭窗帘,依然像在夜晚。


    担心沈檀心热醒,她一睡着苏喜就轻手轻脚下床去开电源,把中央空调打开。


    快下午的时候沈檀心逐渐醒来,她靠在女人怀里,手臂搂着对方窄细的腰,一个人睡了大半年的人身边忽然多了个人,刚睁眼自然是一怔,要反应一下。


    是我家小苏喜回来了。


    沈檀心甜甜的想起,脸往上抬,一张陌生的脸映入眼帘。


    沈檀心眼里一闪而过的茫然被早就醒来的苏喜捉住。


    这张陌生的脸,眼睛里是苏喜的眼眸,有苏喜独一无二的眼神,是忠顺小羊,狡黠狐狸,压抑天性的食肉性动物的结合。


    她看到苏喜特有的表情,眸光微颤,眼里是心底都在发抖的紧张。


    一时间,沈檀心感觉连带着眼前这女人的脸庞与轮廓,周遭一切都消失了,她不知道这女人长什么样子,甚至不知道自己卧室里是什么样子,她只看得到苏喜的眼睛,认得里面的灵魂。


    沈檀心伸手捧着苏喜的脸,在苏喜额头上印下一吻,迟迟没有离开。


    苏喜呼吸艰涩,从这醒来第一个对视里她便知道,沈檀心依然喜欢她。


    意料之中,谋划之内,但还是惹人心惊,砰砰激荡在胸腔里,久久难以平复。


    沈檀心闭着眼睛,又轻轻吻她的眉,脸颊,最后才睁开眼睛跟她说话,未语先笑,“紧张到睡不着么?”


    是的,但是不能承认,苏喜微抬下巴,目光灼灼,满眼我还能再来的那种跃跃欲试,“我不困。”


    沈檀心失笑出声,‘熟悉’了一夜,这一睁眼确实更容易接受这张陌生面孔,小家伙这真是精心计划好了的。


    退一万步说,自己脸上如果真露出些不适应,难免苏喜不会逮着昨晚某些事让自己负责。


    沈檀心无奈的笑了笑,抬手捏着苏喜的下巴,瞧向苏喜的眼睛里露出点锋芒,黑眸里流光溢彩,“你套路我,有组织有预谋,伦巴图现在都为你做事。”


    苏喜眉峰微动,抬腿就从床上溜了。


    不都是你教的?我不过是学起来而已,苏喜心底不无得意的窃笑一声。


    苏喜给她拿来衣服,回到床边还是有些紧张,定定看着她换衣服。


    “你干嘛?”沈檀心用被子遮了遮自己,苏喜现在这张脸不动声色时比之前多出些攻击性,站在床边直勾勾瞧人,莫名叫人脸热。


    “……你觉得我好看么?”苏喜紧盯着沈檀心的眼睛,她从没比现在更在乎自己的脸。


    可能苏喜自己都没意识到问了个送命题,沈檀心想了想怎么回答,如果说好看,那是以前好看还是现在好看?


    “我喜欢,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沈檀心微笑着说出满分答案,“你自己呢,你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么?”


    这张脸每个细节都是当初苏喜自己在电脑上选的,她出创意,医生出技术,沈檀心出钱,她自己算是自己的再造父母之一。


    “嗯。”苏喜应声,一听沈檀心说喜欢什么的这种话,脸马上爆红,一秒也不耽搁,她转身就出卧室。


    苏喜跟两个阿姨一起做了早餐,虽然起床已经是下午了,还是弄了一大桌颇具仪式感的粤式早点。


    饭间沈檀心的手机响了一次,备注是安饶,沈檀心没接,之后又发来短信,沈檀心看了,回什么苏喜就不知道了。


    苏喜还记得自己出国之前,安饶跟何书臣俩人虽然都算聪明老练的人尖儿,但全程就是被沈檀心摁着打,早已是俩不成气候的手下败将。


    安饶现在不知道躲着点沈檀心,反而上赶着往前凑,是找死?


    苏喜难得语气正常,不阴阳怪气,“安饶想干嘛?”


    沈檀心尝了一口蟹黄汤包,先夸了一会儿苏喜的手艺,然后才说正事。


    “安饶想换个靠山,星光岛那次派对丑闻牵扯的宾客人数众多,其中不乏许多在熙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本来警方那边出于保护个人隐私是秘密处理的,但何书臣的人混在里面,那天拍了很多照片。


    这事儿一旦泄露出去,必然举国震动,到时候网上再一发酵,星光岛就是个人人唾弃的地方,游客经过都会嫌丢人。”


    苏喜放进口中的粥都咽的缓慢了,有些担忧的望着沈檀心,真泄露出去,沈檀心那价值数十亿星光岛项目的股份就要砸手里了。


    这还是最保守的估计,金海华都万一因此一蹶不振,沈檀心是不是会受牵连?


    不过星光岛真黄了何书臣也没好结果,他倒也没理由搞自杀式袭击,“何书臣岂不是有了保命符?”苏喜问。


    沈檀心点头,喝了一口姜茶,用湿餐巾沾干净嘴角。“所以这大半年没人过的舒服,各有各的难受。”


    苏喜望着轮廓有些清减的沈檀心,心里涌上酸涩的心疼,自己昨晚只顾着吃醋,都没好好关心沈檀心这半年公司里的事。


    照这么看这盘棋已经下死了,破局之法在人,沈檀心现在应该需要撬动能量更大的盟友。


    苏喜想起自己那块旁人看来价值可能过三个亿的翡翠,心里较以前相比多了太多底气,现在自己终于多少可以帮上她了。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需不需要我帮你打点什么人?”苏喜认真的问她。


    身高增加十多厘米,又是全身性生长,苏喜的声音也有了些许改变,属于这女生光听声音就有一米七几那种,胸腔微微参与共振有些沉的音色。


    沈檀心愣了一下,一时间以为自己在公司或者哪个朋友的茶室里,反应了一瞬才发现说话的人是苏喜。


    是她家小苏喜?沈檀心侧过头望着目光坚定的苏喜,眼神里没有一丝怠慢不屑,只有意外和惊叹。


    第25章 深邃的黑眸里只有沈檀心一个人


    视线相对,一方熠熠,一方温柔。


    沈檀心勾起唇角,温声道:“就像有许多人为标榜自己爱国,排斥进口车、进口食品,但你从没有听说过谁生病检查的时候会排斥进口的先进仪器,谁得了癌症会排斥用疗效更好的进口药。公众的道德批判本质原因是与自身利益捆绑的不够深,所以相比起第三产业,我更需要岛上有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学校。”


    沈檀心细白的指节在桌面叩出轻响,“我需要拉来能产生稳定经济效益,带动大量就业的实业公司入驻在岛上。”


    苏喜了然,“我有礼物给你。”


    沈檀心看了苏喜一会儿,愈发觉得这孩子出去一趟回来气场都变了,成熟了很多很多。


    人在经历一些大的变故后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苏喜是因为岛上那件事成长了这么多……沈檀心的心底酸涩地抽疼着。


    这套住处上下两套平层贯通,客厅空间极宽敞,苏喜打电话叫人把东西送到家里。


    沈檀心听伦巴图简单提起过,苏喜老样子,自己捣鼓些小事情赚点零花钱,给她带礼物是她意料之中的,但是当工人小心拆开木架,硕大的亚克力展示柜伫立面前时,她怔住了。


    绿色玻璃工艺品,这是在看到那摆件的第一瞬间大脑给的第一个反应。


    但紧随着第二毫秒,‘玻璃’这个名词就打消了,玻璃不可能泛起刚性的珠宝荧光。


    那幽邃到动人心魄的玉石光茫强势罩住沈檀心整个人,让她一丝都不得移开视线,展柜里端坐的,仿若一位修行亿万年的得道仙人,挥动拂尘,冷声笑说:


    凡夫俗眼!你且端详仔细,老夫姓甚名谁!


    帝王色翡翠,从小见惯各种顶级珠宝的沈檀心可以很肯定眼前这硕大的摆件是帝王色翡翠。


    好,现在这客厅里放着几个亿人民币。沈檀心侧目看向苏喜。


    苏喜不等她问,第一时间竖起三根手指,挺胸立正。


    “没犯法。”


    沈檀心让苏喜的举动逗的笑出一声,眼里惊叹之余多了些欣慰,那当然,她教的人,才不做蠢事。


    微微有一点不对,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问题,沈家长辈独爱翡翠,沈檀心自幼见过太多,总觉得眼前这块颜色还是哪里有点问题。


    又瞧苏喜一眼,小家伙眼里笑笑的,果然有猫腻。


    沈檀心起了些玩兴,笑着嘱咐苏喜,“你别说。”沈檀心拿来紫光灯,打开亚克力罩,挨着玉石照起来,开始验证心中的猜测。


    苏喜笑看着沈檀心探究那块摆件,眼神愈发柔软。


    姐姐怎么不是最厉害的人?那么多行家围着看了那么久都没看出来是危料,只有姐姐一眼就发现端倪。


    沈檀心看的极认真,勾着唇,跟发现新大陆一样新奇,一会儿把灯关了,一会儿把灯打开,一会儿又喊智能家居把窗帘全打开用自然光照。


    兴致勃勃地忙活二十多分钟,沈檀心叹为观止的拍拍苏喜,笑着瞧她,“你从哪弄来这样的危料?”


    危料的价格通常只有缅料三成,这不是沈檀心头回见这么像缅料的危料,有些商家以为有钱人人傻钱多,拿过一些危料当缅料往沈家卖,有的还真是以假乱真,但苏喜这块无意是最大的。


    苏喜一把将沈檀心抱起来,满眼笑意,“你怎么这么厉害,这一路只有你认出来了。这是别人翡翠厂炸了,卖家躲难才被我低价捡漏了。”


    沈檀心双手摁住苏喜的脸蛋,“这样的危料也得大几千万人民币,小家伙,你发大财了。”


    苏喜仰头望着沈檀心,深邃的黑眸里只有沈檀心一个人,“这是给你的。”


    沈檀心捏着苏喜脸蛋的双手微顿。


    收下么?收下小家伙不知道费了多少心血和运气才赚到的人生第一桶巨额金币?


    残酷的说,这些钱对自己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苏喜留下这钱继续做生意才更好。


    可不收,又太辜负苏喜的沉沉心意。


    小家伙似是看穿她的为难,“我还有一些毛坯料呢,不过……”


    路上关税都是问巴图姐借的,苏喜想起自己卡上只剩二千多块,不够加工剩下的料,更不够营销费用。


    好货的营销费用往往更高,特别是做这种高档尖货生意,找有实力的买家,获取买家信任,才是最难的环节。


    苏喜大大方方一笑,“能不能请你收下以后摆在公司或者大型场馆的比较显眼的位置?”


    沈檀心意会,笑着点头,“当然能,我还会派人给你搭个展台,你可以放你的人在旁边解说。”


    苏喜抱着沈檀心转圈,油腻腻地叫唤,“这怎么好意思呢沈董!”两人笑成一团。


    【学校的事情我给你找了个能说的上话的人,她不信任金家那样的外地暴发户,你来谈。】——安饶。


    【明天海湾区文旅招商会,你带她来找我。】——沈檀心。


    熙城海湾区大多数文旅项目都是合作沈家企业,所以这次招商会选在檀行控股的办公大楼举行。


    次日一早沈檀心就派人把苏喜送她的翡翠摆件移到一楼大厅,在所有人一进门就能看到的位置搭建了一个临时展台,请了四名高级保镖分站在四角。


    沈檀心说苏喜目前社会身份待定,不叫她随便出门,于是她上招聘软件花两千五请了个美女模特去站展台,带着她企业微信的二维码,打广告说添加可以免费参与翡翠抽奖。


    【银行卡余额:¥12.67】


    苏喜人不在会场,却能猜到会场里现在是什么情况,肯定有很多人围观那块翡翠,懂行的不懂行的都会拍照讨论,却不会有一个人猜测是危料。


    因为三十万人民币,她买的根本不是大师寥寥几笔的雕工,而是大师的名字。


    众所周知,那位大师雕一千件,一千件都是缅料,这样一尊尖货放在那里,又立着大师名头,谁都不会猜测是危料,即使有疑惑也会被打消,她没有必要也不需要欺骗客户,客户总是擅长自己攻略自己。


    果然,从早上沈檀心公司上班开始,苏喜的微信好友验证就没停过。


    但苏喜不着急看,一群人加好友的动作只是为了引起真正的买家注意,她只有一片料,没有时间慢慢做生意。


    大楼里,参会人员陆陆续续进会议室,名流政要,新贵老钱,而几乎所有人都会在进会议室前在那件翡翠前驻留,或短或久,或来来回回。


    不出十分钟,一位身穿旗袍的中年女性仔细看过摆件就走到模特身边。


    “这是我微信,让你们老板加我,你让他直接把手里最高品质的绿货拿给我看,低端的就别浪费我时间了。”


    也有个脖子上就带着缅料佛公,极识货的老板,看了一会儿看笑了,也是直接跟模特说,“你家老板这危料好玩,他在哪开店?交个朋友。”


    手机连震,模特发来消息,躺在沙发上看电影的苏喜笑着主动添加好友。


    嘿!客户们这不就来了。


    安饶含笑与身旁的白发老夫人交谈,一进门也看见了那件许多人瞩目的翡翠,两人一同缓步上前。


    展台前一直有十多个人拍照欣赏,一旁称扫码送翡翠的美女工作人员身边更是围了一堆人。


    有认识安饶和她身边那位夫人的围观者立刻让开,笑着跟他们打招呼,“何董事长,您居然大驾光临!”


    何远黛浅笑摆手示意对方低调,声音和蔼:“随便过来看看。”今天的参会名单上并没有她。


    何远黛是何书臣的大姑母,年近七十,满头银发,总穿一身素色中山装,步履矫健身形轻盈,从背面看像青年女人,掌握何家大块资产,担任何氏多家重要企业的董事长、总裁职位。


    近前看清那件气势澎湃的帝王色翡翠,安饶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这种熟人间的微妙嫉妒很常见,类似于坊间顺口溜:


    怕兄弟吃苦,又怕兄弟开路虎。


    沈檀心那家伙确实有几个钱,安饶心底这么想了一下。


    连大半生荣华看遍的何远黛瞧见这翡翠也坦率地嚯了一声,跟安饶笑着聊起沈檀心。


    “你瞧这好几亿的东西,沈家姑娘就随手往这儿一摆,随便叫几个小伙子看着。”


    并非有钱人不会轻易被物质打动,而是人们对‘有钱’的定义太宽泛。


    诸如网上一辆三十万的车,会有许多人称自己买得起,但是掏空三十万存款买车的人,和用三十万流动资金买车的人,财富水平是不同量级。


    三十万买辆车拿来用的人,和三十万买辆车拿来送的人,财富水平又是不同量级。


    同样,此刻在这座高档写字楼里参会的精英,看似所有都是有钱人,实际上花去全部身家够买一块三亿翡翠,和家中收藏有价值三亿翡翠,再和近期无大事,随手买块三个亿的翡翠还摆来给大家看看,是三种截然不同的财富量级。


    到现在都未出面的沈家大小姐,沈董事长,已经用这看似简单随意的展台,向今天所有参会的人展示了其雄厚的经济实力,和强劲的巨额现金流。


    达成生意的地方往往在生意场之外,与何远黛的博弈,沈檀心人还没有到场,已经成功了大半。


    伴江麓院。


    中式宫廷风的酒楼里,巨形水晶灯光色璀璨,包厢里全实木豪华装潢,红木太师椅雕龙附凤。


    何远黛向来不施脂粉一身素雅,端坐主位仍难掩王霸之气,可无论是与沈檀心在会场时的随意攀谈,还是这会儿推杯换盏,沈檀心都成为了实际掌握节奏的人。


    聊天中听上去安饶已经把她自己摘干净了,贱卖星光岛亏了何家一个多亿的帽子扣在何书臣头上。


    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何远黛自然不傻,但她暂时不确定钱落在何书臣口袋里没有,就算料理掉这两口子,也不能确定他俩能把钱吐出来。


    一提及星光岛开发权的转让,何远黛冷下脸色,薄唇紧抿,摆出沈檀心想要投资,必须为此负责的强硬态度。


    沈檀心一口一个合规合法,一问一个不知情,从头到尾装糊涂,像人在大气层,刚回熙都,长了个没见过岛的新脑,饭桌上几度陷入僵局。


    安饶主动起身给二人端茶倒水,提起那件容易缓和气氛,引人眼馋的翡翠。


    “对了,我看今天大厅那块玉很不错,檀心你真是会买东西,什么时候带我也挑点好料?伯父不是常做梦么,我听说请个宝贝镇宅管用,我也想做个摆件,过年正好给伯父拿去。”


    何远黛称扬几句安饶的孝心,自然推掉她的好意,沈檀心自然接过话头。


    “这不是现成的么,我也好久没见伯父了,小时候伯父伯母还抱过我呢,你一会儿就拿过去。”


    沈家何家早年生意上互通往来,虽不至感情深厚,但也是两家人互相认识。


    何远黛一听眼睛都意外的睁大些许,连忙推脱,言辞也愈发严肃,“现在是不比从前凡事讲精神建设,但也要有基本操守,你们小辈不要总动小聪明心思,我是听沈家姑娘想建学校,想给老百姓办实事才来这一趟的……”


    接着冠冕堂皇一大堆,沈檀心面上点头,对何远黛话里的意思嗤之以鼻。


    【中译中:小丫头,想让我投钱,你怎么也得帮我把何书臣捅的篓子填了,不要以为你有两个钱就可以拉我一路。】


    沈檀心满眼诚恳的道起歉来,说岛上主要建设现在都是金家在做,她插不上手,没什么非要完成的事,也没把那块玉当个事,完完全全一片孝心。


    安饶倒着茶又被某人暗装一逼,心底忍不住笑,三个亿的翡翠没当回事。


    “伯母那这样您看如何,等学校投入使用,我以您的名义将这块翡翠捐赠给学校董事会,就摆在进门大厅,上面请您提字,就提‘坚金砺所利,玉琢器乃成。’鼓励广大学子都能像那块玉一样成就罕世之材……”沈檀心以玉石为引,接下来又是一番循循善诱。


    【中译中:你跟谁玩,钱都无非是去何家,或被何书臣安饶之流偷到兜里,但你跟我沈檀心玩,钱和好名声都你一个人的。】


    何远黛当场拍桌子大呼沈檀心有格局,是个民族企业家,打小就看这姑娘不一样!


    包厢里气氛一派祥和,三个人都喜笑颜开,聊起沈檀心儿时还穿开裆裤的日子,亲如一家。


    这顿饭吃的沈檀心心情大好,算是大半年来情绪最通畅的一天。回到熙都壹号,一开门,某人就跟花仙子一样飘过来。


    “檀心,你猜我今天赚了多少钱?”苏喜扬着微信界面,一眼看过去全是定金收款记录。


    “跟我说说。”沈檀心笑着放下手中的包,没等低头,苏喜就弯腰去帮她把鞋换了。


    苏喜再起身,把收款记录送到她眼前,两眼冒光的给她展示,“这是十六万的危料圆条手镯定金。”啵一声,苏喜亲她脸蛋。


    苏喜手指下滑,再点开一条记录,“这是五千块的危料戒面定金。”啵!又亲一口。


    “这是三万四的危料挂件定金。”啵!


    “这是十二万八的危料珠链定金。”啵!


    第26章 夜晚又是如火如荼


    沈檀心被满脸啵啵啵亲的笑着躲,苏喜现在好像很喜欢把她抱起来,轻松到好像端个锅什么的,苏喜将她抱到沙发上继续啵。


    她坐在苏喜腿上,腰被苏喜手臂揽着,苏喜一边给她看收款记录一边亲她,场面稍微有些怪怪的。


    小家伙在兴头上,剩下的料一天就卖完了,她估计苏喜这回能收个三五百万。


    “啵!”


    “啵!”


    “啵!”


    “苏老板,别光亲了,请我吃个饭吧。”沈檀心笑着瞧她,嗓音温软。


    这下两人一对视,苏喜也觉出了怪味,忽然觉得这姿态这动作,特像油腻大猪蹄子,脸瞬间一红,但沈檀心没觉得冒犯,只是掩唇笑个不停。


    苏喜脸越来越红,直红到耳朵根,刚才自信膨胀搂着沈檀心腰的手此刻也隐隐僵硬起来,她偷瞟一眼沈檀心还在笑,超小声问:“我刚那样是不是很讨厌?很油腻?”


    沈檀心摇头,苏喜以为她放过自己了,结果下一句。


    “苏老板,那你再给人家买个包嘛。”沈檀心夹着嗓子。


    啊!苏喜脸红的要炸,一头扎在沈檀心肩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别说了!”


    苏喜脚趾扣地,这时候如果提着苏喜,应该可以把地球也提起来。


    这每一笔交易得以成交,首先就得谢沈檀心那个展台带来的客流,更要谢的是檀行控股的巨字招牌给她做担保,才会让那些买家敢把钱打给她,这是普通商家奋斗数十年也得不来的机会。


    她一想就恨不得狂亲沈檀心一万下。


    沈檀心笑完不忘哄哄苏喜,“好啦,还羞呢?”小家伙好像已经尴尬到埋她肩上完全抬不起的脸了,她温声说着:“我今天也特别高兴,你不知道你那块翡翠给帮了我多大的忙。”


    得意时有些忘形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人类本来就是热衷装逼的动物,何况小家伙年纪轻轻凭自己赚上千万,她不觉得需要包容,只觉得好可爱。


    苏喜这才抬起脸,只敢从她肩头露出两只眼睛,“多大的忙?”


    这回轮到沈檀心得意忘形了,她一把抬起苏喜的脸,侧头用力吻住苏喜的唇,狠狠覆压,辗转蹂躏那两瓣不可思议的柔软。


    她将指间插进苏喜头发里,摁着苏喜后脑更契合自己,强势加深这个吻,迫切又贪婪地掠夺一切属于苏喜的清甜。


    呼吸很快变得急促而紊乱,沈檀心头回这么亲人,事后想起简直有点如狼似虎那架势。


    像一把烈火撩燃苏喜,两个人缠吻的热火*朝天,周遭空气愈发紧迫,感觉马上就要在沙发上干别的。


    价值数千万的翡翠就算是捡漏,那本金最少也要大几百万,哪来的?


    想到这个沈檀心打算推开苏喜问一问,苏喜被惹的正燥,推起来难舍难分,推开了大喘着气,眼睛还意犹未尽地盯着沈檀心的唇。


    莹润诱人的红唇一张一合。


    “你还没跟我说过你在那边都忙了些什么。”


    沈檀心一句话直接把苏喜冲上脑子的眩晕整清醒了,苏喜眼里瞬间黑白分明,异国那些拳脚刀枪直升机的画面全涌进脑海,与此刻美好安稳的生活仿佛不在一个次元。


    苏喜张了张唇,又闭上嘴,脑子里极快的研究了一番措辞,重新开口。


    “嗯,我在那边……给中年妇女推销……保健品。”


    “扶老爷爷过马路,帮老爷爷……挪车。”


    “跟小朋友们赛跑,玩捉迷藏。”


    汇报完毕,苏喜紧闭嘴唇,两眼无辜如懵懂少女。


    沈檀心视线在苏喜纹丝不敢再动的表情上梭巡一阵,点了点头,起身去换衣服,“行吧,英雄不问出处,钱财不问来路,没犯法就行,许你藏点小秘密。”


    苏喜嘿嘿一笑,屁颠屁颠凑上去,“晚上出去吃吧,我请你。”


    这算是两个人第一次正式约会,虽然没人明说,但都暗自仔细打扮。


    苏喜迫不及待去打开自己的行李箱,这大半年在外面衣服都是伦巴图帮她挑的。


    说来神奇,伦巴图看起来应该是粗枝大叶不修边幅的性格,实际上衣品超好,不仅走路像超模,穿的也像超模,平时去商场随手拿一套,搭配起来就好看。


    苏喜换了身伦巴图看秀时给她带的套装,那场秀好像是关于未来科技的主题,模特穿的都像仿生机械姬。


    她这套高领衬衫搭配同色长裤日常也可以穿,重磅桑蚕丝混纺特殊材质的面料,质感静时似铂金,动时似银河,无须任何多余坠饰,刚柔并济,气场强大。


    她用夹板精油发胶把头上杂毛都抚平,发顶蓬松,发中发尾光滑如镜,丰盈如厚缎,然后简单画个淡妆就去楼上找沈檀心。


    化妆师的工作室不远,沈檀心一个消息发过去不到十分钟就带着徒弟们来了,沈檀心坐在衣帽间里闭着眼被接假睫毛,睁眼看见镜子里闪过来一个高挑的小银人。


    实在璀璨的叫人眼前一亮,那种璀璨并非来自苏喜身上闪耀的华服,而是只有一个人拥有明快大气的生命力时,才能如此光彩夺目。


    八十平的衣帽间里充斥着几个化妆师小姐姐对苏喜一片哇声。


    “哇偶超模!”


    “美女姐姐你在哪里做的造型?”


    “你衣服好好看啊,好潮!”


    清水般的妆容就足以勾勒出苏喜脸上所有的优势,苏喜开心的跟她们说谢谢,过去镜前把手搭在沈檀心肩上,沈檀心笑着牵她的手,在镜子里欣赏她,“真好看,什么时候买的。”


    “之前巴图姐看秀的时候帮我带的。”


    沈檀心笑道:“伦巴图给你说她去看秀?”


    “倒也不是,她说从秀场回来。”


    “她是去走秀的。”


    苏喜睁大眼睛,所以巴图姐真是超模!


    沈檀心应声,“这么意外么。”


    苏喜脑海中浮现某人一手开着刚抢的车,一手握着刚缴的枪,嘴里还叼着牛肉干的样子,脸上表情微抽,搪塞道:“没,就是觉得你身边的人都跟你一样,挺,多才多艺的。”


    说起来苏喜觉得自己就没什么才艺,也没爱好,早些年她跟沈檀心说自己喜欢做菜,其实是猜测沈檀心不能天天喜欢吃拉面,她还是得学着做点别的。


    后来做出来的饭菜沈檀心越喜欢吃,她就越认真学烹饪,各种菜系都开始感兴趣。


    暮色四合,万家灯火星星点点亮起,两人坐进法式餐厅楼顶单独包厢,自带古典小花园,一排排硕大的蓝紫绣球悄然盛放,铃兰香气宜人。


    侧目便能眺望整座熙城的夜景,一湾江水两边,数千幢大厦拥挤林立,长街霓虹闪烁,一切都浸在橙蓝相融的天幕里,现场有大提琴演奏,夜曲旋律暧昧旖旎。


    上米其林摘星向来是不能图吃饱,一道道精致小巧的菜肴端上来,沈檀心却都品尝的挺认真,小家伙头回请吃饭,不饿也都得多少吃一点。


    聊起做菜苏喜是能谈些专业见解的,但沈檀心问起她现在喜欢吃什么,苏喜咽下口中制作繁杂的精致食物,还是笃定的说:


    “兰州拉面。”


    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就是嫁人第二天早上,宿醉醒来迷迷糊糊吃的那碗兰州拉面。


    两人视线交接,眼神柔软,沈檀心明白她在说什么,轻蹙眉心笑着。


    好美啊,苏喜望着面前的沈檀心,沈檀心甚少这样丰容靓饰。


    女企业家再美,商务场合也会刻意弱化性别特质,多以千篇一律西装套裙和商务穿着示人。


    沈檀心日常穿着又以休闲舒适为主,女为悦己者容无关讨好,但沈檀心的穿衣风格能让人明显感觉到,沈檀心没有想取悦的人。


    可她今天穿了条SaintLaurent的烟紫色连衣裙,质地轻薄如烟,裙摆层层堆叠宛如郁金香,v领开的不多,却也足以叫人心神涣散。


    海瑞温斯顿的钻石环绕在她颈前,点缀耳垂,又细细缠过手腕,指间,美轮美奂。


    苏喜越看呼吸越宁静,逐渐融化在大提琴缓奏的低沉琴音里,幸福到有些想哭。


    沈檀心连谈几个话题都没发现苏喜有什么特别喜好,也就不再问,可心底有一丝自责。


    苏喜就特别擅长发现她的喜好,仅仅拿最平常一顿早午饭来说,一份班尼迪克蛋的面包胚烤到什么程度,水波蛋几分熟,酱汁里加几盎司柠檬汁要呈现几分酸度……全部都会完全符合她的心意。


    觉得饭菜有点辣,抬手来的是牛奶,觉得有点腻,抬手来的就是清爽的柠檬水。


    她感受的到,自己日常生活中海量庞杂的细节,充满苏喜的情绪劳动,情绪劳动都是最容易被忽视的,提供情绪劳动的人也是最容易吃亏的。


    但沈檀心庆幸自己能察觉的到苏喜的重要,这些年苏喜数量庞大的情绪付出宛如温水煮青蛙,早把人煮透,她缺一天都不习惯,比丢了手机还无所适从。


    真正的聪明人,发现什么东西对自己重要,绝不是打压还价,而是想法子套牢,好好珍惜。


    刚吃过一道略有些腻的鹅肝,苏喜就给她递来清口姜汁,服务人员被苏喜屏退,但沈檀心任何时候都不会被怠慢。


    她喝完姜汁不忘笑着吐槽苏喜,“生意场上啊,就怕碰见你这样没嗜好的。”


    没嗜好会叫人不知如何打动,对手无从下手,亲密的人也少了很多机会示爱。


    苏喜不以为然,“谁说的?我觉得我……”


    苏喜强烈克制自己眼睛不要乱瞟,浓密的睫毛垂下去,牢牢盖住不老实的视线,“……还挺好色的。”


    沈檀心摇头失笑出声,风光涌动,这小家伙换了张成熟面孔,还是可爱的要死。


    吃过饭,服务人员来结账,他来时余光扫过苏喜,径直走向沈檀心身边。


    苏喜眼里微怔,紧接着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沈檀心第一时间注意到,微笑着跟服务人员用眼神指向对面的苏喜,服务人员这才来到苏喜身边。


    苏喜结过账,眼神有些郁郁的,停顿了几秒,“檀心,我是气质有问题么?”


    为什么她一看就不是会结账的?


    甚至连问都不问!跟同学去路边吃个火锅人家老板还问一嘴谁结账呢!这儿不是高档么?怎么就是这样了!


    苏喜越想越不舒服。


    沈檀心也觉得这服务人员培训的不太好,不过也有可能是这家店客流量太大了,他们都习惯了。


    “别想那么多苏喜,是你看起来年纪小而已。”


    苏喜实在是很感激沈檀心的情商,把沈檀心和自己看了又看,她觉得可能是自己身上没有奢侈品的原因。


    沈檀心虽然不怎么戴大logo,但是身上的东西确实都不便宜,这种场合的服务人员打眼一看就门清。


    苏喜起身过去替沈檀心提包,嘴里忿忿道:“改明我搞个阿斯顿马丁的标挂脑门上。”


    “哈哈哈哈哈!”沈檀心笑着起身,挽着她手臂。


    熙都壹号平层里的夜晚,又是如火如荼。


    中途沈檀心的手机响起来,备注是安饶,看沈檀心要接,苏喜便停下。


    苏喜已经渐渐能看的出,沈檀心所有的电话,无论是谁打来的,接与不接,什么时候接,用什么情绪接,都完全取决于项目进度的需要。


    在沈檀心这里,似乎与任何人的亲近疏远都是达到目的的工具,根本不做无意义的情绪劳动。


    电话一接通就是一声尖利哭叫,“救我!”


    沈檀心被那喊声刺的眉心微蹙,一瞬间就猜到发生什么,“你在哪?”


    得了位置,沈檀心立即打电话给伦巴图。


    “现在带几个人去云臻华府,不用敲门,直接踹开,何书臣不敢报警。”


    “好的。”


    “完了把安饶送到金家,让金黎安顿。”


    “好。”


    挂了电话,沈檀心被吸的浑身颤抖。


    此刻的云臻华府,客厅满地狼藉,全是破碎的家具和玻璃,夫妻二人打的不可开交。


    “你还骗我?我下属今天亲眼看到你带着老太太去看展会上的翡翠!”


    安饶眼里依然闪着绝不求饶的倔强,“老人家看文玩珠宝不是很正常么!”


    何书臣脸色铁青,摔在地上的肥胖身躯狼狈的爬起来,一动就是一头大汗,“沈檀心!你是带她去找沈檀心!你当我傻么!这次招商会在沈檀心的办公大楼里办的。”


    安饶立在沙发另一边闭口不言。


    何书臣看着安饶这神情,气笑了一声,“视死如归了是吧?”


    安饶索性把眼睛也闭上。


    何书臣扶着沙发大喘着气,眼里有几分痛意,“你这个女人真的没有良心,真的,要不是遇到我,你现在还在十八线县城里拿三千月薪,是谁一路抬举你上来的?”


    “当初沈家那群人恨不得宰了你,是谁保着你?你敢说我亏待过你么!你就他妈非要把我往死里搞!我死的时候一定拉着你!”


    二十分钟后,沈檀心的电话再次响起,手机贴着汗湿的脸颊,她艰难压制着声线,尽量听上去正常,“怎么样了?”


    伦巴图:“人带出来了,不走,说见不着您就跳江。”


    伦巴图的电话不足以让苏喜收敛,苏喜该干什么还在干什么。


    第27章 “我爱你爱的如履薄冰……”


    伦巴图这人说话谨慎,能让伦巴图专门打电话这么说的事情不会小,沈檀心挂了电话起身,正对上苏喜阴云密布的眼睛。


    她安抚性的摸了摸苏喜的头就下床换衣服。


    “你的身份我在这边还没安排好,你不可以随便出现在这些人面前,在家好好睡觉。”


    黑暗里苏喜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像块石头,静了一阵忽然开口,声音闷冷,“安饶把你从我床上叫走,她把我得罪了。”


    沈檀心穿好衣服又回身亲了一下苏喜额头才走,“晚安。”


    伦巴图和几个保镖一起把安饶送到了沈檀心公司。


    沈檀心赶到的时候,安饶缩在她办公室的沙发上,头上戴着伦巴图的帽子,低头藏着脸。


    沈檀心立在门口,指节扣响玻璃门引起屋里人的注意。


    即使安饶现在是这样脆弱的姿态,沈檀心还是很难说服自己靠近安饶五米之内。


    那种一靠近后脑就一重,再昏过去任人摆布的梦魇一直缠绕着沈檀心,她没有任何人可以说。


    “我叫金黎过来接你。”想着也许是安饶不好意思去麻烦金黎,沈檀心给金黎打电话。


    “我现在不能跟金家走太近。”沙发上的安饶声音里还有哭腔,“何家老太和我公公这边都对金海华都很提防,本来就在怀疑我拿了金黎的钱。”


    沈檀心拨了一半的电话又挂掉了,若有所思。


    贱卖星光岛损害的主要就是何家那群老人的利益,对小一辈来说倒是不痛不痒,都在见风使舵而已。


    她和金黎就兵分两路,金黎争取何家小辈,逐个击破,她设法让何家老人参与到项目里,彻底把水搅混。


    类似于房地产商对待个别钉子户,何书臣抱着保命符死活不参与岛上的项目,那就把他周围挖空。


    沈檀心双手抱臂,瞧着沙发上的人,不过去。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颇有一种比谁能沉默更久的架势。


    沈檀心向来耐得住等待。


    良久,安饶开口。


    “何书臣把我的卡停了,公司也不让我去了。”


    沈檀心差点笑出声,安饶可不是个为两个钱委身男人,受制于人的简单女人。


    结婚这些年何书臣的项目安饶样样经手,不知道明里暗里揣了何家多少钱,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些资产全冻结了,安饶每个月光买包买衣服都问何书臣要十来万,更不用说何书臣给她的各处房产,股票。


    在钱上面,何书臣不算亏待她,安饶缺钱,是绝对拙劣的假话,但今天才跟何家老太太吃过饭,沈檀心不能立刻过河拆桥,“你的意思是我得养你?”


    安饶静默几秒,“至少帮我找个安全地方住。”


    原来在这儿等着?沈檀心眼里划过一抹冷意。到时候安饶拿住在自己名下的住宅做文章,就可以说自己性贿赂她了。


    “金黎会给你安排保镖保护你,金家人不出面。伦巴图,去取三十万现金给安总。”说完就沈檀心打算走。


    那女人叫住她,“我跟何书臣这已经算是撕破脸了。”


    沈檀心脚步微顿,扬声,“取五十万。”


    “沈檀心!”连哭带骂的一声喊叫,沈檀心眉心紧蹙的止住脚步。


    那女人抽噎着,每个字都委屈埋怨至极,“你都不看看我么?”


    沈檀心想自己抽自己的嘴,那四年为了跟安饶拉高感情浓度,没少夸人长得美。


    转过身,沈檀心漫步回到办公室。


    要么不演戏,要演就要演好,沈檀心停到安饶面前,伸手去摘安饶头上的帽子,她躲开不让沈檀心摘。


    沈檀心蹲下来,单膝触地,仰脸瞧着安饶,安饶侧过脸不让她看。


    沈檀心抬手捏住安饶的下巴,把她的脸对着自己,视线在她脸上梭巡了一圈,眼底晦暗不清,沉默片刻,唇瓣微启:“呦,这么惨。”


    安饶眼尾泛红地看着沈檀心,眼里水光滑动,声音哑的不成调子:“你满意么?”


    沈檀心脸上没一丝动容,没所谓的说,“还行。”


    手还在安饶下巴上,拇指上忽然落下一道水线,面前的女人眼中不复锋利,原本英气又娇冶的脸极痛苦的皱起,苍白孱弱,“那你怎么才能满意?”


    沈檀心刚要起身,安饶拉住她的手把她拽下来,逼沈檀心直视她的脸。


    沈檀心被安饶拽的一条腿跪在地上,跟求婚似的,两人鼻尖几欲相碰,安饶眼里破碎不堪,迫切的追问:“我问你怎么才能满意!”


    沈檀心眼睛微眯,指腹极轻地落在安饶脸侧的淤青上,声音轻婉,“我也很好奇,这样的伤痕,你老公在很多女人身上留下过,在你眼里,她们都是苍蝇,臭虫,是给两个钱就能打发的贱人。”


    沈檀心原本成熟沉稳的双眼微微睁大,亮出几分天真懵懂,“怎么到了你自己身上,你就觉得自己应该得到同情?”


    安饶瞠目,嘴唇微张,一张脸霎是没了苦色,足缓了三秒才用力皱起眉心,溃不成军,“你能不能别在这种时候教训我!”


    沈檀心猛地挣脱她的手起身,声音逐渐高亢:“你自己选的男人,你超爱!”


    安饶崩溃地抱住她,把头竭力埋在她肩上,像抓住悬崖上最后一根救命枝条。


    沈檀心浑身汗毛竖起,但做不到回抱,也多少得做到不推开,何家老东西们才刚开了个口,她这时候把安饶置之不理,百害无一利。


    就在这时,她看到远处安全通道的门口站着一个人。


    苏喜。


    安饶的脸埋在她肩上自然是看不到,但她和苏喜相对于遥遥面对着面。


    这家伙为什么就是不听她的!沈檀心暗自冒火,攥紧手心。


    这么远的距离使眼色苏喜也看不见,于是安饶刚要放开她,她为避免安饶看见苏喜,只能一把给安饶摁回自己怀里。


    安饶后背僵了一下,宛若铜墙铁壁最关键的破绽被人冷不丁一击,彻底分崩离析,她用力抱住沈檀心,泪如雨下。


    “对不起檀心。”她不断道歉,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踮起脚凑到沈檀心耳边,极小声的说出了从未说过的话。


    “其实我不是沈家的远亲,当年何书臣安排我顶替了那姑娘。”


    沈檀心半个身子当场一麻,如遭雷霆,缓缓拧转脖子难以置信地去看安饶。


    安饶紧箍着她的腰背,提及往事,每说一个字,心头都像钝刀割肉,“我所有的……把柄,都在何书臣手上。”


    有些安饶以为她不知道的,她反而知道,闫希雅那些视频,能看到把柄可以无下限到什么程度。


    多年来一直把仇恨支点放在安饶和何书臣两个人身上的沈檀心,像忽然被迫抬起一只脚,站不稳,半个人都空了,隐隐头晕。


    “我没有存心勾引你,檀心,更没想坏你名声!是我真的什么都没有!我的身份是假的,学历是假的,我连那点沾亲带故的背景都是假的!所以当年我爱你爱的如履薄冰,自卑到极点……我想试探你的心意,甚至想倒逼你跟我在一起,可是何……”


    “你别说了。”沈檀心全力给安饶搡到沙发上打断了安饶的话,快步离开了,仿若奔逃。


    何书臣居然从那么多年前就惦记上了沈家,线埋那么长,那么深。沈檀心像回头看见大雾里倏尔显露身形的鬼魅,过期的危险依然可怖。


    所以当年二叔的事,很可能不是安饶一念之错,正是何书臣图谋已久,一切都是何书臣早就安排好的!


    奔到公司楼下,沈檀心站在黑暗中,遍体生寒,她没想到人世间这样恶鬼般的人,居然就在自己和家人身边!


    不知名的酸热顷刻烧红眼眶,沈檀心这才察觉到自己委屈,在那些被万千人指责嘲笑的时候,她又何尝没有怪过自己信错人。


    时至今日她才知道,她当初的确没有做错任何事,是有人处心积虑,蓄意坑害沈家。


    苏喜又出现,在她的奥迪行政旁边。


    沈檀心左右看过没人,冲上去把苏喜摁进车里。


    嘭的一声关上车门,沈檀心几乎是喊的,“我让你别出现你是听不懂么!”


    苏喜刚张嘴要说话就猛地闭上嘴,偏开头,车里微弱的光映着苏喜的侧脸,数次深呼吸。


    再开口时,苏喜声音放的很低,隐隐微颤着,“对不起,我太担心了,每次你一见她就有事发生,我实在没办法不来。”


    沈檀心疲惫地靠在后座上,不看苏喜也不再言语。


    回程两个人都一言不发,车里长久安静。


    回到家沈檀心去到浴室,脱掉被安饶哭湿的衬衫使劲塞进垃圾桶,而后站在花洒底下冲了很久,捂着脸,双肩随着呼吸不住耸动。


    这澡冲了一个小时,沈檀心猜着苏喜可能都睡了,到床上刚躺下,苏喜就翻身过来,手臂揽住她的腰。


    两个人都清醒着,但谁也没有说话,沈檀心感觉自己累极了,像跑了一场四年多的马拉松最后扑了个空,呼吸道又不自主微抽一下,她闭上眼睛。


    快睡着时,意识混沌的边界,沈檀心隐约感觉自己被人一点一点摁进怀里。


    一觉过去,模模糊糊有些醒时,脸上落下一些吻,沈檀心没睁眼,完全睡清醒以后,苏喜已经不在身边。


    苏喜早起,跟两个阿姨一起准备了早餐,沈檀心下楼吃饭时沉默不言,苏喜也一反常态,给沈檀心端菜拿碗筷全程缄默。


    沈檀心是十点起的,私人微信收到消息,安饶是早上六点发的。


    【我找了个酒店住,在你公司附近,金黎那边派了两个人给我用。】


    沈檀心打电话过去。


    对方很快接通,沈檀心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你的伤怎么样。”


    对方顿时声音轻软许多,“别担心,都是皮外伤。”


    沈檀心一点不装,“我是问还有没有颜色,没有颜色你自己拿眼影加点,拍照片,不小心发到何家的群里,现在就从酒店退房,趁伤还没好,上何家老太太那哭去。”


    对方沉默片刻,声音正常了,“现在不太适合把事情闹大吧?”


    “赶紧的。”沈檀心的口吻不容拒绝,说完把电话挂了。


    放下手机,沈檀心舀起一勺参汤,苏喜推来配汤小菜,一碟泡椒腌萝卜,一碟牛肝菌煨芦笋,口中似随意提起:“安饶现在有新的靠山了是么?”


    这个电话听上去很明显,沈檀心现在可以命令安饶做事。


    何家家大业大,但青黄不接,小辈大多是行业碎渣,不是金黎对手。


    而何家老一辈不比小辈,拉拢何家老太太得靠钱硬砸。


    沈檀心喝过汤,筷子去夹煎饼。


    能感觉到苏喜的视线看了她好一会儿,平静的声音里似极度压抑着什么,“安饶到底还有什么用?”


    沈檀心深呼吸,筷子夹起煎饼又放下。


    “没有么?”苏喜坐在她身边,追着她的视线。


    沈檀心转过脸迎上苏喜的追视,眼眸如冰锷含彩,狡黠又冷情,完全像对付一个陌生人的态度,“你想说什么?”


    苏喜分毫不避她眼里的锋芒,一字一句,不卑不亢的陈述:“安饶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你却做她的靠山。”


    “难道对你来说,安饶之前做错的事情完全可以包容?”苏喜看着她问。


    保姆车里的零碎画面一瞬间冲上头顶,沈檀心手中一紧,攥住筷子。


    稳了稳气息,沈檀心反手将筷子搁在餐桌上,伸手抓住苏喜的领口,把人扥过来拉近自己。


    苏喜任由她拉扯,脸上颓然,眼里带了一丝自嘲的笑意。


    第28章 让人好眷恋,想立刻全部据为己有。


    沈檀心看着苏喜的眼睛问:“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聪明绝顶?”


    苏喜让她扯得狼狈,眉目哀哀的,轻轻摇头。


    沈檀心推开苏喜,苏喜不再提让她心烦的问题,整个人垮在一旁。


    餐桌上恢复寂静。


    沈檀心一口煎饼怎么也塞不到嘴里去,心里的火越烧越旺,实在想告诉苏喜再提安饶就滚出去,但苏喜滚出去就没家了,于是她从自己家滚出去。


    看到还没吃完就收拾东西要出门的沈檀心,苏喜追上去。


    可想到沈檀心不让她出门,苏喜又止住脚步,立在客厅里扬声问:“你干什么去。”


    “你饭都没吃。”


    “沈檀心你干什么去!”


    此时的何家微信群里被安饶鼻青脸肿的照片和大篇幅文字控诉刷屏,五分钟之后,安饶才发上一句,“抱歉,发错群了。”


    三十六人的群里鸦雀无声,长久寂静,散布熙城各处的一家家却炸开了锅。


    正吃饭的何远黛一摔筷子,吓得桌上小孩手里的包子都掉了,丈夫连忙叫保姆去哄嚎啕大哭的小孙子,“什么新闻啊,一大早给你气成这样。”


    “你打开家群看看!”何远黛一脸恨铁不成钢,细眉紧蹙,“打女人!我这辈子最看不惯男人打女人!这混小子一天净做些给何家丢人显眼的事情!这要是我儿子我不给他腿打断!”


    她丈夫带上老花镜,眯着眼往后躲了些点开手机,内容看的他直摇头,“外面那女人究竟是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了,这么对待糟糠妻。”


    何远黛气过后若有所思,眼眶里覆上深沉暗云,“我看那星光岛转让的钱,多半是叫何书臣这混小子塞给外面的女人了!”


    熙城另一头,何家小辈中最被家族器重的何翌正系着西装袖扣,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准备出门上班。


    何家的软件公司KAZ现已踏入世界五百强,何翌在公司刚接手热门板块,而立之年,事业蒸蒸日上,新婚燕尔的妻子给他仔细系好领带,有些疑惑地问。


    “老公,你不是说你嫂子从来不管你表哥外面有女人么,怎么这次忽然被打成这样了。”


    何翌对着别墅客厅里的落地镜左右瞧了瞧自己,没所谓的说:“钱没给够呗。”


    女人娇美的脸上露出些担忧,“这么肆无忌惮,他不怕嫂子娘家人找他麻烦?”


    “这个安饶可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千金小姐,是从公司基层跟了何书臣好多年上来的,他连身边最知根知底的人分钱都分不明白,让人脸面都不要了在家里闹,说明这人已经彻底精虫上脑了,脑子不清楚。”


    何翌说完,瞧向妻子,若有所指的嘱咐:“这种人谁能跟他合作,谁敢跟他有生意往来?”


    女人似乎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怪不得何翌最近和金海华都走的很近,何家有些人还真是有毒,沾了影响财运。


    熙城郊区海边一栋酒店式公寓里,沈檀心关上门独自走到沙发躺下来,沙发上都是灰,呛得她又起了身。


    二百七十度环形看海落地窗让客厅上去悬在空中,侘寂风装修,看似水泥地、粗粝墙面、大篇幅空间仅用光影和水体造景,近三百平花费近千万,天地一色,严丝合缝。


    这套住处她买来还没住过,苏喜不知道。


    公寓物业是楼下的豪华酒店外包的,沈檀心打了个电话叫酒店管家送餐上来,结果得知酒店倒闭了,酒店厨房暂时无人接管。


    身上沾着薄薄一层灰,很不适,沈檀心拿着手机怔了一会儿,笑了自己一声,都快气死了还落个无家可归,真是有够憋屈的。


    沈檀心翻看订餐软件叫外卖,发现很多餐厅都很远不配送。


    心底又笑出一声。


    饭也没得吃。


    沈檀心打电话雇来几个人做饭打扫卫生,又去楼下商场买了些换洗衣服跟日用品,就这么硬在这里住下了。


    前三天苏喜有发微信,无非是没什么实际意义的去哪了,是不是躲着她,吃没吃饭什么的,到第四天早上沈檀心一睁眼,看到的是苏喜数小时前发的消息。


    【我去进批货,过几天回国。】


    苏喜之前整形的那个岛国不产翡翠,她是去哪进货?


    如果说上回那批货是中转被捡漏,这次不可能再这么巧。


    躺在床上的沈檀心很快清醒,紧接看到伦巴图数小时前的消息,说跟Ayla一起去趟东南亚。


    伦巴图接下来发来详细地址,沈檀心直接从床上坐起来。


    她给伦巴图安排的主要工作是跟在苏喜身边保护苏喜,所以苏喜如果非要去哪,伦巴图首先要做的是跟着一起,然后才是汇报。


    可她俩要去的地方最近内乱在打仗,传出消息说都要封国了,苏喜不懂事伦巴图也不懂事么?


    沈檀心再发消息,这两人都没回。


    难道她们已经在飞机上了?沈檀心连忙叫来其他安保人员。


    从多年前她雇佣的一个男性保镖失手伤人坐牢以后,她雇佣保镖全部选择女性。


    女保镖回忆道,“我最后见到巴图姐是前天晚上,Ayla来找她,好像是提了两箱现金。”


    “你怎么知道是现金?”


    “那是银行保险柜装现金用的提款箱。”


    沈檀心掌心覆上额头,又插进长发里,呼吸颤栗。


    这两个人简直不要命。


    接下来每一天沈檀心什么事也顾不上,从早到晚在外网盯着那个地区的新闻,心脏每天高高吊起,紧缩,惊悸,惶惶不得终日。


    她发出去的消息苏喜从不及时回复,后面才收到伦巴图说,她们所在地的信号塔被当地嘿帮推倒了,信号很差。


    晚上要么难以入眠,睡着了也是梦见苏喜出意外,像白日里那些视频和照片中平民百姓,各种各样悲惨的死法,一遍一遍的死去。


    七天后,伦巴图保平安的消息才发到沈檀心手机上,苏喜的消息紧随其后。


    【我平安回来了,你今天回家吗?流泪小狗.jpg】


    商场里,苏喜发完消息下意识空咽了一下,心慌到不敢看手机。


    跟着伦巴图逛了一圈出来,她逐渐跟不上伦巴图的脚步,伦巴图显然是准备走了,苏喜可怜兮兮地跑几步跟上。


    “巴图姐,你别走,你帮我看看包吧?”


    “我说过了,送什么都没用。”


    苏喜听到更绝望了,眼睛热烘烘的快急哭了,沈檀心回消息了,但没说回家的事,叫她直接去公司。


    “滴!”


    “支付宝到账2000元。”


    伦巴图脚步微滞,侧目瞧苏喜,苏喜目光坚定地走上前,“走,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


    这下轮到伦巴图跟着苏喜了,眼里露出疑惑,“你要干什么?”


    走在前面的苏喜脚步轻快,长及膝下的Burberry黑色风衣向后飘摇,额前碎发随走动的风起伏,刮过英气的眉,整个人看起来胸有成竹,想到什么绝妙的主意。


    只见她竖起右手,用修长的食指比一。


    “给我一拳。”


    伦巴图心里翻了个白眼。


    有病。


    停车场角落里,两个身材高挑,衣着潇洒利落的女人对面而立。


    伦巴图一拳挥过,苏喜扶着旁边的车晕乎了一下,顺势弯腰对着后视镜观察自己的脸,随后满意的比出大拇指。


    够专业,一拳上色。


    这一趟苏喜其实不算是去买翡翠的,更贴切的说应该是救人。


    之前卖给她危料的奇基穆拉老板困在那边了,带着剩下的石头藏在当地农户家,钱被抢了大半,还被自己人偷了一些。


    苏喜拜托伦巴图托那边的朋友才把人接出来,又联系大使馆帮人办手续。


    路上她一边忙活接人,一边在网上给之前的*买家发那人剩下的货的照片和视频,也许真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天爷也奖励她做了善事,人顺利救回来,货也订出去的差不多了。


    那个奇基穆拉老板临走感动的热泪盈眶,剩下的翡翠本来值七百万,他便宜到六百多万给苏喜。


    苏喜却还是给他结七百万,说交朋友,不能趁火打劫,只是手头没有那么多钱,签合同分三次付清,又给了奇基穆拉老板亿点的东方震撼。


    上飞机前他哭得那叫个涕泗横流,一旁的机组服务人员都看的动容,走时哭着喊着说回去叫全家都跟苏喜做生意,以后好东西都给苏喜留着。


    这一趟苏喜又没少赚,等尾款全到位以后,就可以正式跻身资产千万行列。


    “伦!巴!图!”一字一顿的清亮女声,拖着长音,喊得极愤怒。


    苏喜听着这声音耳熟,没等躲起来,声音的主人已经快步奔来。


    苏喜侧目一看,居然是金黎,原本粉白娇俏的脸气得通红,狐狸般精致的五官拧在一起优雅全无,整个人气势汹汹宛如炮弹,显然是冲伦巴图来的。


    但伦巴图纹丝没躲,紧接着“啪!”一声脆响,金黎一巴掌挥到了伦巴图脸上。


    苏喜看呆了。


    伦巴图被打了?好小众的场面!


    伦巴图被打的微侧一下脸,脸上马上就是五条红印,但垂着眼睑,什么也没说。


    苏喜立即品出一股瓜味儿,这什么情况?巴图姐这是?哦?苏喜眼里似笑非笑疯狂闪光,金黎电光扫射般的视线注意到苏喜。


    苏喜屏住呼吸,心底有被认出来的恐惧,但面上只能强装镇定,竖起两只手,刻意压了压嗓子改变声音,“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金黎粉唇不屑的勾着,脸上火气正盛,用余光睨苏喜,“我看出来了,你是她朋友!”


    “嗯嗯。”


    “所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


    “你这段时间去哪了!”金黎指着伦巴图鼻子喊。


    苏喜内心的小人啃一口瓜,含笑瞧着伦巴图,啧啧啧,巴图姐?你怎么也没报备呀?


    “工作。”伦巴图说。


    苏喜脚底下挪动脚步准备闪人,应该快点给人家留出空间来,也好说清楚。


    不过伦巴图这语气虽然不算冷淡吧,但实在听起来没啥感情,这到底是喜欢人家还是不喜欢人家?怎么听也不像对金黎有意思的样子。


    咻的一声,一只爱马仕包向伦巴图的头飞过去,砸她头上又掉在地上,让那种做工厚重的大硬包猛砸一下痛感可想而知,但伦巴图依然什么反应也没有。


    “还给你!人渣!”金黎骂完扭头就走,细高的鞋跟清脆砸地。


    苏喜暗吸一口气,又看了看地上的包,稀有皮kelly,倒v湾鳄,最贵的皮最贵的颜色,这下苏喜不得不同情的看了伦巴图一眼。


    然而让苏喜意外的是,自己还没走,伦巴图走了,跟金黎反方向,叫不住,头都不回。


    那只包静静躺在停车时的地上,苏喜再次感受到这世界的参差。


    你们有钱人吵架都上百万的包砸了人扔地上么?


    苏喜自己开车去到沈檀心公司,一下车就带上口罩和帽子,从沈檀心第一次说了之后她在熙城出门都这么捂着,最近还好刮风下雨降温,不算闷。


    但今天被金黎看到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事,苏喜想着一会儿得给沈檀心说一声。


    苏喜立在董事长办公室门前,深呼吸,平复心情,轻轻叩响三次,里面传出沈檀心一声冷清的,“进。”


    苏喜走进办公室,沈檀心在忙,桌子上堆着小山一样高的待批阅文件。


    沈檀心这几天都没来公司么?苏喜这么想了一下。


    苏喜走到办公桌前,一开口,眉尾就轻垂下去,“檀心。”


    十天没见了,苏喜静静望着坐在老板椅上的沈檀心,下意识就有种软弱感,想一头埋进她怀里,每根头发丝的香气,周身每一处温暖和柔软都让人好眷恋,想立刻全部据为己有。


    沈檀心放下手中的笔,面色如常,起身朝她走过来,目光扫到她西裤上的皮带,径自伸手给她解下来。


    第29章 “我把自己当你女朋友。”


    沈檀心一抬手苏喜就知道要干什么,皮带这东西趁手,抽人好用,苏喜的心一层层陷落到晦暗里去,腰上一松,就这么看着沈檀心抽走她的皮带,对折,扬高一挥狠狠抽在她上臂。


    很响亮一声,沈檀心半身都随之运作,长发都从背后晃落到身前。


    这一下是真使出力气一定要她痛的,她也确实痛地浑身一缩,挨到皮带的皮肤瞬间火辣辣的疼。


    她下意识躲避时脸往一边避了一下,脸上的淤青明显暴露在沈檀心视线里。


    沈檀心在看。


    但几乎没有停顿,反手又是一下,大力到皮带在半空发出锐利破风声。


    这个家伙,以前为几个钱能出卖身体,现在变本加厉居然连命都可以不要!沈檀心内里愤怒膨胀到极点几乎要炸裂,面上只显出冰山一角。


    强烈刺痛感叫人内心不得不生出一些屈辱感,苏喜紧抿着唇,只是忍耐,低头不看沈檀心。


    沈檀心的声音听上去还算平静,愤怒都不太多,“为那几个钱跑到那地方去,你是有几条命?”


    苏喜连连道歉,言辞诚恳,说再也不会涉险,她是真心的,这批货再卖掉,她就不算一穷二白,往后她有资格惜命了。


    沈檀心面上无波无澜,实则眼前一阵阵发黑,说话都有些上不来气,“恕我直言苏喜,马上开学了,你放着世界顶级学府的书不读,去赚这种快钱,目光极度短浅,愚蠢至极。”


    沈檀心听似不带过多情绪的宣判,却真像一把干净冷锐的刀子,直插苏喜的心。


    苏喜喉咙哽了一下,呼吸艰涩,抬眼吃痛地看着沈檀心。


    “檀心,我这辈子大概率赚多少钱在你眼里都没几个钱。”


    “我知道你没有看不起我的意思。”苏喜进一步解释:“是我觉得你可能会很难理解,这个世上就是会有很多人没资格没能力谈安稳,活着就为几两碎银。我现在有几两碎银了,以后绝对不会再做这种冒险的事情了,我向你保证。”


    “你的保证一文不值,你根本没打算征求我意见。”沈檀心深深地凝着她,语气逐字加重,另有所指:“从,来,如,此。”


    以前不自爱,现在不要命,这家伙在这一点上,实在是糟糕透了!


    苏喜眼角微微泛红,目光追着沈檀心,“……那你这些天去哪了有告诉我么?”


    愠色染上沈檀心冰冷疏离的眼睛,她愤然挥起皮带又要落下,苏喜依然没有躲,但一开口沈檀心的动作就被打断了。


    “她受伤了你又是摸又是抱。”苏喜低哑的声音里藏些自嘲的苦笑,“我受伤了你拿皮带抽我。”


    沈檀心的手僵在半空,仿佛一时间呼吸都滞住,眼睛里一瞬间便生出许多复杂难言的愤怒。


    苏喜心底发笑,疯狂的出现一些画面,安饶和沈檀心吃饭的时候,使者一定会恭恭敬敬站在她们中间,微笑着问哪位结账。


    而自己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谁看了都觉得她像沈檀心养的。


    沈檀心是对她好,可除了上床简直不把她当成年人,跟疼爱小猫小狗小孩子没区别。


    这一皮带还是落下来,胳膊上又是滚烫的一道疼,苏喜忍无可忍哪怕是给她一耳光呢!这到底算什么!她大声质问沈檀心,“我是你女儿么!”


    苏喜明显感觉到眼前人虽然还撑着,整个人的气场却如玉山倾倒,可心底的声音告诉她,一分一毫也不能退让,这就是底线。


    皮带从沈檀心手中松落,跌坠在地。


    沈檀心有些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手在身后撑住办公桌。


    “出去。”


    苏喜僵持在原地不动。


    两个人都强忍着哭意,沈檀心率先撑住她自己,站定回去继续工作,再开口音色如常,只剩些许惆然。


    “如果说我以前算是对你有恩,那你偿还的绰绰有余,现在已经不欠我什么。从今以后你想做生意还是读书,都随你。”


    卖笑卖身还是卖玉,归根结底都是人家自己的事,人家已经成年了,她凭什么管教?以什么身份管教?沈檀心自嘲的在心里自己笑自己,不再抬眼瞧苏喜。


    苏喜瞬间两眼模糊,扎的稀碎的心痛到抽搐,酸楚的痛感蔓延到四肢百骸,两条腿几乎站不住,但仍咬牙不退让,额角隐隐爆出青筋。


    苏喜开口,仍在强撑底线,可语气又分明软到极点,带着哭腔:“……你今天回家么?”


    良久不再有回应,苏喜低头开门,脚步沉重的走出办公室,一抬头,迎面碰见伦巴图。


    她。


    在。


    憋。


    笑。


    苏喜的心情瞬间从天塌了我好痛苦向另一个方向狂奔,啊不是!大家一块出生入死那么久了!这女人还有没有一点人性?自己都被打了她居然还在憋笑!


    她被打的时候!自己……苏喜目移,嗯,好像也在憋笑。


    伦巴图就这么用力憋笑甚至上手摁着嘴角从她身边经过了。


    真的太欠了!要不是打不过!


    苏喜回头狠狠地低声骂道:“你干脆笑出来吧!”


    “哈哈哈哈!”她真笑出来了,然后开门进办公室汇报工作去了。


    苏喜让气得有些头晕。


    那哈哈哈哈杀伤力比拳头还强,一直在脑子里环绕!


    熙城连续阴霾数天,终于在将近一周后憋下一场雨,从淅淅沥沥很快到瓢泼之势,海风扑进楼宇之间足有六级。


    沈檀心这段时间一直住在郊区公寓,晚上冲过澡换上睡裙,照常在窗边躺椅上打开笔记本电脑。


    住家阿姨打扫了她一口没吃的晚餐回到保姆间,偌大的空间不再有任何声响,只能隐约听到外面的雷动和呼啸海风。


    屋里只有地面几道白色线型地光和沈檀心笔记本电脑幽幽的屏幕,沈檀心整个人隐没在窗边黑暗里。


    安饶发过来的关于国内一家知名外国语学校扩建分校的计划章程,位置已经明确敲定落在星光岛。


    自从安饶鼻青脸肿地住到何家老太太那里之后,学校的事推进的更快了。


    他们夫妻二人的矛盾加剧果然让何远黛对何书臣起了疑心,安饶是个狠人,一口咬死何书臣为了吃回扣非要建三甲医院,弄的何家人都觉得何书臣偷岛欠钱到处搞脏钱养小三,骂声滔天。


    金黎那边已经成功帮着何翌升任项目总监,待何翌在公司站稳脚跟,她们在星光岛又会多一重筹码。


    沈檀心单手把玩Riedel的红杆高脚杯,浅金色蒙哈榭酒液在水晶杯壁上摇晃。


    敲门声响起,来的是她女保镖。


    “沈董,宁夫人给您买了块大师开过光的无事牌。”


    “嗯,你拿进来吧。”


    “是Ayla小姐给您送过来的,她在门外。”


    窗外一闪而过的雷电照亮沈檀心意外的抬眼,眼眸照的清澈透亮。


    那家伙怎么找过来的?还搬出她老妈了。


    还大师开光,苏大师开光吧?沈檀心把杯里剩下的葡萄酒喝完,“让她进来。”


    女保镖把人放进来,出去把门关上了。


    携风带雨的人一身黑,帽子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立在门口像个黑影。


    苏喜脱掉下车时淋湿的外套,往旁边看去却没有能挂衣服的地方。这套偌大的住处在黑暗中看仍然气派奢华非常,但没有一丝人气儿。


    “推第三块墙。”沈檀心清淡的声音从窗边传来。


    苏喜往旁边摸了一下,墙面轻轻一推就滑开了,隐形门后面自动亮灯,是宽敞的衣帽间。


    苏喜进去换上拖鞋,本想找件干点的衣服,但衣帽间里衣服实在不多,好像都是沈檀心日常要穿的,她就没碰。


    出去她缓步走到沈檀心身边,在黑暗中蹲下来,沈檀心还在看屏幕上的学校资料,完全不避她,她能看见安饶的聊天框就在任务栏下面,关于土地政策和税收上的事项,与审计方面的合作,安饶都已派可靠的人在做。


    苏喜心底悄无声息绽开一些崇拜,沈檀心总是能把人的价值发挥到最大,哪怕是安饶那种本来都半死不活的弃子,现在也能派上用场了。


    苏喜揽着沈檀心抱住,侧头看着她工作。


    带着潮湿和凉意的手臂一环过来沈檀心下意识一缩,苏喜也注意到两人体温相差太多,又收回了手。


    “你怎么找过来的。”沈檀心的语气温和,像随口讨论今天的晚餐,两人明明已经分开半个月,交谈寥寥无几,却全然没有一点情绪。


    “我叫人找了个由头低价给宁阿姨卖缅料无事牌,说是大师开光的。我想她肯定最担心你的安危,买了一定立刻送到你这儿,就收到你地址了。”


    沈檀心纤长的十指在键盘上快速敲着给安饶回消息,心里庆幸苏喜没把这心思用在犯法上。


    见沈檀心还要忙,苏喜放下说话的意图,起身准备到一边待着,沈檀心抽出一只手抓了一下她的衣服,湿凉沾满手掌,“衣帽间后排的柜子里有一些品牌送来的应季款,你去看看有没有合适。”


    依然是平平常常的语气,好像两个人根本没有一刻分离,可这在苏喜听来完全是另一种意思,一个人发疯般到处找,感觉人都死掉一半,在另一个人看来,屁大点事。


    苏喜的呼吸在这样的平静里兀自加速,胸口不住的起伏。


    沈檀心回过消息也看完了资料,余光察觉到身边人的不平静,抬手合上电脑,转头在黑暗里注视着她。


    短暂的寂静后,苏喜声音低而发颤,“你真的有点欺负人。”


    海风携着大雨扑在一旁巨幅玻璃窗上,噼啪作响,仅数厘米玻璃之隔的沈檀心听得真切,半个身子都浸透凉意,听这话只觉得无奈,自己这都快住到海里了,还是算欺负人家。


    再瞧瞧这家伙,现在近一米八的个头,笔直笔直的往她面前一站,居高临下,不仅逮到她了还给她堵在这窗户旁边,显然是她住海里都不行。


    沈檀心打算去拿个毛毯披一下,刚从躺椅下来要走就被苏喜冰凉的手攥住手腕,颤声问着她。


    “你是会随便和人约会,上床,住在一起的人么?我把自己当你女朋友,我认为我们就是恋人关系的。”


    第30章 沈檀心百般求饶


    苏喜强压着语速,强行克制要从胸口炸出来的情绪:“你有苦衷你不说,有误会你不解释,有矛盾你逃避,电话不接,消息不回,让阿姨司机都不许给我讲你在哪……半个月了,你知道自己这是冷暴力么。”


    沈檀心侧目看向黑暗里的苏喜,苏喜话说的很好,稳如情场老手,可声音在发颤。


    沈檀心又垂眸看向苏喜握着自己的手,苏喜的手在发抖。


    “很抱歉给你这么多负面体验,很抱歉让你感觉……”沈檀心压了压心头翻涌上来的酸楚,几乎很难说出口,“我像你的母亲。”


    苏喜顿时一败如水,声音已经完全不像她自己的,扭曲微小不成调子,急切地辩解:“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檀心低了头,那天苏喜冲她喊出那句话以后,头一次,她心里茫然到不知所措,一种强烈到近似于恶心的自责侵袭着她,这些天也和窗外海边的风浪一样没有停过。


    自己手里扬起皮带的模样,多像一个专制自大又强权的家长,可怎么会有家长跟自己的孩子上床?


    所以一下子就把手中的东西放掉了,她发觉自己好像错了,但又分明没有其他解决方法。


    看着面前红着眼睛斥责她像个妈妈的苏喜,她打也不舍得打,骂也不舍得骂,如此,稍有动作语言又会自然变成油腻的妈妈,她简直快要恶心死她自己了。


    她们两个人实在太不合适了,她原本就不该和苏喜产生情感关系的,从当初得知苏喜骗她,一气之下把苏喜拿来睡开始就错了。


    沈檀心深呼吸忍回泪意,头又重新扬起,错就错了,有钱容错率就高,谁让老娘有几个钱。


    她在黑暗中对苏喜坦白,“我很喜欢你,苏喜。”


    苏喜原本低颤地呼吸声逐渐平稳下来,握着她的手也不再发抖。


    “我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安饶现在就是一枚人人嫌的弃子,我给她一条生路。我也的确有逃避你,没有心力应对你,但是苏喜,我是喜欢你的,也需要你帮我,如果有机会,我希望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


    苏喜望着她,已经完全平静下来,只剩情绪过度反应后呼吸道自发性的微抽,苏喜向前半步似是想抱她,又想起自己衣服潮湿,快步离开去衣帽间。


    苏喜走进衣帽间找了好几圈,基本全是设计师及制作团队专为沈檀心定制的衣物,风格尺寸都是量身定做,多用于商务场景。


    唯一尺寸合适她穿的是品牌方给vic客户定期送来的新品,一套皮粉色丝光缎面卫衣套装,胸前还一大大的香奈儿logo。


    风格优雅柔和,苏喜穿上瞅了眼镜子,特有温柔人妻超好嫁那味儿,极短暂的皱了下眉。


    沈檀心的衣柜好像都会向着沈檀心,仿佛在告诉她:你今天不能跟沈檀心吵架了,会显得很可爱。


    出了衣帽间苏喜去客厅找沈檀心,发现她在冰箱里找东西吃,苏喜快步过去,立在沈檀心身后,“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做。”


    “随便煮点面吧。”沈檀心伸手捞了一下开冰箱时从肩上垂落的披肩。


    刚才看到她电脑躺椅旁边有酒杯,大半夜估计又把自己喝胃疼了,苏喜蹙眉看她一眼,“吃药没。”


    沈檀心应声去拿手机,打电话叫人送上来。


    冰箱里不是有机蔬菜,水果也是菜市场再普通不过的平价水果,苏喜拿食材的手滞了滞。


    这些自然是普通人的生活,但人与人的生活方式有时天差地别,从松谧御园到熙都壹号平层,那边的住家阿姨各个开宝马奔驰,每月沈檀心家里光是花在买菜上的钱就要数万。


    最新鲜健康品质最高的食物,每天都从世界各地第一时间涌入富贵人家,许多品类和名称普通人一辈子闻所未闻。


    这套公寓位置太偏僻,周围配套设施都跟不上,这么看来阿姨也是沈檀心随便请的。


    苏喜用冰箱里现成的瑶柱吊了个高汤,快速切出文思豆腐,加冬笋火腿黑皮鸡枞菌煮了个面。


    沈檀心是在躲她没错,但这躲得让苏喜莫名想到那种深夜吵架被老婆赶出家门,裹着外套在车里将就睡觉的那种人。


    心念一变审美也跟着变,开放式厨房的射灯一打开,苏喜再环视这偌大的公寓,也不觉得豪华了。


    像个工地,毛坯水泥,灯都没安那种。


    沈檀心本来在把玩她送来的翡翠玉牌,一叫吃饭就来,和平时过来吃饭时不紧不慢相比,应该是已经饿的不行。


    “对了,上回那条爱马仕项链,你原本买来干嘛的?为什么送给你男同学了?”沈檀心在餐桌前坐下,看似随口的问着。


    一句话把苏喜问懵了,不知道为什么唯独关于项链的记忆会牵扯到星光岛那晚,头隐隐作痛,她实话实说:“我忘了……什么男同学?”


    沈檀心没再追问,夹起一筷子笋丝。


    粗陶异形碗淋在禅意风的清灰灯光下,在苏喜看来像又旧又破的文物,连沈檀心身上的BottegaV披肩也显得像编织袋。


    苏喜心酸的眼泪都要下来了,开口如同哀求:“檀心,你回家吧,好不好……你在这住跟破产了一样。”


    我都想给你点了。苏喜忍住没说。


    沈檀心从语气就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但吃了大半碗面才腾出空来刺她一句,“苏老板又发财了,眼界高了。”


    苏喜看起来像哭,“地板都没装。”


    “这是一种装修风格。”


    苏喜又哀哀的说:“连个灯都没有。”


    “这是一种无主灯设计。”


    苏喜品出点沈檀心在赌气的意味,语气故作强硬,“那我也要住这儿。你别想赶我走。”


    沈檀心用汤匙从‘破碗’里舀了一勺面汤喝,然后用有机棉湿餐巾擦干净嘴角,眼皮都没抬:“我来姨妈了。”


    苏喜猛提一口气,“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什么时候成那种人了!”她是好色,但也没到那个程度!搞得好像她费尽心思找这么多天就是为了睡觉一样!


    沈檀心好看的眉微微一挑,瞧着她笑的眯了眯眼睛,“但是你没来。”


    苏喜的愠色僵在脸上,从沈檀心的笑眼里读懂了某些隐秘的威胁,气势瞬间偃弱,闭住唇不说话了。


    ……


    三小时后,外面的风雨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停歇了,夜色静谧,已经是凌晨一点。


    苏喜捧着几张床单蹑手蹑脚到沙发旁边,依次把各种床单往沙发上铺,都显得特别违和,然后又跟做贼一样去盥洗室拿来吹风机,偷偷摸摸掀开床单吹沙发。


    沈檀心换了身睡衣从主卧出来,看到沙发那里一只鬼鬼祟祟的人影,心里顿时笑得不行。


    沈檀心靠在门边,双手抱臂,语气强势,但尾音拐着弯带了几分撒娇:“过来陪我睡觉。”


    忽然的人声吓了苏喜一跳,她拿着吹风机回头羞赧地看沈檀心一眼,脸瞬间涨的像煮熟的虾,小声斥道:“你先去。”


    沙发上那滩痕迹深重,大量洇进沙发垫里,吹风机对着吹都没什么用。


    苏喜呼吸凝滞,越看心跳越快,在耳边跟锣鼓砸似的,刚刚自己彻底沦陷的画面在眼前狂闪,羞地快要原地裂开。


    这要是明天起来还在,她简直不要活了,阿姨要是看到……天!


    吹不干!根本吹不干!苏喜崩溃了,关掉吹风机破罐破摔用床单一挡,又崩溃一次,简直是欲盖弥彰!明早阿姨过来好奇的一掀,跟拆礼物似的!哇!这是谁昨天那么兴奋?


    苏喜闭着眼,内心喧嚣到简直要把头顶掀掉,她快步冲进主卧,路上拦腰把沈檀心扛进卧室,脚把门嘭一声带上。


    苏喜把沈檀心扑到枕头上,摁着沈檀心手腕反反复复亲到她完全喘不上气,心跳依然如擂鼓,沈檀心能呼吸了又继续笑的停不下来。


    苏喜气得怒吻一通,狂热孟浪,开始作乱。


    足足折腾半个多小时,沈檀心这辈子头一回知道,人体构造竟是如此精妙,每个敏锐点居然是联动的,深谙此术的人仅攻上面居然也能到。


    沈檀心百般求饶她才肯罢休,可火在身上烧个没完,一点不解气,染上渴望的音色又变得低哑,她俯身意有所指:“檀心,我觉得你还是哭着好看。”


    沈檀心敞开的睡袍里全她留下的旖旎红痕,但眯眼一笑,依旧波光潋滟,说起话来依然气人,“你也是哦宝宝。”


    真是气得要死,苏喜深深看着沈檀心,仿佛看到要坠下去,想立刻做某事儿的心思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等她姨妈来完!苏喜心绪猛的一沉,等不到沈檀心来完这次姨妈就要开学了,该出发去bul念书了。


    沈檀心拿起刚戴在脖子上翡翠无事牌在卧室台灯下观赏,缅料蓝水冰飘花,灵动仙气,虽说是宁峥嵘买的,但看的出为确保会被买下,苏喜花费不少心思找货,可能还得搭点钱。


    “谢谢。”沈檀心眼里笑盈盈的看着她,很认真,深如潭水,“开光大师苏老板。”


    苏喜有些难过的看了沈檀心一眼,这女人实在是……看似是几句话就把近日的矛盾全化解了,其实既没承认她的身份,也没对她做任何承诺。


    等她去念书,沈檀心大概率还是该帮垃圾帮垃圾,该不理她还是不理她,某人给她自由,是因为某人自己要更多自由。


    苏喜低头,两人近的呼吸相融,苏喜头回觉得沈檀心这嘴巴精明的有点让人讨厌,在她唇上狠亲了一口,没什么好气的回敬:“不客气,语言大师沈董事。”


    沈檀心笑容逐渐从脸上消融,眼里漫出一些无奈。


    苏喜眼神郁郁的盯着沈檀心,“大半年前,你说要陪我去出国读书,还作数么?”


    进屋时瞧沈檀心看资料的专注程度,苏喜料到沈檀心会搪塞她说会忙,会哄她有空就去飞过去看她,或者最多承诺一个月能给她通一次视频。


    但人活着的绝妙体验就在于超乎想象的未知,沈檀心说了句让她绝对没有想到的话,一句让她当场泪奔扑在沈檀心怀里哭成狗的话。


    以至于后来许多年,每每想到这句话她都自责的恨不得一死了之,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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