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晚了,杜宇早就离开了。
此刻,这间屋子里,只有荼和芈随两个人,相对无言。
唯有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倘若不是两人都被绳索绑缚着,今晚倒能保个一夜好眠。
她是完全不想跟这个家伙讲话了。
想也知道肯定是他跟杜宇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他才气的失去理智,不惜兵行险招。
还连带着她也一并失去了信任,连日来的努力一朝功亏一篑。
半晌,荼还是叹口气,喊他:“芈随。”
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看着她欲言又止,听到她喊他,立刻应了声。
“你过来。”
“啊?”
他低头看着自己被绑得严严实实的身体,目露疑惑。
“算了。”
荼也一样被绑住了,看不出来这杜宇还有两下子,手上动作利落娴熟,看来是熟练工。
但人不能因为被绑了就完全动不了了吧?
杜宇看起来对他们两个很是不屑,也没把人绑在什么重物上,她很轻易地就挪到了他身边。
她半坐在他前面,说:“把我头上的钗子取下来。”
“哪里有钗子?”
“你仔细瞧一瞧,珠钏还搭在外边呢。”
杜宇真的是很瞧不起人,虽然收走了她的匕首,可是她稍微把发钗藏得隐蔽一点他就发现不了。
身后,芈随声音傻乎乎地传来:“我……怎么取?”
他的生存能力太差了,荼不耐烦地想,如果她离开他身边,他该怎么面对这危机四伏的乱世?
“你没长嘴吗?”
芈随愣了半天才终于明白她的意思。
身后的人磨磨蹭蹭半天,在她发上咬了又咬,最后总算是把钗子取了下来。
“递到我的手里。”
她手被绑在身后,芈随身量又不高,低一低头,努一努力,可以的。
他气喘的声音越来越大,好像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让他难以为继。
温热的吐息喷洒在手上,她微微屈起手指,小心翼翼捏住了钗子的尾端,一截柔软的东西却还是轻轻蹭过她的指尖,带起一阵湿意。
但现在顾不上嫌弃了。
她一点一点将钗子藏进袖子里,门兀地打开了。
门外,一个身形高大的人立在门口,在地上投出长长一道阴影,将杜宇那张算不上俊朗的脸照得更加狰狞。
他冷冷看着两人,慢慢走了进来。
借着外面的电光,荼这才看清,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那人明显不是楚人,穿着织锦缎袍,不紧不慢在荼的面前站定,目光黏腻,像毒蛇一样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咧嘴一笑:
“荼姑娘……秦宫一别,别来无恙。”
看清来人的模样,荼脸色一下变得难看极了。
在那华丽宫殿中的日日夜夜,如死去的亡魂一般,再次阴魂不散,将她整个人都笼罩起来。
袖中握着钗子的手指泛白,她目光死死盯着面前的青年,一言不发。
她被带到了另一个房间。
这间屋子更暗、更狭小,像极了从前的那个……
“熟悉吗?我花了大半夜,特地为你布置的。”
青年笑着绕着她走了一圈,微凉的指尖触碰到她,她便本能地颤抖起来。
那人似乎胸有成竹,只把她身上的绳索解开了。
一旁的杜宇见状劝道:“大人,这女人诡计多端,这样恐怕不妥吧?”
青年一挥手:“滚出去。”
杜宇不敢招惹他,只能忍气吞声,作揖退出了。
而荼的眼睛始终死死盯着青年的一举一动,顾不上其他。
青年看着杜宇离开,笑着道:“你还在等什么?两年不见,要我重新教你规矩么?”
“不……不劳公子亲自动手。我……自己来。”
荼下意识打了个冷颤,指尖冰凉。
腰间玉扣松开,锒铛玉器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微弱的清响。
她颤抖着俯下身。
“怎么不跪?”
男人避开她,目光既警惕,又暧昧,将她上下看了一遍。
荼声音很小,听起来恐惧到了极点:“奴……很是想念公子。”
青年的表情微微松动,却仍然审视着她,并不回应。
她却已经跪下来,自下而上地仰望着他。
齿贝熟练而利落地将他的腰带也咬开,舌尖讨好地轻轻舔了舔他垂在身侧的手。
这动作大大取悦了青年,他终于笑了起来,身体却没有动,任由她施为。
嘴上话却没停:“你现在的主子,真是孩提心性。”
这说的是芈随。
“你的手段,我们都见识过。你这张脸……”他捏住她的脸颊,她顺从地抬起头,“真不似凡物。”
他不知是感叹,还是惋惜,玩味道:“你一心护主,可有想过……今日将你置于这险境之中的,就是他呢?”
荼终于停了下来,声音如水:“公子这是何意?”
青年低头看了她一眼。
荼乖顺地俯下身。
他这才继续道:“杜宇是个窝囊的……若说没人激他,我可不信他能干出这样的事。”
荼垂眸不语,目光专注,似乎并不在意。
青年见状终于笑了起来,他主动俯下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细钗在狭小的暗室闪烁起一道银光,兀然出现在他头颅之后,猛地刺向他的脖颈!
青年立刻侧过头,钗子在她白皙光洁的手臂上划出一道狰狞的血痕,被远远扔到一边。
他危险地眯起眼睛,慢慢凑近她,而后狠狠扼住她的咽喉:“就知道你不老实。”
他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一下将她推倒在地,单手制住她纤细的手腕,死死按在头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这就让你回忆一下……昔日在秦宫之中,你日日夜夜,在我和王兄身下承欢的日子!”
不知过了多久,她似乎终于放弃了挣扎,如水一般瘫在地上,口中发出无意识的轻哼。
身上的人轻轻笑了一声,以审视的目光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在她的唇畔,落下一个极轻的、堪称温柔的吻。
下一刻,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青黑的血液顺着他的唇角流出,荼终于冷笑着坐起身,抹去唇上的血,将他一下推开:
“公子……你为什么以为,两年过去,奴还是那个,被拔去了爪牙的‘荼’呢?”
尸体死未瞑目。
荼心中却没有一点儿报仇雪恨的快感,只深呼一口气,将制住皮肤的冰冷硬物扔在地上,面无表情穿好衣裳。
袖中的手还在不住颤抖,可她没有时间了。
她搜出一把锋利的小刀,还有一袋迷药,揣在怀里,大步朝着混乱的声源而去。
——但愿芈随还没死。
.
好消息是,来的杀手只有一个。
而坏消息是,此人有勇有谋,乃是杀手中之佼佼者,她几乎使尽浑身解数才骗得他和杜宇鹬蚌相争,在半刻之前险险杀死了他。
她自己也在周旋的过程中被那人一掌击中,虽然面上不显,可是她已经感觉自己不大清醒了。
此刻,屋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交缠在一起。
荼缓了缓神,在原地静立片刻,慢慢转过身。
对上对方无辜的眼睛,她顿时心头火起。
杜宇和秦国那人死前说的话,还在耳边不断回响,她冷笑着,一步一步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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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手臂的伤口还在不断流血,可她已经顾不上了。
此刻,她的心中只有滔天的愤怒——
第三次了。
这是第三次。
她几乎是奋不顾身地来救他,而他,一次又一次破坏她的计划,害得她不得不受更多的伤、付出更多的代价,只为保住他的性命。
可他竟然还敢对着别的人,眼也不眨地把她卖了。
竟然还敢用这样无辜的眼神看着她!
她做这些是为了谁,他难道一点儿也没意识到?
她一步一步接近他,尖利的指甲掐住他的下巴,唇角勾起一个微冷的笑。
她不相信。
今日,她必须跟他好好掰扯清楚。
“我是谁?”
他似乎还在状况外,顺从地抬起头看着她,闻言微微笑了:“你是说名字吗?我知道,你是荼荼。”
“名字?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她冷笑地看着他,“你告诉我,我是谁?”
“你是谁?”他眨了眨眼,意识到他说错了,又试探着问,“你是……神明,对吗?”
攫住下巴的手愈发用力,尖利的指甲刺破细嫩的皮肤,荼笑容不减,语气很冷:“错。”
他真的感觉到了疼痛,梦游般的眼神终于清醒了一些,疼痛迫使他微微蹙起眉:“你、你是荼,是荼蘼花。”
“错。”
荼还是没有放过他,一点微弱的血腥味已经在这狭小的暗室中泛起。
她手下力道越来越重,他几乎痛呼出声,她却还是不肯放过他,俯下身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
“告诉我,我是谁?”
“我……不知道。”
他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是真的生气了。
他不着调地想,神明生气了,他能再见到极光吗?
或者彩虹。
可是疼痛很快将他跑偏的思绪拉回来,他忍不了这种痛楚了,只能半是哀求地再次说:“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告诉我,好吗?你告诉我,我就知道了。”
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那双眼睛在黑暗的小屋里仿佛闪烁着极光的色彩,他一时间看呆了,以为自己的猜想果真应验。
她的声音下一刻在耳边响起,带起一阵酥麻的痒意:
“我可以告诉你,你向我保证,你永远不会忘。”
他呆呆看着她,半晌讷讷点头:“我保证,绝对、永远、不会忘记。”
“好。”
捏住下巴的手终于松开了,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他反应了片刻,迟钝地复述:“……人?”
“没错,‘人’。”她刻意强调最后的这个字,她的眼睛看着他的,缓慢地重复,“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我和你一样——只是人。”
他似乎想要摇头,却又很快在她冰冷的眼神中败下阵来,胡乱点点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记住了!”
她看着他,半晌不语。
室内一时间静寂无比,良久,她顿了顿,终于敛去方才肃然的神情,扯起唇角笑了笑: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明白吗?我是说,”见他又露出疑惑的眼神,她转过身,蹲在他面前,示意他趴上来,解释道,“你可要想好了……我救了你这么多次,以后,你该拿什么东西偿还。”
她也受了伤,背着他走得很慢,好在雨停了,慢慢走,总会到家。
背上的人或许是吓坏了,又或许是累极了,总之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到了房里,荼终于安下心。
眩晕感再次袭来,她强撑着将芈随安放在床上,自己也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