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还早,余初晏不急着去找小草儿,在城中逛了圈。
天启吃食与青渊不尽相同,街边随处可见各种饼面叫卖,余初晏买来试了些,味道尚可,口味适中,不似澧都偏甜。
选了家桌椅整洁干净的小店,点了份羊肉片儿汤,余初晏坐着观察途经的人群。
这里临近码头,因此路上有不少青渊装束的行商。
脚夫们多穿得单薄,部分裸露在外的四肢瘦小且无力。走得慢些就要被监工鞭打、呵斥。
整条街女子极少,多为叫卖杂货的老妪。
店小二端来刚出炉的汤面,热情地与她搭话:“客官看穿着不像是天启人,长相……倒像是。”
余初晏颔首,“我生于天启,长于青渊。”
“原来如此。”店小二虽然在和她说话,目光却不断瞥向她身后,“那姑娘为何一人在此,可是和家人走散了?”
“……”余初晏不语,拿着筷子试了两口,味道确实不错,汤是羊骨熬制而成,只放了很少调料去腥,基本保留了羊肉原汁原味。
面片劲道吸满汤汁,就着汤吃上几口,冬日里寒冷都驱散了。
可惜……
忽而一高壮的汉子闯入店中,目标明确直奔余初晏,声音大如洪钟:“媳妇,找你好久了,快跟我回……”
余初晏眼神未动,手一抬,速度快得旁人根本看不清,就以筷子穿透他的掌心,扎入木桌上。
侧首望向目瞪口呆的店小二,“这支筷子我用着不顺手,换一双?”
店小二腿脚发软,手里捏着汗巾,对上那双古井无波的眉眼,慌慌忙忙去拿干净的碗筷。
高壮汉子后知后觉发出杀猪般的叫声,余初晏手又一抬,耳边清静了。
店里原本心知肚明看热闹、还打算起哄的其他汉子,各个低眉顺眼,默默加快了食用速度。
那掌柜不知做何想,瑟缩着从柜台后走出,来到余初晏面前,“这位客官……您与丈夫吵嘴……也没必要在小店闹事……不若早跟……”
在余初晏注视下,后面的声音越来越低,细若蚊呐。
高壮汉子试图将手从桌上拔出,忍着剧烈的疼痛,但筷子入木三分,无论他怎么用力都屹然不动。
恼羞成怒之下,他完好的那只手握拳,猛力挥向余初晏。
不过眨眼间,陶碗落地发出脆响,高壮汉子连同桌子都飞出了店外,在泥泞的道路上激起一小片水花。
路过之人纷纷停驻,聚起来看热闹,探头探脑往店中打量。
一两银子落于掌柜手中,余初晏站得笔直,俯视着躬身的他。
又看向呆立在一旁的店小二,缓缓道:“多行不义必自毙,羊肉片汤很好喝,可惜迷药减了三分味。”
看来是他们常用的拐人手段,不论她今日入了这条街哪家店,都会被下迷药,随后这汉子再以离家媳妇的名义将人带走,实际私下另有安排。
掌柜和汉子都是印堂发黑,厄运缠身,店小二大抵还有几分良知,还未全然染黑。
今日她不出手,大汉不出一周也会暴毙而亡。
她走出店外,心情更差了,大汉捂着手满地打滚,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此情此景说不出的诡异。
看余初晏的眼神惊骇无比,深处却有藏不住的杀意。
“我不杀你,脏了我的手。”余初晏垂眼看他,“不出三日你就会死,好好等着下地狱去吧。”
一队巡捕过来,粗暴地将围观人群推搡开,为首之人看到地上的大汉,习以为常地调笑,“大勇,你又在找媳妇呢?这个月第几个了?”
余初晏不自觉皱眉。
被称作大勇的汉子狠狠瞪余初晏一眼,那巡捕顺势抬头望来,眼中闪过惊艳,旋即是贪婪,他向前一步,“夫妻间哪有隔夜仇,快和大勇回去算了。”
说话间,其他巡捕也分散向前,呈包围之势,名为大勇的汉子眼中哪还有畏惧,尽是势在必得。
巡捕和他们也是一伙的,余初晏垂着眼,难怪此处女子稀少。
“巡捕大人——”忽然一名小厮急匆匆跑来。
巡捕不耐地瞥他一眼,“何事,没看见本官在办公吗?”
小厮拿出个荷包塞在他手中,“这位大勇兄弟怕是认错人了,这是我家小姐,我们刚从青渊来此,她什么都不懂,还请巡捕大人多担待些。”
巡捕顺着他的视线望向不远处的朱漆色马车,车窗打开了一条缝,隐约可见内里的人。
此处与青渊地接,确实不少行商往来,城主交代过,万不能得罪这些商贾。
巡捕掂了掂手中荷包,露出三分笑意,“原来如此,想来是大勇眼拙了,本官就说他哪来如此年轻似玉的漂亮媳妇。”
“不小心惊扰了姑娘,是我等过错了。”
小厮又是一阵鞠躬哈腰,这才走近余初晏,“小姐快些回去罢,不要和老爷耍小性子了。”
余初晏没有多言,顺着小厮之意,转身离开。
大勇捂着喉咙支吾两声,被那巡捕狠狠踢了两脚,“看什么看?人家富家千金怎么可能和你扯上关系,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大勇张口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余初晏渐行渐远。
透过半开的车窗,余初晏望见一双明亮的眼睛。
谢绝小厮的帮助,她轻松登上马车,掀帘入内,所谓的老爷,却是名女子,准确来说是名女扮男装的女子。
她看起来并不年轻,眼尾清晰的细纹,长相英气十足,光看长相无人怀疑她的“男子”身份。
两人对视片刻,余初晏先开了口:“你不是青渊人,为何帮我?”
女子笑,“你为何觉得我不是青渊人?”
周身气势不同,此人明显久居上位,非富即贵,身上有极少的龙气残余,应当是久居帝王身侧,青渊帝身边可没有这号人。
“我自有分辨方法。”余初晏坦然坐下,马车行进,也不知要去往何方,她道,“不过谢谢你出手相助。”
女子眼中闪过深意,“我救的是那些人,你不是凡人,无需我出手相助。”
马车内陷入沉寂,又是僵持不下的长久对视。
“司明,我的名字。”
“余初晏。”
司明又笑了,看余初晏的眼神就像是少不更事的晚辈,“你长得与我相熟之人很像,若非你是青渊人,我当以为你是她的孩子。”
余初晏定定地看着她,“未必不是呢。”
“那孩子已经死了。”司明摇摇头,面露沉色,“我那故人接受不了女儿的死亡,这些年一直半疯半醒的,疯癫之时无时无刻不在找她的女儿……”
“抱歉,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
“无妨。”余初晏扯出一个笑容,很快低下头,掩去嘴角的嘲讽。
“你要去何处?”司明问。
余初晏想了想,“寻人,我知他在何处,晚点会去找他。”
司明沉吟,“既然如此,到了前方街口,你便自顾离去罢,我要去城主府,也不好相送。”
下马车前,司明问了一句,“你觉得这座城池如何?”
看到余初晏微妙的眼神,她笑,“但说真话无妨。”
司明很爱笑,但她的笑总是隔着层面纱,不似真心。
余初晏手扶在门框处,回首思索,看似问城,实则问国,她又没在天启久居过,又能点评些什么。
不过天启龙脉状态不太行,久久沉睡不醒,恐怕国运有难。
她道:“不如何,大厦将倾,独木难支。”
看司明笑容淡了几分,她又补充,“辅以真龙,未必不能挽。”
说罢,她轻巧跃下马车,逐渐消失在人群中。
司明低喃,“这就是你看到的未来……可真龙,哪是那么容易寻出的……”
收起所有表情,司明乘着马车,缓缓奔向城主府。
她与余初晏就像萍水相逢般,虽交换了名讳,同处过一室,很快又分别,各自踏上不同的路。
-
与司明分别后,余初晏弄了顶斗笠遮面。
她在青渊这么久,耳濡目染也懂些政事,听闻天启皇帝荒淫无道、沉迷享乐,朝廷卖官鬻爵成风,又有世家林立,执掌大权。
朝中贪腐之徒横行,底层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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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行下效,横行暴敛,百姓苦不堪言。
颇有前朝末帝在时遗风。
但未必没有有志之士试图拯救朝廷,至少那位叫司明的女子,眼中尚有光。
况且,小草儿的紫宸气好好的,短时间内天启应当亡不了。
没想到小草儿居然住在一家如此不起眼的客栈中,余初晏站在客栈对面观望了一阵,到底没有在白天找过去。
这回寻了家正经茶楼,坐在二楼靠窗处。
此先她就觉得了,这座城年轻女子实在太少了,街上往来的基本是上了年纪的妇人,连总角之龄女童都少有,说不出的诡异。
要不了多久她就知道原因了,黄昏时节,忽然一队巡捕骑着马冲上大街,挨家挨户搜寻年轻女子。
口中高呼着城主寿宴,需要年轻女子“歌舞伺候”。
街边一片混乱,摊贩被肆意踢毁,路过的人仅因挡了道,都会被刀柄狠狠击打,说是横行霸道不为过。
不多时,两名农妇被拽出,两人惊慌失措,不停说着自己已经嫁为人妇。
后有名男子追出,似乎与其中某位是夫妻关系,他欲拦下巡捕,救回妻子,却换来了巡捕肆意的拳脚相向。
哀嚎声、叹息声、求救声混成一团。
“晦气。”巡捕冷声道。
“听说孙海那小子不知从哪搞来五六个年轻姑娘,换了个百户头头,咱们怎么就没这好运气,每天都是几个半老徐娘。”另名巡捕愤愤道。
忽而抬首与二楼的余初晏对上了视线。
即使隔着一层皂纱,凭借衣着,他立刻辨认出性别,人也不打了,大步冲向茶楼。
余初晏稳坐窗边,看着其中一名妇人似想以死明志,手中筷子射出,保下了她一命。
她接连弹出不少东西,雅座上能看见的都被她飞射出去,分别击中那几个正在围殴男子,以及桎梏妇人的几名巡捕,几人捂着受伤的手,四处找寻暗器来源。
离了束缚,妇人毫不犹豫狂奔着跑走,另一位则扶起地上的丈夫,两人互相搀扶着退到一旁,眼中惊魂未定。
最初发现余初晏的巡捕也终于跑上了茶馆二楼,猛地踹开她所在的雅间,“巡捕办事!速速配合!”
心中暗喜,此女虽看不到面容,至少身姿卓越,又独身一人,这回他升职稳了。
余初晏回头看他,周身气场赤红,手中沾染人命数条,眉间发黑,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她动了,一息间已经贴近此人,迅速抽出他的佩刀,刀锋向上,用力一挑。
巡捕怀揣着对未来的期许,失去了生息,紧随而来的店小二,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凶手已经破窗而出,手中长刀如血,黑纱在寒风中乱荡。
她落于地面,收刀旋转,几位站在一起的巡捕均被腰斩,暴毙而亡,致死都不知敌人的来头。
剩下的巡捕,有想要逃走寻求帮手的,也有集结起来欲对抗余初晏的,她分辨了一番,沾染太多人命的全杀了,剩下的打晕扔到旁边。
她提着还在淌血的刀,来到那对夫妻面前。
“女侠饶命啊!”男子跪地连连求饶,
余初晏平淡地吐出两个字:“逃吧。”
女子眼中带泪,“多谢恩人救命。”
说罢两人搀扶着消失在巷子中,至于他们后续命运如何,余初晏没有空操心。
她环顾一圈四下躲藏的城民,扔了手中的剑,在城中守卫来临前,消失在了这条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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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人,她体内魔珠居然自动运转起来,余初晏眉心紧锁,以灵力强迫魔珠停止运转,她绝不会以杀为道,那样与魔修有何区别。
心中不断生起暴虐的情绪,哪怕用清心咒也无法强压,她知道这是吸收逍遥道人金丹的后遗症。
唯有以真龙之气重新洗荡经脉,才能将这股戾气十足的灵力压下。
于是,宇文芜深夜刚回到房中,就被人强行按在床榻间。
手中的烛台被迫熄灭打翻至地,黑暗中他看不清“刺客”的模样。
张口欲唤暗卫护驾,身上之人开口了:“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