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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迷茫

作者:自愿学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灰衣太监带着太子返回,途中赵景泽转醒,拼命挣扎也要重返潭边。


    一番闹腾后,灰衣太监不得不失敬,将他手脚束缚。


    正巧支援抵达,为首的向晖手中钳着一只白狐,策马狂奔而来,眼见狼狈的太子与浑身湿透的灰衣太监,他心沉了几分。


    “什么情况?”他问。


    灰衣太监摇头,“太子妃与敌人同归于尽,落入潭中失去踪影,恐怕凶多吉少。殿下不顾性命下水找寻,一时情急——”


    赵景泽脸上全是水,也不知是潭水还是泪水,咬牙道:“向晖!给本宫解开!本宫答应了父皇母后,要将阿晏带回去!”


    其余人静默不语,没有一人敢上前。


    “向晖!你愣着做什么!本宫治你的罪!”


    向晖撇开眼,“殿下,您看这山。”


    原本连绵不绝的山脉,毁的毁,塌的塌,他们行走于山路,四处都是山体滑坡、乱石挡路,费劲千辛万苦才抵达此地。


    而他们如今身处的此地,更是一望无际的平地,裸露的地表像是被何物强行削出,谁曾想半日前此处群山林立。


    修真者之力,恐怖如斯,说是翻天覆地之能也不为过。


    “没有人能在最后那两击雷暴中活下来。”向晖平静道,“若非身受重伤亦或是……太子妃缘何失去能力,只能从天而落?”


    “本宫不信!”赵景泽仍然不死心,“阿晏不可能死!”


    死寂在人群中传开,此处除了在场人马,再无任何活物,群鸟飞绝。


    蔓延在人心中的还有无尽的惧意,对于竭尽终身不能及的强大之力的惧意。


    忽然,向晖手中的白狐唧唧乱叫,旋即口吐人言,“谁死了?那个煞星?怎么可能?我的禁咒都好好的!”


    赵景泽一怔,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希冀,“你能找到阿晏?”


    胡礼的四肢在空中乱蹬,又无力的垂落,“不能!我只知道禁咒的主人离我很远!啊!我要当一辈子的野狐狸吗?那不和阿姐一样?”


    说罢嘤嘤乱哭起来,被向晖卡着脖子一阵呵斥。


    此时太阳复归西边,又是一日过去。


    昏暗的夕光下,赵景泽眼中的光芒明明灭灭,最终道:“给本宫解开,本宫不会再回潭中了,先回营地——”


    他声音平淡,似乎已经冷静下来,唯有赤红的双目彰视着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太子愿意配合,再好不过,灰衣太监状似解开绳索,实则关注他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重新镇压他。


    但赵景泽真就骑马回营,一路沉默。


    因着众人返京,营地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原本热闹的猎场,荒凉无度。


    下属禀告那名合力捕捉的修真者逃跑了,他也顾不得关心,换了身干燥的常服,连夜回宫。


    回宫后闭门不出,翻出水域图,逐个排查暗流,测算余初晏可能去到的地方。


    接连几日不眠不休,不吃不喝,连帝后召见也不理,向晖看不下去,牵着胡礼闯入承德殿。


    “殿下若再不休息,别怪属下不敬。”


    赵景泽跪于桌前,一脸颓然,苦笑道:“本宫不敢睡,闭上眼就是阿晏从空中坠落,摔至山石间——”


    见到虚弱的太子,胡礼大开眼界,啧啧称奇,“唉,你充其量是个灵力池,没想到还蛮痴情的。”


    殿内两人凌厉的视线射来,胡礼一瑟缩,意识到自己失言,爪子一把捂住嘴。


    “你方才说什么——”向晖还未来得及问完,赵景泽已经栽倒在桌边,昏迷不醒,只得传太医,先救太子。


    张太医号过脉后,长叹一声,好端端的太子,怎么就忧思过度,只得开了些药,又令人备些易克化的粥食。


    皇后宋瑛来过一次,赵景泽还在昏迷中。


    余初晏出事,她心中也不好受,也不知当初让两个孩子一直相处的抉择究竟是否正确。


    帝后还有繁重的事务要处置,猎场一事,兹事体大。两声巨雷京中都能听见,余音久久不绝,因此需时刻关注周围城池百姓中四起的谣言。


    所幸被毁的山脉位于皇家猎场,常年封闭,否则叫人传出去又是桩桩麻烦事。


    还要派人接手西临城相关事项,又令人暗中顺着水域搜寻余初晏的下落。


    即使临近中秋佳节,宫中一片肃穆,毫无过节喜乐。


    赵景泽醒后,第一时间要求见胡礼,也不知两人秘密商谈了些什么,此后几日赵景泽虽消沉,但三餐不落,政务勤勉。


    更是于中秋宴后向青渊帝请来监国之责,承德殿日日二更天后才熄灯。


    帝后原本担心余初晏下落不明,太子会一蹶不振,不曾想赵景泽反比之前更加刻苦。


    宋瑛实在忧心,找他谈话。


    面对母后的劝慰,赵景泽心中无喜无悲,“母后,我为储君,这些都是本分。”


    “你这般……倒是有些过了,母后也不想你父皇身子好了,你却养垮了……阿晏也不愿看到。”宋瑛斟酌道。


    听到余初晏,赵景泽眼中有所波动,很快又归于平静,“儿臣自有分寸,母后无需忧心。”


    宋瑛也不好多说,哪有拦着孩子不让他上进的,只能多费些心,提点他不要劳累过度。


    回东宫的途中,下起了雨,素兰替赵景泽撑伞。


    他望着如珠帘垂落的雨幕,怔怔出神。


    这些天他时常发呆,素兰心知他又在思念余初晏了,她轻声道:“小姐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良久,赵景泽踏入雨中,“你说得对,阿晏会重新回到本宫身边的。”


    既然阿晏需要帝王真龙之气,他就成为一名万民景仰的君主,被阿晏利用又如何,是他心甘情愿,怪不得旁人。


    -


    余初晏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醒后下意识握紧青渊,挣扎着起身去找逍遥道人。


    合体期修士哪怕肉身死亡,只要神魂不灭,还可夺舍卷土重来,余初晏绝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幸好逍遥道人只比她早几息苏醒,神魂还未完全出窍,就被余初晏强逼回这幅即将报废的身体中。


    逍遥道人睁开浑浊的双眼,他的声带被雷击毁,说起话来呕哑,像破锣。


    他道:“这位小友何故赶尽杀绝,此界魔修与道修成仙并不冲突,比起杀了本道,不若与本道合作,甲子轮回时合力共勉——”


    余初晏不想听他废话,青渊刺入他蠢蠢欲动的右肩,将他钉在原地,反手又拿出一把匕首,陨铁所致,划伤修真者可让其无法修复。


    陨铁匕首刺入逍遥道人的心脏,缓缓剖开,余初晏目光专注,动作也万分小心,像是在对待珍宝。


    等她见到那颗紫黑色缓缓跳动的心脏时,却骤然变了脸色。


    “不是这个!”她满脸不可置信,怒不可遏,“你把它藏哪去了!”


    逍遥道人仔细盯着她的怒容,忽而大笑起来,笑得胸腔都在震动,笑得口鼻溢出鲜血。


    “原来是你!原来是你!”


    他越笑越疯癫,“终日打雁,却叫雁啄了眼!”


    陨铁剑刺入他的丹田,泄愤似的狠狠搅动,不知何时血色又爬上了余初晏的右眼,“等我杀了你,再用搜魂查看你的记忆!”


    逍遥道人额间青筋暴起,皮肤焦黑碳化,七窍流血,但他仍然在笑,“难怪当年余无双忽然避世不出,是为了救你吧?”


    “为了救活你,她付出了什么?”


    “让本道猜猜,万年玄玉不够,她用道心填了你的命!哈哈哈哈哈哈哈!”


    “难怪她渡劫失败!因果报应!一切都是报应——”


    逍遥道人声音戛然而止,没了声息,余初晏用匕首割去他的头颅,再想用青渊禁锢他的神魂时,那抹青灰的影子骤然自爆,消散于天地。


    虚弱的神识爆炸,对余初晏造成不了任何损伤,却无法搜魂。


    神魂独独留下一句:“……已经被我毁去了,可笑你道体不完整,这辈子都成不了仙……”


    一滴血泪从眼眶滑落,在余初晏苍白的脸庞下留下一道暗红的印记。


    她再度举起青渊剑,欲斩些什么,最终无力地放下,茫然地站在原地,像迷失了方向的孩子。


    良久乌云聚拢,天气骤变,她挖出了逍遥道人的金丹,跌跌撞撞找了处隐蔽的山洞,用剩余的灵力布了个隐匿阵,就在此处打坐调息。


    山中无岁月,也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身体恢复大半后,她又拿出拼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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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乾坤鼎炼化逍遥道人的金丹。


    天道雷劫将落不落,不知祂做何想,劫云终是悄悄散去。


    吸收金丹又是数日,待余初晏终于舒展四肢,离开山洞,沿着河岸返回时,才发现逍遥道人的尸首上落满了食腐的青鸦,几乎只余下森森白骨。


    那群青鸦浑然不怕余初晏,哪怕余初晏久久注视它们,也仅用深邃而透亮的黑豆眼回望她,并未有飞走的意思。


    余初晏依稀记得听人说过,她出生前日百鸦盘旋报喜,出生当日更是日月同辉,百鸟朝凤,千年一遇祥瑞之兆。


    也许这些乌鸦也曾是报喜的一员,所以才不害怕她。


    体内魔珠重归于平静,一动不动悬在丹田中。


    如今她已金丹后期,短短数月又要突破大境界,修炼速度过快,她废了一番功夫才将根基扎稳。


    她环顾四周,身处偏僻的山谷,两侧都是高不可攀的崖壁,身旁是湍急的河道,也不知龙脉给她送哪来了。


    站在崖底,望着阴沉的天,忽而有一种自己被困住的错觉。


    一直以来她的目标就是手刃仇敌,找回完整道体后修炼成仙,若道体不完整,永无成仙之日,她又该如何?


    踏上一条注定不会成功的道路,就像万千修真者、就像师尊一般……


    师尊以拯救苍生、拯救世人为道,所以在遇到濒死的她才会毫不犹豫出手相救,保她一命。


    而她的道又是什么?


    她飞上山崖,漫无目的地走着,脑中思绪纷杂,看似思索,实则混乱。


    途径一座村庄时,有不更事的顽童以石相击,“哪来的野人!快滚开!”


    碎石没能触到余初晏,反被弹开重重地砸在顽童额角,瞬间见了血,顽童捂着头哇哇大哭。


    在愤怒地妇人赶来前,余初晏已经消失在了小道。


    她此时才发现自己一身脏污,头发乱得像水草,身上除了法衣完好无损,外罩的骑装破破烂烂。


    至少没有化作齑粉,看来两道雷都没有完全劈中她,可惜了,多好的淬体天雷。


    余初晏苦中作乐,在水边捏了个诀将自已打理一净,又拿出备用的衣裙穿上。


    水中倒映的又是那个明眸皓齿、恣意张扬的余初晏,但眉宇间多了一抹之不去的愁意。


    看方才孩童的穿着,居然已经入了冬,离秋猎至少已是两个月后了。


    找了棵大树,坐于枝头,开始谋划未来的道路。


    青渊那边暂时不回去了,小龙崽子要当皇帝了,她还没元婴期,去了也是做白工。


    月凰她也不想去,那只赤狐害她道心受损,虽说对方死不承认太子授意,但有什么从属就有什么主子,月凰太子她最后再搭理。


    天启……


    余初晏沉默地晃了晃脚,天启她也不想回……


    三个国家她都不想去,总不能从天降下一只别的真龙吧。


    余初晏烦躁地抓抓手心,赤狐与逍遥道人那些话都影响了她的道心,不自觉就变得暴躁起来。


    盘腿念了一段清心咒,余初晏静下心,索性去最近的城镇吃些东西,口腹之欲说不定能压下她的躁郁。


    等到了最近的城池,她确信自己大抵已经不在青渊了,就算是应当也是最北边与天启交界之处。


    天启服饰与青渊相似又有不同,女子裙摆都很窄,哪怕是农妇,窄小的衣裙从腰身到双腿都像是束缚。


    哪怕冬日严寒,她们穿得厚实也显得很瘦,从头到尾毫无起伏,颜色也多素重。不像青渊,飘逸灵动,色彩鲜艳。


    反观男子衣着多宽大,身形也高大。


    余初晏这身站在城口,蓝袄藕裙,加上出众的容貌,吸引了不少注视,看衣装料子,非富即贵,旁人心思各异。


    守城的年轻侍卫接过入城钱,看她独身一人,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姑娘,你最好还是别进城了……”


    余初晏不明所以,哪有不让人进城的,身后饱含恶意的窥伺,还不配她放在心上。


    在年轻守卫担忧的目光下,余初晏穿过城门。


    入到城内,车马往来,她站定略一抬首,就看到了冲天的紫宸之气,送上门的龙崽,紫气上浅下深。


    是小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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