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汀现在才反应过来路西法所说的，要她保护是什么意思。
看来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在许多记载路西法的书记当中，他都是改变形态、外貌的高手，从克里斯汀和他的相处当中也能看出来，他确实很喜欢这么做。
现在估计又是他想出来的新花样，就想看她被耍得团团转吧。
克里斯汀有些恼怒的向人群后的路西法投去视线，这场骚动吸引了很多人，还分成了两个阵营，一边是教会，另一边看起来是王庭，但实际上是路西法的那些狂热信徒。
现在的状态是剑拔弩张，随时都要在闹市中展开一场厮杀。
出乎克里斯汀意料的是，路西法此刻的表情竟然不是他想象当中的得意，他看着她，目光有如实质，如同被侵蚀损坏后的某种金属，直冲她眼前。
他的全部注意力也没有放在其他人身上，而是集中在她身上，仿佛他的心脏就放在她手上，连着脆弱的血管，稍微一牵动，他就会痛苦地死去。
面对着这样的目光，克里斯汀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了，只能缓慢而小心地臌胀起一颗颗肺泡。
——然后她就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眼神。
康拉德也在看着她，眼眶红了一圈，就像一个在阳光下漂浮的肥皂泡，只有她手上，还有肥皂液，可以为他续命，阻止他彻底从世界上消失。
克里斯汀之前受魔药蛊惑，对于康拉德的反应没有过多思考，只是觉得他的许多举动都在帮助自己舒缓痛苦。
现在魔药的作用消失了，她开始觉得奇怪。
为什么康拉德会摆出一副被心上人背叛的表情？几乎和路西法差不多。
难道他也喝了魔药吗？
可他不是大主教，是神明的宠儿，所有的天使都要护着他、帮助他吗？又怎么会让他也喝下魔药呢？
看来就算是正派团体，内部也不是那么安稳的。
估计是有人也看不惯康拉德，想要整他，刚好借助了算计克里斯汀的机会，也一并把他拉下水了。
不知道路西法能不能帮忙解开他身上的魔药蛊惑。
克里斯汀又将目光看向路西法，觉得基本是不可能的。
康拉德看她不动，又说了一遍，这回比刚才要更加冷静了一些，“克里斯汀，我让你松手，不要妨碍我。”
克里斯汀却紧抓着康拉德不放，目光灼灼，“你……不能杀他。”
“我必须要杀了他。”康拉德神情变得坚毅，似乎已经找回了理智，挣脱开克里斯汀的手。
克里斯汀只好往前小跑几步，拦在康拉德面前，“你能打得过他吗？你忘了昨天的事情了？”
康拉德脚步顿住，握剑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她这么说，无异于明示了她知道对方的身份，而且还知道了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只感觉像是被一把锋利的匕首生生划开了胸膛，疼痛从伤口密密麻麻爬出来，覆盖住他全身。
他重重地吸了几口气，目光中闪着泪花，呀咬着牙提醒她：“克里斯汀，你是站在我这边的。”
霍亨索伦轻蔑地提醒克里斯汀，“瓦尔德纳阁下，虽然我很尊敬您为帝国所做的贡献，但是也请你搞清楚场合，这里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路西法抬了一下手，霍亨索伦向后退了一步，“我觉得瓦尔德纳阁下说得很有道理，不如就听一听她的意见。”
他迈开长腿，走到了克里斯汀身旁。
康拉德对他嫉恶如仇，平时那种冰冷严肃的表情瞬间拧绞成了愤怒和憎恶，“我一定会杀了你，路西法。”
“路西法”三个字说出口，周围的人倒吸一口冷气，全都将目光聚集在路西法身上。
这个世界之所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失败他所赐，是他召唤了七条巨龙，只花了短短七天时间，就将世界摧毁，之后的二十年，那七条龙在世界各地盘旋，阻止大地上的动物、植物复苏。
人们对他都是憎恨的，可是又深知他的强大，现在看见他，又是防备又是跃跃欲试。
克里斯汀立刻高声纠正，“主教大人，您一定是搞错了，他并不是路西法，他确实长得和那位有些相似，但实际上他只是一个普通……学者，仅此而已。您不会以貌取人的，对吧？”
康拉德非常确信自己眼前的人，就是路西法，绝对不会错。
他想要反驳，可是出于某种一触即碎的恐惧，他低下头小声向她求证：“你是担心我会死吗？”
克里斯汀点点头，悄声回答：“别做傻事啊。”
路西法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整张脸都黑了，散发的气场好像要将周围的一切撕碎。
“克里斯汀，刚才的话，敢再说一遍吗？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克里斯汀痛苦地闭上眼。
康拉德却因为最后的问句抓住了救命稻草，缓了过来。
原来她没有叛变，她只是害怕自己会死！
所以她收到了路西法的胁迫吗？
路西法拿他的性命威胁了克里斯汀，才会有今天这种局面？
看来这就是昨天晚上他失去意识之后，发生的事了。
克里斯汀整理好情绪，对康拉德说道：“只是一场误会，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就不要耽搁了？”
又转头看向路西法，从牙缝里挤出来：“不好意思了，这位……大人，请您让让路吧。”
路西法双手抱在胸前，对克里斯汀说道：“你最好立刻来找我。”
“您最好立刻消失在这里呢。”
路西法临走前又冷冷瞥了康拉德一眼，才终于回到了自己的马车里。
克里斯汀也松了口气，对康拉德说道：“走吧。”
回到马车，康拉德手下的侍卫问道：“刚才那人真的是路西法吗？”
“不是，认错了。”康拉德盯着窗外，没什么表情。
“这么大的事情，大人怎么会认错？”
“该不会是因为昨晚的事情吧？难道诅咒还没有消散，导致大人出现了幻觉？”
两个人瞪着大眼睛，关切地看着康拉德，康拉德却没有睁眼看他们，也没看车厢里面，一直盯着车窗外不断闪过的景色。
“……嗯”他闷声回答。
之后再也没人说话了。
克里斯汀不知道这是不是康拉德最憋屈的一天，但她从他的表情判断，就算不是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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憋屈的，也能排进前三了。
到了教会，康拉德径直带着克里斯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刚关上门，就将她拢进自己怀里，紧紧地抱住她。
然后克里斯汀就再一次感受到被人强烈注视的那种紧绷和局促，瞬间头脑一炸，将康拉德推开。
“主教大人，我们还是聊正事吧。”
康拉德有些奇怪地看着她，然后点点头，示意克里斯汀随便坐，然后走到自己的桌子后面，坐下来，翻开一个厚本，拿出羽毛笔看向她，“现在你跟我复述一下，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吧。”
克里斯汀省略了她和路西法的亲密细节，只是简单地说了一下昨晚发生的事情。
“所以，真的像我的仆人们所说，昨天晚上……我被他，砍下了头？”
克里斯汀还在被那种注视感裹挟着，就好像她和路西法是共犯一样，有些心虚地回答：“……对，是这样。”
康拉德皱着眉，低下头在本子上写了几笔，抬起头，“是你向他求了情，所以他才复活我的？”
这个细节涉及到克里斯汀是怎么说服路西法的，她先是主动吻了路西法，安抚了他的情绪，并答应他会保护他，才成功让他复活了康拉德。
可，这话她没办法说出口。
如果索菲亚和希尔德加德知道了，她们会怎么看她呢？
还有希尔德加德的那些学徒们，她们总是用充满希冀的眼神望着她，她不想看到她们失落的样子。
克里斯汀的思绪在头脑和胸口转了几个来回，决定还是撒谎：“其实现在的路西法状态也不稳定，是他杀了你之后，房间里的十字架亮出了圣光，惩罚了路西法，他才复活你的。”
康拉德直直地看着她，“你是说，是神明帮助了我？”
“没错，是神明帮助了你，不是我。”克里斯汀不多不闪地说道。
“那之前路西法说的，你答应了他的事，是什么？”
克里斯汀感觉到第三方的视线正紧贴着自己的脸颊游走，仿佛一条濡湿的触手，贪婪地攫取她身上的气息，感受她的皮、肉、骨骼。
让她忍不住手心里除了一层汗，心脏正在“咚咚”狂跳，冲击着她的喉咙。
“和你不太有关系。”
康拉德有点坐不住了，几乎要站起来，却又强行把自己按回去，“瓦尔德纳大人，你和恶魔有交易，怎么能不告诉我？你忘记你前不久的宣誓了吗？”
克里斯汀苦笑，“我没办法说出口……”
“也是受到了诅咒吗？”康拉德松了一口气，终于坐稳了，“抱歉，我误会你了。这件事情，我会和天使们商量的。他果然也没有放过你，以后得日子，你最好都和我待在一起，以防遇到不测，我会向国王说明的。”
他一个人突然说了一大串，克里斯汀根本没有插话的机会，每次想打断，他都语气坚定地继续说，直到她把话完全咽回去。
康拉德合上本子，站起来，“现在，克里斯汀，和我一起去教堂里祷告吧，这会帮助你减轻一些罪恶的。”
克里斯汀顶着将她完整吞噬的注视感，强行挤出一丝微笑，“我还有事。”
“没有什么事大得过祷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