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破晓,绽出束束霞光,大年初一,是个好日子。
可姜泠坐在牛车上,回头遥看上景都城的方向,却是灰烟缭缭,处处残垣断壁。城墙之上,甚至还高悬着上百名守城将士的头颅。
风一吹,便同纸灯笼似的,摇摇晃晃,一派死寂。
上景城破,胜利的号角传遍整座都城,如今城墙上摇着的,却是大俞的旗帜。
护送她的人告诉她,昨夜大俞突袭上景,上景君后无端暴毙,大皇子池慕命丧火海,二皇子池羡下落不明。
这一战上景始料未及,不知大俞竟这般嚣张,直捣皇城,更不知大俞亲封的那殿元大将军究竟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着十万大军破了关隘,进入上景都城的。
视线转向手中玉佩,她忍不住咬住衣袖呜咽出声。
或许是终于逃出牢笼喜极而泣,又或许是因为大俞在此时出兵,意味着从未在乎过她的生死。
但昨夜那两个侍女说得不错,她是大俞弃女,一枚弃子,凭何神伤?
思及此处,她仰面擦泪,翻开衣袖掏出里层干净衣裳,仔细擦拭手中玉佩。
往后再不必困于皇城,一切向好,自不能被这些琐碎无用的心思拖了后腿。
赶车的老者见自己顺路带上的女郎终于平复下来,才试探出声道:“女郎要往何处去?”
擦着玉佩的手一顿,她哑着嗓子问道:“老伯要去何处?”
老者扶额叹息道:“我孤家寡人一个,如今年迈体弱,打算去青州乐安县寻亲。”
“乐安县……”她摩挲着玉佩,问道,“老伯,乐安县是什么样?”
老者略显局促地挠了挠鬓边白发:“我其实……其实也没去过,这是我第一回出远门。但听我弟弟说过,乐安县临山靠海,风景秀丽,应当是个好地方。”
姜泠笑着点头,眸中染上憧憬之色:“那我也去那里,乐安县。”
“女郎不回家寻亲人吗?”
“我没有家人。”
姜泠咧着嘴笑,往老者身旁挪了挪:“我就想到处看看走走。大江大河什么的,我还没瞧过呢。”
老者转头看她,迎面就是一抹比东方朝霞还要灿烂的笑意,也忍不住笑了笑,心道这女郎年纪不大,倒是乐观开朗。
面前的女子蓬头垢面,衣衫破败,他便猜想她当在昨夜战火中历经了浩劫,如今听她言明,才确信了他的猜测。
大概是父母在战争中丧生的可怜孩子吧。
“那你便与我一同去乐安县,不过我也没出过远门,咱们只能走着看了。”
“不怕,绕路也无妨。”她莞尔一笑,闭上眼深吸着初晨朝气。
牛车驶离官道,走上山林间的羊肠小道,上景都城的喧嚣被甩在身后,只闻风吹翠竹的沙沙声。
祥和安宁,令她愉悦,也让她贪婪。
别说是绕路,哪怕是流浪四方,她也甘之如饴,无论身处何处,都好过那座囚笼。
起初姜泠当真是这般想的,只是她忘了,如今大俞的军队还在上景,她若想彻底抹掉自己的痕迹,就该设法避开大俞军队。
可当她终于反应过来,却为时已晚。
她看着拦在牛车前的大俞将士,冷汗直冒。
“哪儿来的,往哪儿去?”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将士俯看着牛车上的二人,厉声问道。
老者赶忙起身下车,恭恭敬敬朝着几人见礼:“几位官爷,我们是上景雍城人,准备去往青州寻亲。”
“青州?”
问话的士兵翻身下马,走到牛车前,挑眉问道:“青州可是在我大俞境内,你二人有过关文牒?”
这模样,一看就是不信他们能有过关文牒,尤其是现下这种时候。
上景乱成一锅粥,多的是无家可归的流民,流民大多无知,只想着哪里富庶安稳,就往哪里去。
而他们也确实没过关文牒,甚至二人根本不知若是要从上景到大俞,是需要此物的。老者无奈挠头,看了姜泠一眼,不知该如何作答。
姜泠见状不着痕迹地将手中玉佩藏到腰后,而后翻下牛车,拱手谄媚道:“大人见谅,我们是无知穑人,不知到青州还要这些东西。既如此,那我们便不去青州了,我们转去益州。益州在上景境内,应当无需过关文牒吧?”
一双桃花眼眯成了缝,脸上抹的黑灰皲裂成线,形容狼狈却能让人放下防备。
问话的男子见二人还算老实,瞧着模样也确像市井农人,遂也不愿在此浪费时间。
况且督军叮嘱过,苍生黎元,不可为难。
他朝着身后兵卒摆手:“搜车,若无异常便可放行。”
“是!”
另外几名士兵也翻身下马来,在牛车上翻找起来。
这牛车上本也没什么要紧东西,不过些许干粮衣物,只耐心待他们搜完,便可继续上路。
姜泠心里琢磨着,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站到老者身后,避开搜查之人的视线。
约莫半炷香的功夫,这牛车上上下下就被翻了个遍,连车轱辘也没放过。
“几位官爷,您看咱们也没偷藏什么东西,都是老实本分人,能否放我们离去了?”老者捧着笑,小心翼翼询问道。
男子看了眼老者,又扫了眼姜泠,思索片刻才点头道:“行了,快走快走。”
面前二人实在老实,且都穿着粗陋,连衣袖都破着洞,扫一眼便知藏不了他们要找的东西。
姜泠松了口气,搀着老者坐上牛车,刚迈出一步准备上车,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慢着。”
声音冷戾,仿佛开刃嗜血的利刀,直指姜泠。
一息之间,她甚至在想若是她现在逃走,是否还来得及?
可方才那几匹大马她瞧得分明,便是她站着也没马高,又如何跑得过?
挣扎过后,她也只能笑着回身,卑微询问:“大人还有何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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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
可回过头她才发现,说话的不是方才那几个兵卒。
只见不远处一身穿锁甲的男子坐在马背之上,手里捏着蛇皮纹长鞭,紧紧盯着她。不过微微提鞭扫过鬃毛,马匹便缓缓踱步而来,不急不徐,却颠得甲胄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这声音在姜泠听来,与送丧胡声无异。
“寒大人!”先前的士兵瞧见来人,赶忙跪地行礼。
被称作寒大人的男子并未下马,只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这个邋遢不堪的女子。
“方才你往身后藏了什么?”
姜泠的笑意僵在脸上,双手不可遏制地开始发颤,使足了气力才稳住声音道:“官爷说笑了,我一穷二白,能藏什么?”
男子冷哼一声,摆明不信。
姜泠心虚,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仰头死死盯着他胸前兵甲之上那硕大的俞字,余光中,是男子眼中浓重的讽刺。
她忽然有种被扒光衣裳游街示众的错觉。
而她话音落下后,便是漫长的沉默,每次吐息都掺着急促心跳,如同闷雷般在她耳边炸开。
老者茫然看向她,却又被高马上的男子吓得低了头。
“交出来。”
冷冷三字,根本不留余地。
她这才确信,此人是当真瞧见了。既如此,若她坚持,只怕讨不了好,她这样的软柿子,哪有与人硬碰硬的资格?而许润声给她的玉佩,此人并不见得认识。
脑中迅速计较一番,她终是将藏在身后腰带中的玉佩取了出来。
她手上满是泥污,便显得那玉佩格外荧透,从树林中透出的光斑落在其上,泛起灼眼光晕。
她托着玉佩高举过头顶,低头默不作声。
男子调转鞭头,挑起玉佩绳端,举至眼前打量。
可他身/下的大马不知为何,突然开始躁动不安,前足不断蹬地,泥点四溅。
姜泠不敢抬头,亦不敢躲,只觉喉头阻塞,唇舌发苦,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仔细观察过那玉佩,上头除却雕了个再寻常不过的麒麟踏月,再无其他。虽说玉佩质地上乘,可要从这玉佩上看出门道来,当是不能的。
若此人追问,她只需随意胡诌个理由说明来处即可。
她默默绞紧手指,心道应是如此。
心头盘算着,终于渐渐冷静下来,仰头问道:“大人,这玉佩是我的私物,当不是你们要找的东西,可否能还与我了?”
男子没理她,依旧审视着手中之物。
片刻过后,才终于出声道:“你说,此物是你的私物?”
声音冷淡,听不出丝毫情绪。
姜泠毫不犹豫点头,堆着笑应道:“是,大人,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玉佩,我日日带在身上。方才是我小人之心见识浅薄才藏了起来,大人勿怪……”
可谁知男子听罢,却将玉佩一把塞入腰间,扬鞭下令:“把人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