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出了归商的大门，苏尚菲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走在熙熙攘攘的商业街上，脚底发飘。
她也不知道刚才哪里来的勇气那样言辞犀利、情绪激动的回答牧濡邺的提问，更不明白她又如何稀里糊涂的获得了旁人梦寐以求的工作。
她只记得离开前，两只手礼节□□握时，牧濡邺中指第一节指节处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以及那薄茧带来的神奇触感。似触电般的瞬间，让她有片刻晃神。
苏尚菲犹豫许久，还是没有问出心中的疑惑：为什么在一众条件、学历、经验远优于她的人中，独独选中了她？
她只知，从此刻起，她的目标就是努力工作，尽早转正，留在他的身边，辅佐他、帮助他，直到功成身退。
她期待这一天早日到来，好还她一个自由。
苏尚菲第一天入职时，HR带着她在办公区里四处转了一圈，给她介绍着公司的福利和她工作中可能需要接触的部门所在的位置。
“这边是茶水间，咖啡饮品，茶点水果，都是免费的，你按需自取就好。要是有什么想吃想喝的，也可以在留言板上反馈，都会有专人处理，尽可能满足咱们员工的需求。”
HR对苏尚菲分外热络，卖力介绍着公司福利和优势，期待着她能在被牧濡邺压榨到动摇着想要离开时，想起公司的好处，挺过那些想要离职的瞬间。
“一楼的健身房二十四时开放，泳池是恒温的，上班前或者下班后游一圈，洗个热水澡，还是很舒服的。”
HR指着远处一座五层楼高的建筑，绘声绘色介绍：“咱们食堂也很有特色，占地超过一万平米，中日韩泰墨西哥法餐，各大连锁品牌应有尽有。你们平时要是工作很忙，也可以在内部系统上点餐，这些都可以配送到办公楼下的快递柜，还节约了去食堂排队的时间。”
她们两个在归商的办公楼里绕了几层，就已经过去了小半天。
当苏尚菲被带着进了业务部一组的办公室时，忙碌不已的业务部同事们根本无暇分神抬头看她一眼，屋子里各色手机通知铃声响个不停，每个人都在忙碌的回复客户消息。
甚至当HR给他们介绍苏尚菲时，大家也都十分冷漠，似乎猜准了苏尚菲只是业务部的过客，在牧濡邺这个工作狂手里挺不过一周，不愿浪费时间精力和她交际。
众人敷衍的鼓了掌，一个女同事指了下牧濡邺吩咐留给苏尚菲的工位，便放任她自生自灭了，竟然连个给她做培训，带她熟悉工作的人都没有。
苏尚菲自然不知其中内情，只当大家都习惯了各扫门前雪，不愿浪费时间感情接纳陌生人，她也乐得自在，不去谄媚的结交同事，只安心的按照牧濡邺留下的信息，坐在工位上老老实实的熟悉培训资料。
许是因为第一次接触一份正经八百的全职工作，苏尚菲对工作莫名充满了热情。
她摸着胸前的工牌，没由来的欢喜。
这是她第一次有自己的工位和工牌，第一次见识忙碌的职场生活，这种新鲜和刺激让她无比兴奋，像打了鸡血一般对着培训资料学个不停，连午饭都险些忘了吃。
午休时间，眼瞅着旁边几个部门陆续有人出去吃饭，只有业务部这边还是热火朝天的繁忙景象，每个人都似乎忙到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一个拿着手机不停回消息的同事见有人起身，忙唤道：“你出去吃吗？帮我把外卖柜里的饭带上来呗。”
刚起身的同事一边将平板电脑放进包里，一边随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这才回道：“我不吃，我出外勤。黄总那边找我开会呢。”
临近下班时间牧濡邺才回到办公室，路过苏尚菲的工位时，连脚步都不曾慢下半分。
他刚一在办公室落座，就陆续有业务员进去汇报工作，有的询问他一些他们拿捏不准的报价，有的去请教他此刻卡住的项目该如何推进。
直到晚上八点多牧濡邺的办公室才恢复平静，他才得以抽时间去趟茶水间，稍稍活动一下筋骨。
当他端着咖啡从茶水间回来时，这才发现六点钟就该下班的苏尚菲似乎并没走，虽然此刻她人不在工位，但是东西都还在。
她的工位上亮着护眼台灯，椅子上放着她的黑色油蜡皮斜挎包，工位上摊开着五份不同的文件，每份文件上面都标注着她的一些困惑和心得体会。
牧濡邺记忆力惊人，回到办公室就将一些能解开苏尚菲困惑的书籍和资料通过微信发给她，并留言道：【你可以下班了。这些资料一周内捋顺，弄不懂的问题在周报里总结给我，下周一下午我给你集中解答。】
苏尚菲从洗手间出来，就听见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很多声，当她打开对话框，十几份文件同时挤了进来，她的视线顺着文件标题掠过，随手点开一份业务介绍文件，简单翻阅后，发现里面是牧濡邺之前为新人特意制作的培训资料。
这份PPT将公司架构、业务流程、后续操作规范都十分详尽的记录下来，苏尚菲发自真心的感叹牧濡邺的耐心和专业，忙退出文件，回了句：【谢谢组长，周五我会按时交周报的。】
苏尚菲回到工位上时，正好看见牧濡邺坐在办公桌前打电话，明明看上去性子冷淡疏离，可她却总觉得在他冷冰冰的外表下，藏着一副不易被人察觉的热心肠。
蒙璐早早做好晚餐等着为苏尚菲庆祝成为社畜的第一天，谁知她做好的饭菜都凉了，冰淇淋蛋糕的外皮也微微有些融化时，苏尚菲才刚进家门。
“不是吧，你们公司都没有新手保护期的吗？第一天去工作就让你加班到现在？”蒙璐一边接过苏尚菲的皮包，一边抱怨道，“大公司就是卷，连实习生都不放过，真没天理。”
苏尚菲倚靠着蒙璐的肩膀，解释道：“不是他们留我下班，是我想多学一会儿。”
蒙璐瞬间气笑了，嗔怪道：“你呀，就是没工作过，还在兴奋期，再过一两周腻了烦了，跟一群无法沟通的同事有过牵扯后，就知道工作的杀伤力了。”
苏尚菲自然见识过蒙璐工作时从兴奋到低落萎靡的全过程，笑着说：“也许吧，挨一天是一天呗。”
苏尚菲似一块干涸的海绵落入池水中，狠狠吸收着这些未知的信息与知识，周五那天她刚一进办公室，包都还没放下，就被牧濡邺私信叫去和生产部门开会。
牧濡邺最近拉来了几笔新订单，订单量极大，即使如今分给他的生产线已经近乎超负荷运转，可还是无法赶在交货期前完成生产。
“牧组长，您这简直是强人所难。”生产部主任连连抱怨，“工人现在已经在三班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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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器一刻也不敢停，你还来催促，总不能让所有人的订单都为你让路吧。”
牧濡邺态度强硬：“我当时提前问过你到底能不能按时交货，你信誓旦旦说可以，我们才跟泰国那边签合同的。如今你又反口说来不及，究竟是谁强人所难？怎么，没做好本职工作的人，如今学会倒打一耙了？我还真不知您是属猪的，耍的一手好钉耙。”
生产部主任瞬间面色铁青，铁了心要报复牧濡邺的无礼：“我们生产部也是人，是人就要休息的。而且你前面还排着十几个订单，我看交货期还得推迟个两个月。”
苏尚菲听了这话，有些狐疑的打量起牧濡邺的神情，见他似乎早料到一般，老神在在：“无所谓，你就使劲儿拖呗。我单子谈下了，你们生产部门拖了后腿，产生客诉，让公司蒙受损失，问责时也不是我挨骂。你信我，这笔违约金是天价，会让你在业内名声扫地的。”
生产部主任原本还铁青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牧濡邺见手机响个不停，干脆起身离开会议桌，不再纠缠：“我还有事儿，先走了，你考虑好后告诉我你的决定。”
不等会议桌前的众人反应，牧濡邺就迈着长腿朝门口走去，苏尚菲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穿梭在车间走廊，隔着玻璃有几分好奇的看向自动化的生产线。
牧濡邺挂了电话，停住脚步：“想进去看看吗？”
苏尚菲摇头，有些忧虑的问道：“我来时明明看到8、9、13、17、22号生产线没有在连轴工作，为什么不抓紧启动生产，也许就能赶上交货期呢。”
牧濡邺没想到苏尚菲观察的这么仔细，又问道：“你怎么这么确定？”
苏尚菲将本子摊开，里面详细记录着她核算的生产量：“我也不知道内情，只是很理想化的估算了一下。其实他们去年的这个季度的生产量完全可以覆盖您这几笔订单所需的数量。”
牧濡邺随手翻看着苏尚菲的笔记本，见里面记录着密密麻麻的数据、知识点和她想不通的一些问题。
苏尚菲不仅比他想象的还要勤勉，领悟力和思维能力也远超他的期待。
“每条生产线开一天的费用都十分高昂，每次停工换产品都需要重新换料，调试机器，一番操作下来耽误不止半天。生产结束后，再换产品，又是大半天。频繁来上几次，或是五六条生产线一起操作，损失不可估量，年末评级审核，他肯定要因为安排和规划不当被骂。”
苏尚菲性格诚实，为人刚正，下意识为客户和牧濡邺这个当事人着想。
“难道就为了节约半天时间和成本，直接任由咱们错过交期，造成违约，增加损失一个客户的可能性吗？生产部就算不在前线，难道不明白谈下一个客户，拿一笔新订单有多不容易吗？为什么没人肯体谅你的不易？”
牧濡邺见苏尚菲为他鸣不平，状态由刚才面对生产部主任时的剑拔弩张转变为为人师表时的和煦耐心。
“工作中如果人人都像你这么想，自然就不需要浪费那么多精力，可是理想和现实终究有差距。算了，这里面弯弯绕绕的东西多了，我日后再教你。”
苏尚菲将笔记本抱在胸前，不住点头：“好的，谢谢组长。”
牧濡邺抬手看了眼手表，“去食堂吃过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