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细长的指骨抚过他的眉眼,她的个子不算高,却有一双宽大的手掌,正好能将陆子滕的脸托在手心赏玩。
陆子滕恶心地头皮发麻,浑身都起了层鸡皮疙瘩。
“娘子啊,这屋里有些闷,你去把窗户打开吧。”
冬娘放下双手,声音有些怔愣,“娘子?”
陆子滕假装妥协,“是啊,咱们既然都拜堂成亲了,我可不就是该叫你娘子?娘子,这屋子闷的我都快喘不过气了,你快去开窗嘛。”
“官人莫急,我这就去。”
趁着她去开窗时,陆子滕取下脖子上挂着的小瓶子,好在这鬼刚刚给他换衣服的时候没有把这个也一块拿走。
晚饭过后,陶沅沅鬼鬼祟祟把这瓶东西给了他,说里面装的是黑狗血,带在身上可以辟邪。
他当时随手挂在了脖子上,没想到这会儿倒真派上用场了。
冬娘关完窗,堪堪回头,陆子滕当机立断把黑狗血泼在她的脸上。
“啊!啊啊啊!”
冬娘没料到他还有这一手,被黑狗血重创了元气,捂着脸痛呼连连。
屋里弥漫着骨肉被灼烧的恶臭味,陆子滕捂着鼻子,皱眉道,“真以为小爷我治不了你了是吧?你自个儿继续在这玩过家家吧,小爷我先走一步。”
说完就把胸前的红绸花球狠狠拽下来扔在地上,头也不回地朝外跑。
冬娘捂着头骨被灼伤的地方,另一只手够到红绸攥在手里,黑洞洞的眼眶落下大颗血泪。
“不!你不能走!你不能离开我!你答应过会娶我的……你说过会娶我的……”
陆子滕一路狂奔,快逃到后院门口时,却被好几道白绫捆住,重重带了回去。
就快被女鬼拉到跟前时,一柄剑横空过来斩断了白绫。
他摔在地上,骨头散架般的疼,惊骇至极,听到陶沅沅的声音,“肚子疼,别怕,我带晏姐姐来救你了。”
子桑砚清上前帮着搀扶他起来,坐在地上替他运气疗伤。
晏如足尖轻点,一伸手释厄剑便乖乖回到手里,她手持灵剑,上前与冬娘交手。
晏凉州一见晏如出手,立刻跟上去帮她。
二人联手,女鬼又被黑狗血所伤,很快便在打斗中占了上风,所有人都在心里给二人打气,唯独子桑倾月十分焦虑,这女鬼怎么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
她心怀不轨,故意朝晏如喊了一声,“师姐,小心身后!”
晏如回头分神的片刻,女鬼瞅准时机对她的背影使出一记鬼煞掌,晏如后退落地躲闪,但女鬼出手极快,瞬间分出两个影子,每一掌都像疾风一般来去自如。
晏凉州见晏如处于弱势,加快动作解决了纠缠自己的副影。
眼见着女鬼一掌劈向晏如,晏凉州一个闪身上前将晏如带到怀里灵活避开了这一掌。
女鬼见没有伤到二人,又是加速幻化了更多的分身包围住他们。
子桑砚清见他们体力消耗殆尽,也飞身上前加入了战场。
女鬼出手招招狠厉,每一下都是奔着取对方性命去。
她双手翻转,催动巽风珠的力量,带动阵阵飓风将众人卷入其中。
晏如捞起陶沅沅,用灵力撑起一个防护罩将她护在身后。
子桑砚清亦是用同样的手法护住子桑倾月和陆子滕。
趁着众人在对抗妖风时,女鬼悄然穿梭到子桑砚清身后欲下黑手。
子桑倾月在子桑砚清身后,将女鬼的动作尽收眼底,眼见着女鬼就要偷袭成功,她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子桑砚清的身后生生受了一记鬼煞掌。
女鬼这一掌对于她这肉体凡胎来说威力不小,子桑倾月只觉自己五脏六腑都碎裂的疼痛,吐出一大口鲜血。
女鬼的手拍在她胸前带有镇灵符的地方,被符咒的光刺的缩回手倒退好几步。
“倾月!”
子桑砚清睚眦欲裂,接住昏昏欲坠的子桑倾月,见她情况不大好,连忙施法用法术护住她的心脉。
晏如抓住女鬼被镇灵符威慑住的一瞬,一剑刺穿了她的颈骨。
承载女鬼魂识的骨架轰然倒下,浅白色的魂灵飘到陆子滕的身边萦绕着,那缕魂识久久不肯散去。
晏如收回释厄剑,冷声道,“刘冬娘,或者,我该叫你刘冬生。两百多年了,你的执念还不曾消去吗?”
听到有人提起自己的名字,那缕魂魄落在地上化出一个人形的轮廓。
“你知道我是谁?”
晏如把从陆知府那里拿到的地方志扔在她面前,“找了好半天,可算是找到了你的来历。”
*
两百年前,江州城还不是如今富庶的鱼米之乡,不过是一个小渔镇。
刘家腊月初六那日添了个小儿子,因是在冬日里出生的,于是取名叫冬生。
可惜生不逢时,遇上灾年。
刘冬生六岁时,江州洪灾泛滥,百姓颗粒无收,刘家也不例外。
家中老小朝不保夕,百姓之间易子而食是常有的事。
刘冬生的几个姐姐相继饿死,家里的孩子只剩下他与大哥哥。
刘父知晓若是养两个儿子,可能最后都得饿死,刘家香火不能就此断绝,他必须舍弃其中一个。
于是刘父四处托关系打听,知晓宫中扩招人手,便动了送小儿子进宫的心思。
可造化弄人,他刚给小儿子净了身,朝廷的赈灾款粮便发了下来,连绵数月的暴雨也随之停了。
他看着重伤的小儿子,悔恨交加,于是做了决定,带着妻儿迁居到了其他村子,将刘冬生的名字改为刘冬娘,自此当女孩养着,也对外称是自己的小女儿。
不知是不是净了身的缘故,这些年刘冬生真的越来越像个女孩,他的声音细软,个子也娇小,只有一双手生的格外修长,做起针线活来得心应手。
他知晓自己与别人不同,非男更非女,自打来到谢家村便总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偏偏邻家的谢承安总要来招惹他,每日变着法子地逗他笑。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从最初的抗拒与谢承安交流,转变成了日日盼着谢承安来的早一些。
父母一开始是欣慰的,高兴他终于不再终日一个人闷在屋子里。
可后来父母察觉出他们感情愈加深厚,便开始阻拦起了二人的交往。
刘冬生很纠结,爱一个人,性别是否真的那么重要?
他贪恋相爱时的缱绻柔情,一直未曾向谢承安坦明自己的男儿身份,他害怕自己说出实情,这些义重情深、山盟海誓便会如南柯一梦,皆成空话。
二人终于找到时机私会,他正要向谢承安道歉并道出身份,却被眼前人回握住双手。
少年人意气风发,信誓旦旦对他许诺,“冬娘,我知道你父亲是嫌弃我没本事,才会百般阻挠我们。你放心,为了你,我一定考取功名。待我高中之日,便是咱们成亲之时。你等我。”
谢承安拿出自家的传家宝项圈给刘冬生带上,“这是我谢家祖传的宝物,我娘说了等我长大了就把它送给心爱之人。冬娘,今日我将这项圈赠与你,愿你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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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喜乐,福寿绵长。”
月亮映在谢承安的眼睛里,他的眸子比星火还要明亮。
星火滚烫,烧死了刘冬生打算坦白的一腔勇气。
他不敢直视谢承安赤诚的目光,垂下眼睛,掩在夜色中流着泪点头,“好,我一定等你回来。”
可那夜过后,他却再没有见过谢承安。
他留在谢家村,日复一日地等待,一年,两年……十年。
谢承安仿佛人间蒸发,再没出现过,也没有只字片语寄给他。
有人说他死了,死在进京赶考的路上,死在遭逢海难的渡船上,沉没在沧江里,尸骨无存。
刘冬生不敢亦不愿相信他的死讯,继续坚守等待。
等谢承安回来的第十二年,刘冬生死了。
他溺死在村口的井里,听村里的老人说这口井的水与沧江相连,若生不能同衾,那死后他们是否能归于一处?
可没想到,他脖子上带着的谢家传家璎珞,竟是件神物,为他留住了这一丝执念魂识。
他盘踞在这井周围,听过无数人的脚步声,却没有一个声音是属于谢承安的。
时移境迁,沧海桑田,昔日的谢家村变成了江州城的城中心。
两年前,江州新知府上任,买下了这块地建成府邸,将这口古井改成了后花园的活水泉眼。
他在地下枯等百年,终于又嗅到了那人的气息。
他的肉身腐坏,只能在晚上出来现身,盼望着能找到谢承安的踪迹,却被看到他的人当成妖异邪祟,请了许多道士来收服他。
他把这些阻碍他寻找谢承安的人统统杀的精光,事到如今,没有人能阻止他。
直到今夜,他渴盼了两百多年的梦,才终于短暂地圆了一回,可这梦却短暂到他还没来得及伸手相拥,就破碎了。
*
晏如走到枯败的骨架旁,伸手取下了璎珞上的巽风珠,对刘冬生道,“我拿了你的东西,可以帮你一件事。你可想知道当年谢承安究竟去了哪里?”
魂体空洞的眼眸有一瞬明亮,他点了点头。
晏如取出两仪镜将巽风珠归位,催动法诀,将百年前的景象重现给他看。
如传言那样,谢承安乘坐的那艘客船确实在沧江上遇到了海难,整艘船的人都死了,除了他。
他死里逃生后,没有继续进京赶考,亦不曾回到谢家村。
看到他当年安然无恙,刘冬生神情哀戚,“为什么……为什么不回来见我?”
晏如手指捏诀,向他提议道,“不如再朝前看看?”
两仪镜镜像变换,回到了谢承安与刘冬生分别那天。
谢承安回到家里,却发现刘父刘母早已等待他多时。
二老向他坦白了刘冬生的过往与身份,谢承安当时并未言语,只是一晚上都在凄凉地又哭又笑。
谢父都以为他是疯了,可第二天他却又像无事发生一般,仍然按照先前约定好的,踏上了进京之路……
晏如收起两仪镜,叹了口气,“如此,你的执念可否了了?两百年了,谢承安早已投胎转世,忘却前尘,你也该离去了。”
刘冬生的魂魄发出绝望痛苦的嘶吼,嘶吼完后他却又苍凉地笑起来,“原来这些年,不过是我作茧自缚。只有我在执着不放……”
撕心裂肺的呐喊声里,他的魂魄一寸一寸消弭在风中。
晏如让不少妖邪魂飞魄散过,可主动选择魂飞魄散永不堕轮回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为一个人等待数百年甚至甘愿舍弃魂魄,真的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