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刘大哥,谢谢,谢谢。”
卫菱跟李寡妇将刘大山送出门。
刚才幸亏刘屠夫赶车从城里回来被她们碰见。
要不然她们两个弱女子还真没办法把徐子烈给搬回来。
“嫂子,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他,我去请刘婆子。”
“诶……”李寡妇拉住卫菱,“这点伤,用不着刘婆子。”
言毕,她拉着卫菱朝牛棚走。
李寡妇给卫菱做了下示范,教她拔除留在伤口里的蜂刺。
把外边检查完一遍后,李寡妇突然犯了难。
“咋啦,嫂子?”
卫菱不解,莫非这样就算治完了?
“他手和脸被蛰成这样,恐怕他身上也有……”
嗨,多大的事啊!
卫菱听懂了其中含义,伸手去解徐子烈的衣服。
人家未出阁的姑娘都不觉得有什么,她一个嫁过人的寡妇也没什么好扭捏的。
亏得徐子烈命大,身上除了肩膀被叮咬了六七个包,其他部位干干净净的。
李寡妇吩咐卫菱去厨房端碗醋来。
随后,用干净的布条蘸着醋抹在徐子烈的伤口上。
“家里有凫公英吗?”
“有!有!”卫菱点头。
“捣成汁液,给他敷上。”
“好,我这就去。”
卫菱跑到菜园子边上,就地取材,估摸着用量,把院子里的凫公英挖了个精光。
她用水洗干净后,去厨房拿出药杵哒哒哒地研磨起来。
前些天,救徐子烈剩的纱布还在,想不到这么快就又派上了用场。
李寡妇没像之前那样随意,认认真真地给徐子烈包裹好伤口。
“嫂子,你还会治病啊?”
卫菱崇拜地看向李寡妇,她觉得李阿嫂厉害极了。
李寡妇被卫菱看得老脸一红,“我娘是我们村的接生婆,以前在城里也给夫人们做过嬷嬷,会一点医理。我跟着她耳濡目染,也学了些皮毛。”
哇~!
卫菱再次惊叹。
李寡妇受不住卫菱的星星眼,含笑戳了下她的额头。
“你这丫头,就让人家睡牛棚啊?”
卫菱不以为然地摊开手,“我家就这么一个能住人的地方了,而且是他自愿的。”
“你啊你,”李寡妇像是戳上瘾般,又戳她一下,“还不算傻。”
“呵呵呵呵。”
卫菱傻笑。
路边的男人,哪能随便捡。
轻则骗财骗色,重则全家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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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菱将带有幼虫的蜂巢单独拎了出来,由李寡妇处理。其余的蜂巢,卫菱取了一点放到石臼中,用木杵捣碎使蜂蜜与蜂蜡分离。
随后将混合物用麻布过滤,用力挤压,滤到陶罐中。
在阴凉处静置1-2天后,舀去上层的杂质便算完成全部的工序。
蜂巢的残渣还不能扔,用冷水熬煮。融化后的蜂蜡浮在水面,冷却后凝固成蜡块。
蜡块卖到药房,能换不少钱。
李寡妇那边挑出来大半盘的蜂蛹。有些苏醒过来的,还在扭动它白白胖胖的身子。
卫菱扫了一眼就迅速转移了视线。
她最见不得这种蠕动的肥虫子了,光看看,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嗤。”
李寡妇笑道,“傻孩子,这东西香的很。”
“嗯嗯嗯嗯~!”
卫菱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无福消受,实在是无福消受!”
她端起木盆,恨不得离厨房八百里远。
她宁可饿死,也不愿吃那肉!
被滚烫的沸水淋过后的野鸡,毛一拔就脱落下来。
卫菱歘歘歘地揪着,地下很快就堆砌一座鸡毛小山。
有些细细的绒毛还在鸡皮上,用手薅不下来。
她端着鸡兄避开李寡妇去灶台边,用火缓缓灼烧它的体表。火焰一接触,参与的最后一点毛毛很快消失殆尽。
卫菱将鸡放到案板上,打开大门,端着木盆把水撒到门外。
“呦,小卫女没出摊啊。”
“啊,啊!”卫菱轻挪身子,巧妙地挡住门缝,“豆价太高,生意难做。婶子溜达去啊?”
村长夫人伸脖子想往院子里瞧,但有卫菱挡着,什么都看不见。
她笑意尬在脸上,应声道:“啊,闲着无事,溜达溜达。”
“婶子慢慢溜达哈。”
卫菱后退一步,唰地就关上了门。
有鬼!
村长媳妇抻着头,用力嗅着。
禽类的毛发一沾水,便有很大的臭味,久久不散。
村长媳妇一闻便猜到院里在干嘛。
“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饭都吃不起了,还能有肉吃。”
村长媳妇连咽几口吐沫,撇撇嘴走了。
“呼!”
卫菱靠在门上,拍了拍胸口。
吓死个人了!
就这么点肉,她可舍不得分出去。
地上的鸡毛被卫菱用布兜小心收好,改天她有空还能用它做个鸡毛掸子。
卫菱手起刀落,将鸡斩成小块,放在盆里用冷水浸泡去除血水。
鸡屁股,她都不舍得扔。
好歹是块肉。
虽然她对其有些心理障碍,但她可以给徐子烈吃啊,那家伙看着就不挑食。
前些天跟李寡妇在山上采的蘑菇还没晒干。用温水泡一会儿就行。
还没到晚饭的时辰,大多数人要么在地里准备过些日子的春耕,要么还在城里做工没回来。
卫菱当机立断,做贼似的开始起锅烧油。
此时部炖鸡,更待何时!
热锅冷油,放入姜片、山葱段、野蒜瓣和野蒜叶炒香。随后,倒入鸡块,大火煸炒至表面微黄,逼出油脂。
肉香一下子就在院里蔓延开来。
牛棚里的徐子烈鼻尖耸动,缓缓睁开了眼。
卫菱往锅里加入少许的醴酒去腥,继续翻炒至鸡肉收紧。
泡好的蘑菇连同泡蘑菇的水一起加入锅中翻炒,用酱清和盐调完味后,卫菱又加了一点点蜂蜜代替糖来提鲜。
热水没过鸡肉,大火烧开后转小火炖煮。
卫菱拿起火钳拨动灶里的柴火,调整好火候后,她和了点秫面(高粱面),准备一会儿在锅边贴几个饼子。
李寡妇用细荆条穿起蜂蛹,架在火上炙烤。烤至微焦后,她问卫菱要来盐或和茱萸粉,均匀地撒上薄薄一层,去腥增香。
蕨菜焯水后挤干切段。锅里的水先不急着处理,将蜂蛹也在沸水里烫一下。
热锅热油,用野葱、姜末爆香,再将蜂蛹加进去翻炒。待到白色的蜂蛹变得焦黄后,倒入蕨菜段,撒盐、茱萸粉,快速翻炒均匀。
卫菱坐在凳子上,龇牙咧嘴地强忍内心的不适,帮李寡妇看着烤蜂蛹的火候。
她在亲眼见到蜂蛹进了她的锅里后,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锅她不想要了!
但是她没钱!
锅还得要!
“唉!”
卫菱从肺里挤出一口长气。
钱真是个好东西啊!
大概申时初到申时中,太阳还未落山,卫菱几人便在屋子里借着光亮开始吃晚饭。
门窗被关得严严实实,连厨房里的锅都被卫菱和李寡妇刷了四遍,生怕飘走的肉味被左邻右舍闻到。
山鸡常年在山林中奔跑,肉质极嫩。蘑菇在炖煮的过程中吸足了汤水,口□□汁。
红褐色的秫面(高粱面)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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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金黄微褐的汤汁中泡过,粗糙的质感柔和不少。浓稠的汤汁包裹在饼子外表,粘糯的胶质感化解了划过咽喉的酸涩。
卫菱咽下口中咀嚼着的食物,在心中感叹,可算是吃到“肉”了!
要是有粉条该多好!
卫菱用筷子挟了块蘑菇,慰藉心头的遗憾。
“妹子,你要是接受不了菜里的,尝尝这烤得?”
卫菱身子后仰,极力想避开李寡妇伸来的串串。
“我替她吃吧。”
徐子烈眼神热烈地盯着焦黄的蜂蛹,喉结上下滚动,眼里赤裸裸地“想吃”。
卫菱像是找到了救星,疯狂点头。
“大馋小子!”
李寡妇没好气地白了徐子烈一眼。
“吃啥补啥。”
李寡妇将半串蜂蛹给徐子烈递了过去。趁卫菱分神的瞬间,李寡妇手疾眼快,抓起一只,就塞进了卫菱嘴里。
“嗯?”
“嗯!”
“嗯~”
李寡妇用死死捂住了卫菱的嘴。
脑子慢了舌头一步,卫菱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品尝出其中的奥妙了。
蜂蛹表皮焦香,味道和烤蚕蛹有些像,满满的高蛋白。嚼着嚼着,还能从中感受到一种类似烤松子和杏仁混合的浓郁坚果香气。
卫菱朝李寡妇竖起大拇指,“好吃!”
碍于心里那道坎,卫菱闭上眼睛,自己又尝了一个。
犹如打开新大陆吧,卫菱扩展了新食谱。
连吃两个后,任凭李寡妇如何推销,卫菱死活不再尝试,专心于山鸡野菌。
见此,李寡妇也没强求。
她拿起汤勺,想给碗里的饼子浇些菜汤。
一拿起勺,她觉得力道不对。
定睛一瞧,徐子烈那小子吃了大半盆了!
“你小子,属饕餮的吧!”
感受到了压力,李寡妇也不逗卫菱玩,开始“认认真真”吃饭。
再不抓紧,李寡妇觉得徐子烈就要捧着菜盆舔舐汤汁了!
太阳西偏,屋里变得昏暗。
卫菱三人捧着肚子,叉着腿,咿咿呀呀的。
难得吃顿货真价值的肉,无一例外,全都吃撑了。
歇了半晌,李寡妇开始起身收拾碗筷。
“嫂子,让他来吧。”
卫菱用手指向徐子烈。后者一听,乖乖起身,从李寡妇手中抢碗。
“啧!”
李寡妇一巴掌拍开徐子烈的手,“你这伤口不能沾水。”
卫菱这才反应过来。
今日饱餐全是人家徐子烈的功劳。鸡是人家带来的,蜂蛹是人家取的。
“嫂子,你今晚要不别回去了,留在家里睡吧。”
卫菱接过李寡妇洗完的碗,用抹布擦干。
“我明天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李寡妇眼神朝牛棚的方向不经意的瞥过去又收回。
她以为卫菱是不敢跟徐子烈一起住,想找她陪着,便答应了。
“诶,好。”
干完活,卫菱给李寡妇翻出了一套干净的被褥和枕头。
说来惭愧,她家里总共也就三套床褥。现在想多一套都没有,都被用着呢。
洗漱完,卫菱自觉钻到了床榻里侧。
“嫂子,你吃过酸朹吗?”卫菱侧过身,注视着李寡妇。
“酸朹?那玩意怎么吃?咬一口牙都要酸掉了。”
李寡妇皱眉,下意识吞咽口水。
光联想,她都能想到其酸涩的口感。
她拧眉,面上嫌弃极了。
卫菱没说话,蜷起身子调整了下姿势。
以前一个人睡,她没觉得什么。
现在枕边多了个人,卫菱觉得被子好像没那么凉,热乎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