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年逾花甲,生辰在府内大肆操办。
同僚携礼,歌舞摇曳,花团锦簇,目不暇接。
陆绥珠应邀来此,弹完一曲准备去找府里的嬷嬷领赏钱。
一路抱着琴在白石甬道穿行,却远远见着一个衣衫褴褛,半遮鬓发的窈窕女子费力地拎着水桶栽楞着半侧身子往后院去。
踮脚眯眸看了会儿,陆绥珠带着半份猜疑追撵上去。
那女子似是察觉身后有人跟着,脚下越走越快,木桶里的水扬洒出去,湿了一地。
一直追到御史府堆放杂物的烂院子,陆绥珠才停了下来,对着那个慌乱的背影。
“别跑了,我认出你了。”
肉眼可见花芜身形僵了一下,紧着小跑进那间破屋子,手指死死扒着门缝,生怕她近来似的。
“陆绥珠,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么?”
在这遇见花芜并不意外,先前陆绥珠就听圆圆说过花芜嫁去了御史府,可她万万没想到再见面会是这样一番光景。
沉默的功夫,门从里面打开了。
花芜一身粗布衣裳,颈上系着一条破布巾子,灰土土的面色,与从前鲜亮好打扮全然不同,即便这样狼狈,她在陆绥珠面前仍是瞪着一双眼,单手掐腰不甘示弱。
她另只手撑在门框上,陆绥珠瞳孔轻缩,敏锐的注意到她腕上通红成片的密密麻麻的疮。
惊诧间直接将她的手拽过来看。
花芜拼命拉扯,掩盖手臂之余系在脖上的巾子受力也掉落了下来,她慌慌忙忙用手去遮掩。
“这是……?”陆绥珠眸光短暂停滞,带着难以掩饰的惊色,磕磕绊绊地说出口。
“是杨梅疮?”
空气凝滞,花芜紧咬着下颌,话从齿缝流出:“对啊,就是杨梅疮,现在知道脏了还不离我远点!”
倔强的话终究没能抗住眼泪,她突然背过身去,忍受不住呜呜了两声。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在御史府怎么染能上这样的病?”
年幼时陆绥珠就在青楼里弹琴讨生活,这个病也不算多么罕见,不论多漂亮的姑娘,只要疮斑长满全身也都不见了人样儿。
拖着等到咽气被老鸨卷上铺盖丢进林子里,这辈子就算过完了。
当时见多了,陆绥珠便对男女之事生出几分恐惧,万幸她有师傅保护,有手艺傍身,不至沦落卖身的地步。
花芜一屁股结实地摔在椅子上,拉过被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讲到愤处恨都不得啖人肉喝人血。
“刚入府时,那个老御史见我年轻貌美对我百般宠爱,我也是过了几天好日子的,谁知就因为这几天好日子彻底的毁了我,那个黑心肝御史夫人怀恨我已久,趁着老御史不在家,竟然找来路边的脏乞丐*我,她娘了个腿儿的,若真是为了恶心我也就罢了,那乞丐明明身子有病,她分明是想要了我的命!”
“没多久我也害了脏病,被赶到了这个破院子自生自灭,贱婆娘我诅咒她不得好死!”
说着恨得花芜扯破了一块布,眼中血丝爬了出来。
陆绥珠听得也不好受,艰难地喘息,像是下定了决心,隔衣袖拉住花芜的手腕。
“走,咱去治病。”
猛得手从身后被人甩开,陆绥珠差点没站稳。
“陆绥珠,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这个病治不好治不好了,就让我在这里自生自灭吧,你还管我做什么!”
花芜揩拭了咸涩的眼泪,死死咬着唇:“我也不想让别人知道闲哥儿有个这样肮脏的姐姐,平白的叫他丢人。”
她们这样大声讲话都无人经过查探,可见这个位置是有多么的荒僻。
听着她提起闲哥儿,陆绥珠一时也没了言语。
她与花芜也算是自少相识,她这种迫于生计做皮肉生意的,亲人就是最大的软肋。
瞧着这四壁徒然,顶多算有片瓦遮身,还一股子刺激煤味儿,陆绥珠实在是有些看不下眼。
“要是你在这里熬不下去,就回镂月阁,我会跟五娘说,若她不愿意留你,我给她钱。”
见花芜脖子一梗不吭气,便知她又是不服,陆绥珠笑了两声。
“我如今可是太后御用琴师,和以前身价大不相同,你不是一向最讨厌我吗?”说着眼色在她身上打量:“你再看看你自己,整日缩在这破院子里肯定会死的很早,到时候你在天上都要看着我风光无限,春风得意的模样。”
“不仅如此,我还要告诉你弟弟,他姐姐是怎么被自己窝囊死的。”
说完这一席话,陆绥珠转身就走,任凭她如何骂都不回头。
“呸,陆绥珠,你个不要脸的小蹄子,我就是做鬼也拽上你——”
御史夫人素有悍妻名声,可陆绥珠委实没想到正经官宦人家的夫人能做出这般伤人害命的勾当。
心中一番联想,裴夫人那张慈眉善目观音面又隐隐浮现,世人有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那时…应当也很不容易吧。
她从范溪归京后就一直未在镂月阁中露面,这会子还真有些想念五娘和圆圆,不知她们如何了。
行至上京最繁华的街巷,一眼就能望见镂月阁朱色牌匾,她心里微闪过一丝凄冷。
这个地方当真是害人又救人。
一个衣着朴素的少年捧着包冒着热乎气的吃食,正欲往楼里走,被五娘一只手拦在了门外。
她单手摇着扇子,一脸愁容:“哎呦,你怎么又来了,都跟你说了说了你姐姐她很好,就是忙着接待客人,没功夫见你。”
又是同样的话,宋闲失落的收了手,正巧陆绥珠从侧边过来,将那一包热腾腾的吃食接到手里。
“我替你给花芜,她最惦记这口糖炒栗子。”
对面少年的目色蹭得亮起来,他在镖局做工,练了一身的力气,也不似从前饿得如豆芽菜那般肌瘦可怜,瞧着还有几分精气神。
“绥珠姐,我许久都没见过姐姐了,她还好吗?”
借着机会陆绥珠想再与他说两句,却被五娘连拉带拽弄了回去,一点不留情的将大门关了个彻底。
“你别跟他说那么多,花芜进御史府的事瞒着呢,那小子是个实心眼,说露馅了别闹起来,倒是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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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我一身腥臊。”
御史府的事情陆绥珠原原本本的与秦五娘讲了一遍。
只听她悠悠一声长叹:“万般皆是命啊,花芜命不好,也怨不得旁人。”
遥望一圈都没有见圆圆,陆绥珠问道她人。
“她呀,房里哭呢,过些时日就要抬去给国公府的小儿子,趁现在还自由让她哭哭吧,哭够了也就认命了。”秦五娘嗟叹,到底是自己手里长起的姑娘,心头也是不舍。
可是她们烟花女子哪有几个命好的,靠着一副皮囊过日子,到头来还不都是一样,这么多年新人旧人进进出出,她早就习惯了。
这些时日镂月阁散客少,耳边都连着清净不少,秦五娘有空扯着陆绥珠说话。
“我与你说一桩奇事,你可晓得咱们镂月阁背后的东家竟是朝中的大官,也就是上两个月吧,他突然漏了面,自那以后就常来与朝中同僚在此地饮酒取乐,凡是宴请的公侯上官,只要流露出看上哪个姑娘的意思,他就直接送人。”
“圆圆就是陪酒时被国公的小儿子看上了,花芜呢也是唱曲时被相中的。”
越听越觉揪心酸楚,这与买卖货物有何异,陆绥珠手捏在膝处抓出两道印子,问道:“哪个大官?”
“就是先前那个礼部尚书,好像是叫王文渊。”
此人陆绥珠有印象,上次在宫门处见到他与裴执玑产生龃龉。
秦五娘又道:“他定是因为被降职,心里头急了,当官的敛财的法子很多,哪个不是藏着掖着,依我看他是实在越不过小裴大人去,才狗急跳墙,用楼里的姑娘到处拉拢人。”她虽不懂官场尔虞我诈,可到底招待了这么多年的达官贵人,眼光老辣能看出其中门道。
说罢五娘又堆出一张笑脸,将面前瓜子推到陆绥珠面前,扯着她的手,语气带着几分讨好。
“绥珠呀,你现在可是不一样了,照理说我不该再来腻烦你的,可是咱们的情谊跟别人比那是万万不同的。”
“你可要一定得空就来镂月阁弹弹琴,那些个当官的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没一个善茬儿,我也是快顶不住了,虽说阁里又新买来了一批姑娘,到底年纪太小,我想着好好调教一下,不然哪会伺候人的。”
又买了一批年纪小的姑娘。
陆绥珠越听越觉气短,可她没有立场去数落五娘,阁中事务她也是依照吩咐行事,饶是如此,嘴上还是没忍住骂了一句。
“这个王文渊也太禽兽了吧。”
秦五娘忙捂住她的嘴,眼睛落在几个眼生的到处走着巡视的小厮上,摇摇头。
这镂月阁早就不是她说的算了。
当下陆绥珠也没什么继续闲谈的心绪。
步伐沉重的去找圆圆,没有敲门直接进去了,只见圆圆两只眼肿的像核桃。
国公家的小儿子三天两日抢良家妇女,更别提殴骂下人当街纵马伤人这些行径。
两个人坐在塌上,圆圆靠着陆绥珠肩膀,哭过劲整个人平静了下来,不禁哀叹。
“绥珠姐姐,这世道为何就这样不公,你说,是不是有的人生下来就是要受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