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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鲤鱼

作者:鹊知林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远远地便听鹁鸪谷顾、谷顾轻轻柔柔开始一唱一和,接着近处的狗响亮地吠了几声。


    江铎稍稍向外侧过脑袋,一面睁开眼睛。丝绒长帘厚沉沉地一直垂到地板,只从顶端透出几片淡蓝的、稀薄而弧形的光。


    屋里暗且寂静,床铺和暖窗外又冷萧,最适合不管不顾一觉睡到天光大亮,偏她没这份好闲情。江铎翻身坐起穿戴齐整,下床到窗前把长帘微微挑开一道缝。


    檀木花格之间玻璃冰冷,挂了一层蒙蒙热雾透出微蓝。她取了块干帕子沿着其中一格边角擦起,愈擦那一片茫茫的蓝色便愈醒目,最终擦出一片阴蓝色的天、灰蓝的街道,还有再远、再小些的苍蓝山峦。


    那山瞧着柔缓,山道却曲折难行,若非来来去去走过三五回,便更易迷路——她同陶有为便险些寻不到出口。


    昨日出得严府就见陶有为气汹汹叉着腰杵在门口等她,听过她解释赔罪倒立刻消了气,把严襄翻来覆去又骂了一阵,依旧沿大学时候的习惯拉她到近郊去登山。过午不久便踏上山道,一去却是一整个下午,直到暮色四合才堪堪原路返回。


    陶有为刚到山下便大呼小叫中午的一顿饭在满山找路上耗得一干二净,不容分说又拉她进去一家面馆。吃过晚饭回府,还未安顿停当,刚讲几句话便见她道声晚安倒头就睡,想来现在也还未起床。


    院里的狗又汪汪地叫起来。江铎收回视线推开窗户,一左一右挽起两边绒帘束好才回身打开房门。陶有为睡得正酣,陶贯德早便吃过饭出门钓鱼去,二楼厅里一派安寂,只听得阳台隐隐的鹦鹉叫声。


    她转下楼梯,府里人已开始忙活,几个用人正走来走去打水洗脸、生火开灶。江铎知道她们除去陶贯德便只各管自己的饭,径自出门寻了家包子铺拣几样口味各要了一笼。带了早饭回府再上楼时,正撞见房门打开。


    “早啊,”陶有为一手搭着房门握把,一手迷迷糊糊揉了揉脸,忽然耸耸鼻子一下睁大眼睛。“呀!你去买包子啦!真好,”她奔过来接了江铎手里笼屉帮她摆上餐桌,跟着嘿嘿一笑。“我起得太晚,每次去了店里五花酱肉和三鲜地皮馅儿的都不剩多少,只能买菜包子吃。”


    几样包子错落摆开,江铎又下楼去盛出两碗夜里熬好的甜粥,顺手切了些豆腐丝并黄瓜用香油调过,同笼屉搁在一处。陶有为见了吃食早无一丝困意,高高兴兴摆好碗筷,还没坐下便抓过一只包子咬下一口。


    “果然好吃,你快尝尝!怪不得那么早就卖光了。”她夹一箸菜尝尝,又舀起一勺粥,正送到嘴边忽然又放下,两眼直盯着江铎。“昨儿你不是说怕坏我兴致,过一天再同我细说怎么见的严襄吗?我可没忘!”


    “当然。”江铎拿起筷子并不夹菜,只松松握在手中。“才见一回面,倒也没什么可特别留心的。只一件事:她叫我做了卫凌光的参谋而不是你的,想来是不爱看我们两个多联系。”


    正埋头寻思余下的事该坦诚什么、隐去什么才好,手里动作忽然僵在空中。


    江铎顿了一顿,缓缓地转过头去。


    墙角窗户开了半扇,空出的窗台边上,不知何时已坐了一个人。


    “还听她讲?倒不如来问我哪。”那人衬衫长裤一身西式打扮,怀里抱着只皮匣子,半支着一条腿把自己塞在窗框里,毫无不速之客自觉地接起话头。见她俩看过来,便扬起一个志得意满的笑。“保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知道得还比她全乎。”


    “谢杉!”陶有为从椅子上弹起来猛地揉一揉眼,“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来这里干什么?我怎么都不知道!”


    “就是刚才。陶大帅伙食这么好,”谢杉收一收腿,轻轻巧巧从窗框跳下来走到桌旁,把皮匣子随手一放,伸手端过一屉包子。“我当然是来蹭口饭呀。”


    江铎瞪她一眼,还未开口,先听陶有为兴高采烈应了一声。“你那个是菜馅儿,先吃我这个!”她把自己面前一屉包子推给谢杉,“这家做的酱肉馅儿特香。坐下慢慢吃!”


    “哎呀,不愧是我的好姊妹。还是有为你最好啊!”谢杉拉过陶有为搬来的椅子坐下,毫不客气地一口把包子咬去一半,一边动情地抹抹眼睛。


    “不像有些人,”她伸手把江铎的粥碗拖到自己面前,舀了一勺轻轻吹吹,才不紧不慢地送到嘴边。“我克服万难风雨无阻就是为了给她行些方便,结果刚一见面就只能得到她的白眼!多寒心呐。”她三口两口吃下第二个包子又一筷子把凉菜夹去一半,“诶哟哟你看她又瞪我!又瞪我!”


    江铎抬手想摔筷子,又发觉自己筷子也刚被顺走,黑着脸一拉椅子下楼去了。


    “诶——江铎!你去哪儿!”陶有为忙不迭起身扒着楼梯栏杆冲她喊,“早饭够我们吃的!”


    你是没见过她饿了一整夜的饭量。“不碍事。”江铎扬声回她,“我下一碗面去。”


    用人各吃毕了早饭,厨房里只她一人。江铎好不容易得了清净,开灶烧水,一边从盆里揪出一块面揉捏起来。刚擀薄切匀码作几摞开始调和汤底,便有人轻手轻脚迈进门槛,慢慢凑到她身后。她专心看火不去理会,便听那人笑了一声。


    “专程来给你送东西,到头来理都不理我一句,好没良心哪。”说着那皮匣子便被提着握把送进她手里,江铎没防备下意识收指握住,胳膊猛地一坠,一个趔趄才堪堪把它提牢。


    她吃了一惊,回过头去。


    “看什么看?”谢杉明明洋洋得意,却还故作伤怀。“见了人恨不得我当场消失,哪儿来的回哪儿去;知道里面装的什么,倒立刻殷勤起来了?真是条白眼儿狼呐。”


    “说得好。”江铎冷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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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能坚决不抢我这白眼狼的早饭吃,知行合一倒更有可信度些。”她回身赶着水滚下了面去,这才把皮匣子提到怀里,轻轻摸一摸那银白带锁的搭扣。“我瞧你提得轻松便以为是汇票一类,不想谢大人慷慨远甚所期。”


    “她说她信得过你哪,”谢杉笑着转到她面前在灶台上支起身子,一手敲敲皮匣边缘。“说你定能给她带去百倍回报。”不等江铎反应她已向后一仰,抬腕摘了笊篱递到她手中。“可别光顾说话把面煮过白瞎了你的手艺,我还要吃一碗呢。”


    “什么面?我也要吃!”说话间陶有为也吃完了饭跑下楼凑到厨房里,耸耸鼻子大赞一句,“这汤味儿真香!”


    “是吧?她手艺好着呢。”谢杉一面应下一面便起身走去同她耳语,“要我说你这陶府也不能叫她白住,该时时多使唤她给你炒几个菜才叫够本哪。”


    两人一片笑声里,江铎翻着白眼把自己那一份面分出三碗去,恶狠狠地给谢杉那一碗倒了足足三贯醋。


    厨房热气蒸腾,玻璃都叫白雾花了几块,却没人慊热也没人慊窄,各端了碗就地吃起面来。除过谢杉尝了一口便皱着脸大呼小叫江铎故意要酸死她之外,耳边倒得了难得的片刻安宁。


    消停不过半刻汤面便见了底,这一回率先放碗的却是陶有为。


    “今儿可吃好啦!”她把筷子一撂,心满意足地抹抹嘴角。“再给那个老家伙干活去也值了!”走到厨房门口她又顿住步子回头瞧瞧江铎,“一块儿去不?”


    “你先去吧。”江铎收了碗筷入盆又取下刷子,边舀起一瓢水边答她。“三师同六师营地方向正反,我们不很顺路。”


    “好——嘞!”陶有为高高兴兴跑上楼取了东西,又噔噔噔下楼一直跑出大门。


    门关不久,谢杉也放了碗冲她微微一笑。“我也出门办些小事。”


    每回她预备捅出什么事先同自己宣布,说话愈是一本正经,这事便愈荒唐妄为;愈是轻描淡写,便愈地覆天翻。


    “劝你收敛着些,”江铎冷下声音,“纵你穿了便衣又离了望城,也未必没人认得出警局副局长那副脸面。”


    “哟?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是不是?”谢杉一下来了劲,“只许你不声不响跑到京城去给人家做参谋,不准我来既来了信步到街上随便逛逛?哪来这么个暴君!”


    江铎沉默片刻,有话也都卡回了喉咙。“请你自便。”她抹了最后一只碗放回柜里,放下袖管提了皮匣上楼去,临到最后一级台阶又回头看她。“你最好能信守这诺言,只是到街上随意逛逛。”


    谢杉仰头望着她笑。那脸明明正迎着窗户,晨光落上去却像流水进了瓷缸,全从缸底的孔穴漏得一滴不剩,只剩下那两孔黑漆漆深不见底的眼睛。


    “这一句最多余。你还不晓得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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