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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白马

作者:鹊知林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迈进警局时候江铎抬腕看了一眼手表,距徐全离开谢杉家门刚好七分钟。还未抬头已经感受到一道视线遥遥望过,她稍稍侧去目光,确认它来自周瑾。


    那外国人扶着脸盆架子直起腰,转身晃晃她一头金黄蓬乱的卷发。发卷下的脸山峦起伏,依次是一双眼窝深深的绿眼睛、两块雀斑密布的高颧骨,鼻梁长而高挺,薄嘴唇下方还带着几条尚未洗净的血痕。


    她果然比谢杉还高出半头。江铎想起徐全那句“金毛狮子”,不得不承认这比喻形象无朋。


    “西郊土匪拆除了望城站附近一段铁轨。”周瑾写完最后几个字,盖好钢笔起身走近墙壁,伸手拽住一根棉绳轻轻一拉,让巨大的纸卷应声垂挂下来。


    “今晚有一班到京城的列车经过西郊,被土匪截停在野地中央。”她停下话头看了那外国人一眼,又回身接着叙述,“旅客全部被押往山区,中途凯蒂女士从押送她的土匪身上摸出一块金表扔到沟里,趁牠低头搜寻的空当躲进草丛,一路逃到城内,恰好遇到夜巡的徐全。”


    没等屋内几人沉吟多久,谢杉已经轻咳一声,顺手取了根铅笔走近地图。“我记得,”她抬手在图上轻轻画了个小圈,带笑回头扫一眼众人。“这块地方不归我们管吧?”


    凯蒂显然听得懂她话里含义,立刻抱紧臂膀,瞪大了绿眼睛看过去。谢杉却不慌不忙,笑吟吟地朝墙边一靠,一边转了话锋。“可是我们哪有不管的道理?天下女人,姊妹一家哪。”


    凯蒂立刻松了口气,赞许地扬起眉毛;徐全正窝在警局一角喝水,听了这话也重燃斗志般猛地放下水杯站起身来。江铎早摸透了谢杉那副刻意招摇的德性,轻轻摇摇头,回身跟周瑾交换一道无可奈何的目光。


    “上月底不刚有一伙匪徒勉强躲过追剿,从南头逃往这边郊区了么?至今都没听说什么动静。”谢杉依旧夹着铅笔靠在墙边,偏了偏脑袋散漫一笑。“我猜劫车是为了提些条件,好叫自己免了围剿,甚至于被严总督收编为兵吧?倒还会耍些小聪明,专拣了一列外籍人士来做筹码呢。”


    “不知道牠们要往哪里落脚?”周瑾快步走回桌边,抽过一本地方图志摊在桌上哗啦啦地翻动起来,“西山易守难攻的地方不少,便要它活水流过、野物丰富,也还有四龙山、凤临山、圣母岭……”


    “汾水崮。”


    一直静立着并不出声的江铎忽然抛出一个地名,见几双眼睛齐齐望过来,便接着解释下去。


    “能吓退十几名荷枪实弹的乘警、让百余位旅客心甘情愿被押往山里的,少说也须得五百人。更何况劫车部队并非匪徒全数——必有人退守老巢等着接应。”


    “若要守着这百余号肉票,还能朝官府摆筹码提条件反复谈判,算上来回行路、传讯耗时,最短也须坚持半月。年初我带人绕西山考察过一回,能供近千人防守十五天以上的,只有汾水崮。”


    她话音落下不过几秒,谢杉已经从地图移开视线,笑眯眯地摇摇手指。


    “这么看来时间还长着哪。列车时刻表上到站时间是凌晨一点四十五分,如果一路匀速又不曾耽搁,到劫车地点时间正巧是一点半钟。”


    “那地方离汾水崮足有一百五十八里远,且算牠们个个健步如飞一钟头就能走八里地,这一干人即便马不停蹄也要花去将近二十小时——更别提被劫旅客难有习于长途跋涉的,少不得停下脚步休息几回,这赶路的速度想来也得打些折扣。”


    江铎有时候实在怀疑谢杉脑袋里长了个算盘。


    “汾水崮距此只十几里地,”谢杉随手把铅笔一丢叫它稳稳地落入桌角盒内,“我们通知过分局警员,便是爬过去也来得及。凯蒂女士,”她眯眼一笑,就此结束发言,“您大可以放心。我瞧您面善,真像位求真务实的记者,到时候莫忘了为我们局里美言几句呀。”


    凯蒂惊奇地抓抓头发,低头瞧见自己身上口袋硕大的马甲又明悟地笑了一声,点头乐道,“那是自然。”


    “我有一个问题。”周瑾放下登记册,按着纸面轻轻出声。“我们全城警力满打满算只有三百余人,白日还须巡街值勤,总不能全为了拦截土匪调到汾水崮去。”


    谢杉扑哧一乐。“你不记得这局里还有个土匪头目了?”她遭江铎瞪了一眼,反倒笑得更欢,“望城没有驻军,倒有一帮以一敌十的山匪呢。”


    周瑾听了更眉头不展,只默默垂下目光。江铎立刻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便觉得不如把话挑个明白。


    “劫了一帮乘客是为解自己的围再讨一份军饷,”她抱起胳膊,“我看倒不如乘此良机为白及她们博一个正经名头。既能绝 ‘匪帮’这名声的后患,又给城里添了驻军。”她眼看着凯蒂又开始挠头,及时补上一句,“凯蒂女士可有亲人朋友还未脱困?”


    “有的,有的,”凯蒂急急忙忙接了话头,“我有一个妹妹、一个母亲。”她想了想又倾身诚恳道,“我们的车上还有七个女乘客,如果她们都能被释放,剩下的不要说给你当作筹码,用刀切成块块我都没意见。”


    几人不由都笑,气氛立刻跟着轻松不少。谢杉缓了一阵也正色道,“为免对方毁约,到时候还劳烦凯蒂女士代表报社做个担保。”她得了凯蒂一诺便直起身向外走,到门口又回身吩咐周瑾,“你去通知各处分局,各拨五个人到西城门守着。我同这位土匪头子谈些布防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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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迈出门槛,一脚便踏入沉沉黑暗和清凉夜风。后半夜不比方才和暖,江铎伸手拢了拢被微风盈满的外衫。


    “悄没声儿倒打得一手好算盘哪。”谢杉凉凉地开口,“我又被结结实实地耍了一次——哪天被你卖了还得乐呵呵帮着数钱。”


    “徐全说话时候我还只是有个猜想,”江铎抬头遥遥望见那幢洋楼的乳白屋顶,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并不敢当作真事一般讲出来。”


    谢杉淡淡地哼了一声权作回答。“那你怎么打算?”


    “叫人摸黑登上汾水崮,解决了守崮的土匪再通知其她人登顶。另派几匹快马监候土匪行程,以免万一扑空。”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江铎略略顿了一顿。“自然是到京城去。这一支队伍既是归到严总督麾下,我没有不去拜会的道理。若留在此处,难免不叫人生疑。”


    谢杉忽然对脚下砖石发生了莫大的兴趣,不言不语,只顾沿着接缝慢慢向前挪步。


    “望城安生已久,乘此良机到京城去试一试风浪有何不可?”江铎笑着点点她的手臂,“你不记得我们上学那几年,到后来城里那幅男男自危的光景么?”


    谢杉从砖缝移开视线,伸手拨了拨腰间刀穗,终于轻叹一声。“当然记得。”她默了一默,不知怎么忽然换了一副得意神色,脚步跟着轻快起来,“走快些!一条小街花上五分钟才走到一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俩都拄双拐呐。”


    “好。”江铎跟着微微一笑,见她已经飞跑开去又奇道,“你忽然这么着急做什么?”


    “去拿好东西招待我的客人!”谢杉已经吱呀一声闪进门内,声音远远地隔着院墙传过来,“免得某些人在外面散步我的谣言,说我只拿茶叶沫子招待她!”


    江铎听得一乐,心说不是什么吃食便是手表一类的随身物件,大概是本就预备拿出来赠给她的。正加快脚步便听那大门又响了一回,转瞬之间,面上已接了两道温热的鼻息。


    谢杉手里一根皮绳高高飞起,正挂住一副镶银裹玉的辔头。


    一人多高的白马沐着瑶光立在她面前,银鞍霜辔、俊美无瑕,丝绸鬃尾随风微微拂动,时而流过浅淡月晖。


    “给你的,”谢杉拉过她的手把皮绳放进去,“汗血马。就放眼看严襄麾下整支队伍,能快过它的也不见得有几匹。”


    “我……”江铎愣愣地握着皮绳,一时不能明白她的意思,“我到了汾水崮去,再遣人给你送回来?”


    “不是。在这里,我用不着它。”谢杉拍拍马颈,侧头望着她笑。


    “带到京城去吧,骑着它走你愿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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