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同样腿脚不便的柳槐阳逞强去吃了顿云吞后,二人便双双倒下了。
一趟下来体乏气短,只好窝在榻上躺尸。
也不知是天生劳碌命还是怎么,乍闲下来窝着歇息的日子却更难熬。看着小宋一行人来来往往地忙活,她实在心痒,索性又开始绘舆图,一张又一张,直把全京城去过的地方都画了个遍。就连李银花来唤她吃饭都没听见,气得上来揪耳朵才作罢。
待补完西武门处这最后一笔,常青青怔了片刻,将笔搁下,愣神发呆。
小满余光瞥见,遂搁下手中的书册:“怎么了?”
“有件事我总放心不下。”常青青犹豫道,“阿章她……郑蕴章,如今怎么样了?”
那日郑蕴章遭难,周珩虽应允救她,却不知眼下她究竟如何,更不知阿章是否在郑家之事中受到牵连。
郑家被抄家,她父兄被打入牢狱,如今举目无亲……她神智不同于常人,究竟该如何保全自己?
小满揉了揉眉头,面色凝重。
见她如此,常青青心里猛地一跳,骇道:“怎么回事?难不成……”
“不是你想的那样!”小满忙解释道,“只是……先前本已请了人来医治,王爷也请圣上裁夺,好歹饶了她性命,罪不及无辜者。”
“本应好端端地养病,可是没想到才过了一日,这郑姑娘竟不见了人影!正好那几日赶上瑄王府禁令,一时间大家都乱作一团,也没法全然顾得上,我们遣人寻了许多地方,却也未曾见到,只好作罢了……想是自行离去了也未可知。”
常青青急道:“可她心智尚幼,独自一人能去哪里?”
小满道:“这便是问题。按说应当极好找,可偏偏怎么也寻不见。顶着查封的禁令,进了郑家几回也未发现什么踪迹。”
常青青抿了抿唇:“我想去郑府看看。行吗?”
小满知道她不死心,看着她执拗的眼神,叹道:“郑家已被抄了,如今怕是什么都没有。就算是去,或许也只能看到一片衰败。”
常青青道:“我知道。可尽管如此,我还是想去看看,阿章她帮过我。如今她下落未明,我……”
正说着,突闻外头一声报响:“郑家父子在狱内自尽了!”
宛如平地一声惊雷,炸开了锅。
“自尽?!当真是自尽了?”小满尤有些难以置信,抓着那信人问道。
那人道:“那还能有假?京城里都传遍了!你若是不信,只管去榜上瞧瞧张贴的告示!”
常青青同小满对视一眼,二人面色都不如何好看。
她郑重道:“我们去郑府一趟吧。”
*
郑家。
原先气派的门庭已然灰败了,不过几日,竟然生出了些凄凉寒意,门前石阶上的杂草无人打理,已生出了些许葱茏。
大门敞着,外头贴上了封条,里头却热闹。
郑府从前的下人拖着行囊背着包袱,急匆匆地四散而去。
大厦倾颓,人去茶凉。
常青青有心去问,可是每个人面上都着急得很,仿佛是奔赶着要避晦气一般,取了自己的东西就要离去,实在不得闲理她。
小满便推着她缓步往里走。
院墙之内,屏廊破败杂乱,假山上花草枯败,只剩嶙峋森寒之意。不过数日,偌大的宅子就变成这幅光景。
穿过匆匆奔走的人,她大喊道:“阿章!……阿章!”
“你在吗!”
偶有些人回头惊异看她,却也只当她是坏了脑袋,竟在此处乱喊乱叫。还敢同郑家人染上干系,不怕沾了晦气?
常青青喊了许久也无人应答,嗓子又干又哑,低低咳了几声,只好作罢。
小满:“应当是没有人了。”
常青青道:“凉亭,还有那边院子里,我也都想看看。”
小满无甚怨言,只默不作声推着她往里走。
然而循着往日同郑蕴章一同去过的地方一寸寸过去,竟当真是一无所获。
常青青停在廊外,消沉了许久,才道:“谢谢你。”
小满道:“这有什么。可是要回去了?”
常青青道:“……好,回去吧。”
正回身之际,她却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常青青高声道:“高师傅!”
那厢,一身行囊的高如意惊了一记,回过神来见是她,才松了一口气:“……常姑娘!怎么是你?”
常青青也不寒暄,只径直问道:“高师傅,你可知道阿章她现在哪里?”
高如意一脸疲乏,摆手道:“不晓得,我也好些日子都未曾见过她了,想是走失了也说不定。倒是眼下郑家乱成这样,谁也顾不上谁!今日还听闻郑家父子在牢中自尽了,这可真是……哎,不说了,我得走了。”
“如此。”常青青问,“高师傅去哪里?”
高如意道:“在相府做了这么些年攒了些钱,眼下又遇到这么个事,索性回老家去。”
常青青沉默片刻,真心实意道:“您一路顺利。”
高如意摆了摆手,勉强道“你也一样”,便抽身踏上车走了。
目送那马车启程离去了,小满才收回目光:“我们也走吧?”
常青青又看了一眼郑府门前。高高悬挂的泥金匾额已不知何时被摘了,只留下一道积年累月挂着的印子。
她方下定了决心道:“走吧。”
常青青被搀上了马车,郑家门前的树后才响起一道声音,一个高大女子道:“小姐。”
被唤作小姐的人下颌微抬,冷笑一声:“还哪里来的小姐?”
那女子嘴唇动了动,才嗫嚅道:“……恕奴婢愚钝。”
那小姐瞥了她一眼,眉眼秀丽,轮廓分明,如同冷玉。
竟然是方才遍寻不见的郑蕴章。
“姑娘,我们也该走了。”水云抱拳道。
待冷眼瞧着常青青那辆马车驶离了坊内,郑蕴章才轻声道:“走罢。”
水云犹豫片刻,又道“姑娘……那常青青来寻你,难不成是有什么事?”
郑蕴章瞧她一眼,讥道:“你这样实心眼,兄长居然也会重用?”
水云愣了愣,虽不明白为何,却也知道这话惹得姑娘不高兴了。她垂首道:“恕奴婢愚钝。只是无论如何,水云的忠诚却不会变。”
“是么?……”郑蕴章动了动嘴角,似是想笑,却又无话可说,只道,“走罢。”
她掩下纱帘,遮住面容,一身素衣,同水云一前一后离去了。
常青青坐在马车里,似有所感,回过头去。
却只见到郑府门前那棵柳树,在雨水中轻拂,仿佛是告别。
郑府轰然倒台,伴随着这个长夏最后一场淅淅沥沥的雨,没完没了地下了一旬余。
*
庆允二年秋,八月廿九。
南邻巷口今日热闹非凡,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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锣打鼓,鞭炮齐鸣,喜气洋洋。
铁匠铺的于铁甲一大早起来就提了一串腊肉过来,“恭喜恭喜,贺喜贺喜!哟,已经来了这么多人?”
常记里头就这么大一张铺面,竟站得满满当当,云吞馆的钱大娘,别巷的乔姐,面铺的师傅……热闹极了,见着他进来,相熟的也凑上来,说着俏皮话。
李银花笑着迎他进门:“怎么这么客气!那今儿吃饭,可得我们来做东了!”
“我可瞧见了!那临江楼整个被盘下来了,气派得很,我看你们家,眼下当真是京城第一味了啊!”
李银花忙摆了摆手:“哪儿能呢!咱们也只是借了那周围的一处地方做分铺。原来那临江楼被拆成了几层,如今青青才赁了其中一层,用作她们的地方呢!”
六月过了,临江楼悄无声息关了门。常青青赁了其中一层,用作饱了么的新据点。常记酒楼也在那附近寻了位置开了分店,可谓是双喜临门。
常富和常洪洪正联合着伙计们将东西往马车上搬,预备着待会儿抬到分铺里头去。
一旁,常青青抱着手臂同柳槐阳盘算:“那便说好了,你我五五出资,日后咱们扣除投入亏损之后余下的钱五五分成,如何?”
柳槐阳一手拿着草料往小电驴嘴里塞,眉头倒竖:“你先前说让我回来接着干,就是这么对我的?!连工钱都不发了?!”
常青青摸了摸鼻子:“当老板嘛,就是这样的。你得习惯!”
两人热热闹闹斗嘴,常记人来人往,恭贺声繁,几乎要抬高说话声才好交谈。
……
正是在这喧闹的氛围当中,外头传来了一阵躁动。
还未细瞧是谁,便听得外头尖声唱诺:
“圣旨到——”
圣旨?什么东西?此处有人要接圣旨?
里头一众人面面相觑,半天李银花才反应过来些许,扯着一家人往出跑。刚出去就迎面撞上一间大顶华盖软轿,外头站着几个面白须短穿着内廷服制的太监,腿竟有些软了。
“这、这是……”
有几个小太监在一旁拼命使眼色,一众人总算回过了神,便呼啦一片跪了下去,鞭炮声也不响了,喜气洋洋吹打声亦停了,只剩下心里头砰砰跳的声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孙公公这才清了清嗓子,徐徐道:
“兹有平民女子常青青,聪颖过人,工图技巧,才能出众,有功于平乱镇反,义声远扬,现经举荐,特命此女入工部虞部司着掌固之位,着赐赏银二千,锦罗百匹。有平民女子柳槐阳,不畏险惧,临危救急,传讯有功,赐赏银二千,玉器一柄,封其下餐食行伍皇商之名,领京内餐食补送之事——钦此!”
常青青愣了。
还是柳槐阳扯了扯她,又一齐慌忙跪下谢恩。
“谢、谢陛下恩典!”
待抖着手接过了旨意,被这一连串的好消息砸在了头上,常青青一时头晕目眩,半天缓不过神来。
“行了。”孙公公眉眼挤在一处:“常姑娘,快起来吧。眼下可耽误不得,城外头可还有人要送呢。”
有人要送?谁?
常青青茫然抬头。
孙公公哎哟了一声,眉眼笑得眯起来:“恕咱家多嘴了,待会儿恐怕自会有人来接应。”
话音未落,却见外头小满急匆匆奔进来,一把拽起她就往出奔:“青青,快些随我走!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