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装病
日子从手掌与世界之间的缝隙里悄悄流逝, 慕析和南惜的地下关系逐渐稳定下来,又陆陆续续偷了几个月的情。尽管谁都没有先说一句“喜欢”,但都能从这段不光彩的关系里获得慰藉。
南怜接到南惜的电话后回家和南之涯谈了一次, 但之后的结果却是更长久的不回家。
小季偷偷告诉慕析,她那天下午听见书房里有砸东西的声音,大小姐从书房离开的时候捂住胳膊, 胳膊上好像有伤。
看来是一场不欢而散的谈话。
不过除了南怜以外,南家其他人之间的关系倒是和睦很多,南惜把话说开了之后彼此相处更加融洽。
这样倒显得一直游离在他们之外的南怜更加格格不入。
这一天慕析带领着一众帮佣在餐桌上布着午餐,一切就绪后请各位下楼。
南惜路过慕析时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手指尖却不着痕迹地在慕析垂在身侧的手背上轻轻点了那么一下,在旁人看来完全就是不小心碰到了。
只有慕析心领神会, 脸颊微微一热后就神色如常地继续站在餐厅门口迎接其他人,照常为大家服务着用餐、守候, 听她们在餐桌上闲聊。
只是午餐结束后,慕析向帮佣们稍稍交待了几句就离开餐厅, 回到自己的管家房。
南惜正在那里等着她。
随意的身体触碰,代表一方对另一方的想念,接下来就悄悄幽会亲热几下, 解了馋之后再各自离去。
目前为止的几次触碰都是南惜在做, 不过慕析也乐得配合。
慕析才进房门,南惜就等在门后面、急不可耐地替她关上房门,然后扑腾到慕析身上去。双腿紧紧缠着慕析的腰。
时间有限, 这样短暂的时候只来得及亲两下, 南惜吻着慕析的唇, 才准备开口说点什么, 慕析的房门就被敲响。
两人都愣住了, 南惜甚至忘了从慕析身上下来,就这么呆呆地望着门口。
还是慕析率先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将南惜轻轻方向,清清嗓子确认自己声音没哑,才开口:“怎么了?”
“慕管家快来,出事情了。”不知道哪个帮佣在慕析门口急切地说,“先生晕倒了。”
关衍晕倒了?
慕析马上看向南惜,见她脸色由红变白,安慰性握了握她的手准备开门出去:“给安娜医生打电话。”
南惜迟钝地往房间里面躲了一些,等到慕析出去之后门外动静消失,才开门从管家房里出去。
所有人都聚集在关衍那里,南惜姗姗来迟也无人注意。
关衍作为omega来说身体不算太弱,因此这次突然晕倒让南之涯一下就慌了神,守在关衍身边紧紧抱着他,医生赶到做检查的时候也不肯放手,还是慕析在旁边劝了好几句才终于把人松开。
安娜简单查看了关衍的情况,“心动过速,可是先生之前并没有心脏病史。”
“从来没有过。”南之涯语气急促,“他每月体检一次,从来没有心脏相关的问题,更没有今天这样突然晕倒的情况。”
安娜翻看着手边关衍的体检资料,犹豫道:“目前看来……没有什么大问题,但保险起见最好进行更加全面的检查。”
南之涯当然不会吝惜陪关衍做检查的时间。
她马上联系秘书推掉下午的全部工作,联系A城最好医院的院长为关衍腾出最好的vip病房。
慕析不禁开始想原本住在病房里的病人该怎么办,但好像根本没有这个必要去思考,因为霸总的世界里npc从来不重要。
总之关衍被浩浩荡荡地送往医院,这期间一直都没有苏醒。
全国最好的医院都由巫家开设,一到医院南之涯就收到院长巫启赋的热情招待。
她率领团队恭候多时,第一时间将关衍推去检查,并且安排了专人安抚亲属情绪。
可惜南之涯没什么说话的心情,就由慕析代替着跟顾问聊了几句。
不出十分钟,巫启赋从体检室走出来,将南之涯单独叫过去。
慕析和南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意思,又默默把脸转回去。
顾问连忙找补:
“这个,医院对于我们vip病人的身体状况是绝对保密的,一般情况下只有第一家属才能首先得知病人的具体情况。”
“嗯,我觉得该给姐姐打电话了。”南惜叹息一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失陪。”
慕析坐在休息室里偷笑,只剩状况外的南楠一头雾水,不知道她们都是什么意思。
与此同时在体检室内。
南之涯又好气又无奈地坐在关衍床边,后者正愧疚地低着头,不过神智非常清楚,甚至面色还挺红润的样子。
“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况,装病这种事情,以后还是不要做了。”巫启赋为难道,“您的家人会非常担心的。”
“剩下的就请二位自己聊吧,我先出去了。”
南之涯对关衍说不出重话,但眉头始终没有松开过:“心率是怎么装出来的?”
“喝了三杯浓咖啡。”关衍低着头,“对不起之涯,让你担心了。我只是想让南怜回来,你们再好好地聊一聊。”
听到南怜的名字,南之涯神色微变:“……那件事情是我做错了,孩子不愿意原谅我的话,我已经准备好接受了。”
“难道你们还能一辈子不再来往吗?”
关衍反驳道,“亲情怎么说也有将近三十年,没有这么容易割舍掉的。”
南之涯不说话。
她想起那天下午,在她心中一直是三个孩子里最为冷静的南怜失控的模样。举起的花瓶最终还是没有朝自己落下,南怜把它砸在自己的手臂上,可那也是对她的惩罚。
南怜走的时候一个字都没有再跟她多说,其实她猜到了这样的结局,只是真正来临的时候心头仍然刺痛。
南怜恋爱时她也才四十多,正值最为气盛的时候,很多事情根本听不进去别人的话,最终酿下苦果。
南之涯避而不谈南怜的事情:“我去叫孩子们进来。”
不一会儿外面等候的三个人进来,见关衍坐在床上什么事没有的样子,慕析和南惜心中了然,南楠瞪大眼睛:“爸,你没事啊?”
“有你什么事情。”关衍老脸一红,只问南惜,“给你姐姐打电话了吗?”
“打了。”
“那就好……管家,快让护士进来给我吊一瓶葡萄糖,做戏得做得真一点。”
慕析无奈地走出去照做,心里仍然觉得关衍这样非常不妥当,等到南怜过来以后发现关衍装病只会更加愤怒,对母女之间和解没有任何帮助。
比起帮忙,不如说是添乱啊。
她走到护士站,视野里却突然闯入一个女人。
慕析一眼就注意到她,从走廊熙熙攘攘的行人里。因为那个人实在气度不凡,气质清冷、无框眼镜,淡漠的眸子很快也锁定住慕析。最重要的还是因为眼熟,慕析知道自己见过她,就在几个月前的那场葬礼上。
巫泉改变原本的路经走向她,淡漠眼神仿佛只是慕析的错觉。
她温和而有礼地向慕析打招呼:“下午好,南家的管家。”
“您好,我姓慕。”慕析和她礼节性地握手,“您在这里工作吗?”
“只是刚好在这里办些事情,听说南家的先生今天身体不适在这里,正打算去看看。”巫泉示意她,“一起?”
巫泉也很高挑,与慕析走在一起时只比她矮了半个头。
这里的医生护士见到巫泉都会打招呼,就连巫启赋也不例外。尽管巫启赋显然比巫泉更加年长,见到她时却仍然恭恭敬敬地弯腰鞠躬,巫泉轻轻点头。
慕析不怎么自在。
其实南惜大概也会和她差不多的“无礼”,但两人给她的感觉就是截然不同。
……这又关南惜什么事情,怎么会想到南惜。
“我得提前告知您。”慕析压低声音对巫泉说,“待会儿您见到先生时可能会很惊讶,不过还请您为先生保留一些自尊心。”
“惊讶是什么意思?”
反正巫泉见到关衍后也会知道,慕析就诚实地告诉她:“先生在装病。”
本以为巫泉会对关衍装病的原因感到好奇,却没想到她闻言嗤笑一声,说道:“这不稀奇,omega总是这样。”
慕析不太明白她的意思,非得深究的话或许涉嫌歧视,因此她暂时保持了沉默。
巫泉却扭头看向她,“你不这么觉得吗?”
“个体的差异不能上升到群体,我也见过非常强韧的omega。”慕析委婉地对她说。
“慕管家很有礼貌,不过我知道你心里恐怕并不是这么想。”巫泉抬手朝上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森然让慕析一愣,“慕管家的等级也不低吧?”
“……是的。”
慕析在心里感叹一声,不明白巫泉为什么一定在自己面前说关衍的坏话,大概她默认自己一定会对她的话产生共鸣。
也不能说是关衍的坏话,因为她攻击的是整个omega群体,这样的人在哪怕上流社会也不少见,她们只与alpha结婚,生下来的孩子最好也得是alpha。
“那很奇怪,一个高等级的alpha,竟然甘愿只做一个管家。”
巫泉又轻描淡写地攻击了整个管家群体。
慕析决定还是不说话了,所幸到关衍病房的路也不剩下多少路程。
不过她改变了对巫泉的看法。起初她只觉得这个人冷酷,经过这几句话之后她才发现,巫泉比起冷酷,倒不如说是傲慢,对omega、对下等人。
眼见得即将踏入病房,慕析才要松一口气,听见自己身边巫泉又低声说了最后一句:
“你也许会对我们的公司感兴趣,S.Life。”——
第42章 项目
怎么, 难道巫家的公司也需要保镖?
慕析无视了身后的那句话,先一步走进关衍的病房。
见到巫泉跟着一起进来,关衍坐直身子温声招待, 巫泉和他打了招呼,坐下后就开始和南之涯说话。
既然关衍其实没什么大碍,这里就从病房变成了社交场所, 南家和巫家平时关系尚可,正好碰见了就多说几句话。
南之涯对巫泉露出微笑:“很久不见小巫了。”
“上次见到南夫人,好像还是在公司里。”巫泉笑说,“之后我就一直在实验室了, 今天才来医院取些东西。”
原来她身上的白大褂不是来自医院,而是来自实验室。
慕析站在南之涯身后, 避免和巫泉产生交流,尽管她感受到好几次巫泉的视线都停留在自己身上。
“实验室?我以为小巫现在的重心已经放在公司了。”
巫泉微微一笑, 神情略带了倨傲:“比起企业,我更希望自己在实验室里赢得更多的成就, 科学才是最崇高的。”
被无意贬了一嘴的企业家南之涯丝毫不恼怒,反而赞许地点点头,看向一旁一直没开口的南惜:“南惜也喜欢科学, 有机会的话你们可以聊聊。”
南惜抬头笑了笑, 没说话,也不知道南之涯曾经有过撮合自己和巫泉的意思。
“我知道南惜是很出色的科研人才。”巫泉赞许道,眼睛却并不看她, “回国之后一定能做出更高的成就, 只可惜我们的领域没有太多交集。”
完全只是出于礼貌的夸奖, 病房里的几人都听得出巫泉对南惜没有什么兴趣, 南之涯也就不再说这方面。
慕析听南之涯和关衍聊过, 相比较于五年前轰轰烈烈爱过的南惜,巫泉是真正一心扑在科研上的铁树,稍年长于南惜、却没听过她有任何感情方面的消息,只能听说她接连不断的医学突破。
两人又聊了几句,巫泉起身准备离开病房。
刚迈出几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提问:“对了,南怜没有来医院吗?”
南惜和南楠互相揶揄一眼,意思是巫泉哪壶不开提哪壶。
南之涯神态自若:“她在路上了,应该很快会到。”
“真可惜,我现在必须得离开了。”巫泉摇摇头,“麻烦南夫人代我向她问好。”
巫泉离开病房,过了好久之后南楠才挠着脑袋开口:“这是从头到尾都没看我一眼啊。”
他嘟囔着抱怨,传闻里巫家这位独女是孤高,但没想到她真的那么不爱搭理人。
尽管如此,南楠也只敢小声抱怨一句就作罢,毕竟人家实力摆在那里,自己要是再说就得招南之涯批评了。
原本以为这只是句无人会在意到的抱怨,谁知南惜听见后冷哼一声:“不是不看你。你没发现吗,她的注意力只在alpha身上。”
南楠来劲了。
虽说自己是没用了一点,但是妹妹她聪明又讨妈妈喜欢啊!
“好像是这样没错,不过为什么?她自己不也是alpha吗……?”
“你不知道巫家公司现在做的是什么样的研究吧。”南惜说,“这个十年她们主要进行的研究专注于帮助人类自发进化,从omega到alpha,从B级到S级,所以我们在她眼里只是不足挂齿的下等人而已。”
慕析表情微变,南楠更是惊讶到足以在嘴巴里塞进一个鸡蛋。
“不是,这这这,难道真的能实现?”
南惜嘲弄地勾起唇角,低下头又开始看手机:“谁知道。不过,会搞这种研究的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慕析觉得她说得很对。
难怪巫泉刚刚几乎只跟南之涯交谈,因为南之涯是alpha,自己又是不便加入谈话的管家。
那么,走近病房之前巫泉的那句提问又是什么意思?就算是所谓的人类自发进化,但她已经是alpha了,巫泉仍然觉得不够吗。
南楠开始和南惜斗嘴,一个觉得巫泉的研究是天方夜谭,另一个觉得对方和巫泉脑子都有毛病、不过单纯从技术方面来说说不定真有可能。
她们吵了好一会儿,一直没有发表观点的南之涯才开口:“南惜说得没错,十年来巫家的研发投入主要都在这个项目上,而且是很惊人的数字,她们似乎对这个项目很有信心,到了孤注一掷的地步。”
“就不能是因为巫泉个人的追求?毕竟大家也都见过科学疯子是什么样的。”南楠瞄了南惜一眼,反驳道。
“南楠,我要很遗憾地提醒你,公司内的资金投入需要股东和董事的支持,巫泉一人没办法全权做主。”
南之涯淡淡地说。
南楠一听她这样的语气就蔫下来,顺便暗骂自己竟然连这种事情都忘记了。
终于没有人再吵自己,南惜难得清静,很快就抓住重点:“那么,既然她们能够一直投入,就说明巫泉和团队一定是做出了什么东西来的?”
“恐怕是的。事实上,业内都很看好巫家的生命科学研究,她们的技术一旦问世就能得到源源不断的投资。”南之涯告诉她,“当然,还有客户,很多对自己等级不满意的名门望族都时刻准备给巫家送钱。”
南惜开始冷笑,对于南之涯口中的那些名门望族不屑一顾:
“全都是疯子。”
尽管南之涯这么说了,但是大家都明白,碍于社会秩序、人情伦理,这样的技术也没那么容易光明正大地通过审批,否则也不会十多年都不向外流通消息。
至于它会不会成为少部分有钱人的秘密通道……管它的,反正慕析不可能拿出天价巨款只为给自己的等级多添一个S。
冰凉的液体静静地一点一滴淌进关衍的静脉里,等到那瓶液体没了小半,南怜终于抵达医院。
慕析一看见她的表情就心叫不好,但是关衍这孽已经造下,事已至此也没什么挽回的办法。
偏偏关衍还演得很敬业,十分钟前南惜一接到南怜的电话他就马上软绵绵地倒在床上,眯着眼睛蹬着腿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那纯熟演技让南惜连连咂舌,差点通着电话咂给南怜听。
放下手机后,南惜来到病床边上,对关衍说:“爸爸,你真的要这样?现在赶紧收手还来得及。”
关衍没回应,仍然眯着眼睛倒在床上,看样子是听不进南惜的话了。
南惜于是叹一口气,来到慕析身边坐下,等着看好戏。
南怜到了,冰着一张脸走进病房,直接略过南之涯走向关衍,没有一点要坐下的打算。
她瞥了一眼关衍病床边上那些唬人的仪器、和连接着关衍手背上吊着的那瓶水,开口问道:“爸现在怎么样?”
关衍虚弱地睁开眼睛,没扎针的那只手虚握住南怜的手腕:“医生说我心脏出了点问题。”
“那之后怎么办?如果需要我,我会把公司那边的事情推掉,来这里照顾你。”
关衍看上去颇为动容,眼里一下子就蓄了不少眼泪,慕析差点就要以为他是真心的了。
“女儿……这下我只能做手术了,你知道的,爸爸最怕疼,我恨害怕。”
南怜反握住关衍的手,神情慈悲。
可是慕析总觉得她笑得很嘲讽。
“爸爸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情吗?我可以帮你去解决。”
关衍的眼睛瞬间亮起来。
他紧紧握着南怜的那只手,目光希冀:“你和妈妈之间是不是还有什么误会?如果能够在我进手术室之前解决,我也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原来是这样……”
南怜笑了,在关衍的注视里一点点推开他的手。
语气也突兀地冷下来:“爸爸把人命关天的事情叫做误会吗?”
“啊,我这……”
听到“人命关天”后关衍慌了神,一时不知道南怜到底在讲哪件事,只好可怜兮兮地向南之涯求助。
南之涯自南怜进来就一直沉默不语。
南析在琢磨这种局面下自己作为管家到底要不要出来说两句,不过连什么情况都没有搞清楚就贸然开口的话是不是只会跟此刻的关衍一样下不来台?还是她什么都不用管先开口就好呢……
这时她手背上忽然有了温度,南惜将手心轻轻覆在她手背上,在她看向她时无声地摇头。
那么这家人的事情还是让她们自己解决比较好些。
“等我把手头的工作全部完成,我会抽空去Z城一趟,亲自找出真相。”南怜背对着南之涯宣布,“在此之前我希望可以一个人冷静,不要再用这样的把戏把我骗回家。”
还好,她对南家的定义起码还是“家”。
关衍悻悻然收回手,躺在床上试图起码掩盖自己没病的事实,希望不要再往火上浇一把油。
可是南怜走出去前却特地点出这件事:“要装病的话,起码也让护士先把药瓶上葡萄糖的标签撕掉吧。”
南怜只丢下这一句话,这句话让关衍羞愧不已,自顾自拔了手背上的针从床上坐起来,坐起时已经看不见南怜的人影。
他就呆呆地坐着,不知道南怜怎么走得那么快,原本他还准备了不少卖惨的话呢。
一秒。
两秒。
南惜再也憋不住的笑声欢快地响起在病房里,与她父母的凝滞格格不入。
慕析连忙在她眼前晃晃手示意她别笑了,但是南惜一笑起来就没有要停的意思,来不及再去顾关衍的面子了。
大家只好静悄悄地等待着南惜笑完,南惜笑了一会儿也就停下来,拿着包站起身:
“那我也去工作了,下次有类似的计划还是先跟大家商量一下好吗,爸爸?麻烦慕管家送我去实验室吧,再见各位。”——
第43章 途中
南惜走在前面, 脚步轻快,鞋跟在地面上发出嘀嘀哒哒的声响,和摇摆的发丝一起飘扬在空气里。
慕析跟在她后面, 有些不明白她心情怎么这么好。
刚才南惜直接笑出声的时候,慕析可是很为她紧张的,如果南之涯一怒之下生她的气, 那总是不太好。
上车之后慕析没忍住提出这个疑问,南惜也对她的担忧表示不解。
“如果,比如说如果夫人要减少你的零花钱……”慕析尝试举例,让南惜明白惹怒南之涯之后的严重后果, “毕竟现在因为杜纱的存在,你每个月要多支出二十万。”
南惜努力理解着她的意思, “所以,你是担心我没有钱花?”
慕析很快从她嘴角发现了又一抹隐忍不发的笑意, 开始感到羞窘,可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也许是她自己没什么钱的原因, 在慕析看来南惜在俞雅承那里工作得不到什么报酬,所以……
“妈妈每个月是会给我零花钱。不过,我的主要收入来源并不是这个。”南惜看出她的窘迫, 很善良地拍拍她的背安慰她, 顺便替她解惑,“自十八岁成人起我就有了一点公司股份,每年光是分红就足够我随便花了, 养慕管家也没有问题的。”
“养我……?”
南惜微笑:“对, 所以如果慕管家不想再努力的话, 可得用心讨好我, 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可能都在我这里了。”
说罢, 她很是轻佻地伸出手指去勾慕析的下巴。顾忌到慕析在开车所以只是触碰到,但也足以让慕析感受那种被调戏了的体验。
自认识南惜以来,她从不缺少这样的体验。
“……”
慕析决定还是不要跟资本家的女儿讨论金钱相关的话题了,她踩下油门开始专心地开车,尽量用自己的努力追赶别人祖上好几代人攒下的财富。
不过如果有朝一日真的被南之涯扫地出门,说不定她还是会考虑来当南惜的小白脸的。
她开车,南惜悠闲地坐在她旁边,从挡风玻璃观看前方道路上的风景,也时不时看她一眼。
慕析知道她在看自己,每次那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总会忍不住脸颊一热、同时心中一暖。
她理解南惜为什么喜欢看她,因为自己在南家伺候各位吃午餐晚餐的时候,也总是趁着大家不注意把目光落在南惜身上。
她的目光不能太过明显,如果有人这时候抬头,她就得马上收敛眼神站得端正,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什么也不在意那样。
此时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在这个餐厅里她在意着一个人,哪怕对方在吃饭也忍不住想要看她。
她很好看,看着的时候也总是安心,慕析很喜欢看她。
有时候也不一定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如果南惜此时也恰好抬头,两人便会隐蔽地相视一笑,也许只是在嘴角出现了非常细微的弧度,但那确实是一个笑容无疑。
……
忽然,南惜开口说:
“我觉得让爸爸明白这样的计划不可行挺好的,他不能总是任性地搞这些花样,这次被姐姐治了,我很乐意见得。”
慕析一愣,思绪从回忆里被拉回现实,明白过来她是在说刚才为什么那么高兴。
只是……
任性……吗……?
关衍在南家人面前总是以童稚又天真的样子做人行事,大家都让着他、宠着他,哪怕这次做了这么离谱的事情都没人对他说一句重话,南怜对他客客气气、甚至南惜还用“任性”这样的词语去形容他。
但慕析一直忘不掉几个月前关衍跟她说的那些话,自此慕析再也没有办法用和南家人一样的眼光去看待他。
……倒不如说,把一个年近半百的人当成孩子本就荒唐。
而且还是试图全方位监视起自己女儿的人。
慕析一直遵守着和关衍的约定,没有把那件事向别人说过一个字,哪怕是对南惜。
她动摇过,可是又想起那是南惜的父亲,如果知道这样的事情一定会非常伤心失望。
这一次慕析想,她还是应该提醒她。
“嗯,先生平时,确实是孩子气了一些。”慕析委婉地说道,“也许是夫人把他保护得太好了,大家会认为他不明白人世险恶……但是说不定,其实先生也很有自己的主意。”
谁料慕析这样说完后,竟半晌听不见南惜的回应。
正等着红灯,慕析就扭过头去观察南惜的反应,发现她惊愕又诧异地望着自己,身子还稍微后倾,仿佛要仔仔细细把自己打量透了似的。
她匪夷所思,看了慕析好一会儿却不说话,那眼神里怪异和同情兼有之,让慕析忍不住抬手摸摸下巴。
此时绿灯亮起,慕析尴尬地驱动车子继续前行,一边询问:“怎么了?”
“你不会真觉得我爸爸是什么孩子气的人吧?”
南惜难以置信地反问,“又不是在写什么狗血小说,妈妈怎么会喜欢上傻白甜啊?”
虽然自己好像被当成笨蛋了,不过好歹也知道南惜的真实想法,慕析放松下来。
“那就好……我正想说这件事。我总觉得先生很不简单,如果我们这样的关系要长期持续下去,也许最该提防的并不是夫人,而是先生。”
慕析说得一本正经,用战略分析那样的口吻谈论起“这样的关系”让南惜心情大好。
她咯咯地笑起来:
“他当然不简单,我上初中的时候有小o想来接触妈妈,可是被爸爸整得非常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半个A城都知道那个o的名字了。”
慕析动动嘴唇,神色复杂地选择保持沉默。
希望她的名字未来不要传遍这个城市。
车辆缓缓停在A大停车场,身旁南惜遗憾地伸了个懒腰,小声嘀咕“怎么这么快就到了”,然后拿包下车。
慕析一直目送她,本以为她会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却看见她从副驾驶那边绕过来,敲了敲自己这边的车窗。
慕析降下车窗:“还有什么事吗?”
“你变敷衍了嘛。”南惜眯着眼睛,语气里隐隐透出些委屈,“之前你都会下车来接我的,还会伸手帮我护住头,现在就坐在车上、也不会接我了。”
南惜一装可怜慕析就会开始觉得抱歉,也不管她是不是真心在可怜。
但这次慕析一琢磨,发现事实确如南惜所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们之间关系维持的时间久了,自己不知不觉间产生些“老妻老妻”那样的心理,常常会自动略过不少细节。
既然这样,那么南惜会觉得委屈也是正常的吧,自己是不该变得敷衍。
慕析知错就改,惭愧地提议道:“那么你可以再上车、让我去接一次吗?抱歉,之后我一定每次都去接你下车。”
南惜闻言一顿,脸上委屈的样子险些破功。
她耐着性子皮笑肉不笑:“啊呀,可是这样的话我上班会迟到。”
慕析就变得无措起来,一双英气的眸子此时有些慌乱地从车窗里仰视着南惜,似乎生怕她会生气。
南惜看她这样,马上就舍不得再迂回地逗她玩了,相当大方地决定速战速决:
“这样,为了弥补我的心理损失,你亲我吧。”
慕析:“?”
她后知后觉地明白南惜打一开始就没安好心,不过……她迅速环顾了一圈周围,见四下无人,准备从车上下来。
南惜见状笑了:“何必这么麻烦。”
她俯下身,车窗正好才被慕析打开,此时成了两人连接的通道。慕析仰起脸去接南惜的唇,原本以为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触碰,却没想到南惜不依不饶地非要撬开她牙关,这时倒是不怕上班迟到了。
两双非常接近的眼睛对视在一起,唇舌正纠缠,眼睛却很是纯净地仿若刚刚发现彼此,一时间纷纷笑出来。
南惜再接再励,把发丝轻轻拨至耳后,俯身再一次吻上慕析。
……
许久之后南惜才站直身体,小口小口地喘着气。刚刚因为身子发软,慕析还伸出两只胳膊去稳住她,与隔窗拥抱无异。
omega的身体很多时候确实麻烦,比如亲两口就开始脱力的现在,如果没有可靠的alpha愿意出手相助,就很容易把自己弄得狼狈。
好在慕析总是愿意给她以支撑,无论床上还是现在的车前,南惜才好恣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南惜尝到甜头,终于安心准备去上班了。
她在原地整理着装,慕析坐在车里看着她,忍不住伸手帮她理了刚才不幸歪掉的领口。
两分钟后南惜整理完毕,得到慕析的专业认可,这才依依分别。
慕析把车驶出停车场,南惜独自向实验楼走去。
没走两步就遇见认识的人。
一个人影靠近南惜,是同组的师妹,好像姓赵,平时与南惜不过点头之交,今天却颇为热情地凑上前来,问道:
“师姐,停车场那个是你对象呀?”
竟然被看见了。
亲得确实久了一些,但南惜不喜欢旁人过问太多自己的私事,因此态度也算不上客气:“不知道。”
“嘿嘿。”小赵讪讪一笑,仍然不依不饶地追问,“没关系的师姐,师姐这么漂亮,有对象也是正常呀?”
“谢谢你,但是我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对不起。”
南惜蹙眉,加快脚步向前走,想要尽快到达实验室。
对方在身后好像又说了些什么东西,不过南惜觉得自己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不想再理会,逐渐拉开与她的距离——
第44章 说坏话
起初南惜并没有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她手头的任务很紧, 陈钰那边每个月都在汇报进度,也许明年春天研究院就能建好,南惜就会离开俞雅承这里自立门户。
因此她想要在离开前完成这个组的工作, 最好是做到有始有终,也算对于俞雅承帮助的感谢。
她每天在实验室里就是埋头工作,连关系最好的童桉桉一天都说不上几句话。偶尔有了空闲便抓紧休息, 与旁人几乎是零交流的状态。
即使如此,风言风语还是很快传进南惜的耳朵里。
南惜一直习惯专注科研,以为只要井水不犯河水就不会沾染上麻烦事情,可谁知道麻烦也会自己找上门来。
午休时南惜坐在楼下的长椅上吃午饭, 一手筷子、另一手忙里偷闲悄悄浏览慕析的朋友圈。
她也是最近才从慕析那里撬到了她的私人账号,原来慕析也会在朋友圈里偶尔发布对于生活的感慨, 一片完全未知的崭新大陆就这样呈现在南惜面前,简直是勾着她探索的兴趣。
而且南惜也是费了好大的一番力气, 把自己累到差点都抬不动胳膊之后,慕析才勉强同意不删除那个账号里的任何内容, 原封不动都给她看的。
虽然不知道慕析是不是仍然偷偷删除了某些内容,但这些被看见的东西已经让南惜足够兴奋了。
突然被打断时,南惜脸上的傻笑正随着“小小姐怎么又这样了”一起出现, 此时感到很不爽快。
她不满地抬头寻找呼唤自己的罪魁祸首, 看见是童桉桉站在自己面前才缓和一些,招呼她在自己旁边坐下。
童桉桉飞快地从南惜饭盒里夹走一个鸡翅,然后塞进嘴里含混着开口:“那个, 南惜啊, 最近心情好不?”
南惜以为她来找自己闲聊。
最近组里赶着进度, 不少人下班之后主动留下来加班。也许大家压力都很大, 童桉桉才想和自己多聊几句吧?
“还不错。”南惜见她爱吃, 大方地又夹了块鸡翅给她,还把餐盒朝她那边推推,“学姐心情不好吗?”
“哎哎哎这是做什么,你多吃点。”
童桉桉偷吃鸡翅被抓包,不好意思到了极点,连忙把饭盒给南惜推回去,同时心里更坚定了要告知南惜的想法。
她面色愧红地纠结片刻,打量了南惜好几次,才终于说道:“南惜啊,我跟你说一件事情,你听了之后千万不要生气。”
南惜一看她那个见不得光的表情,再听“千万不要生气”这种话,就知道她有事情要说,还是自己听了肯定会生气的事情。
“千万不要生气”代表了多么可怕的严重性,是人人都应当清楚的常识。
如果是之前的南惜,此时大概会直接回绝“那就不要说了”;但现在跟慕析待在一起久了,南惜内里柔软、心境平和,连这种苦头都想尝一尝。
于是她笑一下,“学姐说吧。”
“哎,其实应该是你那位管家吧?我倒是觉得没什么,你情我愿的事情……”童桉桉开始碎碎念,“但是有人讲得实在太过分了吧?直接连你的科研能力都否定了,这又是凭什么呀……”
“哪次实验不是你第一个最快最好地做出来,提交上去的报告也让俞教授都赞不绝口。其实就算不是这样,海归直博的含金量也容不下他们随便否认吧!反正我的学位可是辛辛苦苦努力了很久才拿到的,我还比你年长了……”
她一念起来就没完没了,顺着自己的思路喋喋不休下去,很快就顾不上旁边认真听着的南惜。
“等等。”南惜只好打断她,“你是说,有人在议论我谈恋爱吗?”
南惜脑海里很快浮现出那天停车场外面跟了自己一路的那个人影,还有身后不依不饶的声声询问。
看来虽然自己拒绝回答,但旁人心里还是已经有了答案。
不过,南惜只是哂了一下,还反过来安慰童桉桉:“没关系,这种事情就随他们说去吧。”
然后她就看着童桉桉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望着自己说话也不是,不说又不舒服。
南惜根据她的表情迅速做出判断:“他们还说别的了?”
“嗯!”
童桉桉解脱了似的重重点头,随手从南惜饭盒里顺走又一个鸡翅咬了一口,语气愤怒又埋怨。
她说:“其实他们根本没说你谈恋爱,说的是你养了一个地下情人,关系一点都见不得光,所以才避而不谈的。”
听到这里,南惜开始沉默。
其实已经被猜出了个大概,她跟慕析的关系无论从现在还是长远看来都确实见不得光,然后慕析……也算是自己的地下情人吧。
被说到的都是事实,南惜也就生气不起来。
可是童桉桉继续说道:“还有人说你可能倒贴了一个底层alpha,说像你这样的有钱千金没经历过社会毒打,很容易就被那种底层的小混混给骗了,到时候被骗干净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说到这里,童桉桉担忧地看了一眼南惜,见她眼底已经隐隐有了怒火将要发作的迹象,赶紧趁她发火之前一鼓作气把要说的全都说完:
“有人就开始引申,说你来我们这里完全是空降,能力可能还行吧但主要也是靠娘在背后撑腰。说你高傲瞧不起人,跟身边的人一点都合不来。我作证这点真的不是啊!你看你还给我吃鸡翅呢……”
要讲的话终于吐露完毕,童桉桉眨巴着眼睛闭嘴,准备等南惜彻底爆发。
南惜双颊一点点变得通红,后槽牙咬得越来越紧,整张脸由平日里的近乎透明到现在怒成河豚的样子。
她死死捏着自己的衣角,用力到指节发白,才终于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
“什么底层小混混……”
南惜承认,自己性格确实有点问题,什么高傲不理人都是真的,虽然其实并不觉得那有什么问题,但她也从来没否认过。
没被社会毒打过也是真的,目前为止的人生里南惜遇到的最大挫折就是那次慕析消失,放在别人眼里也许只能算作感情失败,称不上什么大事情。
妈妈在背后撑腰也是真的,南之涯一直相当乐意为她提供各种各样的撑腰,连那么大一块地皮都能送给她建研究院,还能怎么撑?
被人在背后说几句能力不行就当是嫉妒了,南惜心里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就好。
但是,说她就说她,凭什么连慕析也拉出来一块骂?
他们甚至连慕析本人都没有见过,根本不知道她有多好。
明明自己没要求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承认慕析是最好的那个已经足够宽容了。
……
南惜突兀地从长椅上站起来,对童桉桉说:
“我要去找他们。”
“啊、啊?”童桉桉被吓得也从椅子上站起来,紧张地问她,“你要去找谁?”
“话是从谁嘴里说出来的,就找谁。”南惜捏着拳头,“组里那个姓赵的女beta叫什么名字?”
童桉桉惊诧道:“你说赵樑呀?你怎么知道这几天就她说得最凶?我都怀疑你们俩之前是不是有仇呢。”
之前可能没有仇,但现在开始有了。
早知道赵樑会这么说的话,她那天就不该对她这么客气……
南惜一言不发地低着头就往前走,连饭盒都留在长椅上没来得及收拾。童桉桉追上她,惊恐万分地想要劝阻:
“你真要去找她吗?南惜,其实我跟你说这件事只是想提醒你,他们人多,你说不过他们的,就算你占理……”
“你说了我占理对吧?”
童桉桉睁大眼睛,又狐疑地绕了两圈:“嗯……?”
南惜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你说了我占理,对吧?小童学姐,道理在我这里,我还要害怕什么?”
说罢,南惜转过头去继续往实验楼里走,任童桉桉怎么呼喊也叫不住了。
童桉桉懊恼地一跺脚,却不后悔把这件事告诉南惜。
很奇怪,别人都觉得南惜难接近、不好相处,但童桉桉却觉得自己看到了南惜的另一面。
其实赵樑他们有一点说得挺对,因为没被社会毒打过,所以南惜身上总有一种让人羡慕的剔透,心性纯净得不得了。
做实验就是做实验,谈恋爱就是谈恋爱。如果讨厌一个人就不和他说话,喜欢一个人又毫不保留地喜欢,否则之前也不会被前女友的消失刺激成那样。
童桉桉出生、成长在一个孩子很多的家庭里,从小就要和兄弟们互相争斗,争零食玩具、还有父母的喜欢。
七年前第一次听说校园里有南惜的存在时,童桉桉惊讶于世界上还有这么幸福的人,从那时起就开始好奇南惜的人生还会有什么烦恼。
她原本以为辛苦打拼出来的自己会非常嫉妒什么也不缺、什么也不需要争的南惜,可是真和她在一起学习工作的时候,却又对她怎么都讨厌不起来。那种羡慕的心情让她把南惜当成邻居家还在上中学的妹妹……
但还是会抢她的鸡翅吃。这不冲突的。
话又说回来,自己偷吃了人家的东西那么多次,南惜不也一次都没说过她吗?那还不能证明南惜的友善吗!
……
害,就当是看在蹭了南惜那么多饭菜的份上吧。
童桉桉一咬牙,还是小跑着跟了上去,决定陪南惜一起去找赵樑。
他们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童桉桉听过他们骂南惜,骂得那叫一个市侩。要是南惜真碰上了他们,肯定会吃亏的——
其实有思考过要不要直接宣布更新时间是九点!
但万一哪天就六点更新了呢哎哟……所以算了。
第45章 对峙
南惜来到实验室的时候里面聚集了一小拨人, 见她推门进来,纷纷默契地闭上嘴巴如鸟兽状散开,并不看南惜一眼。
可是南惜进门之前分明就听见里面尖利的笑声, 她不知道这笑声是否与自己、与慕析有关,但既然一见到她就停止了,那么八成也脱不了干系。
南惜深深地撇下嘴角, 对正朝自己位置上走去的、事不关己的赵樑说道:“赵樑,麻烦你出来。”
“干嘛?”赵樑马上耳朵竖起一般地警觉,死死扒住自己的座位不肯离开一步,望着南惜的眼睛充满忌惮, “我跟你熟吗?有什么事情就在这里说呗。”
这时候的语气哪里还有之前在停车场时熟稔的样子。
她说着这句话的时候,童桉桉也赶到实验室, 观察着里面的局势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准备看南惜如何舌战群儒。
她仔细看了看, 南惜现在作战状态还是很不错的,虽然只有单薄的一个人, 但是气势很强大。
反观赵樑,此时就显得有些气弱,可能也跟本就没做好事有关。
南惜说得果然没错, 占理和不占理还是很关键的嘛!
“好。”
南惜上前两步, 当着实验室里的五六个人,声音洪亮而清晰,确保每个人都能听到:“你是不是造我的谣了?”
南惜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 问句脱口而出时整个人都无比爽快, 心里原本堵着的地方瞬间就畅通不少。
她深深地认识到有问题就得立马去解决, 付出行动的那一刻就是对自己的奖赏了。
她昂首挺胸, 对坏蛋抱以鄙夷的态度。
坏蛋的跟班们闻言面面相觑, 大概都心虚到不行,生怕南惜下一个就要问到自己。
坏蛋本人却抱起了胸:“造什么谣?师姐倒是说来听听啊。”
“你那天在停车场看到我跟人亲热,来问我是不是有了伴侣。我不愿意谈论个人生活,之后你就一直在造谣我和对方的关系吧?”南惜沉着应对、有条不紊,“包养、底层小混混,你不应该这样没有根据地乱说,对我、对你自己都很不尊重。”
南惜没见过别人是怎么找人对峙的,不过就她自己刚才的表现来说,她觉得自己说得有理有据,赵樑应当没有反驳的机会。
因为按照童桉桉的说法,这些话都是赵樑说出去的,她要怎么否认自己没有说过?
她已经清晰规划出一条未来局势发展的道路,可惜赵樑并没有按照这条道路走。
“我是说了啊,可是我有哪里说错?怎么又没有根据了?”
赵樑说起话来也不紧不慢的,一双眼睛紧紧锁定了南惜的脸,不放过任何一点破绽,“我看到的东西不就是最大的根据吗。师姐又非不肯回答问题,那么除了这些、我还能做出什么猜测?不然师姐现在说啊,说对方是谁,和你是什么关系,否则怎么证明我是在造谣呢?”
……?
这回南惜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她觉得赵樑的话里有一种很强烈的目的性,赵樑像极了有的放矢地对自己发起进攻,语气急迫又不耐,那分明不是生怕自己回答出来的样子。
好奇怪,如果她想要为自己的行为做辩护,不是应该希望自己难以启齿才对吗?
南惜困惑地皱起眉头,“难道说你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从我这里得到我伴侣的个人信息吗?”
赵樑被她气笑了。
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再做,赵樑刹那间变得凶态毕露:
“你是脑子不好使吗?如果实在闲得没有事情做,就多把实验搞搞清楚,别来我这里找茬。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天生好命有个能当后台的妈,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你们这些关系户。”
这算是解释了,赵樑莫名其妙做出这些针对她的事情的……原因?
而且第一次见面时都很友好的大家,愿意跟她一起在背后对自己发出恶劣评论的原因,说到底也是因为这个吧。
赵樑的话很不好听,刺耳到童桉桉都有些听不下去,忍不住开口帮南惜说话:“赵樑,南惜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为整租的贡献也是公认的,说关系户就有点过了吧。”
她看向南惜,生怕南惜被赵樑的话刺激到会难过。南惜就这么站在原地,童桉桉看不见她脸上是怎样的表情,猜测她确实是被骂懵了才会愣住。
那就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先帮南惜顶上去了。
“有目共睹,哪个目?狗腿子的狗眼吗?”赵樑从南惜身边撞过去,路过童桉桉时又狠狠地剜她一眼,“关系户的狗腿子比关系户本人还要恶心。”
她没有再给童桉桉反驳的机会,一边骂一边直接实验室的门走出去,只留下极重的一道关门声音。
领头的走了,剩下零散的五六个人没有要站出来替赵樑接着主持公道的意思,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低头捣鼓自己工位上的瓶瓶罐罐,并不去看正中间站着的南惜一眼。
南惜慢吞吞地回过头来,低着头也往自己的位置上走。
童桉桉一直注意着她。整个下午南惜都心不在焉,尽管进度保持推进,但速度却比她平时要慢下来许多,童桉桉知道南惜还在受影响。
俞雅承下午时来过一趟实验室,看样子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本来除了南惜,旁人也没什么立场把实验室里暗涌的风云捅到俞雅承那里去。
可南惜当然不可能这么做,她只是一边想着心事,一边继续忙活手里的事情而已。
三点的时候,童桉桉忍无可忍,把南惜拉到楼梯间里:
“你还好吗?”
“我?我还不错……”
童桉桉满脸的不信,见她走神的样子恨不得狠狠晃她肩膀。
然后她真的那么做了,把南惜猛摇了好几下,南惜才终于把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
“你振作一点啊!你看赵樑下午都没有来,肯定是心虚了才不敢出现的,她都自知理亏了你可不要再为这件事情不高兴啊——”
“小童学姐……谢谢你帮我说话,但我真的还不错,只是在想事情。”南惜不好意思地抿住唇,“让你担心了,抱歉……”
童桉桉还是不信。
她从前就很多次想要撬开南惜的头盖骨,好好看看这个聪明的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现在她更想撬了,只是现在南惜的这个脑子从聪明脑子变成了脆弱脑子。
“如果不行的话,你也请假回家去吧,你手上的活应该比我们要少一点。”童桉桉关切道。
见南惜还是不为所动,童桉桉索性直接开始推她往外走,看样子是准备把她直接带下楼去了。
南惜被她吓了一跳,感动之余又不由得无奈,只得告诉她:“学姐,我真的只是在想,赵樑为什么想要知道跟我亲热的人是谁。”
其实童桉桉不太理解南惜的这个理论。
在她看来那只是赵樑无理取闹乱说出来的话而已,是南惜太直率了才会觉得赵樑真心想要知道些什么。
“嗯,她暗恋你,因爱生恨?”童桉桉乱说一气,“反正她是个坏蛋,而且你也不可能真的把你那个管家的身份告诉她对吧。所以不要再纠结了,赶紧好好休息一下吧——”
她还是把南惜推走了,南惜不肯回家、她就把南惜推到隔壁没人的空教室里。
主要是实验室里除了赵樑,还有好几个说过南惜坏话的坏家伙,童桉桉也担心让他们跟南惜对上眼。
南惜是勇敢,可也不能把他们每个人都找一遍吧!那就真的不用在这个组里待下去了……——
第46章 讨论
慕析来接南惜的时候, 几乎是看到南惜的那一刻就发现她的不对劲。
没有兴冲冲地跑过来索吻、而是略过她直接坐上后座;不看她、不看窗外,而是闷闷不乐地低着头不说话。
最重要的,南惜连她那个午餐餐盒都没有拿上, 也不知道是被心情不好的小姑娘扔在哪个角落里了。
南惜虽然是南家的掌上明珠,可也没有到生活不能自理、丢三落四的程度,反而相当细心。
于是慕析微微叹息一声, 收回挡在后座车门上的手之后没有马上回到驾驶座,而是弯腰进了后座、和南惜坐在一起。
这好像还是头一回。
“小小姐不开心吗?”
慕析轻声询问,看见南惜把头埋得更低之后心里也像是被人拧住般的不好受,伸出手臂环住南惜的肩, 想要把她抱进怀里。
可是,两个人的身体还没有贴到一起, 南惜就轻轻把她推开,也不看她。
“……”
慕析很确信自己这些天没有做过会让南惜生气的事情, 因为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经过南惜许可才去做的,管家的职业病在和南惜的相处过程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所以南惜推开她时, 慕析的心非常合理地碎成了渣渣。
她想南惜应该是想独自静一静,就一言不发地准备从她身边离开,然后回到自己该待着的驾驶座上去。
她半个身子才离开后座车门框, 身后南惜就死死按住她的小腿, 挽留的意味很明显。
慕析心中舒畅了许多。
但是,为什么按住的是小腿?难道把手侧过来再往里按的动作不是非常奇怪吗?
她听见南惜声如蚊蚋地说:“不要被别人看见我们靠在一起。”
原来是怕被看见。
不愿意接受她的拥抱、做贼一般弯腰去按被前座遮挡的小腿,都是这样的意思吧。
慕析无奈地降下车窗上的防窥屏, 再拉下前后座之间平时鲜少会用到的阻挡视线的隔帘。
这下后座的空间完全私密了, 车外的人看不见里面情况如何, 车里的人也很难看清楚外面。
南惜目光惊奇, 她没开过家里的车, 都没有注意过原来车上还有这样的东西。
“现在可以了吗?”慕析又往南惜那边挪了一些,“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吗?为什么怕被别人看见?”
她原本以为需要跟南惜好好做做心理疏导才能让她敞开心扉,谁知道车帘一降,南惜顿时“哇”地一下直直扑进她怀里,在慕析怀里又是蹭又是打滚,好一会儿之后才抬起头来。
抬起头时两只漂亮眼睛已经红通通的,蓄了些晶莹的泪花。
南惜抬眼望着慕析,把脸蛋纠结成一团:“慕析,你好好呀。”
“……!”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夸奖的慕析也红了脸,心脏悄然承受着来自对面的冲击,僵硬地抬手揽住南惜,“谢谢你……”
南惜又耷拉下脑袋:“可是我害得你被人骂了。”
其实从刚刚南惜怕被人看见她们亲密,慕析就隐约猜到是有谁撞见了她们。
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实在太大了,慕析从前还以为南惜也毫不在意,才会讨要一个又一个的离别吻。
慕析还是比南惜要多上不少的社会经验,她很清楚以南惜的身份家世,在亲密关系方面天然会收到不少非议,特别是她们两人的关系本就见不得光。
恐怕自己现在已经是不少人眼里的小白脸了……?
但自己本来也跟小白脸差不多吧。
“没关系的。”慕析心胸非常宽广,对可能出现的种种恶毒语言接受良好,“我一向不在意名声,反正大多数时间都是在你家里工作,基本上也不会和外界接触什么。”
她越是这么说,南惜就越觉得她懂事得让人心疼。
她甚至都没问自己被骂了些什么。
慕析已经被妈妈压榨到与世隔绝了,却还是因为自己要被赵樑那样说……
真的,好可怜。
南惜红着眼睛把慕析抱紧一些,感受到怀中传来可靠的温度,这才终于有些踏实下来。
“但是不行。因为我不想你被人骂。还有一点就是,我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嗯?”
慕析抱着南惜,嗅着她发丝间的香气,认真听着她说的话。
“你应该可以理解吧,其实从小到大,大家都不敢欺负我的。”南惜把下巴搁在慕析肩上,声音清晰地传进她耳里,还带了些暖暖的温度,“大家知道我妈妈是谁之后,都恨不得离我远一点好,最怕会得罪我。主动靠近的人正相反,我说东绝不往西,一点意思都没有。”
说到这里,南惜突兀地侧脸在慕析脸上嘬了一口:“还是你有意思,你最喜欢的就是反抗我了。”
“……原来这就是我能被小小姐青睐的原因啊。”
因为是与众不同、不畏强权的一朵小白花吗。
“也不完全是,你的优点还有很多,数不完的。”
南惜偷笑,笑够了想起正题,声音又重归严肃,“我上小学的时候有段时间公司出了问题,有人以为我家要完蛋了,也只敢写小纸条偷偷说我的坏话而已,后来也被处分得不轻。”
“所以,敢站在我面前指着鼻子骂我的人……我总觉得她不简单。”
南惜其实非常清楚自己家境如何,更清楚这样的家世都为自己带来过哪些好处。
所以她被集体霸凌时的第一反应并不像常人那样是恐惧。组里的人都知道她姓甚名谁、来自哪里,她很好奇赵樑为什么敢这样做。
慕析听完她的分析也觉得很有道理。
南家可不是一般的有钱,或者说比起钱,南家更重要的是名望,以及与之相匹配的权势地位。
她是管家她还不知道吗,当时替南惜招那什么嫖的时候,警察局长只是听到她一个管家的名号都毕恭毕敬,何况南惜呢。
不过谨慎起见,慕析还是提出异议:“可是小小姐,这个世界上也有很多笨蛋和纯粹的坏人,也许他们只是想要作恶。”
南惜认真思考了一下。
然后她很坚定地摇头:“不是的,这次之前那个人给我的印象,虽然脾气不好但是会讲礼貌,我看过她帮同组的人搬东西,都是轻声细语,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朋友。”
因此她才记得有赵樑这个人,虽然不知道她的名字。
慕析也深有同感地点头。
很多时候想要知道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看她的朋友是很不错的方法。
当然也有南惜这样的例外,不过大部分时候,朋友很多的人都不会太差。
“那小小姐觉得,这个人是为什么才会做出与她平时样子不符的事情呢?”
慕析知道她心中应该已经有了眉目,询问道。
南惜从慕析怀里离开,慕析胸前的西装已经被她捂得很暖和,分离的那瞬还有点空落落的。
南惜说:“小童学姐说是因为她暗恋我,我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喜欢一个人的眼神不是那样的,你平时就不这样看我。”
她起承转慕析,慕析已经基本习惯了。
但由于两人至今还不肯率先承认喜欢对方,慕析还是下意识地避开眼神,不想被南惜分析自己的眼神是什么样子的。
南惜很给她面子,没在“喜欢的眼神”上面大做文章。
“我内心比较阴暗,凡事喜欢往坏处想。”即使车上只有她们两个人,南惜还是再次压低了声音,把脑袋往慕析那边凑一些,“她的语气和表情告诉我,她想要知道你的信息。”
“我?”
“嗯,她激怒我,这样我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就只能自证,于是就必须说出你是什么人。”
南惜得意地弯了一下眼睛,“还好我们的关系本来就不清白,所以你放心吧,我一个字都没有告诉她。”
“……”
慕析后仰身子深吸一口气,不知道现在是不是一个感慨两人不正当关系的好时候。
最终她还是觉得先把这件事放一放,已经维持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一会儿。
慕析再次低下头认真询问:“你说她做这么多事情是为了知道我是谁,依据是什么,除了语气和表情?”
“唔,直觉?”
南惜有理有据,“你知道的,事情一旦跟你有关,我就会变得特别敏感,然后就会产生很多直觉。”
慕析哭笑不得,有种认认真真拆了套在一起的十个盒子、只为找到里面装着的废纸团的感觉。
但她不敢贸然把南惜的直觉定义成废纸团,聪明的人思维常常非常怪异,但怪异之外又离奇得准。
南惜毕竟是个搞科研的天才,说不定这其中真的有什么名堂。
然而天才总是脱离大众的,作为一个以务实为首要的管家,慕析觉得自己现在的任务就是从现实角度为南惜好好出谋划策:
“好吧。如果还不能完全确定对方的目的是什么,那么我建议小小姐还是保守行事,在组里最好向俞教授寻求帮助。”
“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小小姐的心情和工作效率都会受到影响。我这边也会向夫人反应情况,如果那个人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那么告诉夫人显然是最合适的……”
却马上被南惜斩钉截铁地否决:“不行。”
慕析静默一秒:“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她可是看见我们俩亲嘴了!”南惜声音变得尖细许多,隐隐透露出内心抓狂,“让妈妈插手的话,就肯定会让她知道这件事情……何况,赵樑虽然说了很多过分的话,但也罪不至死吧!”
慕析又静默一秒。
“也就是说,如果让夫人知道这个叫赵樑的人说了小小姐的坏话,她就会死是吗。”
“我不能确定,不过不死也得脱层皮?”
“我就知道和小小姐保持不正当关系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南惜张牙舞爪地揪住她的西装衣领:“我不管,那也得给我保持着。”——
第47章 忆往昔
慕析苦笑:“这不是正在保持着。”
南惜又高兴起来, 嘿嘿地笑着抱着慕析又亲又啃一会儿,直到把慕析的西装上衣弄得乱糟糟,才安分下来退到边上坐好。
她矜持道:“好了慕管家, 我们出发回家吧。”
管家狼狈地整理上衣,现在南惜学聪明了,要留下痕迹也只会在衣服下方遮盖的地方, 但这样的代价就是慕析每次都得理好一会儿上衣。
慕析一边理着衣裳,一边说:“不行。你忘了吗,你的餐盒没有带上。还记得放在哪里了吗?我去找回来。”
南惜撇嘴,觉得餐盒而已丢掉也无所谓, 但慕析坚持要去找,也不知道那个餐盒有什么特殊之处。
她就告诉慕析, 餐盒大概是被自己丢在了实验楼下的长椅上。
慕析让南惜在车上等她,打开车门后独自下车去寻找那个可怜的餐盒。
这次任务完成得很顺利, 由于南惜给出的位置非常精准,所以慕析马上就找到被遗落在长椅上的餐盒。
几个小盒子零落地摆在长椅上, 里面的残羹早就已经冷却了。慕析仿佛看见南惜气呼呼地丢下饭盒冲去找坏蛋算账的样子,也不知道她当时是不是又把自己气得快要晕过去。
慕析无奈地笑,弯下腰开始把那几个餐盒都收回大盒子里摆好, 再把筷子也好好地放回原本应该在的位置。
南惜带上午餐去上班的第一天, 其实她餐盒里的饭菜不是南家的厨师做的,而是出自慕析之手。
不是慕析对自己的厨艺多么自信……不过,南惜并没有判断出那天的饭菜不是由厨师烹饪, 这让慕析沾沾自喜了很久, 暗自赞叹自己厨艺惊人。
后来南惜每天把餐盒带回家后, 慕析都会通过她饭盒里的饭菜状况分析南惜的口味和胃口, 以此还可以推理出南惜的身体健康状态和心情, 以便和厨师沟通改进南惜的餐食菜谱。
南惜不知道这些,慕析也不只是把这些纯粹当成工作去做。
慕析很快把餐盒收好,拎上以后准备打道回府。
她还没回过头,就听见有人在后面犹豫着叫她。
之所以确定是在叫她,因为那个人喊的是:
“呃,你好,你是不是南惜的……”
慕析转身,标准地向对方弯腰致意:“您好,是的。”
抬起头时她看见对方的脸,是之前见过几次的脸,平时和南惜走在一起好几次的她的学姐,和南惜关系不错。
最重要的,这位学姐似乎从南惜的大学时代就与她相识,第一次和自己碰上面时还指出“自己”曾经伤害过南惜。
慕析不由得对童桉桉肃然起敬:“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她客气得让童桉桉有点害怕了,她小小一介科研崽子竟然疑似和南之涯享受同等待遇。
童桉桉连连摆手,强调“你不用用敬语,我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
然后试探性地问道:“那个,我能跟你说几句话吗?”
“好的。”
慕析一口应下,请童桉桉稍等之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低下头给南惜发送消息,告诉她自己正在和她的学姐说话,可能需要晚一点回去。
三分钟后南惜回复说“不行”,但是那时候慕析已经跟着童桉桉来到安静偏僻的地方,手机早就被收回口袋里。
“在和南惜发信息报备哈。”童桉桉语气仍然试探,其实她有点怕慕析,一是因为五年前的事,二是因为慕析身形高挑,三是因为她长相太锐气,虽然神态温和有礼,但也让鹌鹑般的童桉桉感到紧张。
“是的,我告诉小小姐需要晚点回去。”
慕析看得出童桉桉眼中情绪,思考完种种暗示她自己很好说话的手段后最终还是决定直接说:
“童小姐想和我说什么?请不用担心,如果是与小小姐有关的事情,我一定会虚心听的。”
“好的。”童桉桉悄悄握着拳头给自己打气,“其实,你没有整过容对吧?其实你就是慕析本人对吗?”
终于问出来了!
当时说什么主仆cosplay只是给南惜面子,不把她说成大恋爱脑……
但其实童桉桉早就觉得,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南惜管家的,就是当年的渣a慕析本人没错。
慕析的话也证实了这一点:“是的。”
心中猜想被证实的那一刻,童桉桉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叹完气她就后悔了,怕慕析觉得自己是在阴阳怪气要抽自己嘴巴子。偷摸着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慕析温和依旧,只是脸上多了几分无奈而已,才敢再抬头。
既然这样都可以的话,童桉桉胆子大了一些,拿出学姐架势苦口婆心地对慕析说:
“之前的事情就不去多说了,虽然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样又走到一起,但这次好好过吧,好吗?别再让南惜伤心了。”
……
慕析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为自己严正声明。
但她仍在坚持:“童小姐,如果我说我并不是……五年前伤害了小小姐的那个人,你会相信吗?”
童桉桉不假思索:“不信啊。”
慕析脸上的微笑僵硬片刻,最终认命。
要让大家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两个名字、长相、年龄都一模一样的人……好吧其实她自己都不会相信,如果不是知道自己穿书而来,她大概也会觉得天方夜谭吧。
童桉桉否定完之后回过头一琢磨,觉得慕析这话怎么听起来是在推卸责任呢。
可她又承认自己是慕析没错。
可她又说自己不是伤害了南惜的那个慕析。
嗯……
“你失忆了?”
童桉桉狐疑问道。
对,她失忆了,南惜也这么说。
似乎这确实是能最好解释自己现在这种状态的说法,如果忽略什么穿书之类的魔幻情节。
慕析重重一点头:“应该是这样的情况。”
“那你还……挺会失忆的。”
“我知道曾经很对不起小小姐……”慕析说着这样的话,不管多少次,却仍然有那种代替别人认罪的别扭感,“但是小小姐也不愿意多跟我提起曾经的事情,也许您可以告诉我当时的细节?”
这句话是真的。
她不承认自己是曾经的慕析,南惜也就不和她多说五年前的事情,无论她怎么旁敲侧击、软硬兼施地询问。
南惜柔柔弱弱一个人,却在某些时刻展现出了与身体不符的惊人意志力,任凭慕析怎么磋磨都守口如瓶,大有慕析不承认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但慕析也没有办法。
她现在可以随便糊弄童桉桉,在南惜那边却没办法信口开河。
是就是,不是便不是。
今天偶然和童桉桉碰上,慕析才意识到这也是一个机会,可以从南惜身边的其他人入手了解当时的情况。
“嗯,当时那段时间我在外地,所以只是听说了个大概,具体经历了这些事情的人现在分布在世界各地,基本没有联系了。”
童桉桉回忆起当时的情况,其实也只是旁人口中的只言片语,“她们只告诉我,你是突然人间蒸发的,就算是南惜也找不到你,所以大家才会觉得你……也许已经不在人世了,抱歉,不过确实是这样。”
慕析知道南惜自始至终对于恋人的名讳信息守口如瓶,她没有拜托南之涯帮忙寻找,而只是凭借着自己微薄的力量到处找寻恋人的下落。
她当时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到底是如何丧失希望之后才想到了自杀……
慕析不敢想象。
她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顺着鼻腔进入喉咙,像是一针止痛针稍微镇静下纷乱如麻的心神,这才有了余力继续询问。
“人间蒸发?”
童桉桉肯定地点头:“嗯,没有留下一点音信,是突然消失的。南惜当时问了很多人,所有可能与你有联系的人都问了,这点非常确信。”
想象那时候最高傲的南惜颓废落魄着到处打听慕析消息的情景,童桉桉也不免觉得唏嘘。
慕析今天晚上给她的印象是,她非常真诚,真诚地说着自己的不记得,也真诚地想要了解当时南惜的情况。
从私心上来说,童桉桉也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个人是个渣a。
“其实……慕析,也许大家说得对。”她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嘀咕道,“既然你现在失忆了,那不就佐证当时确实发生了什么意外,才让你被迫从南惜身边离开。”
“失忆就是你清白的最好证明啊。”
童桉桉自顾自地点点头,又摇摇头:“那么现在有缘人能够再次相聚还真是不容易,就是可惜了那五年啊……”
“……谢谢你,童小姐。”
慕析心里五味杂陈,其中深意不足为外人道也。
童桉桉这下是彻底不怕慕析了,这可不是当年意气风发学着军事战略要当高级军官的慕析,站在自己面前的确实就是一位礼节周全、谦逊温和的管家无疑。
她甚至老成地踮脚在慕析肩上拍拍,“既然好不容易重逢了,那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多想,专注当下和以后吧,我想南惜不愿意多提及也是出于这样的原因。”
是的,南惜就是这么想的,慕析知道。
……她是对的。
“我明白了。”
童桉桉见证一对怨偶从走失到重逢,虽然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却也感慨不已,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也觉得是在对自己笑似的,说不准这两人的故事真有神明在背后看着。
她放心了,好歹今天是确认了慕析的为人和真心,那就没有什么再需要多说。
“那就好啊!现在挺晚了,别让南惜等着急,那咱们就,回去吧?”
慕析也同意——
明天休息~后天见!
第48章 败露
慕析和童桉桉沉默着一同走到第一个十字路口就各自分开, 慕析乘着A大偏僻角落里昏暗的路灯低着头继续往前,没走一会儿就遇上下车出来找自己的南惜。
南惜有些喘,发现慕析之后立即朝她小跑过来, 停在她面前弯腰喘气。
慕析露出笑容:“话说,你们学校还真漂亮。”
“A大?那曾经也是你的大学。”南惜小小声地嘀咕道,不知道慕析有没有听清楚, 直起身子拉住她的手,“和学姐说什么了说那么久,不会在说我的坏话吧?快回家,我肚子好饿。”
她牵着慕析的手, 慕析低头看了看,却拉了她一把, 将南惜拉进自己怀里,环住她的肩膀。
“如果很饿的话, 我们可以先在外面吃晚餐。”慕析提议道。
“……”
南惜怔怔,慕析即使在外也很注重和她之间的礼节, 能够接受最亲密的举止基本也就是牵手,她也没想到慕析会像这样拥住自己。
“不要……餐厅里的东西还不如家里的好吃。”
南惜唇角悄悄扬起来,靠在慕析臂弯里一同向前走。
A大是个相当不错的地方, 曾几何时南惜也和慕析像现在这样并肩走在校园最偏僻的小路上, 像其他的校园情侣一样也许会停下来接吻,接着再继续红着脸携手漫步。
南惜没有向慕析问及关于她和童桉桉聊了些什么,但是当走到路灯最为昏暗的拐角时, 她嗫嚅着向慕析提出了接吻的请求。
慕析把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 却故意不解道:“你说什么?我刚刚没听清。”
“就是那个……亲我一下……”
“什么?”慕析故意俯下身子, 好像很努力地想要听见南惜的话似的。
她也并没有询问南惜为什么突然要这样做, 就像她没有对素来直率大胆的南惜此时表现出的难为情感到惊讶。
有什么东西似乎已经顺着凉凉的秋风融进人心里, 悄无声息的。
而南惜到底还是那个大胆的女人,被慕析逗了两回就忍无可忍,什么都顾不上了,两眼一闭便喊道:
“我说,亲嘴——”
她强硬地攀住慕析肩膀,踮了脚尖就吻上慕析的嘴巴。
带着丝丝缕缕甜意的香气扑鼻而来,慕析心里已经化成了水,咧着唇傻笑,揽紧南惜的腰就低头一点点地亲,很快化被动为主动,亲得南惜面色一点点涨红。
就在这个地方,校园里,情侣们最喜欢的树林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子发软的南惜依偎在慕析怀里一边发抖一边喘息,双颊红晕久久不去。
她的声音仍然很小:“我曾经幻想过让你在这里标记我。”
南惜的语调没有一点起伏,慕析置于她腰间的指头却忽然收紧一瞬,那力道穿过薄薄一层衣裳传到南惜的皮肤,有点疼。
但她只觉得好笑:“现在听清楚了?”
慕析变回正直管家的模样:“良好的公共秩序需要大家共同守护,最好还是不要在……”
“你急什么,我只是说曾经,现在已经不想了。”南惜从慕析怀里走出来站直,理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我也长大了,很庆幸吧。”
“……嗯。”
心里还有点遗憾是怎么回事。
小小的梦想成真之后,南惜没有再闹腾什么,一路安静地和慕析回到车上,驱车回到南家。
而与此同时,在她们先前停留的小树林里,有人正低头反复回味着刚才拍到的照片,眼中光亮快要溢出来。
赵樑挑选了其中几张最清晰的、能看清双方面孔的照片发送出去,果断地拨通对面电话:
“晚上好。”
“您没有信错人,我早就跟您说了南惜一定有情人,现在我来把证据交给您了……也希望您能给我相应的报酬,不要食言。”-
回到家后南之涯正和关衍一同在沙发上坐着,看见两人回来,侧目招呼:“在外面吃过饭回来的吗?”
因为时间比以往南惜下班回来要晚。
刚刚在路上还吵着要吃厨师做的糖醋小排的南惜,此时点头:“嗯,吃过晚餐了。”
慕析不知道她此时是不是饥肠辘辘,只眼见得她默不作声地上楼回到自己房间里去。
收回视线后,慕析向沙发上的两位主人致意,随后也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开始巡检每一项任务的完成情况。
今天有点不一样。
慕析极其迅速地完成了手头应该做的每一项日常工作,避开大家溜进厨房里,请厨师把他的岗位让出来给自己用一用。
厨师同意了,也没有问为什么。大家都知道慕管家谈恋爱了,而且对方极大概率是个南家的帮佣,在不妨碍工作的情况下借着便利为伴侣制造一些小情趣,人之常情。
半个小时后,慕析先行出来确认了一遍南之涯和关衍已经不在客厅,这才偷偷摸摸端了一盘糖醋小排和一碗米饭出来,带回自己的管家房里用盒子掩饰好,这才溜上楼去轻敲南惜的房门。
门被拉开一条缝,慕析咳嗽一声,把盒子递进去,主动合上房门。
她转过身再警惕地观望一眼,没有人看见。
此地不宜久留。慕析迅速下楼回到岗位上去,若无其事地继续工作,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南惜就这样得到了自己的晚饭。
虽然早就料到慕析会这么做,但饭菜的温度从掌心传递给她幸福的实感,让她嘴角如何也无法放下。
她带着些虔诚意味地在桌前坐下,把小排和米饭从盒子拿出来放好。
与慕析不同,她的房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会擅闯进来的私密空间,因此南惜可以坐在这里随心所欲地摆盘、细细品尝。
第一口香嫩的小排入口之后,南惜咀嚼两下,感受那种甜丝丝的味道顺着喉咙流下去。
“厨师功力退步了……不会是哪个傻瓜自己做的吧,以为我吃不出来吗。”
话虽如此,南惜还是很愉快地吃起来,尽量多吃一些,正好也饿得不行了。
等到用餐完毕,她拍了盘子里剩下的小排,点开和慕析的会话窗口:“厨师做得太多了。”
慕析很快回复:“已经批评厨师。”
南惜捧着手机笑得前仰后合,不知道慕析是怎么厚着脸皮说什么已经骂过厨子了,是很喜欢骂自己吗。
她坐在卧室里静静地注视房门,等待。
五分钟后,房门再次被轻轻敲响,显然某个鬼鬼祟祟的管家已经再次抵达,准备把她吃剩的餐盘偷渡进厨房。
南惜走过去,拉开房门。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从门外伸进来,握了两下示意南惜把东西交给她。
南惜盯着那只手,不动。
等了一会儿不见东西后,门外的人有些着急,又握了三四下手,催促南惜快快把餐盘交给自己带走。
它握的好像不是空气,而是挑逗着某个人的心。
南惜心里发痒,索性敞开房门,把门外立着的呆滞的慕析拉进来。房门宛如一张会吞人的大嘴,将慕析一下子吞了进去。
慕析被突兀地拽进房间,站在门口停滞几秒,“有什么事吗?”
南惜在家里把自己拉进房门,慕析的第一反应就是她碰上什么事情了需要帮助。
可定睛一看她懒散惬意的样子,哪里像是需要帮助。
慕析无瑕表达什么心情,只匆匆地要往外走,脸上心虚着急的样子反而让南惜更加兴奋。
“干什么?”南惜拦住她,“这个点妈妈开始办公了,爸爸也回房间了,你不是应该比我清楚吗?心虚什么?”
慕析确实比她要清楚夫人的每日动向,但这不妨碍她的心虚。
很难解释这种微妙的心情,也许越想保留一段不可告人的关系就越是怕它会被人发现。
她说:“不行。等周末再说,周末家里没人。”
“你在想什么呢,谁说叫你进来就是要办事了呀?”南惜委屈极了,“我只是觉得你对我很好,想跟你说说话聊聊天,这也不行吗。”
“嗯……?”
南惜侧过身子,露出身后的餐盒:“糖醋小排是你做的吧,不是厨师。”
“是的。”
慕析有点不好意思起来,终于被南惜发现功劳是自己的,竟然还有点跃跃欲试想要争宠的想法,“怎么发现的,难道我的手艺比厨师还要好吗?”
“不是的,肉的边缘有点焦了,厨师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
慕析嘴角一撇,回头又要往外面走。
资本家的女儿能懂什么糖醋小排,又不是什么高级牛排,本来就是要有点焦脆才好吃!她的烹饪课也是A,老师同学都对她的手艺赞不绝口,岂能容化学专业的人指指点点。
南惜见状再次眼疾腿快地往门前一拦,口风突变:“开玩笑的!我最喜欢带点焦的硬小排了,毕竟我不喜欢吃软饭。”
“嗯,爱吃软饭的是我。”
从来都是用双手创造财富的慕析此时屈服,伸手摸摸南惜的发顶,用力揉到南惜发丝凌乱才停下,“不过我现在真的得回去了,小小姐。”
“好吧,那我也不要离别吻了,今天晚上亲得已经够多了……”
南惜于是离开门口,依依不舍地看着慕析和她告别。
慕析也颇为不舍,但工作还没有完成,离开太久只会让人白起疑心。
然而慕析的手掌还没有碰到门把手,房门就已经开始缓缓地自行打开。
门外光亮从门缝里透进来的那一刻,慕析心里迟钝地升起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上一次出现这样的感觉还是南惜回国之前。
两人僵直地站在南惜的卧室里,已然是百口莫辩的样子。
而门外,南之涯正站在门口,关衍在她身后,将审视的目光向她们投来——
第49章 凝固
慕析还从没有过像这样的时刻。
全身血液仿佛凝固, 又仿佛已经沸腾,但同样让她不得有一丝动弹。巨大的恐慌像是突然决堤的洪水,将她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淹没在里面, 泡得她瞳孔收缩、双唇颤栗、肌肉僵硬。
她很想去查看南惜现在情况如何,但她暂时无能为力。
迟钝的思维缓缓提醒她道,南惜是她们的女儿, 其实南惜不会有什么危机,现在该被担心的只有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后,慕析剧烈跳动着的心脏才开始降速。
在她默不作声的这段时间里,南之涯冷漠的眸子也把屋内站着的两人打量个遍, 最终在南惜身上停下。
审判的话语从她口中浅浅吐出:
“南惜,这就是你一直瞒着我的事情吗?”
慕析终于回头去看南惜, 她的情况比自己要好很多,甚至此时眼里仍被执拗和倔强占据, 面对着南之涯也丝毫不退让:
“但是那又怎么了,我已经25岁了, 我爱上谁都是合理的、自由的。”
南之涯没有冲她发怒,相反,她笑了一下, 意味不明。
慕析熟悉南之涯的好几种笑容, 它们之中有的只是出于礼貌,有的蕴含对家人的真心,有的笑容是为了表示讽刺与愤怒。
现在她脸上的这种, 慕析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似乎混杂了许多种不同的情绪。
但她仍然为南惜感到担忧, 就算南之涯不会真的把她怎么样, 但一段时间的禁闭或者逼迫也会伤害到她。
……
好像还是自己的处境更让人担心一些。
果不其然, 南之涯没在南惜那里浪费过多的口舌,她转向慕析,眼神比之前更加冰冷,如果慕析在她的公司上班、那么接下来大概会被送进局子里。
“现在有很多事情都说得通了,管家。”南之涯淡漠地一挑眉,没有具体阐述“很多事情”是哪些事情,却让慕析脑中快速闪过许多画面,“你想怎么解决这件事?以你的专业度和能力,你认为应该怎么解决这件事?”
慕析很感谢南之涯只是直接询问她解决的办法,而不是先把她骂一通。
不然的话自己只能像只鹌鹑似的挨骂,那样太憋屈了。
她深吸一口气。
说实话……从几个月前暗自下定决心准备与南惜开始这段不太正当的关系时,慕析就已经预见到了今天这样的结局。
这是她想象的所有结局里最糟糕、最不体面的一种,不过好歹也算是做了心理准备,她已经有所准备了。
慕析自嘲一笑,刚想要开口回复,南惜就好像有了预料似的焦急打断她,上前握住她的手,像是挡在了她面前:
“你不要为难她,不要因为她是你的下属就随便欺负她。我才是造成这个局面的主导者,有什么事情就问我,我跟你聊。”
说到这里,南惜停顿一下,微微动弹的喉咙显示她内心其实也很紧张。
“你问怎么解决……这件事为什么需要解决?我和慕析在一起很开心,比之前开心多了,我觉得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你祝福我们,没有别的需要解决的什么东西。”
南之涯没说话,南惜也不希望给她过多思考的时间,就好像只要她说得够多够快、就足以影响到南之涯的思路从而促使她改变心中所想那样,拼命为自己和慕析争取。
“妈妈肯定也不是那种觉得谈恋爱必须得门当户对的老古董吧?爸爸的家世就远远不如你,可是你们现在过得还是很幸福。”南惜适时地送上一番夸赞,“所以为我感到开心吧,我也找到自己的幸福了。”
“……”
南之涯抬手揉揉眉心,可那之间的褶皱却怎么也无法被抚平。
她只好放弃宽慰自己,抬眼看向自己面前眼睛里充满了防备的、自己一向最为宠爱的小女儿:“……南惜,我确实为你感到开心。”
“你不要……”南惜下意识地否定,随后又马上意识到不对劲,“什么?妈妈说什么?”
南之涯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你又是为什么一定默认我会阻止你们?其实你们根本不需要隐藏什么,如果你们老老实实地向我坦白,我会支持你们的。”
“城西还有一处闲置的房产,我和你爸爸一直认为那座房子很适合你,如果你愿意,我会把它送给你,你和你的伴侣可以搬到那里居住。”
南惜惊愕不已:“真的吗……”
“我没有必要蒙骗你,孩子,现在我才是掌握了主动权的那一个。”
南之涯走进南惜的卧室,在南惜刚才吃晚饭的那把椅子上坐下,端详着那个四四方方的饭盒子,“我一直都说,管家为人正直、可靠,相当聪明。而且大家也都知道,她是很高等级的alpha,长相也很出众。总而言之她是很不错的人,配得上你。”
为了显示自己已经下定决心做出改变,成为那个不那么想要掌控一切的母亲,南之涯还特地强调道:“当然,哪怕她的条件不那么出众,也不一定就不与你相称,因为你伴侣的选择权一直在你手里。”
南惜惊叫一声,扑上去环抱住南之涯,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语气里的欢喜和感激溢于言表。
慕析脑子也晕乎乎的,没想到一切都那么简单,好像什么也没有做久轻易得到了南之涯的首肯与祝福,果然还是自己平时的认真工作起了作用……
……不对,不对,要得到南之涯的祝福恐怕没那么容易。
如果她真的为南惜和自己在一起感到开心,那么刚才开门之后不应该是那样的表情。
那不是全然是惊讶,其中暗含的否认如果不是冲着南惜去的,就只能是向自己而来。
况且门口还站了一个到现在仍旧一言不发的关衍,毒蛇一般,阴森森地望着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吐出信子、然后是把自己吞噬。
慕析已经知道他才是自己最需要提防的那一个,总是盘桓在家里、而且有着些许不为人知的恶劣品质。
慕析踌躇片刻,开口问道:“夫人,先生,我能否询问,二位是怎么发现我和小小姐相爱的?”
南之涯环抱着南惜,听到慕析的问题后没有做声,也没有看她。
沉默的关衍终于笑了起来,拿出手机,低头在上面点了几下,将屏幕上的画面举起展示给慕析看:
“我们本来打算抓现行,只是没想到你们年轻人这么如胶似漆,收到照片之后这么快就又凑到一起。”
关衍的手机上赫然是今晚慕析和南惜在A大小树林里接吻的画面,两人的面孔都拍得清清楚楚,几张照片铁证如山,没有一点可以回旋的余地。
南惜也从南之涯怀里探出头来看,看见关衍手机上的东西之后震惊不已,挣开南之涯的怀抱,不可置信道:“你们跟踪我?”
南之涯看了关衍一眼,抿唇。
“不是跟踪,只是和你身边的朋友取得了一些联系。”关衍很柔和地告诉她,“毕竟你之前让妈妈和爸爸很担心,所以我会更加关注你的生活。”
南惜夺过关衍握着的手机,低头查看那个发来照片的会话框,不出所料地看见赵樑的名字。
难怪。
一直默默无闻的女孩突然有了和南惜当众叫板的底气,不是因为她真心认为南惜如何道德败坏人品恶劣,而是因为她有了足够的动机。
南惜不知道关衍许诺给赵樑什么样的好处,那大概足够赵樑从此不用在实验室里和那些危险的试剂打交道也足够生活下去。
努力工作才能换来一点收入的人很难抗拒这样的诱惑,所以原来伤害最大的根源是来自于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
“那不还是跟踪吗。”南惜好像顷刻之间哪里崩坏了,看着关衍和赵樑的会话框,生气到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动动嘴唇也只知道一个劲地掉眼泪。
慕析从开口发问之前就猜到是关衍的好手笔,用自己的暴露好歹也换来南惜对自己父亲的重新认知,不能算彻底失败的战役。
她从南惜手里抽走那个让南惜伤心的手机,后者依靠在她怀里呜咽,指尖在她肩上抓住道道褶皱。
慕析把脸颊贴在南惜发顶,希望用最柔软的方式让她获取些许慰藉。
这一幕落在南之涯眼里,让她目光晦暗不明。
“……很高兴看到你们感情这么好,那么请你好好照顾她吧,慕析。”
南之涯从桌前站起来,手里拿着早已冷却的餐盒,迈开腿开始往外走:“有空的时候也准备一下工作交接,你已经不适合继续留在南家了。”
南惜在慕析怀里哭着的身形一怔,慕析垂着眼,神色从容,抬手抚着南惜的后背让她冷静。
当然是这样的,从来就没有私情败露的管家还可以继续留在家里工作的先例,被发现就意味着丢掉这份工作,当然如此。
这就是慕析提前做好的心理准备。
走到关衍身边时,关衍搭上南之涯的臂弯,南之涯扭头对他说:“我们去书房谈谈。”
不管她们要谈什么,她们做的第一件事是离开这个属于南惜的卧室,她们平时不会擅自闯进来、而今天已经闯了一回的地方。
南惜想要从慕析怀中离开,被慕析按住。
身后传来房门合上的声音,慕析这才松开手,南惜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望向慕析的时候焦急又无措。
“你为什么拦着我?妈妈说让你离开南家,你没听见吗?还是说,你真的准备离开南家?”——
:慕析你觉得管家这份工作最好的地方在哪里呢?
慕析:通勤时间短。
哎哟这几天不仅忙而且感觉好累……大家平时也得多注意休息,还有天气越来越凉了我已经二次感冒w注意保暖呀。
第50章 职业生涯规划
慕析的模样可以用慈爱来形容。
可那并没有让南惜感到宽慰, 正相反,她从慕析的神态里品出些许“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味道, 那种大难临头的释然感让她烦躁不已。
“不久之后应该可以不用叫你小小姐了,所以,南惜。”慕析执起她的手, 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你回国以后的这段时间……不管我是怎么表达。怎么行动,但我内心其实非常幸福。”
南惜皱着鼻子:“你不要这么说话,听上去跟交代后事一样。”
她也摸摸慕析的脸, 看着慕析闭上眼睛轻蹭自己的手,像只眷恋主人的小猫。
“虽然在南家的时间很短, 但我也已经攒到一笔钱。夫人要解雇我的话,念在之前情分, 也许还会再给我一笔违约金。”
慕析笑笑,语气平和极了, “毕竟我的管家工作尽心尽力,没有出过什么差错……虽然最后这个差错足够我被解雇十次。”
“有了这笔钱,我就可以获得自己的住处, 然后为接下来的人生做准备……”
南惜静静听着她说话。
听到慕析说要在外面找地方住, 她马上抬起另一只手、捧住慕析的脸,用力把她的脸颊肉挤成鼓鼓的样子:
“妈妈刚才不是说了,可以把城西的房子给我住?我们一起搬到那里去吧, 这个家……这个被监视着的家, 我得冷静一下再想想该怎么办。”
南惜和父母关系都还算不错, 她们之间也许会因为关衍的做法爆发冲突, 但冲突过后母女、父女关系并不会因此更改。
慕析一直知道这一点, 所以对关衍曾经对自己下达的指令保持沉默,不希望因为自己影响到南惜如此珍贵的亲情。
眼见得此时南惜因为关衍而情绪低落,慕析开始想主意。
短时间内让南惜高兴起来很难,但让南惜生气是非常容易的。
生气总比伤心好,慕析想。
“一起住?可是南惜,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慕析眨眨眼睛,眼里闪过一丝促狭,“我们还没有正式确定关系呢,无名无分地同居不太好吧。”
她对于南惜的痛点了如指掌,不出所料,南惜的神态在五秒之内由呆滞变成羞愤,捧着慕析脸颊的手也用尽全力。
慕析脸侧的肉被她挤得发烫发疼,但她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觉得内心充实。
她乐在其中的模样让南惜更烦了,踮起脚在慕析的耳垂上咬了一口。
慕析终于再也笑不出来。
“一定要在这种时候提这种事情吗?我也没有很想跟你同居好吗?”
南惜松手,愤愤地往回踱了几步,咬着牙跺着脚,可是没走几步又回来环住慕析的脖子,态度不容置喙:“那你现在表白,快一点。”
“这个。”慕析慢慢转动两圈眼珠子,再落回南惜气红的脸上,“其实我也想听你表白。”
“……你想着吧!”
南惜在床上坐下,一副不想再搭理慕析的样子。
慕析心中柔软,如果不是此时情景限制,她很想上前去亲亲南惜的脸。
不过她没有这么做,在南惜的房间里短暂停留过后她就退出去,留下一句轻轻的“我回去了”,就关上南惜的房门。
路过书房时,慕析看见书房的门锁紧闭,隔着厚重的门能依稀听见南之涯破碎的声音,但听不清内容。
回到自己的管家房后慕析也锁上门,随着“啪嗒”一声门锁落定,她唇角的笑容也瞬间消失。
南惜自然不会对于管家这样的职业有太多了解,但慕析已经学了这么久、做了这么久的管家,有些事情她必须清楚。
那就是离开了南家之后,她将来的路在哪里。
管家不像是其他工作,甚至和家政事务中的其他人员也有所区别,慕析将南家最隐私、阴暗的那些秘密知道了八成,从家族密辛到家庭成员的饮食习惯,都是非常敏感危险的信息。
何况慕析还年轻力盛,南之涯又怎么可能随意让她离开、甚至去做另一户人家的管家。
慕析在床上躺下,她一直非常喜欢这张床,不仅舒适宽敞,还承载了她和南惜大多数的愉快回忆,但是很快她连这张床都不能拥有了。
按常理来说,豪门管家们会在一户人家里一直工作到失去工作能力,之后有的回到乡下之类的偏僻地方养老,有的就像先前的文森特一样被安排到主人的其他闲置住宅,其实也是养老。
……而像慕析这样中途被辞退的呢,一般下场都不会太好。
南之涯需要的是对她绝对忠诚的管家,而自己既然与南惜有染,就会与南之涯的要求产生冲突,这样的情况在之前已经发生过了。
早在家政大学里的时候慕析就听闻过很多前辈事迹,里面牵扯到不少豪门秘密,有人被锁在地下室里以另一种形式继续为主人提供服务,有人惨一些直接就杳无音讯、旁人用脚指头想一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慕析现在算是南家的半个赘a了,不太可能被南之涯干掉,南惜目前为止也没有展露出把她囚禁起来的癖好。
那么她之后的职业道路到底在哪里呢……
慕析就这么躺着,脑海里闪过许多可能性。
成为南惜一人的私人管家,这显然很快会变质成另一种情趣,而且由于她和南惜的关系,她很难保持像在南家一样的工作状态。
成为南惜的家庭主a……好像跟上一种情况也差不多。
或者去为南怜南楠工作?可是南怜和南家现在关系紧张,而且据慕析所知她的私人住宅里已经有了一位管家。至于南楠,慕析毫不怀疑他会在南家、在父母身边一直赖到退休,看不到一点自立门户的希望。
还是说,干脆换一个工种?
可是她只学习过如何成为一个好管家,工作经历也只是管家相关,现在重新考虑职业的话又能去做什么?
五年以后,也许南惜会成为在全世界都大放异彩的科学家,而自己作为小职员刚刚起步,忍受着没有双休、月薪三千的痛苦……
慕析被吓出一身冷汗,人生第一次感受到管家是一份如此珍贵体面的职业。
这时候手机很有眼力见地响起,将慕析从恐怖的工作想象里拯救出来。
慕析摸过手机一看,南惜给她发来了消息。
南惜常常变卦,上一秒还说着不要这样,下一秒就求着她说要这样。现在也是如此,半个小时之前慕析离开她房间的时候南惜还气鼓鼓的,半个小时之后就主动发来消息邀请她今晚到自己的卧室一起睡觉。
“反正已经被发现了,就不做不休吧。”南惜这样说。
她的用词很有意思,慕析却不太想进一步揣摩。
但对于她的提议,慕析非常赞成。
能待在南家和南惜偷情的日子不多了,能够抓住的每一天都需要珍惜。
于是慕析从床上坐起来,去衣柜那里收拾出一个小包袱,带着它开门走出去。
她在走廊里遇到小季,小季已经在她门前徘徊许久,又不敢贸然敲门,此时终于等到她主动走出来。
“慕管家!”小季双眼一亮,紧接着又满是担忧,“发生什么事了吗?刚才夫人和先生一起去了楼上很久,慕管家也是从楼上下来的,是挨骂了吗?”
眼前的姑娘态度恳切,是真的关心她而不是在扮演,这让慕析很是欣慰,又感到些许抱歉。
“不算挨骂。小季,这么久以来承蒙大家照顾,不过也正好麻烦你跟大家说一声,很快我就不再是这里的管家了。”慕析平静道,“那么我先走了。”
小季这才注意到她手里的小包袱,一下子眼泪就要下来了:“慕管家……被夫人赶出家门了吗?什么事情这么严重呢……”
慕析想要伸手拍拍小季的肩膀作为安慰。
但是还没有触碰到小季的肩膀,她就放弃了这个念头,收回手。
她诚实地告诉小季:“我现在不是要出门,是去小小姐的房间里,我们的私情被夫人发现了。”
“啊……”
小季目瞪口呆地定在原地,眼看着慕管家拎着手里的包袱,步伐沉稳地走上楼去,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不是,什么?
慕管家和小小姐的私情?
甚至来不及伤心,小季尖叫一声捂着嘴巴冲向帮佣们集中的休息室,迫不及待要把这个差点吓死自己的事情告诉大家。
与此同时,慕析也抵达了南惜的卧室。
南惜已经不再生气了,她很豁达,尤其是遇到和慕析相关的事情。见慕析乖乖带着东西进来,她还上前迎接,并且兴奋地告诉她:
“我刚刚发现一件事。”南惜向慕析展示她电脑上的表格,“我在做这个月的支出账单,你看,我们的事情败露之后就不用向杜纱支付那每月二十万了,这笔钱可以用来养你,这样你没有工作也能好好生活下去。”
慕析望了一眼南惜电脑上闪动的、足以让每一个普通家庭心碎的大额数字,仍然冷静。
“是这样的,第一,每月支付给杜纱的二十万其实是由夫人来支付,你可能忘掉了。第二,养我并不需要每个月二十万,哪怕十分之一都能让我过得很舒坦,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南惜恍然大悟:“噢,原本打算的是妈妈那边二十万给你,我自己再掏二十万给杜纱,现在不用了。”
慕析有点头疼。
“南惜……虽然在二十五岁这样的年纪就吃上软饭我非常荣幸,但是其实,我还是很想继续工作的,就算不能在南家工作。”——
嗓子好干好痒,舍友姐姐给了药吃,我观察一下……如果明天还是很不舒服的话可能休息一下?正好这周作业也多呵呵……
不过大概率不会吧!如果休息会提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