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箱子新娘2
两人拾阶而上, 海棣被姜斯的情绪感染,不禁有种说不出来的紧张,一刻不肯松开牵着人的手。
碰巧从里面走出来一位中年女人, 长裙款款, 眉眼间带着几分和海棣的相似。
姜斯一愣, 下意识甩开他, 往旁边挪了一步,乖乖叫人:“阿姨好,我是——”
“你就是小姜吧?小棣说今天他要带一位朋友回家, 终于等到你了。”海夫人微笑,双手自然垂落在身侧。见面的第一秒, 眼睛已经在姜斯身上转了一圈。
“是我。”姜斯笑笑, “冒昧上门叨扰, 您见谅。”
“客气了。”海夫人语气淡淡, 看够了姜斯这才把视线放到儿子身上,发现海棣一直侧眸看着姜斯。
“……”
海棣只说是朋友, 但是海夫人也不是个傻子。
自己儿子德行她一个当妈的还不知道么?
先是天天翘班在外面跑, 接着又是大费周章安排今天的见面。谁家朋友会这么郑重?
“咳。”拉回海棣的眼睛, 海夫人警告他一眼, 又笑道:“先进来说话。听说小姜你是榕城人的啊?我去年到榕城出差,那个地方挺不错, 景色蛮好看的。”
“果然是人杰地灵, 榕城的人也很优秀啊。”
“阿姨您太客气了。”姜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我就是普通人。”
“你太谦虚了。”海夫人边走边说:“沈大师都说了, 他这次能回魂全靠你。你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大本事,怎么是普通人呢?我们一直想当面感谢你救了小棣。”
姜斯干笑,“应该的, 就是顺手的事。”
“你啊……既然你是小棣朋友,我们也都不是什么外人。再说客套话显得生分,阿姨希望你今天在家里玩得开心,把这当自己家就好。”
姜斯刚道完谢,就听海棣突然纳闷叫了声:“爸。”
祁山牧背着手走近,矜持地姜斯颔首,“我回家看看,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见到这位当事人,姜斯立刻先去看对方的脸。
海夫人已经算是美人了,那能靠脸赢得美人青睐的传说中人物到底长什么样?
姜斯只一眼就感觉果然名不虚传。
海棣的爸爸确实能靠脸吃饭。长得确实好看,具体说是很俊,是非常标准的三庭五眼,脸型流畅,五官精致适中,却不显得阴柔。
即便是五十多岁,头发依旧茂密,周身带着种书卷气。
“这就是你朋友?”祁山牧满眼审视,越看姜斯越觉得不像什么好人。
海棣居然为了这么一个朋友,把亲爹都忘了,他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救命恩人,能这么厉害,让他儿子都毕恭毕敬。
作为一个研究物理的学者,祁山牧这么多年,一直抱着世上没有玄学,只有未解密的科学的态度看待海棣的离魂症。
他坚信,一定是目前科学的研究还不到位,没有捕捉到属于灵魂微观粒子显影,这才有了“鬼”的说法。
他越看越觉得姜斯也就一张脸能看,其他地方都是毫不起眼。
就这,能帮助他儿子回魂?
他凭什么!
“叔叔好。”姜斯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仿佛自己被切片放在显微镜下观察一样。
“你好。”祁山牧说着,突然问他:“你知道光具有波粒二象限特征吗?”
“……啊?知道啊……”姜斯茫然。
大名鼎鼎的杨氏双缝干涉实验,他就算不是理工科的人也听说过。
和姜斯不同,海棣和海夫人齐齐意识到,祁山牧这又是犯了职业病。海夫人瞪了他一眼,让他不要乱来,祁山牧直接忽视。
继续问道:“听说海棣离魂期间一直和你在一起,你怎么能看见的他的魂魄?你觉得这种情况是为什么发生?”
谁知道为什么,总不能说自己与生俱来的本事吧?他踌躇着怎么回答才行,海棣直接牵着人,略过祁山牧走开,“不用理他的问题。”
姜斯悄悄回头,正看见祁山牧同样一直盯着自己,脸上没有什么情绪,分辨不出喜怒。
“叔叔这是怎么回事?”他小声问道。
“他一直试图从科学角度弄明白我的病是怎么回事,以前是在国内到处跑,后来发现国内这方面的实验器材不够先进,他就跑国外的顶级学府进行学术上研究。”
“刚认识沈大师和他师兄的时候,我爸的反应和今天一样,他不是针对你,就是太执着弄清楚这些事了。”
“哦。”姜斯不好评价,尤其是当着人面,太没礼貌,干脆不说话乖乖跟着海棣。
海夫人和祁山牧一直没过来,阿姨麻利地将洗好的果盘先端上,又问姜斯要喝什么。
“白水就好,谢谢。”目送阿姨离开后,姜斯才奇怪问道:“叔叔阿姨没事吧?”
“没事。”海棣早就习惯了。
“叔叔这家庭地位……不过我也好奇,你这是从小就会离魂?”
“差不多吧,天师说是魂魄不稳,经常会无意识地脱离身体。不过以前没这么严重,都是在家附近飘着,只要一叫魂,就能立刻回去。这次不同,他们都说我是直接跑到了榕城,接着在那里遇上了你。”
“我家那边有个习俗,身体不好的小孩满月后得带上一件贵重的饰品来压魂。避免孤魂野鬼靠近,惊扰孩子。一般过了三岁就不需要再这样,正常人三岁后的天眼也会退化,再看不见那些东西。你这种情况,还真是第一次见。”姜斯道。
“我也戴过,没什么用就是,后来嫌麻烦就摘了。”海棣解释,“不过经此一事,我现在已经彻底没事了。”
“那是当然。”姜斯伸手从盘中拿出一颗青提,又拿出一颗紫葡萄。一起摆在桌面上。
“假如你原本是颗普通的葡萄,现在经过进化后,你就变成了一颗升级版的青提,抗灾能力明显更强。知道为啥吗?”
海棣:“杂交了?”
“是这个原理。你差不多就类似这种情况。”姜斯想到他还没恢复记忆,收住话头,接着道:“你遇到我是命中注定的转机,我被你提醒做定格动画,从而才去翻找我爷爷的手札,这才看到最后能救你的方法。”
“冥冥中自有天定,少一步都不行。我们这就是缘分。”
海夫人进来就听见这句话,再看两人都是笑意盈盈的样子,还以为是年轻人趁机说点小情话,顿时刹住脚步。
祁山牧险些撞上她,纳闷道:“怎么不走了?”
海夫人斜了他一眼,祁山牧无辜对视。她不止一次在心中叹气 ,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
“外面有人叫你,你出去看看。”海夫人将他打发走。
祁山牧没听出来她的用意,还真以为有人到家里,回头望去,“哪来的人?你邀请别的客人了?”
海夫人:“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祁山牧耳朵动了动,还真听见点响动,“嚯,真有人来。怎么想的,挑这个时间上门。”
海夫人以为他在说胡话,不想搭理人,下一秒就听到一声嘹亮的“姑姑!”
瞬间,海夫人和祁山牧齐齐看去,骑着登山车的年轻人丝滑地映入眼帘。
见他们看来,还特地扬手打招呼。
祁山牧忍不住提醒:“注意看——”路
话音未落,重响传来。
“嘭——”
……
客厅,气氛安静到落针可闻。
姜斯惊愕地瞧着面前上半身全湿,裹着毛毯还瑟瑟发抖的年轻人。他头发还不断滴着水,落汤鸡一样顶着张干毛巾,说一句话就要打上一个喷嚏。
“……姑姑,姑父,我没事,你们别担心我。”年轻人吸了吸鼻子,拒绝上楼换件衣服的提议,坚持认为自己火气旺盛,可以凭借体温把衣服烤干。
“……”海夫人无语,只有祁山牧依旧劝道:“就算室内有空调,你也不能一直穿着湿衣服啊。”
“没事没事。”年轻人摆手,“我可以的。”他将话题引到全场唯一一个不认识的人身上,“这是谁啊?我哥朋友吗?”
海棣给姜斯介绍,“我表弟,海默昀。脑子不太好,你多包容。”
海默昀当即大怒:“我很正常!你不要乱讲话!”
“正常人能骑自行车把自己丢进喷泉池里?”
“……”海默昀耳根通红,嗫嚅道:“我那是太激动了,谁让你们家在院子中央放了个喷泉?”
“你是第一次上门吗?”海棣反问,把海默昀说得哑口无言。
姜斯左右看看,海夫人和祁山牧显然见怪不怪,没有说话的打算。只能他自己硬着头皮打圆场,“一时没看清很正常,年轻人嘛……都是这样。”
海默昀抹了把眼角,大为感动,如遇知己,“我就说有人能懂我吧。您贵姓啊?”
“免贵,姓姜。”
“姜哥!”海默昀一拍大腿,“以后咱们就是亲兄弟,好朋友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海棣难得黑了次脸,忍住把表弟踹出去的冲动,没好气问道:“你到这交朋友来了?”
“是哦。我有正事的。”海默昀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紧了紧身上的毯子,正色道:“我来告诉你们一件事。”
“我好像撞鬼了。”
“???”海夫人诧异,“你干什么了?在哪遇到的?”
“没,不是一般的撞鬼。我这个不一样。”海默昀见几人紧盯,压低声音道:“就是昨天,我和两个朋友去玩剧本杀,当时感觉没什么。但后来一整晚都在被鬼压床,我想翻身,就感觉自己被钉在床上一样,怎么都无法动弹。给我硬抗到天亮才睡了一会。”
“我哥不是这方面经验丰富嘛,我就来请教请教。如果不威胁到我的小命,还能忍两天。”
姜斯和海棣互相看了一眼,开口道:“你玩的剧本杀是不是叫《囍》?”
“啊对对对,是这个。姜哥你也玩过啊?”海默昀忙不迭应下。
“略有耳闻。”姜斯道,“你们一行几个人玩的?”
“我和两个朋友,加上主持人,一共四个人。怎么了?”
姜斯看了眼手机,继续追问:“你们昨天几点玩的?”
“下午四点吧。”
现在是早上十点半,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姜斯没多解释,只要求道:“你去联系一下一起玩的其他三人,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海默昀被他接连的话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为啥这么做。
“确认他们是不是还活着。”姜斯沉声说着,满脸严肃,看不出丝毫开玩笑的迹象。
拿着手机的海默昀倒吸一口冷气,咧开嘴角干笑问道:“哈哈哈哈,你别开玩笑,怎么会死人呢?就是一个游戏而已……”
姜斯不语。
海默昀的话再说不下去,呆立当场,左右环顾,“不是,这……真的假的?”
“你不是第一个玩完剧本杀就撞鬼的,已经有人出了事,等他来宁市,你应该会和他有共同语言。”姜斯说道。
第52章 第 52 章 箱子新娘3
海默昀匆匆忙忙去阳台打电话, 留下姜斯被海夫人和祁山牧围观。
半晌,海夫人才问道:“刚才没来得及问,小姜你是道士吗?”
“不是。”姜斯摇头, “家里干丧葬业的, 我从小算耳濡目染学到点东西。但是大学专业是学影视导演, 之前就在宁市工作。几个月前辞职回榕城发展了。”
“那也是家学渊源了。”海夫人感叹, “你后来回榕城做影视类的自由职业吗?还是什么?”
姜斯笑笑:“我开了家纸扎店,平时没事也会拍拍片子。”
“还挺好的。”海夫人道:“自己当老板比上班确实自由多了。”
穿过阳台的玻璃门,她流露出几分担忧, “刚才你们说的剧本杀是怎么回事?小昀真的被缠上了?”
旁边的祁山牧一脸不信任,他老婆不让他随便抓人就讨论专业, 又没说不能质疑别人的专业。
“你看见小昀身上有东西了?”他问道。
姜斯忽略祁山牧身上那点敌意, 唯物主义的人不信这个东西很正常, 以前见到的比这反应更激烈的人都有。他认真解释道:“我没看见他身上有东西, 不能确定。”
“那——”
一声“嘭啪”响彻,陶瓷花盆从天而降, 天女散花一样在空中炸开, 海默昀不偏不倚被碎片砸了个正着。幸好他反应快, 又裹了层毛巾, 瓷片只擦着他脸边飞过,划出一道血痕。
“我靠, 我靠!”他被吓懵愣在原地, 反应过来后连忙拿着手机推开门回去。惊魂未定靠在墙边, 望向同样被惊到的几人。
“花盆, 掉了!”海默昀默默道。
“看见了。”海棣率先起身去查看,他站在海默昀刚才站的地方,扶着栏杆探头去看。
一楼阳台上是二楼的花房, 这花房设计是半封闭状态,冬天可以将外面的窗户完全封上,夏天则可以打开透气。现在是初秋,天气也没那么冷,海夫人偶尔去花房看看书,为了透气和采光,干脆一直开着窗户。
开得正艳烈的秋海棠此时混着红褐色的泥土摔在地上,红艳艳的花瓣铺在地面,远远看着就像是一滩鲜血。
“这个位置”姜斯也迈步走来,上下去打量,脸色同样不好看,“要不是他躲得及时,恐怕会直接砸中头。”
“张姨!” 海夫人反应过来后,连忙去把阿姨叫过来问询,“刚才楼上有人吗?”
“没有啊。您今天吩咐有客人登门,我们几个把楼上房间打扫完后,就去后厨帮忙了。”张姨匆匆赶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大家都满脸严肃,不明所以的同时又有点忐忑。
“是发生了什么吗?”
“你确定吗?”海夫人冷声问道,“要不是有人故意推,我那盆秋海棠怎么会掉下来?它离窗台的距离可是很远!”
“真没有啊!”张姨着急澄清,“您要是不信可以去查监控,没有人去二楼。”
姜斯听见她们的话,走到海默昀面前,问道:“你刚才在阳台上注意到楼上有人吗?”
海默昀依旧惊魂未定,颤抖的嘴唇就像被冷冽的风中不停晃动的草叶一样,怎么也停不下来摇摆。“我没注意到,我一直在打电话,电话,电话没人接。”
“没人接?是一个没接还是都打不通?”海棣突然插话,姜斯抽空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和自己想的一样。
“都打不通。”
姜斯暗道,看来那个东西是真的凶,连一天都等不及就想下手。听见海夫人还在质问几个佣人,走过去冲她摇摇头,示意让这些人先出去。
海夫人收到他的眼神,不禁一怔,把人打发出去,开口问道:“小姜你想说什么?”
“不关这些人的事,不是他们做的。”姜斯言简意赅解释,转而又问:“阿姨,海棣以前身体不好,您在家里有没有请过什么法器神像什么的?”
“有倒是有,只不过都没什么用,被我收起来了。你的意思是这是缠上小昀的鬼做的?”
“没用是针对海棣的离魂症没用,但如果是真从道观里请来的真东西,现在肯定有效。”姜斯道,“至于是不是鬼我没看见。”他看向海棣,海棣同样摇头,“我也没看见。”
海夫人闻话,不再多言,亲自上楼去拿东西。
留下祁山牧还是怀疑,“真的假的,万一是意外呢?小昀这不是好好的吗?也没晕倒什么的。”
他目前接触到的唯一一例超自然现象就是他儿子以前老是突然昏迷,怎么也叫不醒。便以为所有人碰见这事都是相同的反应。
“意外不会让花盆朝着他的头砸去,太巧合了。”姜斯摘下手上的紫檀手串,让海默昀拿着,谁知就在接触的瞬间,手串的珠子立即升温,滚烫无比,烫得海默昀立刻弹开手,嗷嗷大叫:“这啥玩意,这么烫!”
“”姜斯手指接触却是正常温度,最多是沾染了他身上的体温而已。
他奇怪地拎起手串反复看,纳闷道:“这就奇怪了,你身上的阴气这么重,我为什么看不见?”
“这都能被看见啊?”海默昀捧着手指吹气,忽然反应过来忙不迭追问:“既然我差点被砸死,那我朋友岂不是都遇到这种事?他们会不会已经?”
“不好说。”姜斯也不知道。
“你记得当时的招魂仪式是什么吗?大概说一下,我看看是那个地方的风俗。”
海默昀微微抬头,眼珠朝右边转动,陷入回忆状态。好一会才皱着眉说道:“大概就是我们在祠堂里面,朝牌位磕了几个头,然后在纸上写上自己的生日,再烧了。用烧完后的水将蜡烛浇灭,大家围在一起低头默哀就行。会有主持人念咒,咒语听不清,不是普通话,有点像华南地区的方言又有点像外语。”
“就这些?”姜斯问,“你有没有觉得场地有什么不对劲的?”
“没有啊都挺正常的,恐怖本经典场景就那些,不是学校就是精神病院,中式恐怖风就是这种复古的木制房间。等等有一点,就是牌位后面是个非常大的箱子,这个很奇怪。”
姜斯想了好一会,还是没想到这会是哪里的习俗。如果是杜撰的,他没听过很正常。可这种仪式既然能招到真东西,那肯定是现实存在的,没道理他连听都没听过。
想来想去期间,海夫人已经捧着一个木盒下了楼。海棣过去帮她拿,顺便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东西。
“这是”姜斯挑眉,“泰山石?”
“之前说石敢当能镇邪安气,我特意从那边求了一块石头,又请人用白玉和墨玉雕了阴阳鱼镶在上面。但是请回家里,没什么用不说反而招了不少怪事,我就又收了起来。”海夫人说道。
看得出她对海棣十分上心,尝试过各种办法治病,现在说起几年前的事还是了如指掌一般。
“雕阴阳鱼来让气流动,确实是个好办法。”姜斯叹为观止,上手摸了摸,触手温润发热,可见用的玉都是最顶级的料子。
“这个有用吗?”海棣问道,“泰山石应该放在家里才能有效吧,也不能让默昀一直随身带。”
“泰山石就挺好的,也不用带。”
姜斯扭头去看,多亏海棣家够大,选址也不错,东西南北方位非常标准,没有丝毫偏差。
“放在那里。”姜斯指了个地方,见他们都疑惑,便解释道:“泰山石敢当说是石敢当,其实就是缩小的泰山。放在西南角,就相当于八卦中的坤卦上建了座山。古语云‘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坤卦意为大地,山接大地,加上阴阳鱼运气,万事无所不利。正好能帮他解煞。”
“原来如此。”海夫人听得连连点头,“之前还真没了解这么多。”
海棣亲自抱起石敢当,放到已经腾空桌面的玄关柜上。确认放好后,扭头看向姜斯,“接下来呢?”
姜斯推了把海默昀,“到你了,去拜泰山,不说要三跪九叩,但是必须要诚心诚意,不能有丝毫杂念。”
“这,这,我还得磕头?”海默昀为难,“这不好吧?我连爸妈都没跪过。”
“泰山封禅没听过吗?古代就连皇帝也得拜,现在拜拜又不会少你一块肉。想想你的小命,就不怕出门再遇到一个从天而降的花盆吗?”
听见花盆,海默昀脸上还没愈合的伤口就隐隐作痛。咽了口口水,心一横,义无反顾地把毛巾毯子丢一边,重重朝着泰山石一跪,板板正正磕了几个响头。
这时的风吹动纱制窗帘,橘黄色的阳光穿过落地窗照入,光影打在灰白色的泰山石和黑白阴阳鱼上,似乎这瞬间,它们都活了过来,隐隐中有生气循环流动,只是看着就能感觉到心底汇入一股暖流,贯入四肢百骸,让人浑身通畅。
同样感觉到异样的祁山牧这下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紧盯这一幕。
姜斯正看着海默昀哐哐磕头,忽然感觉有人靠近,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海棣悄悄握上他的手心,低声问道:“你接下来去哪?”
“”姜斯瞧着前面两个长辈都没有回头的意图,同样压低声音,“你是会读心术吗?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是我比较了解你。”海棣笑道:“你想去玩剧本杀?”
“怎么你也想玩?”姜斯觑了他一眼。
“这个本至少三个人。我不去,你还想找谁组局?”
“你去也凑不齐三个人啊。”姜斯刚说完,余光瞥见前面的人,忽地一顿。犹犹豫豫道:“别了吧,还让他再去,不太好吧?”
“他惹出来的事,他不去谁去?”海棣说道:“你都想以身入局了,他也不能光看着。”
“你说的对。”姜斯被说服,“反正有我在,他死不了。”
正跪在地上诚恳祈求自己能好好活着的海默昀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好不容易磕完头起身,蓦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不是吧,真感冒了?”他怀疑人生,抬眸对上面无表情盯着自己的表哥,硬生生打了个冷颤。
靠,为啥这么看他啊?
姜斯冲他微笑:“默昀你过来,给你说个事。”
第53章 第 53 章 箱子新娘4
姜斯去剧本杀店之前, 先去丧葬品店买了点东西。老板还记得他,对这位同行的脸记忆十分深刻,见他过来, 不说起身迎客先问句:“又来做市场调研了?”
“”姜斯默默道:“调研结果反馈不错, 我二次回购。”
“那必须的, 我家的货, 不说全国,放在整个宁市都是数一数二的。”老板吹嘘一波自己的货,起身给他拿东西, “你要不看看其他的东西?我家这金银山搭得可漂亮了。”
姜斯扫了一眼,劝道:“老板, 你要注意防潮啊, 那边上都发霉了, 该扔就得扔, 一直留着也不好。”
老板拎起来上下看了眼,果然看见一圈黑边, 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发。
姜斯也就随口胡说了句, 那不是什么发霉的印子, 而是因为旁边围了两个小鬼, 一直抱着金银山,长期浸染下来, 再鲜亮的颜色也得褪色。
让老板丢掉也是为他好, 小鬼不害人, 但是终归不能长久留在身边。
老板还在嘟囔这也没多久, 怎么就发霉了。一边说,一边拿了个新的换上,把这个丢进路边垃圾桶里。
姜斯付完钱, 拿上东西走人。
海默昀大老远就看见他手上多了个袋子,等人上了车,才好奇问道:“你去买什么了?还跑这个地方,搞得神神秘秘的。”
姜斯没说话,递给他,让他亲眼去看。
海默昀还想说的话卡在喉间,难以置信地用手翻找,“不是,你、你去买这些玩意干什么?你要去剧本杀店里烧啊!”
“宁市不让乱烧这些丧葬品,你不知道吗?小心被警察带走。”
虽然他脑子看起来不太机灵,但出乎意料地还是个遵纪守法的富二代。
姜斯意外道:“你居然还知道宁市有这个条例。”
“哈哈哈——”海默昀目光游移,不敢多说。
驾驶位的海棣出声,幽幽道:“他十三岁的时候撞上我离魂,还以为我死了。也不知道听谁说的,亲人死了就要烧纸钱。他买了一大堆纸钱跑到马路边上去烧,不巧风还大,烧着的纸钱飘到绿化带里,连带着绿化带烧毁了一大片。最后消防车都出动了,才把火扑灭。”
“警察教育他一番,回家又挨了一顿父母家人教育,这才算是长了个记性。我也没想到,人生第一次收到来自表弟的钱,居然是冥币。”
眼看海默昀被迫回忆青春期干得蠢事,已经臊得脸颊通红,坐立不安。姜斯强压下笑意,把袋子拿过来,抽出一张黄纸,手指灵活地上下翻折出一个人形。
自己留一个,又给海棣和海默昀分别递一个,嘱咐道:“收好了,待会玩剧本杀的时候,如果感觉不对,就把它握在手里。”
“好哦。”海默昀把玩一会,这才好奇问道:“哥,你到底干什么的啊?。”
姜斯:“开纸扎店的,你需要吗?我给你打九八折。”
“不用了,不用了。”海默昀忙摇头拒绝。
“让你去联系一起玩剧本杀的朋友家人,现在有消息吗?”姜斯问他。
“有了。刚才虚惊一场,他们在家里睡觉呢,都好好的。”海默昀说到这,忍不住拍了拍胸口,“幸好没事。要是真出了什么事,那我真连门都不敢出了。”
姜斯不置可否,往车窗外看去。
剧本杀这种新兴的娱乐产业主要受众对象都是年轻人,最好是放在大型商场里经营最好,就像榕城的那家店,就位于人流量比较大的商场内。
包含有《囍》的剧本杀店,全宁市也只有一家,还是开在非常偏僻的街道上。
姜斯看着眼前这家毫不起眼的冷清店铺纳闷问道:“你们怎么找到这家店的?”
“导航的呗。”
“不是,我的意思是,宁市那么多剧本杀店,怎么会选择这家这个本?”
这时有两个孩子嬉笑打闹从人行道边走过来,路过这家店的时候,孩子青春洋溢的气息和店铺森冷的破旧完全格格不入,十分突兀。
海默昀也忘了,含糊回答:“有人想来玩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过来试试。”
停好车的海棣走过来,“走吗?”
“嗯。”姜斯率先走进去,店里同样很冷清,只有前台一个人,趴在桌上玩手机。
“你好,我们预约的《囍》。”姜斯一边说一边打量面前的人,是个同样年轻的小伙子,就是看起来精神不太好,说话有气无力。
也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姜斯总觉得他的眼白笼上一层暗色的阴翳,完全不像正常人那种健康的偏黄的暖白。
他扫码确认了姜斯几人的身份,这才道:“你好,我就是带你们玩的DM。今天只有你们一波人,跟我来吧。”
他在前面走着,姜斯刻意慢了两步,问海默昀:“带你们的是他吗?”
“是他。”海默昀奇怪,“他明明还看了我一眼,怎么会认不出来我?”
“你一会主动问问。”姜斯嘱咐他,“试探一下他的反应,我感觉他是真的对你没印象。”
“行。”
他们玩的房间就和海默昀介绍的差不多,非常古旧的中式建筑风格,房门推动,发出一声让人牙酸的吱呀声。门内呈现出灰蓝的暗色,几缕阳光照进,在门槛后就止了步,仅靠里面的一排蜡烛照明。
这个本的故事线很简单,大概将一群大学生到古村探险,不听村里老人劝告,闯进一个古宅。在里面却迷了路,只能一间间探索出口,眼看天色已晚,迫不得已的他们来到古宅的祠堂。
有人提议玩个招灵游戏,来询问出口的方向。
于是他们就在祠堂对着牌位招灵,自然是什么都没招到。几个人失望地在祠堂呆了一晚上,第二天却意外发现了出口,各自回了家。
里面最刺激紧张的部分是在祠堂里发生的各种让人误会的意外,一直牵扯玩家情绪,让他们有种真的身临其境的感觉。
但姜斯在看剧本的时候却感觉不大对,结局写的是他们各自回了家,看起来是好好的结局。可回家之后呢?
是不是在隐喻着什么?
DM分发每个人的身份牌,并嘱咐道:“既然都是花了钱来玩游戏的,就希望大家认真对待,熟悉自己的人设,不要ooc。”
姜斯自己拿到的是大学生小林,而海棣的身份牌是小林的女朋友。DM和海默昀各自是他们的同学。
海棣看着还挺开心,拿到身份牌就立刻牵上了手,美名其曰:提前熟悉身份。
海默昀震惊:“你学习工作卷就算了,怎么玩个游戏还弯道超车?”
姜斯:“……”
呵。
DM倒是挺高兴,“不错不错,就是这样,放得开才好玩。”
姜斯瞥了眼海默昀,对方会意。装模作样地晃到DM面前说道:“哈喽,哥,你还记得我吗?我昨天刚过来玩的。”
DM茫然:“你昨天来玩的?我怎么没印象了?昨天有人来玩吗?”
“啧……你看看你,我都记得你,你姓马是吧!”
DM惊讶,“你怎么知道?”
“昨天你自己说的啊!真不记得了?”海默昀诧异的神情不像演的,他是真的奇怪怎么有人的记忆能差到这种程度。
一天都没过去呢。
“可能我真的忘了,最近一直没休息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DM笑笑,看向姜斯和海棣两人,“你们也是昨天来玩的玩家吗?”
“不是,我们第一次来。”姜斯摇头。
“这样啊。”DM揉了揉脸,无奈道,“真不好意思,最近一直感觉晕晕乎乎的,连人也记不住了。不过没事,这个本,我很熟悉的,肯定能带你们好好玩。”
姜斯不置可否,跟着DM进行这个游戏。
整个场地大概有四个房间,一个比一个暗。也不知道是为了气氛到位,还是为了省钱,准备的场景道具都是不太好的木制家具,像椅子和桌子这些,稍微碰一下就摇摇晃晃的动,下一秒就能散架一样。
封闭空间之中,木头潮湿腐朽的酸涩味夹杂浓郁的香灰味一起飘荡。几个人在里面开始寻找线索,一边说话。
姜斯走到堆在墙角了一张木桌边,发现上面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趁着没人注意,上手抹了一点,又用两指揉开。
粉尘细腻,轻易就能被推开。
不用看,姜斯也能猜到这是什么。他掏出纸巾擦了擦手指,问道:“这里是祠堂吗?”
“不是吧?”DM被灰尘呛到了,咳嗽几声,回答:“谁家祠堂这么小还这么暗的?应该就是杂物间这种。”
“也不知道多久没人住了,这么冷清。”
“不是祠堂,这里怎么会有香灰呢?”姜斯奇怪,“你看这里。”
其他几个人都围了过来,海默昀还特意弯腰闻了闻,同样奇怪:“还真是。我就说刚才一进来哪来这么大的香灰味。这里落灰也应该是普通的土才对,怎么还能有香灰呢?”
DM跟着确认了一下,他也是才知道这件事,不想承认是道具上的bug,打哈哈道:“谁知道呢?都是灰,没啥区别。这个房间就这么大,也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去另一个房间瞅瞅?”
“这个桌子”姜斯没理他,低头看这张岌岌可危的桌子,刚才被海默昀不小心撞了一把,现在四根桌腿还在吱呀晃动。
“一个桌子有什么好看?”DM的人设就是不着调的男大学生,现在说出这种话倒也不显得突兀。
“桌面上有个压痕,你们仔细看看。”姜斯起初没发现,那层厚厚的香灰上有个浅浅的三个印子,呈等边分布成三角形状。“这个桌子应该是张供桌,这是放香炉的炉脚印。”
“这也难怪上面怎么会这么多香灰。”
“可是往这摆放供桌,能供谁?”海默昀纳闷,供桌前面就是一堵光秃秃的墙,别说有什么挂画神位,连个装饰花纹都没有。
姜斯也只是碰巧发觉,同样搞不清楚。扭头看向DM,“这个房间找完了吗?”
“本来就没有什么。”DM道。
“那就去其他地方看看。”姜斯提议,DM早就巴不得他们出去,海棣两兄弟自然也没异议,几个人出了门。
走过斑驳的石子路,来到另一间暗沉的房间,同样没什么发现,
唯一不同的是,明明没有人动,突然就有个圆椅自己散架了,“哐当”一声,好像被人推倒在地上一样。
离它最近的海默昀立即摊手,证明自己的清白,“我可没碰它哈,这是碰瓷!不关我事!我哥——小月可是站在我旁边,一直看着得,“她”能作证。”
突然被cue的小月.海棣,在海默昀的注视下,僵硬地点点头,附和道:“他确实没动。”
“没事,这东西年纪都大了,不经用正常。”DM时刻保持人设,“反正这除了我们一个人也没有,谁也不知道。”
姜斯盯了一会这个圆椅,没瞧出什么古怪,转头前往另一间房间。
第54章 第 54 章 箱子新娘5
过去的大宅院都以祠堂为脸面, 向来是谁建的最大,最阔派越有脸面。这家古宅一样不例外。
空旷又静寂的祠堂甚至回荡着他们的说话声。
“这里的构造。”处于其中的姜斯皱了皱眉心,“我总感觉这里的结构和外面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海棣说话间, DM已经掏出打火机将祠堂最前面供桌上的蜡烛点着, 火苗跳跃, 橙红色的光将白蜡烛镀上一层暖光, 衬得周围暗处越发的幽蓝冷寂。
“上面这个建筑的构造似乎不太对。”姜斯指着房梁,“一般像祠堂这种占地更大的地方对房梁承重要求会更高,常见使用穿斗式房梁, 这个明显不是。”
见海棣还是不懂,姜斯这才想起来, 因为一些历史原因, 宁市内保存的古建筑非常少, 像海棣这种从小精英教育又不是专业学建筑的人, 不清楚很正常。
“算了。接着看看其他的吧。”姜斯悄悄拍了拍他手背,示意他向前看去。
烛光之中, 几排木雕牌位影影绰绰依次排列, 数道细长的黑影被映照在墙面上, 像一双扭曲诡异的手影挥舞。
“你们听说过一个小众的招魂仪式吗?虽然知道的人不多, 但是挺有意思的。”DM面朝这些牌位忽然出声道,语气幽长, 要不是这时足够安静, 恐怕都听不清他说什么。
海默昀就是因为这仪式招惹到了东西, 再听他说这话, 汗毛根根炸起,想要退出,又想到来之前嘱咐他的话, 觉得这样确实不仗义。
还是忍忍吧。
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他才178,他怕啥!
他往后面看去,表示自己不敢说话,让姜斯去接话茬演下去。
姜斯只好问道:“真的假的,说得这么神秘?”
“当然是真的。”DM道:“跟它比起来,什么笔仙碟仙都弱爆了!盒子新娘听说过吗?”
“没,那你讲讲。”
DM便幽幽说了起来,“传说有一年战争引起灾荒,很多流民逃难。逃难里面有个女生长得格外漂亮,被当地的一个大户人家看上,便把她买进家里。起初是想让她当仆人,后来看她长得实在好看,又觉得这钱不能白花,就让这个女生嫁给主人家二儿子为妻。”
“听着很好是吧?麻雀攀上枝头,一跃嫁入豪门了。”DM古怪地扯了扯唇角,“在那个时候,无数人都只能啃树皮吃草,她能吃到大鱼大肉,确实被很多人羡慕嫉妒,就连她自己也觉得十分幸运。于是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嫁给二儿子,只是她没想到,那个人是个残疾的废物,连个床都不能下,一天二十四小时,能躺床上昏睡二十个小时。女生嫁进去就是当成保姆使唤的。”
“她一开始想着,光伺候人就能吃饱饭也不错,和外面的灾民比起来已经算很好的境遇了。于是她在家里将丈夫照顾地服服帖帖,无微不至。但是他丈夫身为一个男人,身体残疾又娶了个漂亮的妻子,心理越发扭曲,仅剩的清醒时间都在打骂妻子,质问她是不是不守妇道。女生解释,丈夫压根不信。他不信可又没证据,为了能抓住妻子的把柄,让自己从人格上碾压她。丈夫故意找了亲兄弟和叔伯和妻子发生关系,他再去捉奸。”
“女生不知道这事,以为是自己的错,从此对丈夫的任何要求都是言听计从。丈夫喜欢喜庆的颜色,她就天天穿红裙。后来他丈夫听说有个东西叫畸形秀,是把长相美好的女人关进小小的容器里,可以当成摆件把玩观赏。”
“于是他就骗女生跳进一个箱子里找东西,趁着她不注意,将箱子锁死。女生为了活命,只能拼尽全力从仅有的小口中探头求救。丈夫觉得她像极了花瓶上的一朵花,格外漂亮,不肯让她出来。只是每天喂点水喝,把她摆在床头,醒了就把玩揉捏,睡了就让她唱歌。”
“没过多长时间,女生就彻底死在箱子里 。后来她怨气不散,一夜之间把大宅院中所有人都给屠杀个干净。她自己因为死在箱子里,灵魂无法挣脱,也只能一直困在里面。”
“这就是仪式背后的故事,据说我们做完这个仪式就能见到新娘,请她帮我们做一件事情。”DM扫了一遍不说话的三人,故意反问道:“怎么了?都怕了不敢玩吗?”
“不就是一个游戏吗,有什么怕的!”姜斯上前,“你说怎么做?”
“很简单,跟着我来就行。”DM从背包里拿出几张纸和一支红笔,提前警告道:“仪式期间,不许乱讲话,不然她觉得自己被忽视,会不高兴的。挨个写上自己的生日和名字。”
姜斯娴熟地写完递给海棣,趁机多问两句:“你说的故事就是发生在这里吗?”
“还挺聪明的。”DM挑眉惊讶,“实话实说吧,我就是为了这个仪式才带你们来这里玩。我想来试验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玩这个就只是好奇?”姜斯奇怪,“特意大费周章跑来到这里玩。”
“嘿嘿,我有要求的东西。你们要是有想要的也可以一起求。”
姜斯不接话,往后面看去,“这牌位后面是什么?”
“不是墙吗?”
“不是。”姜斯微微眯起眼睛,唤海棣道:“宝宝,你看看那后面是不是有东西。”
“……”海棣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愣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的角色是姜斯角色的女朋友。
对上他那双带着调侃的眼睛,很快就适应好这个称呼,并且主动揽上姜斯的胳膊,依偎上去,亲昵道:“等我看看,宝宝。”
“……”
我靠。
海默昀此时身上的汗毛比刚才炸的更激烈 ,自己都想跳起来,朝面前大鸟依人的熟悉身影当头敲一棒,再极有气势地大喝一声。
“大胆妖怪,居然敢假冒我哥!”
可惜他不敢,只能当做没听见,一边写字一边在心里吐槽。
“是有个东西。”海棣低声道:“一个四方形的……大箱子。”
“我也看见了。”姜斯道。
DM被他俩的称呼雷了一下,忍不住扭头看去,反复看了好几遍,甚至揉了揉眼睛还是道:“哪有东西,只有一堵墙啊。”
姜斯沉默片刻,心里有了数,便转移话题问道:“我们写好了,接下来呢?”
“接下来听我说就好。”
他和三个人站成一排,齐齐鞠躬。
三次之后,火苗蹭的一下,发出噼里啪啦地响动,火焰更加旺盛。
DM清了清嗓子,快速地开始念咒。
没有一个字能听清,一大串的句子被用奇怪的声调念出来,抑扬顿挫带着节律,似乎在吟唱般。
嘴里忙着,手上也不闲着,掏出一瓶水,将燃烧中的纸丢进去,等纸灰将水染成深褐色,各种各样的纸灰碎片飘在水里浮沉。
他将水浇到烛火上。
一支蜡烛熄灭。
同时,姜斯听见一声闷沉的金属碰撞声从牌位后的箱中传来。
紧接着第二支蜡烛熄灭。
整个空间完全陷入黑暗。
随着DM念咒的声音落下,整个祠堂被罩子围上一样,没有丝毫的声响。
“想要许愿的都跪下来,默念自己的愿望。”静谧中,DM说道。
姜斯一动不动,左手被海棣握在手心,右手悄然捏住纸人,放在掌心摩挲。
“吱呀——”微弱的木门被推开的牙酸声再次响起。
姜斯屏息凝神,忽地听见这么一声,感觉方位不大对。祠堂是坐北朝南,木门的声音应当从他们身后传来,怎么像是在身前?
这里太安静了,他连压低说话都不能,只得保持沉默等待。
幸好的是,纸人一直没有动静,姜斯也没闻到奇怪的味道。
稍稍放松下来警惕,就听见海默昀用气声说道:“你别拉我袖子,一会再说。”
“啧……都说了别拉—”
“你跟谁说话呢?”DM重新点着烛火,往海默昀方向去看,一脸严肃警告:“仪式期间不能随便讲话!”
“那不是——”海默昀委屈,往旁边看罪魁祸首,却发现他周围没人。以为在身边的姜斯,此刻离他有半米远。
他愣住,“你什么时候跑过去的?”
姜斯抬了抬他和海棣交握的手:“我一直都没动。”
“怎么可能,刚刚不是你拽我吗?”海默昀刚说完,想到另一种可能性,脸色异常难看。
姜斯转而问DM,“仪式需要将她送走吗?”
“不需要吧?已经结束了。”DM刚说完,就见姜斯已然上前,走进供桌,还没来得及问要干什么就见他伸手居然堂而皇之将牌位举起来,对着烛光去看。
“你做什么?”DM失声惊叫,“放下它!”
“平川氏男,四十五岁。”姜斯低声读出上面已经被模糊掉许多的字,又转到背面,漆黑的木板上用鲜红色的墨水写着一竖排的文字。
“果然是这样。”姜斯拿起另一个牌位同样看去,接连好几个都是一样的。
“怎么了?”海默昀走近,不敢碰这些东西,站在旁边伸头去看。姜斯手腕朝他倾了倾,撩起眼皮淡淡地看向DM,“这个故事的背景究竟是不是在国内?”
“什么意思?”DM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剧本上没有这玩意儿,你乱加什么戏?快把东西放下,我们剩最后一段了,演完就能出去。”
啪嗒。
姜斯真放了下来,把牌位朝DM面前一扔,鲜红色的文字直接暴露在DM面前,“你看看上面写的什么东西?这个故事,包括这个祠堂到底是怎么来的?”
圆润的文字连笔下来,没特意学过的人还真不懂,但是这其中没有DM。烛光虽然昏暗,但上面过于清晰的字迹让他一下就认了出来。
“东瀛文写在牌位上,这祠堂供的是哪国的人?这个游戏的背景到底是什么时期的?”
DM也惊呆了,震惊地指着牌位道:“我我我,这我也不知道啊!怎么会是这样的?”
“我靠,这他爹的,这不纯纯是间谍吗!”海默昀被气得害怕都忘了,伸手去拿其余的牌位,一个一个看,发现背面写得都是东瀛文,而正面则是清一色的汉字。看一个往地上扔一个,劈里啪啦一会就堆了一小堆。
第55章 第 55 章 箱子新娘6
“你会东瀛语吧?”姜斯走近DM, “刚才你念的咒就是东瀛的某个经文,就算刻意变了声调也能听出来和他们的发音很相似。”
DM在质问下,老实交代:“不是, 我就是学东瀛语的, 语言专业出来就是死路一条你们不知道吗?好不容易在招聘网站上看见这家店的招聘信息, 我就报了名。谁知道还真过了面试, 然后我就一直在这了!”
“大哥,我也就上周刚入职,那合同上的日期写的一清二楚, 我也不能骗你们啊!我也不知道这牌位上写的都是东瀛人的名字。”
姜斯:“你为什么会选这家店?”
“他们招人限制学过东瀛语的专业的人,我一看我不就符合吗?工资给的也还行, 而且还有双休和五险一金, 这不比去写字楼上班好?”
“”听到这, 姜斯没忍住带入一下, 发现这条件还真的挺难拒绝。
双休加五险一金,对现在的打工人简直是绝杀。
见姜斯失语, 海棣接话继续问:“你知道一个剧本杀店为什么要求员工会东瀛语吗?”
DM木着一张脸, “那谁知道, 他给钱就行, 我一个员工管这么多干嘛?那H底捞还要求员工会跳舞呢?还不是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真不知道这个游戏的背景来源?”姜斯再次问他。
“我我知道那个咒语是东瀛语的时候猜到一点,但是也没多想, 这不就是个游戏吗?不至于这么上纲上线。”DM叹气, 指着一地的牌位, “你们扔了出了气, 我一会还得再收拾。道具而已——”
“什么只是游戏?你知不知道这个仪式是真的!”海默昀怒气冲冲拎着牌位走到他面前,“我就是在你们这玩完游戏,被鬼压床不说, 上午差点被花盆砸死了!”
“”DM虽然没说什么,但眼中满是“你没事吧!”看傻子一样的表情,“你走大马路上被车撞也能是游戏的事?这就是你自己的运气不好!”
“你——”
“行了行了,反正都玩完了,你们赶紧走吧。”DM弯腰把牌位一一捡起,“刚才被你们吓了一跳,真以为我犯了啥错呢。这都二十一世纪了,能不能不要这么保守!再大的仇恨也已经几十年了,有什么过不去?”
姜斯深深看他一眼,“刀子不落在自己头上,总会有各种漂亮话,希望你到时候也能这么宽厚。”
DM暗骂自己真是遇到了神经病,长得人模人样的,结果居然是上门挑事的。
他不理睬三人,姜斯便自己先走了出去。站在飞檐下,抬头看四四方方的蔚蓝色天空,发觉不只是这个祠堂像个盒子,外面的构造也像个盒子。
这露出来的一片天,说不定就是游戏里新娘最后探出头的空间。
“我们就这么走了?”海默昀不甘心,“我们什么都没发现啊!”他说着,掏出一直紧攥手心的纸人,黄色的纸人被他用力下捏得发皱,纸边都卷两圈。
“他的眼睛?”海棣看向姜斯。
“他的眼睛里面有东西。”姜斯点点头,刚打照面时他还以为是光线原因,可刚才试探了两三次,才确定DM的眼睛有问题。
“啊?他眼睛有啥问题?不是,就算有东西,我们也不能把他抓过来挖出眼睛研究吧?这犯法的!”海默昀提醒,“就算姑父做人体实验也不能这么干。”
海棣冷觑他一眼,“你最好回去当他面说,他第一个先解剖的就是你的脑子。”
海默昀往旁边躲去,避开海棣的视线。
“”姜斯抿了抿唇,有点好笑,“我看起来很像法外狂徒?”
海默昀被问住了,仔细端详一会,坚定摇头,“就你这长相,说是出道的大明星我都信。”
“那不完了。”姜斯道:“他眼睛被东西遮住了,在我们看来很奇怪的东西,他却看不见,也许这也是他不记得你的原因。他的认知也在被潜移默化的改变,主动成为维护游戏的人。”
“现在几点了?”
话题转得太快,正听得津津有味的海默昀没转过弯来,海棣却立刻接话:“四点半了。”
他们玩这个本用了将近两个小时。
姜斯冲他笑笑,“我们先回去,我有点头绪了,但是得找个人问问。”
“找谁啊?还有谁知道这东西吗?”海默昀好奇。
“找沈笏问问,听说他参加过国际交流会,说不定知道这个箱子新娘。”
“哦哦,好吧。”
姜斯走的快,一马当先出了店门,见海默昀远远坠在后面,悄悄拉住海棣衣角好奇问道:“刚才你弟说什么了你脸色那么难看?”
“?”
姜斯提醒,“他说叔叔做实验那话有什么问题?”
海棣无奈叹气,“我爸是研究微观物理的,他不解剖人体,也不会解剖。”
“”.
路上发生一个意外,海棣开车本来好好的,突然前面车子变道,也没打双闪,来不及反应就这么直直追尾撞上。
前车司机怒气冲冲下车,正想理论,看清追尾车子的车标后,顿时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好声好气地同下车后的海棣道:“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才我开得有点慢,是我变道没注意,不好意思。”
海棣看了眼车子状况,撞得还挺严重,一个车灯已经碎了。
他没理司机道歉,直接打电话叫交警,又让保险公司派人来处理。
司机自知理亏 ,好话说了一箩筐,生怕海棣让他赔钱。
这可是卡宴,还是几年前限量版,就这一个灯起码都得十几万了。
“严重吗?”姜斯见他们一直没动静,干脆自己也下车查看。海默昀待的无聊也跟着一起出来,靠在栏杆边低头打游戏。
“还好。”海棣轻描淡写回了姜斯的话,手机还在通话中,嫌司机说话太吵,没什么情绪地朝他望一眼。
司机立时噤声,只剩忐忑不安。
“对,是在高架桥上。嗯”三言两语打完电话,海棣朝前车看去,他的车尚且被撞坏好大一块,别提前面这辆车,车屁股撞凹陷一大块。
再看司机的打扮,海棣平静地开口:“我通知保险公司过来,车辆维修不用你出钱。”
没等司机高兴,他接着道:“一会交警也会过来,你好好想想怎么和他解释你酒驾的事。”
一身的酒味被风带向海棣鼻间,司机刚开口,海棣就知道这人喝了酒,也懒得和酒鬼掰扯,尽快处理事故才是正事。
见他都安排好了,姜斯站在旁边袖手旁观,手机“叮”一声,消息跳出来。
是林楠的信息,他坐的高铁马上到宁市。给姜斯汇报一下。
姜斯回复:“嗯,你路上小心。”
“放心吧!我找我妈专门守在碗旁边盯着,谁也别想动那碗水和小米。我一定能安全抵达你身边!”林楠眼看距离越来越近,也更有了底气说话。
姜斯:“…祝你顺利吧。”
林楠是第二天,海默昀也是第二天,一个还没发生什么,一个已经在死神下走了一遭。
此时正是晚高峰,旁边车道的车辆一辆接一辆穿梭,白色车灯和红色尾灯闪成了一道流光划在高架桥上。
气温下降几度,从江面吹来的风带着密密麻麻的湿气扑面迎来,姜斯站在风里,莫名感觉背后涌上一股寒意。
心脏突突剧烈跳动,似乎在印证他的第六感般,手串瞬间升温,烫得惊人。
到底哪里不对?
姜斯下意识环顾四周。
海棣在等人,前车司机在打电话,海默昀低头玩手机……
几个人站在车辆与栏杆之间的空地上,无意间围城一个小圈,都在忙各自的事情。
他呼吸忽地暂停,听到轮胎狠狠摩擦地面的刺耳尖声,这声音近在咫尺。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将海默昀往前面猛地推去,同时拉着海棣胳膊往前扑倒。
两个人的身体在地面翻滚的瞬间,一声爆响在脚边发出。
惊天动地地声响让在场人的耳朵短暂陷入失聪状态中。
整个世界变成一场黑白电影,镜头中失控的卡车摩擦地面擦出一串的苍白火花,直直地撞向汽车,撞开护栏,腾空飞出高架桥,落进江水。
“……”
姜斯勉强稳住身体,又捂着腹部猛地咳嗽起来,大片的冷空气灌入他肺部,刀片似的刮蹭喉管的肉,一点一点磨出不少血丝,混杂着急促呼吸艰难地吐出。
“咳咳咳——嗬……”
阵阵耳鸣让他听不见海棣的呼喊,只隐约感受到他拍在自己背上的大手。
“……”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姜斯才断断续续听见海棣急切的声音。他说:“姜斯,姜斯…能听见我的话吗?你怎么样?”
姜斯用手肘撑着地面,一说话就跟搭在高山上破了洞的帐篷,簌簌穿着冷气。
“我没事……你怎么样?”
“我也没事。”海棣勉强露出微笑,手指擦过他脸上的泥土,实在没忍住把人拥入怀里,涩声道:“你又救了我一次。
“不是这样。”姜斯停顿片刻才幽幽叹气,“是我的错。我低估了那个仪式的凶险程度。”
海棣的头发扎得他脖颈痒痒的,比身上疼痛还难以忍受。姜斯只坚持一会,就去推搡他,“你让我好好说话。”
“你说。”海棣声音喑哑。
“我知道为什么我们都看不见仪式中招来的邪祟存在了。因为那压根不是邪祟,玩游戏的人不是被邪祟缠上。而是我们通过仪式这个媒介,被吸取了气运。”
姜斯激动中忍不住咳了两声,接着说:“我们被吸走气运就会非常倒霉,像被花盆砸到,开车遭遇车祸,这种本来是生活中小概率事件都会无限放大,把一个偶然事件变成必然事件。”
海棣沉默,盯着他眼睛,“你是说借运?”
“差不多。”
姜斯挣扎起身,爬在剩下的一截栏杆上看向江边,一大一小两辆车全泡在水里,只剩个车顶露出。忍不住苦笑:“你这车算是彻底报废了。”
“家里还有几辆,总会有车开。”海棣拍拍手上的尘土,把他往旁边拉了几步,栏杆被货车生生撞开一个大缺口,底下就是涛涛江水,稍不注意就能直接掉下去。
这边动静太大,周围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看热闹的,打电话报警的,里三层外三层站了许多圈。
“我手机也飞了。”姜斯无奈,“刚才真的是——”
他说着,眼尖看见海棣的手指不停滴着血,自己却毫无所察,认真听他说话。
“你的手。”姜斯皱眉去拉他的手,到眼前才看出是被地面磨掉了一块肉,泥土混在血液里,在伤口上沾了一圈。
光是看着就心惊肉跳。
“没事,破点皮而已。”海棣想收回手。
姜斯低头朝刚才摔的地面瞧,平坦的地面不会这么大杀伤力,是那处正好有置放栏杆而凸起的台阶。大概就是从台阶的边缝刮了一下。
是为了护他的头,姜斯还记得刚才情形。
“疼吗?”姜斯小心翼翼地略过伤口,拂去旁边的灰土,面露心疼。
海棣其实没感觉到多疼,反而是因为他的指尖擦过皮肉泛起不少痒意。刚欲说不疼,就见他眼中的情绪。
心念一转,耷拉下眼睫,抿直嘴角轻而又轻地点头。
姜斯信以为真,捧着手轻轻吹了一下。
这时,沙哑声从车底幽幽传来。
“我说,有没有人能看见我啊?”
第56章 第 56 章 箱子新娘7
车底下是海默昀狼狈的脸。他用手支着车门, 艰难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姜斯和海棣面前,哽咽道:“哥——”
他伸手想寻找安慰, 被海棣冷漠推开, “你十八岁不是八岁, 不要来这套。”
海默昀的哭诉戛然而止, 无助地看向姜斯。
“我们是不是都要完蛋了?”
姜斯:“……”默默松开海棣的手再说话。
“你别胡说。”
“可是这车,这车——”海默昀抹了把眼泪,眉清目秀的少年人右脸颧骨划出好大一块红肿, 看着可怜又滑稽。
“我怎么能这么倒霉,今天都第二次了, 真的非死不可吗?我才十八啊!祖国这么多大好河山我还没玩一遍呢!”
姜斯扶额, “我们二十多岁也不想死啊这个不重要, 我已经知道这怎么回事了, 剩下的就好办了。”
“怎么办?”
“你知道借命吧?”姜斯说道:“这种事在医院或者医院周边常见,通常是一沓钱扔在地上等人去捡, 捡了就相当于答应这个交易, 要把命借给扔钱的人。一般也不多, 就几年, 那段时间相应的运势也会低迷。”
“我在医院见过。”海棣附和道:“从一百到几万都有,据说借的寿命和金额对应, 钱越多, 要的命越多。”
海默昀眨眨眼:“不都说‘信则有, 不信则有钱’, 这还是真的?”
“有假有真。”姜斯继续说:“碰上假的还行,要是碰上真的,就不好办了。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 万一就差那几年呢?于是民间就有个办法应付,拿钱后又不想付出代价就要把钱烧了。这样的钱直接会到下面,人间的纸币阴间又不能花,最后的归处就是地府的破钱山。”
“这样一来,钱没落到自己手里,讨债也得下去讨。”
“这和我们玩的游戏有什么关系?”
姜斯颇为诧异,“没想到你还能想到这点。这些破解之法都是共通的,我们解决不了的东西就丢到下面解决不完了。”
“啊?”
他手掌握拳,大拇指摁下,比出打火的手势道:“一把火把它烧了,这个契约不就就没了。”
“好像是对哦。”海默昀挠头,恍然大悟。朝他哥看去,发现海棣一脸平静,不禁纳闷,“姜哥知道就算了。哥你也知道这个办法?”
“不知道。”海棣坦然,“我们两个有一个懂就行了。”
“搞不懂。”海默昀撇嘴。
远处一排警灯呼啸而来,听见声音,姜斯顿时松了口气。
“总算来了。”
幸好追尾事故发生时,两辆车都没有人,也因此没人伤亡。
更幸运的是货车司机同样被救了出来,不过因为溺水昏迷,而被送往医院抢救。
眼看护士和医生围在救护车前忙碌,姜斯厚着脸皮上前问护士要纱布和碘伏棉签。
护士一怔,还以为是姜斯受了伤,上下去打量。
“不是我。”姜斯无奈,把海棣叫过来,“我朋友手擦伤了,需要消毒包扎。”
不容他拒绝,直接将手拉到护士面前,露出那一大片已经干涸的血迹伤口,白色的肉在黑褐色的干血下隐隐显现。
护士训道:“这么严重刚才怎么不早说?幸好是天气冷了,要是天热,明天肯定会发炎。”
“您说得对,我回去教育他。”姜斯应道,“这么大人了还逞强。”
护士扑哧笑了出声,往两人身上瞟了去。个子高的男人一脸无奈,稍矮些的满眼都是担忧,一看就是关系非常好的朋友。
她缓下语气,用碘伏消毒后,拿起纱布包扎,边忙边道:“你们也是幸运,这么严重的车祸,居然一个人也没死亡。上次这桥上发生一次连环车祸,死了七八个人,还有一个人截肢。家属都哭晕了好几个。唉……”
姜斯对这句幸运不置可否,只笑着谢她帮忙包扎。
泡了水的车被拖车拉走,三人加前车司机一起做了调查笔录,最后天色完全黑透了才回家。
海夫人见三个孩子都是一身土回到家,吓了一跳,还以为经历一场恶战,连忙打听事情经过。
姜斯三言两语讲了一遍,着重在剧本杀的古怪,把车祸的事情一带而过,免得她和祁山牧过于担心。
海夫人捂着胸口,用当地话嘟囔几句。
姜斯虽然没听懂,但是听语气,骂得应该挺脏。
海夫人转成普通话,皱眉道:“这种东西居然能在市面上流通,审核也忒放松了。不行,我得找个时间和他们局领导提一下,文娱类的产业怎么能出这种漏洞。”
姜斯默默比个大拇指,“阿姨真厉害。”
“行了。”海夫人被他逗笑,拉着人去餐厅,“今天真是辛苦你了,本来是邀请你来家里做客,没想到还得去帮默昀处理麻烦。既然都回来了,先去吃饭,吃完饭再说其他。”
海棣的手伸到半空,眼见人被越拉越远,无可奈何放下手臂。
“走啊哥,这一天的,快饿死我了。”海默昀神经大条,闻见饭香就冲到餐桌前大快朵颐。
这边姜斯刚回答海夫人的一句话,就见海默昀已经下去了半碗饭。
“……”
也就半天,他到底是怎么饿成这个样子?
正吃饭期间,助理上门来送手机。
姜斯的手机泡了水,虽然被捞了出来,但还是宣告报废。助理便给他买了同款手机,将手机卡重新安装上去。
接过手机,姜斯忍不住感慨:“谢谢你,太贴心了。”
助理深藏功与名,微笑表示:“您客气了,这是我们老板特意吩咐的。”
姜斯冲海棣弯了弯眼睛,表示谢意。
“应该的。”海棣看着稳重,心里已经盘算要不要把助理的奖金往上提一提。
也就是手机开机的瞬间,林楠十几条信息机关枪一样接连不断跳出来。
看到这,姜斯的笑意蓦然凝滞。
此时,深夜九点。他终于想起身处寒风中的某个倒霉孩子.
林楠从踏上宁市的地界开始就接连倒霉,先是高铁上去洗手间路上被泼了一裤子可乐。
对方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不停地给他道歉。
林楠能怎么着,只能忍了,大度地原谅对方。想着去洗手间顺便把衣服洗洗,结果刚小解完,烟雾警报器响了。
在尖锐的滴滴声中,乘务员瞬间奔过来,强行打开门,跟同样被吓一跳的林楠撞个正着。
退伍军人出身的男乘务员一个擒拿把趁机溜出去的林楠制服逼问他烟头扔哪了,女乘务员直接冲进去找。
林楠简直百口莫辩,“我真没吸烟,我就是过来上个厕所,谁知道这玩意响了。”
“你没吸,它怎么会响?赶紧实话实说,不然我们有权以危害公共安全罪,把你移交铁路警察拘留。”
女乘务员焦急道:“你知不知道现在高铁运行速度达到了每小时310公里,一旦车厢燃烧,五分钟内,整辆高铁都会燃烧殆尽!”
林楠也怕,他单膝跪地,努力扭头对男乘务员边哈气边道:“我真没吸烟,不信你自己闻闻。我都不会抽烟啊!”
最后两名乘务员把洗手间完全翻了一遍,确认真的没有烟头这才罢休。
林楠面对他们给出的烟雾警报器故障的理由也只能接受,有气无力地拖着酸痛的身体回到自己座位。
临了马上到站了,他又发现走错车厢,坐错了位置。
在路人各异的眼神中,他涨红脸颊,抱着包埋头狂奔下车。却因为没看清台阶,左脚绊右脚从楼梯上滚下去。
剩下的台阶只剩十几阶,摔得不严重,但也够林楠社会性死亡的了。
感受到无数道视线落到他身上,林楠平躺地上,默默将包盖在脸上。
旁边过路的小女孩认真地戳了戳林楠的头发,奶声奶气道:“哥哥,这里不让睡觉哒!”
“……”
林楠二次落荒而逃。出站后,他长了个记性,多看几遍目的地,找司机重复交代好几次才放下心。
没成想,这司机大叔看着浓眉大眼憨厚老实的样子,却是个黑车司机。
拉着他兜了大半圈宁市才送到目的地。
林楠听着耳机里不断说“您已偏航”的提示,瞥见副驾驶位上一根崭新的棒球棒,敢怒不敢言。
忍气吞声付完钱后,气得连“谢谢”都没说,下车重重关上车门。
黄色的出租车扬长而去,留在原地的林楠,气得握紧拳头,怀疑人生。
肯定是意外,人怎么能倒霉成他这个样子!
林楠坚信否极泰来定律,接下来的事情一定会顺顺利利。
给自己打了番气后,他昂首挺胸,背上背包,像个战士一样走向姜斯定位的酒店。
嘭——
两步没走出去,他因为头抬得太高,没看见有道石阶,再次摔倒。
林楠疼得差点哭了出来,红着眼圈去找酒店前台问人。
却因为联系不上姜斯,前台不肯告诉房间号,也不让上楼。
听闻噩耗的林楠这次真没忍住,连带着之前的委屈一股脑发泄出来,捂脸痛哭。
一个一米八多的成年小伙子蹲在地上痛哭流涕,头发凌乱,脸上带伤,衣服皱巴巴,又是浅色的衣服,上面粘的土格外清晰。裤子上带了大片赭石色的污渍。活脱脱一副被欺负的小可怜形象。
前台姐姐心软,把他劝到一边沙发上等人,又拿了纸巾和热水,让他稳定下情绪。
“——谢谢你。”林楠知道自己这样肯定很丢人,但他真控制不住了。
再看不见姜斯,他一定会死的。
前台正好这时段没事,多问两句,“你来宁市找他做什么啊?是不是他欺负你了?有什么困难一定向警察求助啊。”
“我……我就是想来见他。我不能没有他。”林楠说着,端起杯子灌了一口。
下一秒,表情更加扭曲,眼圈再次泛红。
这水居然是刚烧开的。
见他这样,再听他的话。前台姐姐自认为有了判断,忍下掏出手机和姐妹八卦的心,温声安慰:“酒店的房间还没退,他肯定会回来的,你别着急。”
她对这几天常出入酒店的姜斯有印象,他那张脸见之难忘,让人实在忍不住一直默默关注着。
“唉,他长得确实好看,也不怪你这么执着。”前台姐姐叹气,“不过我们还是应该以自己为先,什么时候都不能为了别人失去自尊。”
林楠:“?”
自尊和命,他觉得还得是命重要点.
星夜迢迢,等姜斯赶到的时候,看见林楠坐在大厅沙发上吃泡面的场景。
一见人,险些没能认出来这是林楠。
这也太狼狈了
他上前试探叫了声:“林楠?”
林楠猛地抬头,如遇救星。哭啼啼地扑过去:“姜哥——我太难了——”
“你都不知道我这一路有多难!”
姜斯被他吓一跳,连连后退好几步。海棣手疾眼快拦至两人中间,冷冷地看着他。
“?”林楠紧急刹车,试图踮脚尖去看后面的姜斯,委屈巴巴道:“姜哥。他谁啊?”
姜斯轻咳,忽略这话:“你怎么会成这样了?”
同时间,海棣开口:“我是他对象。”
第57章 第 57 章 箱子新娘8
林楠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连害怕都顾不上,试图从这个陌生男人脸上看出开玩笑的痕迹。他有些不安,又朝姜斯看去:“姜哥, 你——你们只是男性朋友是吧?”
姜斯虽然没料到海棣会这么直接, 但既然说都说了, 也没什么好否认的。索性大大方方承认, 上前握住海棣的手,“是这样的。”
刹那间,只听晴天霹雳, 五雷轰顶。林楠难以置信。
不远处竖起耳朵吃瓜的前台姐姐同样一副震惊的表情,手指劈里啪啦打字出了残影, 实时和朋友转载瓜。
“你这什么表情?”姜斯神色复杂, 心中暗自反思, 他出柜真的这么突然吗?
还是对方恐同?
“没事, 没事。”林楠捂着胸口,深呼吸一口气, 强挤出微笑:“我很好, 我没事。”
“”姜斯点头, “好吧, 来都来了,我们上楼说话。”
林楠本想去找前台开房, 被姜斯制止。“只上去一会, 晚上不会在酒店睡, 没必要开。”
“那我在哪睡?不对, 你去哪啊?”
“喏,去他家,他家房间多。而且今晚你不能单独在外面。”姜斯说着, 带人一路回了房间。
林楠默默朝海棣看去,对方面无表情回视。他后知后觉对方的长相似乎有点眼熟来着,好像在哪见过。
但凡换个人,凭着他厚脸皮的程度早就凑过去混个熟脸了,但是,莫名的,林楠就是觉得不舒服,更不想给一个好脸色。
他的敌意若有似无外泄,察觉到的海棣压根不放心上。亦步亦趋跟在姜斯身后进入酒店房间。
开门插卡取电,姜斯招呼他们随便坐。自己则去书桌上拿起上次没用完的黄纸,分成两半,一半放一边,一半徒手折成各种纸牛纸马的样子。
“你做纸扎要干什么?”林楠奇怪,“这也能用来帮我吗?”
姜斯头也不抬,手指在黄纸间灵活穿梭,白的几乎泛光,“你把路上的事情说一说,怎么搞得这么狼狈的?”
他折完一个就递给海棣,让他摆在一旁,两人没有任何语言交流也默契极了。
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
林楠移开视线,落在地板上,将遭遇的一系列倒霉事说了个干净。
刚说罢,海棣突然发出一声轻笑。林楠以为他在嘲笑自己,就听他说道:“居然还能活着,命挺大。”
“这还算命大?我一下午都没遇到什么好事!”
“我们今天还遭遇了连环车祸。”海棣举起手掌,“这才是九死一生。”
姜斯对他们的暗自较量感到莫名其妙,抬头各看一眼,“你们俩要是觉得太轻了,可以直接从这跳下去。这是十二楼,绝对能达到你们想要的效果。”
“”林楠忙拒绝:“我还是想活的。”
“你一路上没出大事,那是在榕城摆了水碗筷,压住一部分晦气。现在你身上那些,最多让你受点伤,不会要命。”
姜斯折完最后一个,活动了下双手,起身冲着一桌子的纸扎扬了扬下颌:“这些都是贡品。待会要烧给下面的鬼,生人不能观看,一会记得去躲到洗手间去。”
“那他呢?”林楠看向海棣一脸不服气。
“他跟你不一样。”姜斯想也不想直接道:“他见多了这事。你没跟鬼打过交道,沾了阴气更不好。”
他清棱棱的眼睛朝林楠看去,不容拒绝道:“你忘了怎么向我会保证听话的?”
林楠不情不愿地朝洗手间走去,趁姜斯不注意,冲海棣翻了个白眼。
这人看着眼熟,说不定就是他上辈子的仇家。
海棣直接忽视,问姜斯:“纸牛纸马做贡品,这么厚重的贡品一般人消受不起,你这是要请神?”
“嗯。”姜斯点头,眼睛盯着这些纸牛纸马:“昨天答应给阴差烧贡品,顺便请他上来问话。也不知道东瀛的鬼,我们的地府能不能管。”
海棣失笑,看着他沉思片刻,点燃一支白蜡,拿起那沓没动过的黄纸,放于双掌之间,绕半圆将其搓散开,一一点了火又将纸牛纸马一起点燃。
胳膊一甩,纸灰便如蝴蝶般飘散。
“纸人纸马做刍灵,滴血画睛请神明。人哭马叫皆不听,便下黄泉唤阎明。”
请神咒一出,周围空气瞬间冷下七八度,灯光啪一声全部切断。
只剩外面高楼大厦的万家灯光透过窗户进入。
影影绰绰看不清的窗帘凭空掀起一角,阴森森的声音传进姜斯和海棣耳中。
“怎么又找本差!又有何事?”
熟悉的阴差拖着长锁链出现,语气虽是不耐烦,但举止极为诚实,将姜斯烧的东西往怀中揣了个干净。
姜斯看他心口不一的表现,也就有了点数。
“烦劳阁下一趟。确实有点问题想要问问。”
“说罢。”阴差冷冷开口。
“听闻地府体系依旧是遵循古制划分,那这东瀛的鬼,地府能不能管制?”姜斯以防他没听懂,特意补充道:“就是以前的扶桑国。”
海棣以为他也就嘴上说说,没想到还真有一番道理。东瀛往前数几百年,一直是附属国,各种礼制均是一样,现在是没什么关系了,但放在依旧处于古制的地府还真难说。
阴差愣了一会,犹豫道:“你说得有几分道理。但是我久在此地当值,从没碰到国外鬼,对此不甚清楚。”
姜斯怂恿他,“那您回去问问同僚。这事还挺重要的,现在都开放了免签政策,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外国人入境,万一哪个死在这边,你们也得处理不是。”
“”阴差掂了掂手里的钱,砸吧两下嘴。少见地升起几分拿人手短的感觉,点头回答:“行吧。我回去问问,有消息给你托个梦。”
姜斯笑道:“等我明天再买点黄纸,一并烧过去,就当请诸位同志喝茶了。”
阴差难得勾起笑意,“本差就喜欢你这么上道的人。阴阳合作,本差晓得,你且等着吧。”
说罢,纸灰再次旋转成圈飘在空中,顷刻间,阴差已经消失。
一切恢复如常。
“好了。”姜斯伸了个懒腰,忍不住打哈欠,“都忙完了,我们回去睡觉吧。”
海棣理了理他的发梢沾上的纸灰,“这些阴差做派还真符合民间的刻板印象。”
都是视钱如命,见钱眼开。
姜斯低声嗤笑,觑他一眼:“乱山前纸灰飞蝶,做鬼也要铜钱。当人当鬼都逐利,海老板,你才知道呐?”
“我不一样。”海棣眸光微闪,自然而然接道:“我只逐你。”
姜斯:“你够了。”他耳根升温,低头瞥见一地的纸灰,颇有点忧愁,“一会还得想想怎么和前台解释。”
海棣无奈,也不知道他脑回路怎么能跳这么快的。
“一会我去交涉,你歇会。”
事实证明,钞能力在人间非常好使。钱给够了,前台不仅没有责怪,反而笑颜如花亲自送他们出门.
路上,林楠坐在后排怎么都不自然,眼睛看着手机,实则一直在注意前面的两人说了什么话。
姜斯趁还没太晚,联系上沈笏。
海棣那辆卡宴阵亡,他就从车库里又挑了辆宾利开,亲自给姜斯当司机来回送人跑。
车窗稍微降下一条缝隙,晚风在车厢内到处乱撞,打破本来凝滞的氛围。
“是我今天看到的情况。对,没有见到鬼,但是这种手段就已经够凶残了。”姜斯懒懒地倚在座椅靠背说话,“你听过这些事吗?”
“不只是宁市和榕城,还有华南沿海另外两省的省会都有,跨度范围不小,受害者至少有十几人。”
沈笏神情凝重,“我还真没听到过风声。你是第一个说这事情的人,我会找各地的道友协助,你现在怎么样?”
“还行,能活着。”姜斯拜过泰山石,好了不少,至少过来的路上没再出事。
“我其实有个想法,你听听看。”他把下午的灵感给沈笏说了一遍,又道出自己的顾虑。
“那东西不仅凶残,还是记仇的。如果不是我们动了那些牌位,不会立刻就遭遇车祸。所以我担心,这边一烧着,其他地方会不会直接反噬,把它逼得狗急跳墙就不好了。”
“你的意思是?”
“我想着要是我们一起烧了它会怎么样?”姜斯幽幽道。
沈笏眼皮一跳,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
“我以为你会换个徐徐图之的办法。”
姜斯轻笑,“这东西多留一天就相当于往自己脖子上多架把刀。我还不想这么早死。”
“这样,我一会就去找人商量,明早给你答复怎么样?”沈笏开口,“箱子新娘,我的确没听过。但是东瀛民俗中有用箱子做巫术养鬼的传说,不过都是用婴儿,小孩为原料,几乎没有用成年女性的。”
“采生折割法,以孩童效果最佳,一来是好控制,二来就是容易获取,三来便是据说孩子的魂魄干净,成功率更高。”
听到拿孩童炼鬼的邪术,姜斯忍不住蹙眉,耐着性子听他说完才道:“你是说小鸟箱?”
名字一出口,姜斯立刻感觉到就连沈笏都安静片刻。
“……应该和它没关系,要是它的话——”沈笏顿了顿,“那麻烦就大了。”
小鸟箱,听着很有童趣的名字却是公认的最歹毒的邪术之一。
据说它起源于几百年前,战国时期的东瀛社会动荡,各地幕府征战不休。
有些百姓为了自保,抵抗外敌就想出一个损招。自己造神,来获得他们的庇佑。
兵荒马乱之际,那些幼小的孩子被视为累赘和充当口粮的替代品。因此用他们也没多少人反对。
当时的东瀛对丧葬文化的认知是以单数为吉,双数为阴。
一个箱子分别放入偶数的孩童,数量越多,成功率越大,其威力也越大。
流传在册的方法是将孩子的头皮揭开,往柔软的头骨里注入水银,慢慢让皮肉分离。接着用刀,将眼睛、耳朵、鼻子、舌头全部割掉,称为封五感。最后再将他们的身体骨头一寸寸掰折,最好成橡胶做的软骨一样。期间必须保证孩子一直处于活着的状态,放入箱子里最后密封埋葬。
立石碑于旁边,村民们日日前来祭拜,最终就能得到他们想要的“神”。
这种方法起初是保护了他们不受外敌侵略,但更可怕的弊端也随之显现。
一个接一个的村民被剥了皮挂在村落的树枝上,夜晚常有孩童嬉笑拍手声,游走在村落各处。见到它们的人,无一幸免全部惨死。
这些始作俑者死了倒也不足可惜,可没人料到这个小鸟箱威力大的能覆盖方圆百里外。只要靠近它的人,几乎都死了。
最后硬是靠着上万名高僧一起做法,将其暂时压制。这才免于一场灾祸。
据传当时黄沙蔽日,阴风呼啸天地间,而僧人念经声如雷震耳不绝,两相对抗半月才逐渐消减。
姜斯叹气,“鬼是可怕,但是想出这种方法的人显然更可恶。”
沈笏不敢多耽误时间,匆匆挂了电话就去联系同行道友。
等姜斯几人再回到别墅区时,海夫人和祁山牧早已歇息。
阿姨收拾出两间客房供姜斯和林楠居住。原本看着是挨着的房间,林楠还挺高兴,正想拉着姜斯多聊两句。
姜斯对他嘱咐一句:“早点休息,有事叫我。”扭头就跟着海棣离开了三楼走廊。
留下林楠看两人背影,久久伫立。
半晌,他恨恨跺脚,曹,都怪剧本杀。
他怎么能这么倒霉。
这头,姜斯边走边道:“明天还要再去剧本杀店看一看。”
“嗯。”海棣应声,和他十指紧扣,“我睡不着,你陪我待一会吧。”
“你怎么了?”姜斯少见他这个语气,之前被他离魂时期吓到的记忆再次涌上,凝眸关切道:“你身体不舒服?”
海棣点头又摇头,伸出被包扎的手,“有点疼。”
姜斯左右没看出渗血的迹象,问道:“是伤口疼还是骨头疼?”
“伤口。”
姜斯神色更凝重,以为是化了脓,忙拉他回房间重新包扎。
小心翼翼解开纱布后,伤口倒是好好的,没有流血,就是因为束缚挤压而稍稍泛白。不过只看这么深的伤口也足够让人触目惊心。
捧着手指,姜斯一边上药一半问力度怎么样:“这样疼吗?”
他没注意自己的脸几乎要贴了上去,呼吸间温热的气流挠过伤口,在海棣心尖泛起阵阵酥痒。
盯着姜斯自然垂下眼睫半天,海棣心念一动,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姜斯”
“嗯?”姜斯抬眸看他。
海棣那只被他握着的手反客为主,把他拽得更近,不容拒绝地亲了上去。
第58章 第 58 章 箱子新娘9
唇齿相依, 气息交融。
姜斯撑着他的大腿,接吻了一会,再迟钝的脑子也回过味来。将手上棉签扔进垃圾桶, 没好气嗔他一眼, “你在这耍我呢?亏我还担心好一会。”
海棣抬了抬手, 认真道:“是真的疼。”
“疼死你得了。”姜斯看也不看, 起身就走。“我回去睡觉,你自己想办法包扎吧。”
他推门离开,海棣看着被清理到一半的伤口, 片刻后,忍不住悄悄扬起唇角.
当晚, 姜斯刚入睡, 忽然感觉自己腾空飘了起来。
漫无目的地来到一座坟边, 月华笼罩这一小块地方, 周围全是漫无边际的黑暗。
姜斯正觉得莫名其妙之时,后脑忽然一痛。回头去看, 身后出现个一身红色长袍的老头, 长翅方形黑帽, 腰间缠带三寸宽的躞蹀腰带, 脚上却滑稽地踩了双黑色布鞋。
老头身高只到姜斯眉间,气势格外得足, 拿根拐杖教训他:“你今天干什么去了?”
“……”
姜斯诧异地叫了声:“阿爷?”
老头冷哼一声, 拐杖重重敲击地面, 极为痛惜道:“我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不要干这行, 你自己倒好,上赶着找死是吧?今天是你幸运,改天遇上个厉害的, 你还能没事吗?”
这语气,这神态,姜斯确认了,就是自己早就过世的爷爷没跑了。
他揉着头,替自己辩解:“我也不是没办法。除非你把我眼睛剜了,不然我注定要跟这些鬼怪打交道。”
姜老头气得又锤了锤拐杖 “你啊你,真是不省心。”
姜斯忙道:“话不能这么说,我现在过得挺好的。而且我现在连对象都有了,不是孤家寡人,你就甭操心了。”
姜老头一顿,狐疑道:“真的假的?你别蒙我?”
“真的,改天我让他给你上柱香,你们俩见一面。”
姜老头这才半信半疑地点头,稍微松了心,“有个伴就好,我就担心你这孩子无牵无挂,自己也不把自己放心上。”
姜斯不想让老人家过世后还担心自己,插科打挥把话题揭过去,“诶呀,您就放心吧!我一个人生活说不出的轻松,熬夜都没人催我睡觉,多爽。”
“您也别说我了。你怎么样?这么多年一次也没给我托梦,我都以为您投胎了。”
姜老头咳了两声,面露尴尬,“也不是不想给你托梦,只是毕竟阴阳相隔,不好让你总惦记。而且规定也不允许找亲属托梦,就一直没找你。”
“……什么规定这么坑?”
“咳咳……”姜老头摸了摸鼻子,想了一会还是说出来,“是这样,原本我是准备投胎来着。但是因为生前积了不少阴德,又恰逢地府缺人,就去任了个小官当当。没想到这地府的公务员规则比人间的都要严苛,首先就是避免胡乱托梦行为。”
“……”
姜斯木着脸,“您是地府公务员?”
他当年没考上的公务员居然给他爷爷当上了。
“比公务员稍微高一点。”
姜斯再猜:“那是类似阴差无常之类的?”
姜老头:“我是本地城隍。”
姜斯难以置信,“宁市城隍?”
姜老头含蓄点头。
姜斯感叹,“您可真谦虚。”
一个直辖市的城隍,那就是阴间的市长。这还能说是普通阴间公务员?
不过,姜斯突然愣住,“我召唤的阴差都是您派来的?”
他还记得,阴差曾说过,本地城隍是他老乡,看在同乡人份上,特意派阴差出差帮他捉恶鬼。
原本的疑惑全部迎刃而解。
原来不是什么同乡之情,那就是正儿八经的血缘关系。
“您真是……”姜斯扶额,“我就说,这人间哪来这么好的同乡情谊。”
说到这,姜老头一甩袖子,皱眉问他:“有个阴差今天到处打听什么引渡外国人,这事是不是跟你有关?”
姜斯:“……算是。”
“这和你身上的诅咒有关?”
“我猜到应该是掠夺人运势的什么咒法,原来是诅咒。”姜斯恍然,“您既然能看出来,那能解决吗?”
“不行。”姜老头拒绝,“地府不管阳间事。”
“您就不怕我真死了?”
姜老头:“你死了,我给你安排插队去投胎怎么样?”
姜斯哑口无言。
接着他忽然转过弯来,“不对啊。要是真不想管,何必来托梦找我?”说着,理直气壮道:“阿爷,你是不是也看不过去了?”
他试探问道:“是因为这玩意来自东瀛?”
姜老头将近百岁才离世,他这辈人是亲眼见证过那段心酸历史,对于东瀛的情感远比后面几代的年轻人要强烈得多。
姜斯对此心知肚明,姜老头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
“这东西有什么说法吗?我问了天师,他们也都不清楚到底怎么来的。”
姜老头:“不知道也是正常,毕竟是东瀛的东西。那里地方小,手段却个个阴险至极。诅咒在国内没怎么发展过,很少有人能关注到这门邪术。”
“我年轻时,前往过某个海岛。在那里见证过一个特殊的邪物,就叫箱子新娘。从村落中选出一个女孩精心打扮。再把她四肢扭断扔进仅有一个开口的箱子里,只让她露出来一个头,从此就只能在箱子里生活。借用这种打造出来的畸形人,飘洋到各地做展览,以此获取报酬。”
“一开始,女孩一个接一个死去,死了就换上新的,重新装进去。可没想到死去的人太多,怨力深重附着在箱子上,让箱子成了精。靠吸人气来供箱中怨灵生活。此后再经手箱子的人都会遭遇诅咒。”
姜斯还是感觉不对,“既然都有诅咒了,怎么现在还会出现?制作的人就不怕同样被杀?”
“应该是以前留下来的东西,有人害怕诅咒就送到了其他国家,试图用不知情的陌生人,来消解诅咒。同是吸运势,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吸,和集中在几十个人身上能一样吗?”
姜老头自我肯定点头,“不过,地府虽然是不能插手阳间事,但是那个箱子里面的怨灵倒还能管一管。这得需要你明天将它放出来再说。”
姜斯应下,见姜老头挥手,以为自己能走了。又听他道:“都二十一世纪了,你烧什么纸牛纸马。有这个心思,给我搞点核潜艇、航母过来。人间与时俱进,地府也得改革发展。”
“?!!”姜斯震惊,“我做吗?”
“你要它做什么?地府还打仗呢?”
姜老头豪气十足,“刚才聊了半天,你说跟谁打呢?”
他这样一身官袍威风凛凛模样,哪有半点年过耄耋的老人感。
姜斯彻底叹为观止,果然九十岁正是能打拼的年纪。
一梦初醒,外面天色蒙蒙亮光。
姜斯躺在床上,看着陌生的环境缓了会神后才想起来忘了问,地府到底出了什么事,才导致这么多孤魂野鬼游荡人间。
“算了,下次见面再问。”
想着,姜斯去洗漱换衣服。刚忙完就接到沈笏的消息。
他说:“我暂时赶不到宁市,已经联系好了几个道友,各自前往开设剧本杀的店。待会我师兄会上门找你,他今天和你一起去看看情况。”
姜斯点头:“好。”
“多谢你告知情况,不然我们都还被蒙在鼓里。”沈笏真心实意道:“姜小友虽然不是修道的天师,却也怀了一颗慈心,肯为百姓出头。人间幸有你这种热心人士。”
“……”
姜斯摸了摸发热的脸颊,难得不好意思谦虚了句:“沈大师谬赞,我一开始也没想插手这事。只不过是身边朋友卷入,不得不去帮忙。”
“君子论迹不论心。你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他敢说,姜斯都不好继续听下去,匆忙找了个理由打断滔滔不绝的夸赞。耳边清净许多,终于恢复了正常。
姜斯开门和林楠撞个正着,发觉对方恹恹,毫无生气,眼下两道黑眼圈格外醒目。
“早上好。”
“早上好呢”林楠勉强笑了笑,游魂一样走过去。
姜斯以为他这是没睡好,不想到了楼下餐厅,海默昀同样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纳闷和海棣对视一眼,奇怪问道:“你们两个怎能回事?”
“别提了……”海默昀摆手,虚弱道:“我一晚上都在做梦自己被关进一个小箱子里,腿脚都伸不开。早上一醒来,没睡好不说,两条腿都抽了筋,可疼死我了。”
姜斯挑眉,在他说话间坐到海棣旁边,又问林楠,“你呢?”
“我也一样。”林楠说着,扯开高领毛衣挠了挠脖子,“被迫抻了一晚上脖子,腰酸背痛腿抽筋 ,难受死了。”
用手指挠了两下感觉不过瘾,索性扯的更低,加上几分力度去揉捏。
其他人表情忽地古怪起来,林楠不明所以,“干嘛看我?”
“兄弟,你这……”海默昀指着自己脖颈比划,神情惊疑不定。
“什么啊?我毛衣有点扎人而已 ”
姜斯快步走到他跟前,让他手挪开,打量一会又拍了照片,递过去。
“什么啊?”林楠眼睛立时瞪大,“卧槽,这什么玩意?”
照片上,他的脖子赫然有一圈密密麻麻的红色勒痕。
像是绳子勒成,又像是人手掐出来的。
姜斯问他:“你只梦到自己被关在箱子里,没梦到什么人吗?”
“没有吧?”林楠瞪大的眸中布满红血丝,“我做梦断断续续经常醒过来一阵又睡着了。但是肯定没有梦到别人。”
姜斯拍拍他的肩,“那应该没事。你别害怕,暂时死不了。”
“……”林楠欲哭无泪。
姜斯敷衍安慰他两句就回到餐位上,扭头问海棣晚上怎么样。
他摇头,表示什么都没梦到。
姜斯正想跟他说昨天从爷爷托梦获知的事情,阿姨引着一个高挑男人走了进来。
来人一身黑色运动装背了个包,头发挽成道髻扎在脑后。
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却因身量颀长,不仅没有油腻发福的感觉,更多几分仙风道骨。
“这是……沈笏的师兄?”姜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人,不大确定。
他看着高冷难以近身的模样和沈笏可是天差地别。
海棣主动介绍,“这是向古昀道长,沈笏的师兄。”
向古旬轻轻颔首,就打了招呼。
一句话也不多说,姜斯暗道,果然高冷。
简单认识一番后,向古昀便迫不及待提出要过去,海棣道:“稍等一下,我在等人消息。”
姜斯好奇看向他。
“市场监督管理局的人。”海棣解释:“以防人多不便查看,干脆先把店封了。宁市这边是我来对接,其他地方,天师协会应该已经联系了人去做。”
向古旬点头,默认他这说法。
又略等一会,收到那边消息后,几人这才起身。
海棣自己开了车只载姜斯一人。其他三人则由司机开车送往。路上,看着窗外的路景,尤其是过桥时,海默昀ptsd几乎要犯了,一直小声念叨“别出事,千万别出事。”
向古旬没忍住给他递了张符纸。
海默昀大喜,立刻接过来,如获至宝捧在手里问道:“这是什么符?”
林楠看得眼馋,盯着两人。
只听向古旬淡淡说道:“静心符,你太吵了。”
“……”
林楠立刻收回视线,目不斜视。
海默昀立刻垮下脸,往口袋里随意塞去。
两辆车先后抵达,到地方的时候,低调的市场监督管理局的工作人员已经等候在路边。他被上级打过招呼,不能贸然进去惊动情况,便一直等待。
各自打了招呼后,一起走进去。前台依旧只有一个年轻的员工在店里值班。
只是却不是昨天那位。
姜斯:“昨天的DM不在这吗?”
新面孔听姜斯上来就问他的情况,脸色有点不好看,警惕地朝一行人扫去,瓮声瓮气道:“你们来这是找不到他的,他已经死了。”
第59章 第 59 章 箱子新娘10
“死了?”
“怎么会死了?”
石破天惊的话砸下, 震得在场人都是一愣。姜斯最先反应过来,拉着他问:“他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你问这个干嘛?你们是他什么人?”新店员奇怪,悄悄把手伸向柜台后面的座机, 时刻准备有不对劲就立刻报警。
“你好, 我是工商管理局的, 你们店违规经营, 需要暂停营业配合调查。”眼看该自己出场了,市监督局的老徐一巴掌把证件拍桌上,严肃警告他, “麻烦你配合我们调查。”
店员一惊,老实回答了姜斯的话, “他是昨天下班路上被车撞死的, 肇事车辆逃逸。听说因为天太黑了, 一时间没人看清, 后来接连被两三辆车碾过去,四肢都被生生碾断了。”
“嘶——”不知道是谁倒吸一口冷气。
姜斯想到昨天当着箱子和牌位前, DM说得那句反问——“走大马路上被车撞也能是游戏的事”。凉意从指尖向上蔓延, 心中沉了又沉。
店员还在叹气, “谁能想到意外发生得这么突然, 我前两天刚入职,和他也就说过两句话。一转眼, 他就没了。”
抿着唇, 姜斯道:“我们要去进去看看, 你”
“这, 要不然我给老板打电话说一下?”店员踌躇,拿出手机就要拨号,被海棣拦下, “先不要通知他。”
说着,他冲老许使了个眼色,“辛苦你在这和他聊聊,我们要进去查看。在出来前,谁也不能通知。”
“好。”老许隐约知道点内情,听到他不用进去便忙不迭应下,拉着店员到一边问起这个剧本杀的情况。
店员阻拦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进去,战战兢兢对老许道:“你好,我也只是刚入职,什么也不清楚,这店到底是有什么事啊?”
“不急,先聊会。”老许道.
“姜哥,那个死的人是这里的员工?难不成他也是剧本杀的DM?”林楠这么问,心里早就有了猜测。浑身越发觉得森冷,坠入寒冬腊月般的冰窖一样,寒颤连连。
“是。”姜斯手指无意地蜷起,“昨天,他带我们刚玩过这个剧本杀。”
“”
察觉他情绪低落,海棣将他冰凉的手掌包在手心里,沉声道:“这和你没关系,他一直在这里工作,就算不是我们也会有其他玩家。”
姜斯还没来得及回答,向古旬在问过海默昀祠堂方位后,已然大步流星推门进去,将几人都甩在身后。
“我们进去看看。”说着,姜斯也走进去。这次门没关,阳光照进来稍微驱散几分阴暗,只是还是有股潮湿发霉的味道弥漫整个祠堂。
“曹。”林楠看清的一瞬间就低骂出声,引得其他人视线后才解释道:“这里的布置和榕城一模一样,简直是一比一复刻出来的。”
“这里很干净。”向古旬道,“要不是你们提前说有古怪,就连我到这里也发现不出来。”
他说的干净自然不是里面环境干净,而是没有鬼。单看着,这就是一间有些年头的老房子而已。
他边说边走到祠堂前,去看上面两牌被摆的整整齐齐的牌位。拎了拎,又低头闻了下,接着翻到背后,红字东瀛名的那面牌位,沉默片刻。
“桐木做的牌位,朱砂写名字。”他扭头看向姜斯,“你说这是什么?”
“地府生死簿。”姜斯道:“生死簿不仅可以用来记录魂魄生平,还能拘魂。”
“给逝去的亲人用这种办法,看来这家店的老板也不是什么孝子贤孙。应该想着用他们的魂魄给自己挡灾罢了。”
“没错。”向古旬放下牌位,刷地从背包中抽出一把桃木剑,捻出两张黄符掐咒使它自燃后甩至空中,长剑挑纸,趁火光未熄灭,一招朝着牌位扫去,将其尽数扫空。
劈里啪啦地实木牌位纷纷落了一地,只剩干干净净的桌面。
“这样,不会激怒它们吗?”海默昀还记得自己就是把牌位扔了后,路上就遭遇了车祸。
“早晚都是一样的,用不着客气。”向古旬冷冷瞥了他一眼,“你对它温柔点,它就会放过你?”
海默昀闭上嘴。
姜斯正要上前去说箱子的事,就见向古旬脚尖点地,一个空翻腾空而起,长剑朝着木箱直直劈去。
金属被撞得一声巨响,却丝毫没有要断的意思。
向古旬踩着供桌再次使劲一劈。
力道之大,整个实木桌子都在颤动,更别提动手的向古旬了,手掌被反击的力完全震麻,桃木剑也有要裂开的趋势。
“”林楠小声叨叨:“用木剑打金锁,怎么想的?”
姜斯拍了他一下,低声解释:“那不是普通的木剑,雷击木锻造出来的,硬度可比金属大多了。据说,就连托塔天王的锁妖塔都能被劈开。”
林楠震惊:“真的假的?”
“假的,传说而已。”姜斯道。
说着,向古旬已经翻身落地,沉声道:“这个锁有问题,我刚才感受到上面有股力道在和我做对抗。”
“这真的不是力的相互作用吗?”林楠默默在心里吐槽。
姜斯咳了一声,“正常,不然这间祠堂不会这么干净。”面对向古旬疑惑的眼神,他把昨晚获知的来历一股脑说了出来。
“那该怎么破开?”向古旬盯着箱子陷入沉思,“直接放火?”
“先别放。”姜斯道,“等我找人帮个忙。”话落,拿出准备好的纸钱刚要点燃,忽地想起什么,看向海默昀和林楠催促道,“生人勿看,你们关门先出去。”
早有经验的林楠这次没有一句反驳,直接跨出门槛走到院外。海默昀则一头雾水地左右看了看,听话地关门出去。
大门一关,所有光线被隔绝在外。
祠堂内昏暗又安静,在一片晦蓝幽寂的气氛中,火光陡然冲破这片空间。姜斯幽幽念出请神咒。
纸灰无风呈漩涡状一圈圈飘起,室温下降的同时,赤红色的长袍逐渐显形。
“咳咳——”姜老头和梦中一般,又隐隐不同,手持白笏板,端出一副威严模样。斑白的头发头上戴了四方黑色巾帽,双眸精光目视众人,带着洞若观火的清明。
“这是?”海棣刚露出不解,眼神落在姜老头手中笏板墨笔题有四个隶书大字:你来了吗。
好奇怪的题语。他心道,暗自记下找个机会问问向古旬。
姜斯牢记“工作中要称职务”这句话,起身向两人解释:“这是城隍大人。”
其实不用他讲,向古旬已经认了出来,收起剑冲着姜老头规规矩矩作揖,“小道向古旬见过城隍老爷。”
城隍属道家一脉,由《周礼》蜡祭八神之一的“水庸”演化,乃是道家正统的管领一方的神明。历朝历代都有立庙祭祀城隍一说,在民间威望极大。
没想到姜斯居然能将城隍正身请出来,向古旬惊疑不定,不动声色朝他连连看去,心中估摸这人到底什么来头,回去一定得好好问问沈笏,打听清楚。
不是说这人就是个开纸扎店的老板吗?
“嗯。”姜老头稍稍颔首,看向正前方的供桌,问道:“这就是那箱子新娘?”
“是。”姜斯道:“刚才向道长用桃木剑试图将锁斩开,却丝毫未动。我们怀疑这不是普通的锁,也是邪术制成的。”
“邪魔外道的东西,也能在宁市撒野。”姜老头将手中的笏板甩出去,就见这外表其貌不扬的一块长板在锁上敲击,啪嗒金属声落地。
锁被砸得四分五裂。
伴随金锁落地,木板吱呀吱呀响个不停,就像是被解除什么禁制一样,半人高的木箱从悉悉簌簌的颤动,变成砰砰巨响,似乎下一倾,就有什么东西就要破箱而出。
“装神弄鬼。”向古旬将桃木剑掷出,剑尖直直插入箱中,一声凄厉惨叫像是挠在毛玻璃上发出的,刺耳尖锐到人只听着就生理不适。
桃木剑扎破木箱外壳的刹那,被严密包裹在箱中的恶臭铺天盖地地冲着在场的人鬼一并袭去。
能叫人头脑眩晕,脾胃翻天覆地滚动,就差跪地直接吐出来的恶臭。
又是这种味道。
向古昀和海棣已经齐齐露出难色,屏住呼吸勉强才能站立。
姜斯身处其间,居然觉得还好。
也许是他从幼年到少年时期经常闻到这种尸臭的原因,居然在此刻产生了抗体。不顾海棣拉扯,孤身上前,踩上供桌,将木箱彻底打开。
因着原本祠堂就没什么光亮,箱中更是里面黑漆漆一片,姜斯点燃蜡烛送至箱前,往里看去。
和一颗灰白泛着青黑色的头颅对视个正着。
姜斯下意识屏气,直勾勾盯着它。这颗白骨化的头颅,或者称为髑髅,便圆滚滚沿着箱子一直滚动,擦着姜斯的脚,滚落地面。
黑洞洞的口腔透了风,竟然神奇般的发出铃铃笑声,比刚才尖叫声好了一点,也仅是一点而已。
被味道熏得连嘴都不想张的向古旬和海棣只能看着它这样发疯,姜斯不惯着它,跳下桌子,冲着髑髅踢了一脚,没曾想这玩意顺着力道滚出去一圈又回到原地。
这次变了声调,阴恻恻警告:“你想死吗!”
很可惜,它说的是东瀛语,在场人每一个能听懂的。
它破口大骂一会,发现没一个人在意,甚至姜斯还举着蜡烛威胁:“闭嘴,再发疯就烧了你。”
只可惜,髑髅也没听懂他再说什么,依旧喋喋不休,听语气应该是在咒骂。
姜斯只能拧着眉心冲着海棣道:“你把手机拿过来。”
“?”
“打开翻译软件,我跟它聊两句。”说着,他拿出自己的手机,两个设备放在一起,一个翻译汉语,一个翻译东瀛语。
姜斯对着它的声音录了一会,低头去看屏幕上的文字。
翻来覆去竟然都是:“你们这群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把你们碎尸万段,全部都不得好死——”诸如此类的话语。
“”
姜斯懒得再听,干脆打字,把刚才威胁的话让设备翻译。
这下,髑髅竟真的安静下来,骨碌碌绕着姜斯转了一圈,十分正常的语气说道:“你烧了我,你也会死。”
姜斯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姜老头。殊不知,姜老头其实一直在打量他,看见姜斯一直有条不紊地处理事情,心里原本对他不听话来吃阴间饭的行为有了动容。
当年爱哭的小孩,也是长大了。
姜老头道:“髑髅有灵,能觉知世事,经常有髑髅神一说。它说的不一定是骗你的。”
“我就不信,你烧成了灰,那诅咒还能残留。”姜斯恶声道。
“哈哈哈哈哈——你以为就没人想过这样?那些想动手的人,白骨早都堆成了小山。”髑髅空洞洞的眼睛面向姜老头,阴毒道:“就算你们把我带走,这诅咒也会生生世世传留下去,直到真正地被时间消解。”
到底它也颇为忌惮这些人,能将木箱破开,百年来的也只有他们。“除非你们帮我找个人。只要他死了,我会放过你们。”
“找谁?”
髑髅声音一滞,接着蓄足了力气仿佛是个人将嗓子捻成一条极细的缝隙,怨毒而尖细开口:“我的后代,我那唯一的孙子。”
“平川氏最后的血脉,平川春原。”
第60章 第 60 章 箱子新娘11
群青色的夜幕与辽阔的海际晕染成一团怎么也化不开的浓郁墨色。在海水波动起伏中, 游轮甲板像幼时的摇篮般缓慢而又稳重地晃动。
迎风而立站了个身材中等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头发微长, 架着副金丝眼镜, 眼镜下的一双单眼皮眼睛稍稍眯起, 朝远方看不见的尽头望去。海风呼啸, 扬起风衣衣摆,正在猎猎作响声中,有个白裙金发女孩端着酒杯靠近。
她白净的脸上洋溢起热烈的笑容, “平川先生,你怎么一个人在这看风景?”
“我不是在看风景, 我是在看人。”平川春原伸手指向前方, “你看见了吗?”
“这片海除了我们, 还有谁吗?”金发女孩循着手指方向看去, 但无论怎么睁大眼睛都看不见任何一艘船的身影。
“没有啊。”
“不,他们就站在那里, 正看着我们。”平川春原一开口, 轻声的话就散入风力, 只让女孩听清一两个单词。
她懵了一瞬, 面对这位著名的作家,试图再次搭话, “那您知道他们是谁吗?”
“是我的家人。”平川春原一出口, 女孩的脑子跟头发一样在风里凌乱。
什么叫他的家人。
作为拜读并且崇拜这位平川先生的忠实读者, 女孩对他的遭遇能倒背如流。
平川春原, 三岁丧祖父,五岁丧父母,同年, 颇为兴盛的平川家族一家上下几十口人,全部因为意外纷纷暴毙,只剩下他一个年幼的孩子。
后来平川春原靠着一本自传书爆火,所著的书被翻译成十几个国家语言,畅销几十个国家。也靠着这本书,让无数人都认识到这个命途多舛的天才作家。
女孩没了话,愣愣站在一边。
平川春原却提起兴趣,主动说道:“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大海。这里非常平静,祥和又开阔,到处都是自由的生命力。”
“但是,东瀛不就是岛国吗?您从小应该经常见到大海才对啊。”
平川春原沉默,偏头看她,不远处的灯光反射到镜片上,东亚人特有的黑色眼珠此时已经和夜色融到了一起。女孩看不清,也不知道平川春原此时脑中想到的画面。
潮湿的海腥瞬间将思绪拉回几十年前,女孩风中凌乱的长发下的脸和记忆中的疯女人重叠在一起。
幼年的平川春原仰头看着巨大箱子中只露出一个头的疯女人,她的皮肤枯黄如树皮,头发比夏天疯长的野草还蓬乱,两只黑色的眼珠像墨色的扣子,只是缝在脸上作为装饰。
除了听不懂的咒骂,平川春原从来没听到她说第二句话。
父亲骂她疯婆子,母亲骂她下滥货,周围的叔叔伯伯没一个对她好脸色,似乎多看一眼都是晦气。
他起初并不知道这个疯女人是他亲生奶奶。她被关在箱子里,像被插在花瓶里的仙人掌,格格不入又生命力顽强,似乎怎么也死不掉。
后来平川春原才听从堂兄口中得知,原来疯女人每天面对的黑白照片就是他已经过世的祖父。
至于祖父为什么过世,大家都说是被疯女人气得。祖父原本身体就不好,施舍这个逃荒来的疯女人各种好饭好菜和一个能遮风挡雨的房子,而代价仅仅只让她来照顾祖父而已。
她却连这都不能办好,甚至不甘寂寞的和祖父的兄弟眉来眼去。
祖父的病越来越重,常常咳血,就在这时,他又撞见疯女人和别的人勾搭滚在了床上的场景。
他为了惩罚疯女人,特意托人从海外运来一只大箱子。假装里面有要找的东西,叫疯女人钻进去去拿,等人完全缩了进去后,忽然从后面锁上。
疯女人只能靠着一个仅能容纳头颅的开口存活。
祖父告诉她,这是惩罚,什么时候愿意改了,什么时候就放她出来。
疯女人信了,乖乖在箱子里一呆就是一个多月。
祖父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宽容,从时不时的打骂,到后来能温柔的抚摸。疯女人成为一个安顺乖巧的床头花瓶,听从他的各种指示。
就在她以为能获得自由的时候,祖父突然自杀了。他当着疯女人的面,将掌心中长长的铜制钥匙生生吞了下去。
等别人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倒在床上,身体僵直。
疯女人还没从死亡的恐惧中走出来,便想到另一件事。没了钥匙,她怎么出去?
她用一张嘴,好话求了个遍,求他们大发慈悲放她出去。
大家族的人自然都是知书达理的人,听她的恳求,说不动容是假,更何况她还有几个孩子。
但是一问起钥匙在哪。
疯女人便说在祖父的胃里。
在活人的胃里尚且不能吐出来,更何况死人的胃?
人死了本来就可怜,怎么能用刀子剖开腹部,割开红色的胃去出一把冰凉凉的钥匙?这是对亡人的冒犯。
于是,所有人都想尽了借口拒绝她。
钥匙不行?
那锯子呢?
平川家的人请了工匠试图打开木箱,不想祖父找的箱子都是特殊材质定做,看着普通,实则暗藏玄机。
割也割不开,打也打不开。只能让她在里面一直呆着。
平川家的人将祖父风光大葬,按家族祖训,丈夫死后,妻子要守孝三年。
正好疯女人出不来箱子,离不开这个家门半步。
于是他们将巨大的黑白照片挂在墙面上,三五个人抬着箱子把她移到照片前,好让她一解相思之苦。
这个好主意正是和疯女人滚过床单的小叔子想出来的。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哥哥,于是想了这一招来弥补。
他又觉得自己对不住嫂子,于是起初会天天亲自喂她吃饭。
当所有人都觉得这事办的再完美不过时,疯女人突然疯了。
她一开始还能软下声音,求助各种人,男人女人、大人小孩、主人下人。可没一个人能帮她。于是她疯了,见到谁都是破口大骂。
她骂的越凶,家里人越说她疯了,更不把她当人看。
几个月下来,被装在密不透气的箱子里,身体再干净也是污臭熏天,气味被风一吹,能飘十里远。
渐渐地,大家觉得太不能入鼻,干脆连房屋的门都锁了上去。想到她,才去喂一顿饭,想不到,就只能饿着。
记不清到底将她关了多久,反正年纪还小的平川春原误闯了进去。
他仰头看着她,从她杂乱灰白的长发中,隐约窥见那黑洞洞的眼睛,盯了会,突然从里面爬出一条又长又粗的蛆虫,在空气中蠕动着白嫩嫩的身体。
疯女人没有死去,她的头还在随着呼吸平稳地缓慢地晃动,却入了定一样,感受不到外界的存在,口里只知道重复一句话。
“平川家的人都该死。”
祠堂里,髑髅忽然扯起更加尖锐的声音,重复大喊:“他们都该死!全部都该死!这群畜生,我不能容忍有一个杂种活着!”
空洞洞的窟窿用尽力气迸射自己的恨意,讲述接下来的事。
“我在木箱中整整呆了一年零三天。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忍下来的,我感觉到我身上爬满了虫子,箱子里不见天日的身体不断腐烂,散发出难闻恶心刺鼻的气体。腐肉上的虫子肆无忌惮啃噬我的血肉,钻入我的血管在里面产卵,然后无数的虫子游走在我的身体里。”
“有的虫子爬上我的脸庞,爬到我的头发,钻进我的耳朵,从耳朵又滑入眼睛,一点点吃着我的身体。到了最后,我两只眼睛全部都看不清了,我的舌头,我的鼻子,全部被吃了个干净。”
“都是他们害的,每个人都知道该怎么救我,没一个人是想救我的。”
“可是平川家的人也不知道,虫子啃噬我的身体,我也在啃噬他们的身体。靠着他们,我强撑着活过一年,我知道我就是在等这个箱子最后的时间。它能帮我报仇。所有靠近箱子的人都会被吸干生气而死。”
姜斯低头看着一个小小的髑髅在地上翻动,问道:“你的身体是谁分解的?”
宁市只有一个头颅,那就说明身体被分布放在了其他各市。
髑髅冷笑,“是他们请的高僧,说我怨气太重,必须找同样的几个箱子,将我分成四块,分别锁进去,这样才能让我的诅咒的消减。”
“你知道吗?平川家是一个非常大又很潮湿的木制宅落,就和这间祠堂一样,到处弥漫着发霉的难闻的味道。这群人以为把我分尸就能解决问题,为了不让外人知道,花重金打点好高僧的嘴,将四个箱子分别埋在东南西北四个角,美名其曰:用人气压制诅咒。”髑髅哼笑,“他们错了。”
“他们以为就我一个人,其实我身边有好多人。这箱子里面,有无数道人抓出来的指甲印,一道印就是一个人。这些蠢货还找了同样的四个箱子将我们关进去。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所以其他人都因为你和这些箱子死了?”姜斯问道,“那平川春原怎么躲掉的?”
“”髑髅道:“他和你一样,想放火烧我。我放了他,他跑了。”
“正当我以为他不会再回来的时候,过了几十年,他居然又回来了。他还是害怕家族的诅咒会蔓延到他身上,于是特意来解决我们这些祸害。他觉得既然我是要报复,就干脆找一群人来给他挡命,什么时候我消了气,他就能好好活着了。”
姜斯抿唇,“所以,他特意开了家剧本杀店,又特意将这里装修成平川家的模样,诱导不知情的玩家进来做招魂仪式,实则是让你吸气运平复怒火的?”
“是这样。”髑髅嗤笑:“他怕死,连来也不敢来。找个你们的国人当合伙人,忽悠他代笔写了个故事。结果刚把我带到这边,那个合伙人就死了。他也是个蠢货,谁都信。”
这话音外的不屑谁都能听出来,在场的人毕竟不是冷血动物,听到接连有无辜人死在他们一家人来回的算计中,说不愤怒是不可能的。
姜斯一脚踹在髑髅身上,冷声道:“你找平川家复仇就算了,其他人何其无辜,他们不仅没做过什么错事,反而更多人是对你抱着同情的。你就这么趴在他们身上吸走气运,当真心安理得?”
“有什么不安的?人性本来就是下流又龌龊的,同情算什么东西,能把我从箱子里放出来吗?”髑髅心安理得说着,甚至笑了几声,腾空飘起,似乎在和姜斯对视,“你别忘了,我也能要了你的命!”
姜斯越过它看向姜老头,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安心。丝毫不在意它的要挟,甚至上手一把抓住它,微笑道:“你可以试试,看我会不会把你挫骨扬灰。”
髑髅沉默半晌,恨恨道:“今天,我必须要杀了平川春原。”
“平川家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你知道他在哪吗?”
“隔得太远,我感应不到。”髑髅骂道:“说不定早跑到其他国家,他那么贪生怕死。”
“我来找人。”海棣终于开了口,旁若无人地忽视其他视线,盯着姜斯认真道:“我应该知道怎么联系他。”
“嗯。”姜斯点头。
髑髅补充要求,“我要他出现在这个城市。这样我才能动手。”
不等海棣说,姜老头沉声道:“按照东瀛习俗,女子出家从夫姓,你自己也是平川氏。你可记得?”
“”
姜老头不管它有没有回话,继续道:“人间曾有屠全族者,行凌迟之罚。屠杀自己亲族,在地府中判决更重。在地狱则是一一受过十八重地狱才行,你确定想好了确定要杀这最后一个人?”
“我必须杀了他。”髑髅咬牙切齿,“他身上的血脉,这么肮脏,早就该灭绝世上了。他的父亲是我被强迫生下的。当年心软放他一命,现在我早就后悔了。”
“好。”姜老头点头,“子时,阴差准时带你去黄泉。”
“就算暂时留下你,这箱子也不能再留。”
木箱成精,为祸人间。
精怪不似人类鬼魂,做错了事还有地府出面惩治,这种东西一旦走向邪道便只有毁掉它一个途径。
姜斯转头取出一沓黄纸,点燃朝那空了的木箱扔去。
髑髅本想说这箱子轻易烧不坏,却没想到这纸沾火居然隐隐泛着金光,沾了木箱,几乎瞬间就将其吞噬。
“这是什么纸?居然这般奇特?”向古旬忍着腐臭的异味惊讶开口。
“就是普通的黄表纸。”姜斯说道,“我把它在泰山石下压了一整晚,用来烧邪祟正好。”
纸灰飞做白蝴蝶,纷纷朝外飘去.
木门被推开的霎那,金光随之倾泻进来。姜斯还没跨出门槛就见海林二人齐齐往这边看来,两人不仅年纪相仿,就连眼神都神同步,像小狗似的带着湿漉漉的期待。
“怎么样了?”海默昀最先耐不住性子,大步跑过来。
“今天就能了结。”姜斯说着,看向海棣。海默昀跟着期待看去,“哥。”
海棣颔首算是认同了这话。
海默昀发现只有他们两人,诧异问道:“是不是少了一个啊?向道长呢?”
“他在处理那堆牌位。”姜斯回头往里去看。虽然里面并没有什么鬼,但是毕竟是正儿八经的的牌位,向古旬在毁掉之前还得做个法事规规矩矩将其安顿。
而姜老头在交代完事宜后则径直离开,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
姜斯多年没见他,不说落寞是假的,但是正事在前,也只能把这点情绪往后放放。眼见向古旬已经完事跟着出来,问道:“接下来的事——”
“我要去其他几个城市协助道友一一处理。”向古旬道:“事不容缓,我现在就要出发。”
“我安排司机送你。”海棣道。
向古旬也不推辞,向海棣道谢后就匆忙离开。
他离开了,海默昀以为自己也能跟着走,哪知刚迈步,就被喊了回来。
“你干嘛去?”姜斯奇怪,“事情还没完呢,得在这等着。”
“还有啥事?”林楠插话。
“还有个该死的人没死呢。”姜斯淡淡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循环就差最后一步了。”
他们留下来,一方面是等着最后髑髅报完仇,一方面是盯着它不能放任它滥杀无辜。
在地球的另一边,夜幕早就降临。凉凉的夜风和手机铃声一起来到平川春原面前。
颇为愉悦的心情被这通电话撕了个粉碎,他顾不得接下来还有的应酬,径直找到主办方表示要立刻离开,前往最近的机场。
主办方再三挽留,平川春原难得冷下脸,生硬地要求:“我必须现在立刻马上离开邮轮回到陆地上。”
见他这么强硬的态度,主办方只能答应,安排了小船送他先离开。
秘书为他预订好了机票。等平川春原一路终于上了飞往华国的飞机这才算安心。手心紧紧攥着轻便的手机,在源源不断的冷气吹拂下,竟然还沁出了粘腻的冷汗。
几个小时前,他接到的电话正是来自华国警察的正式通知,让他立刻飞往华国配合调查近期的意外死亡事件。
平川春原自然第一反应就是因为他搞出来的剧本杀游戏的原因,眼看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他自然不可能自投罗网。
正要找理由拒绝,就听对面的警察用字正腔圆的英语道:“如果你不回来,那你私自偷渡入境的木箱将会遣返东瀛。我们也会以官方名义,通过对你提起警告和诉讼。”
平川春原现在的身份不在于他姓平川,而是他身上拥有的知名作家身份。
如果被华国警方这么一搞,他将会身败名裂,更别提还有麻烦的官司。
他只能先应下来,安慰自己只是回去而已。剧本杀游戏已经死了那么多人,此消彼长之下,在他身上的诅咒也不会剩余多少。
只要他足够小心
飞机平稳落地,平川春原一直紧绷的神经在眼看乘客陆续下机后提到了最高阈值,像被上紧了的琴弦,经不起丝毫的拨弄。
他僵硬地下了飞机,没有行李的拖累,走得格外得快。
电话再次响起,依旧是华国警察。对方告诉他,已经派了公车在机场等待。
平川春原舒了口气,有专业的警察保护,这一趟肯定不会有什么意外。
却不想,他这个念头刚起,背后猝不及防被人狠狠推了一把,发胖的身体顺着惯性向前扑去。
迎面是一辆机场作业车辆,在撞到平川春原的前一秒,旱接在车窗上的钢管突然脱落,呈一个与平行地面的角度,径直插进平川春原胸口。
扑哧——
尖锐的钢管尖贯穿他的身体。鲜血立时四溢,将雪白的衬衫完全浸湿。
平川春原难以置信地握住钢管低头去看,任凭他再如何才华横溢,也找不到除了“疼”的任何形容词来表达他现如今的情绪。
四周的行人似乎发现了这场意外,有人大叫安保过来救人。
平川春原觉得这声音在耳边逐渐远去,似乎不久前海面的风声又袭来,揉碎眼前的视线。
他竟然看见他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一幕场景。
在近在咫尺的作业车辆玻璃的反光中,有一个干枯的女人头,粗长的白蛆从她眼眶中钻出来,又钻到和她面对面瞪大了眼睛的平川春原眼中。
他身体触电般颤抖,拼命想退后,挣脱钢管,逃离这里。
嘭——嘭——
瞬间,迎面的玻璃忽地爆裂,无数细小的渣滓朝着平川春原的眼球里面争先恐后的扑去。
几片大点的玻璃碎片往他的脖颈动脉极为迅猛扎去。
猩红的血如喷泉涌出。
周围人吓傻一片,而他原站在原地,以这么一种极为离奇巧合的意外就此结束了生命.
阴差一手拎着髑髅,一手拎着锁链,锁链那头拴着平川春原的脖子,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出剧本杀的大门。
姜斯往他两边看去,指着平川春原,难掩厌恶问道:“他带回去会怎么处理?”
根据从天师协会那边的统计,仅因为剧本杀意外死亡的人数高达十六人,另外有十五个人因为各种意外或轻伤或重伤。因为木箱诅咒的效力,甚至人传人改变了受害者家属的认知。
这么长时间,没有一个家属发觉不对。发觉不对的当事人又没证据证明——在警察那边,早就确凿定下都是属于意外死亡。
髑髅的罪洗不清。但平川春原作为一手的操纵者,不会比髑髅的惩罚更轻。
阴差瞟了一眼平川春原,“他啊,他回去必定是上油锅下火海,起码得煎熬个几百年吧。”
“你放心,判官最讨厌的莫过于这种贪生怕死的人了,绝对不会放过他。”
姜斯这才点头,给他让开路,“那就好。”
阴差带着人走了没几步,忽地又转头对他道:“你可还记得在白云观中,我曾押解的女鬼?”
“她怎么了?”姜斯没想到在这还能听到关于秦战生妻子的消息。
“她托我给你带句话,上次见面忘了说来着。”阴差顿了下,说道:“秦战生死之前,她就把人给阉了,也算给你出口恶气。其实她早就在她家楼下见过你,你当时拎把刀站了许久。最后你还愿意答应帮忙送走她和秦战生的两个孩子,她完全没想到,还说非常感谢你什么的。”
“行了,大概就这些,再多我也记不住,你且听听就行。”
阴差走了一步,再次转头对姜斯道:“她是个穷鬼,这带话的钱,你得给我出了。”
接着挥挥手,转眼消散眼前。独留姜斯愕然愣在原地,百感交集。
海棣打完电话再进来,就看见姜斯坐在柜台后,支着下颌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他走近了,姜斯依旧没什么反应。
“我在思考人生。”姜斯闷声道:“你说人活着到底为什么呢?”
这下轮到了海棣诧异,“好好地想这个干什么?阴差刚才对你说了什么?”
姜斯抬头,看向他,“没说什么,是我自己想不明白。感觉特别没意思。”
“你不开心?因为那些死的玩家?”海棣居高临下只能看见他挺直的鼻梁和一点点因为挤压而溢出掌心的颊肉。
心头软了下,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蓬松的短发,“一直见你都是游刃有余的样子,还以为你看惯了这些事,没想到也还会低落。”
“见得再多,那也是一条条人命。”姜斯说到一半,忽然觉得是自己钻了牛角尖。
他惋惜没错,可这也不是他的错,尽力能做到恩怨两讫已经是尽力了。
“算了,我们走吧。”姜斯无奈叹气,起身绕过柜台朝外面走去。
海棣惊讶他这么快的情绪转变,紧跟上去。
寂寥的店外此时围了不少被拉来工作的警察,扯着蓝白警戒线正要将店给封起来。见此姜斯顿了顿,忽地想起来他好几天没见到了楼齐磊了.
时隔几天,葛凯再次接到姜斯的电话。
彼时他正端茶享受好不容易才有的休息时间,看见姜斯两个字出现在手机屏幕上时,一口茶含在嘴里不上不下。
踌躇半天,才接起电话。
姜斯这次没故意刺他,难得心平气和地问,张烁有没有离开公司,以及关于《避世》最后的声明怎么发。
葛凯诧异:“你不知道他早就被开除了吗?据说还被人出手封杀,在这行混不下去,只能回西北老家待着。”
姜斯一愣,听他继续讲。
“我们公司被收购了,我也已经辞了职。至于《避世》,版权转让了出去。你不知道这事?”葛凯奇怪,“海总没对你说吗?”
姜斯这次是真的没忍住,觑向若无其事把玩手机的海棣。
他手上包着纱布,总算是放弃了自己开车的意图,让家里司机来。
“没有。”姜斯问葛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两天在那家私人餐馆见面后,第二天海总的助理就来商谈这事。”葛凯沉默片刻,“姜斯,你实话说,老秦的死和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要杀了他?”姜斯很奇怪,“你一个,张烁一个,我就算要杀人,不应该先从你们下手吗?”
“”葛凯震惊,后知后觉发现,身为同一个部门的同事,好像确实是他和张烁得罪姜斯更多。
姜斯继续道:“我现在生活挺好的,犯不着因为他葬送未来。”
葛凯:”“我知道了……那个谁,楼齐磊是吧?老秦赌博不剩一点钱,我就把自己的钱都拿出来把他家人安顿好了就当我替老秦做的最后一点弥补。”
他后面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自从辞职后,忽然一下子闲下来,就像顿悟一般,葛凯也渐渐开始反思起以前的管理问题。
这行放在哪个国家都是绝对辛苦的,但是大家都搞得这么累,就是对的吗?
姜斯直接打断他的废话,古怪问道:“你和秦战生到底什么关系?”
这个铁公鸡居然会拿出自己的钱来替秦战生赎罪?
葛凯:“我自己良心发现不行吗?”
姜斯无语,还以为发现了什么大瓜。兴致一下跌落,懒得再说,挂断了电话。
海棣压根不知道姜斯已经知道了这事,借着海夫人要当面道谢的机会,将人再次拐回家里,拿出准备好的文件递过去。
“这是什么?”姜斯配合他,做出一副不解的样子。
“你看看。”海棣的唇角几乎压不住,下意识抱臂侧靠在书桌边缘,好整以暇注视姜斯的神情。
“嗯。”姜斯翻了一页看见《避世》的名字的时候就已经猜了出来,一目十行浏览一遍,笑着递还回去,“恭喜了。”
海棣对他这么平静的态度感到不理解,再三确认,“你真的看完了?”
“嗯嗯,看完了。你买了《避世》的影视及周边版权不是?它是我和很多人的心血,我们只希望它能顺利上线被更多人看见。在你手里应该会发展的更好。”姜斯笑了笑,“我对它有信心,你绝对不会亏钱的。”
“你看见这个了吗?”海棣沉默片刻,将合同翻到倒数第二页。指着上面的字,甲方公司持有代理版权。
甲方公司就是海棣手下的影视公司。
“代理版权?”
“我觉得一部作品应该只属于它的创作人。所以我另外准备了其他的合同。”海棣解释,主导项目的人不仅会拥有应该的署名权,还包括相应的分红和版权。
良久,姜斯叹气,并给出评价:“你真不是个合格的资本家。”
“我们这是社会主义国家。”
姜斯眯起眼睛笑了起来,涟涟的笑容从琥珀色的眸子晕染到了眉梢,又在清脆的琉璃吊灯的暖光中跳跃,一阶一阶向上攀爬,直到紧攥海棣的心脏。
“我该叫你什么?老板还是男朋友,又或者亲爱的?”他慢慢道:“你要是恢复记忆就好了。”
“你不喜欢现在的我?”
“不是。”姜斯下意识摩梭手腕上的紫檀珠,避也不避和海棣直直对视,“我不想让你一直带着愧疚想要补偿的心理和我相处。”
“你不觉得”他努力寻找着准确的形容词来形容,“你太迁就我了吗?”
“”海棣觉得他找助理看得书都是假的,说好的面对恋人要多多顺从,这样才能加深感情呢?
一会他就把书扔了。
“咳——”海棣慢慢靠近,等姜斯的目光从平视变为稍微的仰视,他才幽幽开口,“其实我是别有所求的,没你说的这么好。”
说着不等姜斯反应,一只手扣着他的头,十分亲密地滑落他后颈上,贴着纤韧的皮肤稍微用力板了一板,便稍稍俯身吻了上去。
这是第一次,姜斯发觉眼前人和那生魂不同的地方。
海棣的手指太过炽热,贴着的皮肤都快要被灼痛般。一点不似多日前,那冰冷刺骨的触感。
这样一冷一热的温度,完完整整合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小棣——”海夫人习惯性地先敲了敲门,接着直接开门进入。
霎那间,她僵滞在即将进入的动作上,书房的两人同样呆立原地。
姜斯死死低头,额角抵在海棣的肩头,不肯抬头面对现实。
海棣无奈回头,带着无可奈何的埋怨和一点点羞愤,冲海夫人道:“妈,你下次听我的回答再开门可以吗?”
海夫人一句话没说,砰一声关上门。
气氛安静了几秒,她从门外掩耳盗铃地补充道:“小姜,夜宵被阿姨放在了楼下,你记得忙完下来吃两口。”
“”
姜斯这辈子第一次这么窘迫,简直不敢想以后怎么面对海棣的父母,只能先放空自己,抵着额头,闷闷道:“都怪你。”
海棣毫不走心,反而觉得难得见他这样,捏了捏他的后颈肉,试图哄道:“反正都发现了,他们肯定不会再来。我们再亲会?”
“嗯?”
翌日
姜斯特意没早起,等到十点钟才下了楼。没想到,海夫人是去上公司了,祁山牧还在客厅看书。听到声音后,头也不抬地打声招呼。
“起来了?”
祁山牧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只见海夫人从书房回卧室后,就开始翻找东西。问她,她也不说。今早又把一个蓝色的丝绒布盒交给他,叮嘱一定要转交给姜斯,让他千万收下。
祁山牧便一直等在客厅中。
“嗯。”姜斯颇有种想掉头回去的冲动。
“那个东西,是你阿姨让我给你的。你收着。”他冲桌面的盒子抬了抬下巴。
姜斯奇怪,“这是什么?”
难不成还是什么法器,要让他看看?
想着,他好奇拿起来,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块男士腕表。
祁山牧见他拿起来便默认他已经收了下来,自觉任务完成了,转身就离开客厅,丝毫不给姜斯反应的机会。
看着这块价值不菲的腕表,姜斯欲言又止,好想知道这是不是海夫人觉得他配不上自家儿子,于是就甩出一块豪表,让他识相点自己离开。
于是他找到海棣咨询。
海棣诡异地安静片刻后,给出准确答案。
“她应该是觉得给你传家手镯不太适合,就换成了腕表。嗯,这是表示对你身份的认可。”
姜斯对此表示将信将疑。但直到他离开宁市也没找到机会将腕表当面送回。
眼看他自己和公司的谈判结束,楼齐磊的工亡赔偿也已经到位,他女儿继续进行化疗。姜斯感觉应该回榕城继续经营自己的小店。
再不回去,他店都要彻底关门了。
海棣试图挽留,多让他在宁市待几天。
姜斯摊手,“我也不想异地,但是我家里还养了几个鬼怪,再不回去,我怕她们直接找到宁市。而且我回去还要拍片子,剧本已经写好了。”
海棣没了话,拉着人抱了好一会,才亲自送人去机场。分别前再三叮嘱一定要多打电话。
姜斯笑着应下,转身离开。
他一路心情颇好拎着行李回到家门前,面对好久没回来的房子,正想着一会先去外面吃饭,回来再收拾卫生。
哪知一进门,迎面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音乐。
铿锵有力的DJ随着节奏律动,红□□光闪烁,在数不清的身影中,一身红衣的小凤仙尤为显眼。
她穿着蹁跹拖地的戏服,踩在客厅的茶几上随着音乐蹦迪?
姜斯深深吸了口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几秒后。
他走进房门,将电闸拉断。音乐戛然而止。
正沉醉的白七娘没好气大吼一声,“谁啊!”
一扭头,她看见鬼群身后的姜斯,正面无表情盯着她们。
扬起的胳膊默默放下,她扯正袖子,老老实实站好,顺便通风报信给小凤仙。
“姜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