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鬼师3
姜斯扭头:“你刚才说他什么来着?”
他活了二十五年, 拿过见义勇为的锦旗,帮过警察追查凶案,平时不说天天去扶老奶奶过马路, 至少也是个五好青年。
今天, 居然被人这么污蔑!
罗妍:“”
她连忙上前把人从地上扶起来, 解释道:“诶呀, 误会都是误会!是姜老板救了您,您刚进门就晕倒了还记得吗?那是您离魂了,还多亏姜老板把您的魂叫回来。”
她的前半句话, 老赵还有点印象,听到后半句更觉得是无稽之谈, 胡言乱语!
“罗妍, 我看你平时工作态度也挺积极的, 怎么还这么迷信!什么叫离魂?啊!我问你什么叫离魂, 这么不科学的话居然是从我们内部同志嘴里说出来的!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老赵痛心疾首。
他说话的声音实在太吵,姜斯本来就不太待见这个老头, 这下连解释都懒得解释, 给蹲在角落的痋虫使了个眼神, 响指一打。
老赵扶腰教训人的声音陡然一滞, 感觉自己浑身轻飘飘的,有种升天的感觉。还没反应过来发什么什么事, 紧接着听见罗妍惊呼声, 忙回头去瞅, 发现自己正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
姜斯直勾勾看着他, 带着礼貌的微笑:“这下您信了吗?”
老赵顿时惊恐,弹腾四肢想要驱动身体飘回去,最后只能崩溃地发现, 他正被一个连脸都看不清的黑鬼提溜在半空中,就像砧板上的鱼、过年时被抓的猪,完全无法挣扎。
见效果差不多了,姜斯才再次点了根引魂香把人又送了回去。
第二次睁开眼睛的老赵不复方才雄威,讷讷半晌,毕恭毕敬地道出一句话:“大师,我这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不明所以的罗妍看得目瞪口呆。只听姜斯不答反问:“三十万的手术费和五千的看诊费你选哪个?”
老赵想也不想:“当然是五千。”
“嗯。”姜斯点头:“承蒙惠顾,您在本店消费五千元。请问是怎么支付?”以防老赵没听懂,他特地举起刚才焚香的香炉,“两根香,五千元,谢绝还价。”
简直是黑店!但老赵不敢说出来,生怕姜斯再打个响指把他的魂第三次抽出来。
他都这个年纪,真的受不住啊!
忍气吞声地付完钱后,在罗妍暗示下才终于想起来今天找姜斯的目的。
“咳!”老赵擦了把头上不存在的虚汗,捂着还在渗血的伤口,闷声道:“是这样,今天我跟小罗来主要是想跟你商量一下这次的宣传视频以及未来合作的事情。”
“您说。”面对花钱的客人,姜斯态度一向良好,语气也变得温和可亲起来,努力营造出让顾客满意的宾至如归的感受。
“奖金的事情,我回去就让他们给你打过去。”
老赵哪还记得昨天刚说过“他爱干不干,他不干有的是人来干!”这句话,亲切如下基层亲自慰问百姓,一把握住姜斯的手,表情真挚诚恳:“我特别看好你!榕城文旅宣传能有你的加入,那简直蓬荜生辉,如虎添翼,如获至宝!”
一连三个成语砸下来,姜斯忍不住反思是不是刚才给人冲击力太大,把他给吓得精神都出了问题。
“你过誉了合作的事情以后可以慢慢谈,我暂时还没想好计划。”姜斯说道,老赵以为他是不满意自己的话,还想再说点什么,被姜斯打断:“先这样吧。我拍摄的方式可能对你们来说也不好接受。以后有机会再合作就是。”
“你用什么拍的?”老赵狐疑问道。最多是什么高端设备,这有什么难以接受的?难不成是成本太高?
“我拍摄的对象不是阳间的东西。”姜斯道。
只要不是钱就行老赵松了口气,只是刚松完又立刻愣住,什么叫不是阳间的东西?不是阳间的东西还能是什么?
老赵不敢深思,含糊应下姜斯的话,就要带着罗妍离开。姜斯把人喊住,“您最近是不是去过墓地这种场所?”
“前两天是我家人忌日,我去扫过墓。怎么了?”老赵被这么问得心底发凉,总不能还有什么事吧?
“那你最近最好多晒晒太阳,少去阴气重的地方。”姜斯语气逐渐压低,“最好也少见不熟的朋友或者亲戚。这次你还算幸运,下次就不一定了。”
老赵一头雾水,还想再问具体些,姜斯摆手让他离开。
等老赵回家后还是没弄明白姜斯说的意思,今天的事情太过惊心动魄,他一回家就迫不及待找人分享。
发现妻子不在家,老赵咂巴两下嘴,颇有些意兴阑珊。转身去冰箱拿水喝,路过杂物间时忽地一定,穿过没关严的门缝,他看见桌上摆放了一个从朋友那里拿的旧花瓶。
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可入目的一刹那,老赵忽然升起股熟悉的阴寒冷意。
他耳边响起姜斯那句话:“最近少见不熟的朋友或者亲戚。”
解决完心头大患又有一笔额外收入,姜斯心情极好,连带着看痋虫都颇有种顺心合意的和蔼。
它蹲在角落不敢有任何动作,就怕姜斯生气,转头就和那道士告状。
痋虫知情识趣,姜斯也乐得自在,把店里的东西整理整理,往椅子上一坐玩起手机来。
这种好心情持续到看见海棣。
自从前天莫名其妙地一场对峙后,姜斯现在看见他就感觉浑身不舒服——既不是讨厌的别扭,也不是闹掰了的疏离。
就好像在他前方出现一团能淹没世界的白雾,看不见前路,不知道方向,生怕一踏进去会是万丈深渊。
姜斯讨厌这种失控感,连带着也不喜欢造成这种失控感的罪魁祸首。
海棣目不斜视径直走到他面前,姜斯也只做没看见,努力全身心投入手机,想在屏幕上盯出个洞来。
清脆的阳光跳跃着穿透生魂洒在姜斯身上,给蓝色的发梢镀上一层金光。
海棣注视了好一会,伸手将手机从姜斯手里抽出来。
“别看了。”
姜斯没来由地生出逆反心理,“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
只是说完便后悔了,他一个上班好几年的社畜怎么还能跟小孩一样随意乱发脾气。
海棣的脾气极好,嗯了一声,回答道:“你是我救命恩人。”
“你也知道啊。”姜斯阴阳怪气,“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我爹,管那么宽。”
“姜斯。”海棣颇为无奈,“我只是在表达关心而已。”
“你要是真的关心我,就尽快找回记忆回家,用钱来报答最好。”姜斯道,“成年人的关心还是真金白银来的实际。”
“ 难道成年人之间除了钱就没其他东西了?”海棣问。
“什么意思?”
海棣半开玩笑说:“我以身相许抵债行不行?”
“长工啊?”姜斯毫不犹豫拒绝,“不行。”
海棣忽地靠近半步,把距离拉得更近,语气温和:“那我给你暖床当作报酬。”
姜斯怔愣,一言难尽:“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
一个鬼暖被窝?
有体温吗你?
他脸上嫌弃的表情太过明显,海棣被噎了一下,又无可奈何,只好干巴巴解释,“开个玩笑。”
“嗯。”姜斯应了一声,悄然勾起了唇角。
被他这么插科打诨一通,那种微妙的距离再次被拉开,似乎一切恢复如常.
当晚,姜斯等到深夜才等到沈笏归来。只是一进门 ,姜斯就察觉他脸色极为难看,衣角上还沾染着黑褐色血迹。
“有人受伤了?”姜斯关心问他。
沈笏摇头,抿着嘴先是沉默,目光看见痋虫后变得晦暗莫名,解释道:“是鬼师的血,他被自己养的鬼奴反噬,我带人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没等姜斯惊讶,听见消息的痋虫顿时尖叫起来。
嗓音带了无尽的凄厉怨毒,音波跟在刮人骨头缝里一样,死命往里透着寒气。
姜斯和沈笏齐齐看过去。
人形痋虫捂着脑袋,往墙上拼命去撞。它不是人,就算撞也撞不出血,更不会撞晕过去。只能任凭本能的记忆发疯尖叫,一下下撞墙寻找解脱。
“怎么回事?”姜斯走近伸手去抓。
触碰到的一瞬间,陌生记忆如潮水层层叠叠、铺天盖地压过来,把姜斯生生拽入另一个空间。
他进入到一个四周封闭的炉子,狭闷的空间被放大无数倍,里面被关了无数只和痋虫一样的鬼。
每只鬼脖颈上都挂着巨长的锁链,稍微一动就能听见“轰隆叮当”的闷响。
正当不知所措之际,天神般的嗓音自外传入:“一天之内,你们只能有一个从炉子里面走出来。”
接下来一切的事情发生的顺理成章。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这些魂魄互相残杀,拼命撕扯对方的魂体,将其吞噬、撕咬、或者是被同类四分五裂。
姜斯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硬生生扯断,从耳边的黑暗里传来吭哧吭哧的磨牙啃咬声。有东西掐住他的肩膀,有东西拉扯他的腿,甚至有只冰冷的手径直穿入腹部在里面翻搅
魂体压根不受姜斯意识控制,他既像外人冷眼旁观事态的发生又能切身体会所有的痛苦,那种跟五马分尸一样,身体每个部位一起被从各个方向用力撕扯的剧痛。
身处其中,不想死只能反抗。
鬼死后是一团发着恶臭的浑浊的水,太阳一照,什么都剩不下来。
可是这里暗无天日,在所有的鬼声一点点消失后,最终聚成了一片汪洋。一只赤裸的脚踩在汪洋般的恶水里用一只手慢慢爬出去。从昏黄的唯一的缝隙里,他爬了出去。
再回到人间,姜斯愕然发现外面是间非常普通的房子,一个男人坐在灯影里打坐。
黑袍罩身,仅能看见他的脸色青白不似活人,脸上隐约浮现蜡质的油光,跟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这就是说话的人?
姜斯一边想着,一边看这具魂体往地上一跪,用仅剩的一只胳膊和一条腿努力做出虔诚的模样。
他是胜利者。
他是唯一的胜利者。
所以他可以重见天日,回到原来的生活。
巨大又猛烈的欣喜冲刷身上的痛苦,姜斯承受这些强烈情绪的同时听见他说道:“大人,他们都死了,只有我活了下来!”
雕像睁开眼睛,垂首居高临下看他,语气古怪地夸赞:“做得很好。”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兴奋的话没说完就戛然而止。
雕像伸手盖在他头上,碾压幼小的蚂蚁一样,活生生把他揉搓成球状的物体。
魂体被越磋越小,塞进一只被掏空的虫子的身体
姜斯的意识被剥离的霎那间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往地面倒下,浑身被冷汗浸湿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耳边嗡鸣声不断,过了许久,姜斯才听见沈笏关心的话语。
“”姜斯艰难地张了张嘴唇,对沈笏道:“我以后再也不手贱了。”
刚才沈笏见势不对手疾眼快地动手把他拉出来,不然姜斯极可能因为陷得太深而被痋虫寄生。
沈笏对姜斯解释了一番,“痋术本就是逆天修行的邪术,对寄生的亡魂要求非常苛刻,因此它们身上的念力非常厉害。你应当也感受到了。”
姜斯点点头,活动下四肢,才恹恹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鬼师虽然死了,可他身边养的鬼奴却不见踪影,必须得尽快找到。”沈笏脸色凝重,“这事已经不是我一人能办到的了,还得找阴差帮忙。”
“也好。”姜斯点头,发觉沈笏在他身上的视线并未移开,不由疑惑开口:“怎么了?”
沈笏:“阴差一向不是好相与的,请他们办事,还需要一些打点。”
言下之意便是得用纸钱贿赂一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