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天照院仁垂下眼睛,疲惫地说。
“毁掉一切就有意义吗?”少年一脸费解。
“这个城市已经腐烂了,是寄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巨大肿瘤。”天照院仁听见自己机械的回答。
面对信徒,这套说辞他已经重复过无数次,无论一开始是怎样的谎言,说到现在,他自己也已经相信。
“或许,还留有那么一些像你,像那家伙那样充满可能性的健康细胞吧,但是为了世界的新生,牺牲也是必要的。”
他出神地凝视着眼前少年稚嫩的面庞,回想起的,是另一张脸。
水龙头哗哗作响,电视机百无聊赖地播放着本地的新闻,半开放式的厨房,掩映间隐约可见妻子围着围裙,在水槽前忙碌的身影,碗碟碰撞,瓷器的声音有种听惯了的寻常。
女儿穿着制服,在房间里匆忙地跑过来,跑过去,运动挎包,便当包,水壶,学校里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吗?
偶尔经过餐桌,她慌张地塞上一两口早餐,又忙忙碌碌地去做别的准备了。
“要迟到了吗?爸爸开车送你吧?”天照院放下报纸,看一眼墙上的时钟。
“来得及来得及。”她匆匆地说,又一次经过桌上的餐盘,咬着吐司,含糊不清地说,“已经和美咲约好了一起坐电车的。”
“这样。”
“今天有社团活动吗?”妻子的声音从厨房里飘出来。
“有啊,不过不会回来得太晚啦。”她最后把东西一股脑地扫进书包里,吃下最后一口早餐,“我出门啦。”
“路上小心。”
寻常的,毫无新意的一天。
温馨到无聊,日复一日上演的日常,不知何时开始,变得歪曲。
水龙头哗哗作响,电视机百无聊赖地播放着本地的新闻,和被烧毁的房子相似的装修,格局却不可避免地有着些许不同。
半开放式的厨房,掩映间隐约可见妻子围着围裙,在水槽前忙碌的身影,流水的声音已空响了半日,然而,除此之外,厨房里却没有任何其他声音。
连忙碌的妻子走动的声音也没有。
房间的四角放置着焚香,袅袅升起的烟雾,浓厚的檀香下,无法掩盖的恶臭长久地残留在空气中。
女儿穿着制服,慢悠悠地从房间里走出来,安静地坐在餐桌前,在她坐下的那一刻,那股恶臭更加浓厚了。
运动挎包,便当包,水壶,早在前一晚就整理好。
她盯着盘中的早餐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餐桌对面,面无表情的天照院的脸,什么话也没有说,安静地开始进食。
包裹,碾碎,咕啾咕啾的,黏液的声音,天照院举起报纸,挡住视线,这样,他就不必看餐桌对面的情形。
放大的铅字,“战后政府采取一系列革新措施……战后政府采取一系列革新措施……”
他读来读去,那是挤压吗?那是咀嚼吗?在难以忽视的怪异背景音下,最终也只记住了这么一句话。
放下报纸,女孩依旧直直地坐在座椅上,天照院看着她,勉强挤出一个笑脸,“不去上学吗?美咲在等你吧?”
“美咲……美咲……”女孩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露出了一个奇异的笑容。
“爸爸,美咲现在就和我在一起啊。”
安静下来的房间里,新闻的声音格外刺耳。
“……本月第三起失踪事件,与前两起案件相同,失踪人员都是双叶中学的女子初中生,目前,警方正在对事件做进一步调查……”
伪装出来的脆弱假象,终于绷断的,摇摇欲坠的蜘蛛之丝。
天照院仁听见自己在尖叫,在怒吼,他一把扫掉了桌上的东西,将整洁房间里的一切都破坏殆尽,香炉在他毫无顾忌的动作下骤然倾塌,焚香熄灭后,房间里的恶臭再也无处遁形。
他停下动作,在一片狼藉的,被伪装成家的这个地方,没有任何人因为他失控的行为而改变。
妻子依然在厨房里假装忙碌,女儿坐在餐桌前,对他突如其来的暴怒无动于衷。
无表情的脸,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房间的某一处,没有丝毫动摇。
天照院仁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墙上的时钟“咔擦咔擦”的走动着,在秒针转过12后,眨一下眼睛,像是被触发了程式的机器人,女孩突兀地起身。
“今天也有社团活动,不过晚饭还是在家里吃。”她从一团乱的地面上捡起书包,“那我出门啦。”
天照院看着女孩的背影,半晌,颓然地伸出手,紫色的水晶散发出奇异的光芒,片刻之后,假象褪去,拟态解除。
在这个房间里,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家人。
除了他之外,只有两团巨大的,如同变形虫般的怪物而已。
他在房间里安静地伫立了片刻,走进厨房,把水龙头关上了。
和水流的声音一起戛然而止的,是回忆的阀门。
他闭了闭眼睛,就像吹去老旧照片上的灰尘一样,轻易地将那些过往吹走了。
“我要将这无可救药的肿瘤,从世界的身上切除,”他抬起头,注视着眼前的乱步,一脸平静地说着歪门邪道的疯话,
“这样的话,大多数人才会迎来幸福。”
“这样啊,”没有过多的吵闹,乱步的脸上是一切尽在意料之中的神色,“果然,已经说不通了吗?”
“江户川君想要阻止我吗?”天照院的脸上露出了一种胜券在握的傲慢神色,“智慧是宝贵之物,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只是蚍蜉撼树罢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我并不认为,凭江户川君孱弱的身体,能够做些什么。”
“我啊,”乱步突然开口,打断了他喋喋不休的话语,“最近一直在被人说,做不到,做得到这种话。”
他歪了歪脑袋,“不,应该是从很久之前开始,大人们只按照自己的心情,给我灌输一些一时一变的规则。”
“因为我还是小孩子,所以不懂社会的规则,因为我还是小孩子,所以不懂大人的想法,因为我是小孩子,所以做的事情都是错误的。”
他耸了耸肩,“最近倒是又变了,因为我是江户川乱步,所以一定能知道,因为是‘乱步君’,所以只要想做就能做到,因为我是父亲和母亲的孩子,所以就应该继承了他们宝贵的智慧。”
“就算我真的是笨蛋,差不多也应该察觉到了。”
不,或许是很早就察觉到了。
然而,在这个看起来拥挤,实际上却很空旷的世界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是特别的,那是多么孤独又可怕的事情。
所以,就算有所察觉,大概也不愿意承认。
蹲守在厚厚的围墙之后,抱着膝盖,困惑地看着一个又一个人走到墙前,留下一些恶意的涂鸦,对着石头谩骂。
然后,他们也都离开了。
这样下去,大概什么也没有办法理解。
但是,此刻,少年却站起身,主动跨过了那厚厚的防护墙,走向了外面的世界。
他说出了那句藏在心里已久,从未宣之于口的话。
“大家,父亲和母亲,恐怕都在骗我吧。”他平静地宣布。
虽然平静,但是,在那一瞬间,他的脸上还是流露出了稍显寂寞的神色。
如果那个小小的,坚固的家庭还在的话,察觉到这一点的乱步,大概可以和父母撒娇,耍赖,发脾气,大声质问缘由。
而他们大概会温柔地握着他的手,耐心地为他解释清楚吧。
但是,已经没有那样的地方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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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一切都必须依靠他自己来想清楚。
人是群居动物,我是谁,这个在哲学上存在已久的问题,是无法孤立思考的。
就像在广袤而无边际的宇宙中,一颗星星的位置需要另一颗星星作为参考系。
那天,在如宇宙般浩瀚又冷漠的人群中,江户川乱步咬着那个为他刻意留下的红豆面包,隔着便利店的玻璃窗,看见了时田纯。
“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比我更加不适应这个社会的人。”他说,“他大概时常觉得自己不是人类吧,所以为了成为人类,就撒很多没必要的谎,做许多蠢事。”
那个人的异常,刺目到在人群中都很显眼,无论在哪里都不舒适,努力做着根本就不擅长的事情,却笨拙到到处都是纰漏。
努力到这种程度,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乱步看着他,不由得产生了这种疑问。
如果只要努力就能抵达那边的话,我也稍微努力一下试试看好了。
这样思考的乱步,生平第一次,试着做了独立调查。
模仿父亲曾经提起过的刑警生涯,母亲翻阅卷宗时的冷静推理,他走访这个城市里的受害者们,串联线索,搜集证物,甚至鼓起勇气,走进了曾经给他留下了许多不愉快经历的,警察本部的大楼。
那是命运女神在长久的冷待之后,突然垂眸露出的微笑。
不,或许和命运无关,而是更加现实的东西。
由乱步的父亲所教导的某个青年,又由那位青年传承给某位后辈的正义之心,终于在恰当的时候,发挥了它的作用。
“圣天锡杖确实掌握了某种不为人知的生物兵器,但除此之外,就毫无神秘性可言了,他们所谓的预言,只不过是得到那个策划了东京地铁毒气事件的宗教组织所遗留的犯罪计划,在那个组织的信徒实施犯罪和报复活动之前,将其宣布出来而已。”
警局的办公室内,在大多数人的冷眼旁观之下,乱步毫不畏惧地说出了自己的推理。
然而,仍然有一部分人专注地聆听着他的发言,其中为首的,是一个穿西服的青年,他是双眼放光,满脸崇拜。
“精彩!江户川君实在是太厉害了!也就是说,只要凭借这些罪证对圣天锡教进行搜查,就能获取那份关键性的犯罪计划,连同之前保存的那些证据一起,给多年来频发的‘意外事故’翻案了!我这就去申请搜查令。”
“吉田警视,仅凭一个小孩子的一面之词,就决定这么重大的搜查事项,是否有些过于草率?”有人跳出来泼冷水。
“小孩子?”吉田回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扬了扬手上厚厚的一沓报告书,“这些物证充足,条理清晰,逻辑严密的证词都是由你口中的小孩子独立完成的,高桥警部补,这些材料,你有看过吗?”
高桥没想到他会这样当众下自己的面子,一时默不作声。
吉田环视了办公室一周,“我认为,任何刚才好好听了江户川君推理过程的警员,都不会质疑这份材料的可靠性。”
说到这里,他突然回身,一把握住了乱步的手,“虽然早就听说过‘千里眼’的大名,但是那位阁下早早隐退,没能亲眼见识过他那神乎其技的办案过程一直是我人生的一大憾事,没想到,那位阁下居然还有完全继承了他衣钵的,这么优秀的孩子。”
“江户川君,你以后也会来做警察的吧?”
因为毫无保留的夸赞,彻底确定了内心的想法,乱步推开了他的手,“首先,并不是父亲的衣钵,母亲比父亲聪明得多,我继承是的他们两个人的智慧。”
“其次,”他突然跳到椅子上,“我才不做什么警察呢!”
一边神气地叉腰大笑,他一边宣布。
“我是世界第一的名侦探,江户川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