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的很多事情,天照院仁都记不太清了。
在医院的病床上辗转反侧,因为疼痛而无法合眼的日子,闭上眼睛之后,依旧是另一种噩梦的日子,以及出院之后,跑到警察本部去大闹,但依旧一无所获的日子。
最后去本部大楼的那天,是去收拾东西,曾经说说笑笑的同事,现在没有一个人敢对上他的眼睛,对他的存在视若无睹。
沉默地将一切物品扫进箱子里,最后一件,是放在办公桌上的,装有全家福的相框。
抱着纸箱走出曾经千万个日夜走过的大门,背后传来了脚步声。
“前辈!天照院前辈!请等一下!”
他回过头,看见那个曾由他负责的新人,他显然是听到消息,匆忙赶回来的,双手撑着膝盖,因为剧烈运动大口喘着气。
“……是你啊。”
八成,是来质问自己为什么不做警察了吧。
尽管如此,现在并不是回答这种问题的心情。
希望他能够识趣一点,快点放自己离开
这样想着,天照院所听到的,却是意料之外的话语。
“我,这个月晋升成警部了。”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种事情?尽管这么想着,身体依然像灵魂离体一样,给出了例行公事的回答。
“……恭喜。”
“天照院前辈交给我的刑侦技巧,我也能渐渐用在查案的过程中了,现在一个人也能担起大案了。”
“……”
“所以,前辈请放心吧。”
我本来就没有在担心你。虽然这样想着,天照院并没有不识趣到把这话说出口。
“前辈所遭受的一切,绝不会是白白浪费,我一定会把这背后的一切调查清楚!”
年轻人的双眼毫无阴霾,熠熠生光的清澈眼眸,还未曾遭受过世界的恶意。
“所以,您就好好休息吧。”
但是,他能坚持多久呢?
天照院仁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听到繁男先生家的遭遇后,无法接受事故这种轻率的说法,执意要调查真相的自己。
在遭受上级的压力之后,看了看身后担忧的妻子和女儿,将一切材料搁置到一边的自己。
误以为这样就能明哲保身,愚蠢地迷失了道路的自己。
只是,不知为何,仍然没能把泼冷水的话说出口。
“加油啊。”最后,只是说出了这样轻飘飘的,不负责任的,鼓励的话语。
随着自己逐渐远去的脚步,最后听到的,是背后传来的,年轻人拼尽全力的大喊。
“前辈!我一定会成为不辜负你教导的!出色的警察!”
连回头都没有,已经无法相信任何事情的天照院,就这样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原来如此,在自己没有选择的,被放弃的道路上,如今真的已经开出了那样珍贵的花朵。
那家伙,没有违背那个自说自话的承诺,真的成为了出色的警察啊。
但是,已经太迟了。
天照院仁睁开眼睛,直面眼前的黑发少年。
“那又怎么样,”他听见自己疲惫的声音,“就算真的能成功翻案,你的家人,我的家人,他们都已经回不来了。”
“这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
“你这家伙,满脑子都是你自己呢。”
我,没有办法否定。
站在那里,灵魂像是自身体内抽离,飞得很高很高,一脸费解地俯视下方的场景。
我就是为了这种事,才一步一步走到这里来的吗?
游戏UI内,失去了理智的束缚,黑色的文字欢呼着倾泄而出,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原本笔直的UI边框已经无法承受重压,在迫不及待喷涌而出的黑色液体的冲击之下,扭曲变形。
啊,像个傻子一样。
无意义的文字如秽物一般粘稠地滴落,在地面上汇聚成巨大的黑色湖泊。
干脆,全毁了吧。
平静如死物一般的黑湖,在这一刻张开了庞然的巨口,深不见底,带着鲜明的恶意,要将我吞噬殆尽。
就这样沉没吧。
“一个人在那里自嗨个什么劲啊你这傻逼!你又懂社长什么!”
将一切打断的,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已经和背景融为一体,没有人在意的镰泷。
那一瞬间,就像灵魂被强行抓回了□□,奇怪的幻象瞬间褪去,我又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我感觉到自己侧过头,用一种吃惊的,陌生的眼神看着镰泷,就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和镰泷相处了30个周目,大概是从小受到的精英教育所致吧,即使是面对最坏的情况,我也没有见他说过脏话。
然而,他现在却用尽全力,搜肠刮肚地用一些杀伤力不足,却已经是他能想出的最恶毒的词句,攻击着卡洛斯。
不。
应该说,他正在试图保护我。
他在为我而战。
我难以形容现在的心情,虽然经过了450年的人生,这种事情,我却还是第一次遇见。
我感到不知所措。
我用余光瞥见,卡洛斯也循着声音,将视线转到了他身上,他丝毫没有被骂的不悦,相反,同和我对话时,时而会闪现在脸上的索然无味不一样,那是真正饶有兴致的神态。
就这样成为了房间里的焦点,镰泷有一瞬间的瑟缩,大概是我们刚才大战至宇宙边荒,连大道都磨灭了的情形,给他留下了过于深刻的印象。
然而,这点畏惧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在和卡洛斯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他就像是爆种的超级赛亚人一样,脸上的表情被压倒性的愤怒取代。
“社长他,虽然不善言辞,为人处世有比较笨拙的地方,对自己的事情又很随便,总是把自己置于危险和不幸之中,不懂得怎样回应他人的善意和关心,是个宅男,还总是因为奇怪的羞耻心对这件事遮遮掩掩,不想让别人知道。”
他越说越激动,镰泷,原来你对我有这么多不满吗?还有后面那个你是怎么知道的?
“但是,社长他绝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斩钉截铁地下了定论,连我都感到奇怪,他为何会对我有这样的信心。
一定要说的话,连我自己都没有这种自信。
“要说为什么的话。”
仿佛看出了我的疑问,镰泷将视线转到了我的脸上,我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卡洛斯却突然上前一步,硬生生地按住了我的脑袋。
“别逃呀,弟弟君。”他看得津津有味,“你对感动过敏吗?”
于是我的头被他硬掰着转了过去,被迫和镰泷对视。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和这个游戏里所有的重要NPC都不一样,镰泷是平平无奇的黑发黑眼,最常见的日本人的长相,依稀可辨制作组在建模时的草率,无论从哪里看,都是普通至极的路人角色。
“因为我也一直好好地看着社长。”
但是现在他坚定地注视着我,那其中所包含的情绪,燃烧的热情,并不逊色于这个游戏里的任何一人。
“所以我知道,社长虽然很多话都憋在心里不说,但是只要看着他就能明白,社长一直在为了他人和行动。”
闪闪发光,简直就像世界的主角一样。
“永远有目标,永远在为了目标努力,就算方法在他人看来可笑或荒唐,但是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社长就不会放弃。”
真帅气啊,镰泷。
“虽然我也觉得社长有时候应该更加珍惜自己一点,但是总体来说,我并不认为这样的社长有什么不好!”
最后的这句话,声音大得吓人,仿佛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来的,说完这句,他终于从近乎胡言乱语的激动中平复下来,
深吸了一口气,变回了平时冷静又克制的镰泷。
冷静又克制的镰泷冷淡地瞥了一眼卡洛斯,镜片上白光一闪,“而按照阁下那套的理论,在社长的事情上,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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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看着社长的在下,应该要比您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的,高高在上的货色有发言权。”
卡洛斯沉默了片刻,终于舍得放开我的脑袋,“啪叽啪叽”地鼓起了掌。
“精彩!”他说,一边喝彩,一边回头问我,“你一直都和这么有趣的人一起玩吗?”
我,我很茫然。
“我不知道啊。”我只能这么说。
我没有想到,这句话引起了镰泷的注意,他现在开始把矛头对准我了。
“社长您也是,”他严肃地看着我,“您在处理公司的事情的时候不是很有主见吗?怎么这种事情上就被这种……”
他好像想说一个很脏的词,但是看着我的脸,半路就硬生生地咽了下去,换了个温和的说法,“这种家伙牵着鼻子走?他说什么,您就是什么。”
“因为……”我试图表达自己的意见,“他好像说得也有一点道……”
我的话没能说完,就被镰泷脸上那骤变,如同恶鬼般的神色逼了回去。
我不敢继续表达任何东西了,现在的镰泷非常可怕,如果不顺着他的心意,路过的狗好像都要平白无故地挨上一巴掌。
“就算他是您的兄·长。”
兄长这个词被他说得咬牙切齿,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卡洛斯大概已经被他千刀万剐了吧。
“但我还是认为,恋爱这种事情没什么先来后到,长幼尊卑,在尊重本人意愿的前提下,用些手段是相当正常的事情,阁下大可不必上纲上线到这种程度。”
“?”
“啊?”
气氛在这个瞬间凝固了,我和卡洛斯面面相觑,看到彼此脸上费解的神色。
“镰泷,你觉得我们刚才是在说什么事情?”出于对他的了解,我多少猜到了一些可能性,然而,我还是不死心,挣扎着要从他的嘴里听到答案。
“是,依在下所见,社长是在和这个家伙就心仪之人的心之所属展开争执,其中可能涉及到了一些家族利益纠纷或者恋母情结,但总体来说,就是平常人所说的恋爱战争了吧?”
此刻,在我的的视角下,一本正经地表达着自己看法的镰泷,左眼写着豪门恩怨,右眼写着家庭伦理,整个人像是投身于狗血恋爱剧的海洋畅游了一番,优美的泳姿引得周围的观众——主要是我身侧的卡洛斯,鼓掌叫好。
镰泷,亏我刚刚还有那么一会儿觉得你很帅呢,结果到头来你根本什么也没搞懂啊!
“太蠢了。”我喃喃自语。
而我也是一样的愚蠢,一直以来如临大敌,紧绷着和某种臆想之中庞然大物对抗,低着头,只看得见狭窄视野里的一小片黑色天地。
然而抬起脑袋,周围却根本不存在那种令我提心吊胆的可怕东西,只看见聚光灯束下的舞台,一群悠闲的家伙在那里轻歌曼舞,出演情景喜剧,还有无处不在的罐头笑声。
情景喜剧的布景里,卡洛斯单手勾着沙发背,回头一脸奇怪地问我,“你不过来吗?”
我应该过去吗?
就算这样诘问自己,身体已经诚实地迈出了一步。
然而,这种几乎将我欺骗的,轻松诙谐的氛围,下一秒就被毫不留情地打破了。
刺耳而尖锐的嗡鸣声,犹如一个不速之客闯入了房间,我从自己的脑内小剧场回过神,茫然而惊慌地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同时听见自己的叫喊,“什么?”
“啊,我忘了。”身侧的卡洛斯惊呼,“是我的小炸弹的倒计时。”
“这是能随便忘记的事情吗?”我又惊又怒,简直不可置信。
他耸耸肩,一脸无所谓,朝我比了个“三”的手势。
“还有三分钟?”我略微松了口气,虽然时间有点紧张,但勉强还算来得及疏散人群。
他诡异地微笑着,开口说,“二。”
那一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一。”
伴随着最后的倒计时,在震耳的轰鸣声中,闹剧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