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第二天起，魏锦溪便开始跟着自己婆婆学认字。可是一本账簿册子，只掀开头一页便有大半不认识。
“比我想的好多了。”林芸轻声说道：“认识一半呢，不少了。”
魏锦溪不好意思的伸手摸了摸鬓角，“除了那些数字，旁的也就认识个钱啊、两啊，文啊什么的。”
“很不错了，账本上最重要的便是这个。”林芸笑道：“能知道数字几何那便会算，能会算那就能知道这一家老小每个月开支多少了。”
魏锦溪兴致冲冲的点了点头，略过第一行的年月指着第二行的开头几行问道：“娘，这一长串记的是什么？”
林芸顺着她的手指看了看回答道：“这是七月初采买的笔墨用具。第一条写的是顺兴街林记文墨店购置川毫笔二只，端砚一方，墨锭一斤。分别花了六十文、八十文与五钱银子。”
魏锦溪挨个看着，分别将文墨店的名字，购买的物件和花费对应上。
“今天咱们娘俩先把这一页的字认全了。”林芸说着领着魏锦溪将账簿第一页那百十来个字从头到尾的念了一遍。
魏锦溪仔细瞧着，先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辨认，接着就是读，跟着读个三五遍，然后就是背。从清晨到晌午，念的口干舌燥的，才堪堪记得住。
林芸将第一页的内容誊抄在纸上，任由魏锦溪拿着在房间内打转，念念有词。她自己也不闲着，拿着账簿往下头翻，一目几行的看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江乘风从外面走了进来，迎面撞上踱步背书的魏锦溪，看她手捧着一张满是字迹的粗黄纸，跟捧着个宝贝似的，不免失笑。
林芸放下手上的东西，招呼他道：“乘风回来了？”
江乘风答应着回道：“今日没什么事，所以回来看看。”
林芸是过来人怎会不知这新婚小夫妻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笑看了二人一眼说道：“也正好，你们二人晌午一起吃。”又叮嘱魏锦溪道：“我听着你刚刚都背的差不多了，那下午便在后院拿着笔墨抄一抄。倒不必着急写的好看，能会写便成。”
“知道了娘。”魏锦溪干脆的答应着，“那我下午抄完了，晚上拿给您看。”
“嗯。”林芸满意的舒了一口气，摆摆手叫他们回后院去，接着跟旁边的巧红道：“跟后厨说一声，少爷和少夫人的饭菜单独盛出来送过去。”
江乘风和魏锦溪从回到东后院的正房，坐在圆圆的桌子旁。江乘风将她手上把纸张接过来快速扫了一眼，轻声询问道：“都记住了？”
魏锦溪胸有成竹的回答：“嗯，都记得呢。不然你考考我嘛。”
江乘风便从中摘了几项拿出来问她，不想她竟然将所花费的银两对答如流。魏锦溪得意洋洋的侧了侧头，耳边绿松石的坠子曳曳摇晃。
“那我单独写几个字考考你。”江乘风说着，吩咐巧慧拿笔墨来，净捡着笔划多的字写。
魏锦溪咬了咬牙，第一个字就犯了难。好像是毫？又好像是墨。略过第一个字，看向第二个，这个她认得是砚台的砚，第三个字是纸张的纸，第四个字，嗯，第四个又卡了壳。
江乘风笑着看向她，颇有些揶揄的意思。
魏锦溪羞赧的不行，伸手拧了拧他腰间的肉，“哼，你就仗着有学识欺负我吧。等我字都认全了，我就写信骂你去！”说着把旁边记着账目的纸张拿过来，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下去。说来也奇怪，单独拿出来记不清，但是放进去倒也还认得。
“等下午写一写就记得住了。”江乘风说道。又过了一会，巧慧送饭进来，在饭桌上魏锦溪还不忘继续背书，嘴里嘀嘀咕咕的。
到了下午，魏锦溪自己在房里誊抄上午认的东西。
上午看别人写起来挺顺的，可是上手才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这毛笔杆子圆滚滚的，笔尖又软趴趴的，不太好拿更不太好写。人家簪花小楷的字到了魏锦溪手上全成了斗大一个。不过方才林芸说了，不图好看，会写便成，魏锦溪便照着葫芦画瓢的写上去，大抵能看出来是什么字。
略过了一会，巧慧从外头进来说道：“刚刚管家过来向少夫人禀报，说先前要添置的扫帚买好了。从西街杂货铺买了大的竹扫帚两个，小的苗扫帚四个，共花了三十二文钱。”
魏锦溪放下手上的笔，点了点头道：“知道了，请他回去吧。”
到了傍晚，魏锦溪拿着自己写的歪七扭八的一叠字去跟林芸看。林芸当着她的面忍着笑意说不错，顺便抽查了一番她上午的记的东西。
“嗯，比乘风小时候强多了。”林芸喝了一口茶，接着递过去一叠字帖：“照着这个练，不出三个月保准能把字写的好看。到时候就不用拿这种粗黄的竹纸练笔了。等你学有所成，将来也好单独记一记你们后院的私账。”
魏锦溪答应着，顺带着将下午管家回话的事说了，“娘，我想去那家杂货铺看看。”
“你想偷偷查查他们是不是敢吃回扣钱？”林芸问道，接着又说：“几把扫帚能从中扣多少，无非几文钱的事，倒也没必要这般容不下，只当给小厮的跑腿费罢了。”
说着顿了顿，也不好打击魏锦溪的上进心，便说：“你想去查也好，正好明天是你进门的第三天，原该回门的。我想着放你一天的假，让你出去散散心。只是你要去查，若是查到什么先来跟我说，暂且不要声张。”
第二天清晨，魏锦溪便带着巧慧出了门，直直的往管家说的那家杂货铺子里走。
进了门，先左右看了看，接着向店里的掌柜问一问扫把的价钱。那掌柜回道：“大的是竹子做的，十文钱一把，小的便宜三文钱一个。”
魏锦溪在心里一算，两把大的四个小的，可不是三十二文。心里顿时就觉得江家的这位管家是个实诚人了。
“少夫人，查完您应该就放心了吧。”巧慧笑着说道：“正巧出了趟门，要不咱们四处逛逛？”
魏锦溪点头答应，沿着街道到处溜达，不过中间路过一家书铺的时候便迈不开腿了，因为书铺的伙计在外头吆喝。
“新店开张，书本账册，纸张笔墨，买十送一嘞。”
魏锦溪听着这个噱头，心里就热。反正她是要练字写字的，每天的纸张往少了说总要用个三四张，日积月累也不是个小数目。正好碰上这边新店开张有饶头，不如进去看看。
书铺的伙计看来了人身边还带着丫鬟，脸上便带上几分热诚的笑，请她们进去，介绍道：“这位夫人，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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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我们店的纸张花笺？我们店有上好的宣纸、白棉纸、毛边纸。另有各色各样的信笺花笺。”
魏锦溪是为着饶头来的，当即问道：“刚刚你说买十送一，是真的？”
“那是自然。”伙计笑着回答：“刻印的书本，或是蓝皮白页的线本、账簿，您买十本我们就送您一本。纸张花笺也是一样，只是上限一百张，买的再多我们也只能送您十张。”
哦，合着还有限制呢，魏锦溪心想。不过来都来了干脆问问：“最便宜的练字纸多少钱？”
伙计回道：“咱们这当属粗的黄连七纸便宜，十张八文钱。再好一些的是毛边纸或是呈文纸，这个就要贵一些了，按照品相一张少说要二、三文，但比连七纸细腻。不过这些纸比较脆，不撑放。您要是想写的东西留的久一点，小的还是建议您买宣纸或白棉纸，那个料子白净，一般书册刻印用的都是它。”
嗯，不曾想这不同的纸张价格竟然差的这样厉害。不过最便宜的也是贵。
魏锦溪思索了下，将不同的纸张价格打听清楚，然后叫伙计推荐的那几类各买了十张，准备拿回去用用，看看这几个都有什么区别。另外看着颜色鲜亮的花笺不错，想着林芸有时会给王素秋写信，干脆也买了十个。
出了书铺的门，她也没得别的要买的，干脆回了家。
林芸看她抱着一叠叠颜色不一的纸张回来心里诧异，“这么快就回来了，还买了这些？”
魏锦溪将手上的东西放下，又从巧慧手里将信笺接过来送给林芸道：“路上正碰见新的书肆开张，买十送一，就买了些。又看见里头的信笺样式也不错，想着娘您可能喜欢。”
林芸将花笺接过来翻了翻，见上头刻印了不少花色，还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心里顿时熨帖不少，将这些花笺交给巧红让她放好。
“虽说他们有饶头，可我还是觉得纸张好贵啊。”魏锦溪蹙了蹙眉头，“那个黄的叫七连纸的，摸着跟我练字的纸差不多，明明粗糙的很十张却要八文钱，快赶上一张一文了。另外还有其他的，一张要二三文甚至是七八文。还有更贵的宣纸还有那种成册的空白账本，我没舍得买。”
“读书认字，哪有不花钱的？”林芸笑道，“笔墨纸砚请先生，可不都是钱。还有不少书生为了科举散尽了家财，最后连个秀才都考不上。”
魏锦溪讪讪的说道：“我不考秀才，我就会写会认字就成了。”
“你刚刚说买这些花了多少？这些可要你自己记着。”林芸笑着摸了摸纸页的边角，不过没一会脸色就缓缓的变了，突然正色道：“巧红，快，将柜子里的账本拿过来。”
不一会，巧红将账本送过来，林芸接过往后翻了几页，面色难看。
“娘？”魏锦溪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轻声询问。
林芸蹙着眉头，咬着牙打了账簿一下，沉声道：“锦溪，你到是发现了一桩了不得的大事！”
魏锦溪愣了下，立马跳了起来，“怎么，他们敢在这上头耍鬼？”说着气愤的说道：“娘，咱们找那个江忠去！”
林芸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缓缓开口：“这事，怕不是江忠搞的鬼。他还没那么大的胆子。”说着眼睛微眯瞟向了西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