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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十一

作者:黄海帆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周四下午,是器材厂“全面质量管理培训班”开课的时间。周亚平上任以来,特别重视现代企业管理理论的学习与实践,坚持每周一次组织各级领导及骨干人员对企业管理方面的知识进行学习和研讨。这天下午的课,由周亚平亲自主讲,内容是“数理统计与质量管理”。


    按理说,数理统计的一些方法,不管是分层法、因果分析法,还是排列图法、直方图法,都是枯燥无味的数字游戏,但由于周亚平在备课时下足了功夫,讲课时旁征博引,时而讲一段工厂发生过的故事,时而插入一个当地的笑话,从而使听课的人员没有感到一点枯燥和烦闷,不知不觉在欢笑声中获得了知识和应用技巧。


    这套方法,周亚平是从数学大家华罗庚的书里学来的。周亚平读过华老的“优选法平话”与“统筹方法平话”等书册,深受启发。特别是他读到书中用粉笔多长最合适的通俗道理来说明优选法的奥秘,用烧水、洗壶、洗碗、找茶叶、泡茶的过程选择来诠释统筹法的原理,更是佩服之至。他常对人说,一个数学天才讲深奥的数学原理,居然用这么浅显的文字和理论,真是太不容易了。


    就在周亚平兴致勃勃地讲课过程中,保卫科陆晓天急匆匆地找到课堂上来了。


    “周厂长,有点急事,讲课能不能暂停一会?”


    周亚平望望一脸焦急的陆晓天,不情愿地对主持培训的冯庭怡说:“冯厂长,看来有急事,我先出去一下,下面你安排吧。”又向听众宣布:“今天我的课就先讲到这里啦 ,大家听冯厂长安排。”说完,和老冯一起离开了培训教室。


    “什么事,这么着急?”周亚平边走边问。


    “又出事了。牵涉到小方——方翩然,就是你原来那个徒弟。”


    方翩然,一个聪明活泼的小伙子,他刚进厂时,周亚平那时还在二车间当工人,车间主任把他安排给周亚平当徒弟。虽然没过多久,周亚平就被提拔当上干部,离开了二车间,但师徒关系从此结下了。


    “犯了什么事?”周亚平问。


    “哎!还不又是□□里家伙那点事。”老陆不齿地说。


    原来,方翩然的妻子胡莲芙与同班组的一个男人李坤煌由于经常在一起值晚班,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在一起,日久生情,干起了苟且之事。


    此事传到了小方耳中,激起一腔怒火,整天琢磨如何去报复。思来想去,觉得只有把自己戴的这顶绿帽子,再甩过去戴在姓李的家伙头上,才是最过瘾的报复办法。


    于是,方翩然趁李的老婆许冬媛上晚班,悄悄来到她工作的电力值班室。


    其实在此之前,两家经常来往,关系一直不错。因此,看到方翩然到来,开始许冬媛还笑着问:“方哥,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


    走近一看,见方翩然黑着脸,怒气冲冲,手里还拿着一个酒瓶,许冬媛慌了 :“方哥,怎么啦,出了什么事?”


    “什么事,都是你那个人渣老公干的好事!”方翩然拖过一张椅子,一屁股坐下,“他把我老婆给睡了。”


    “啊!有这样的事?”许冬媛大吃一惊。


    “媛媛,也就是你老实,现在厂里可能你是唯一不知情的人。”方翩然情绪缓和下来,语调柔和地说。


    许冬媛是个胆小怕事的女人,听到老公出轨的消息,心情极为杂乱,一时陷入沉默。


    见到许冬媛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方翩然竟然有点怜香惜玉的感觉,反过来安慰她:“不气,不气,媛媛,我们不跟那个畜生一般见识。”


    许冬媛低声问:“你要去告他?”


    “告他有什么用,最多给个行政记过处分,不痛不痒。”方回答。


    “那你要干什么?”许有些慌乱。


    “我要以他的什么道,治他的什么身。”方翩然文化程度不高,记不全这句经典:“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什么意思?”许冬媛一脸迷惑。


    “媛媛,不要怕,我的意思是,只要你也跟我睡一次,这件事就扯平了,我从此再不找你老公的麻烦。”


    许冬媛慌忙拒绝:“这怎么行!哪有这样的道理?”


    见许反对,方翩然举起手中的酒瓶,摇晃了一下:“这是什么?这不是装的酒,是我从厂化验室偷来的硫酸,你如果不答应,我就去找你老公,我不会把他怎么样,只会把镪水倒在他脸上,让这个号称‘帅哥’的人破相,永远不再去祸害别的女人。”


    “不能这样干,方哥,千万不能这样干!这会让他比死还难受。”


    在方翩然威逼利诱之下,许冬媛这个小女人最终和他发生了性关系。


    刚开始,许冬媛不想将这件见不得人的事告诉任何人,包括她的丈夫。但那天下班后一直有一种愧疚感缠绕着她,使她惶惶不可终日,精神几近崩溃。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原原本本将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老公。


    李坤煌听说此事,气不打一处来,思索后,决定向保卫科报案,以强奸罪控告方翩然。


    自古以来,蓝圩镇这块地方民风开放,特别在男女关系方面更是如此。用文雅人的言词这是风流韵事遍乡镇,用批判者的语句是伤风败俗一团糟。器材厂身处其中,自然不会例外。


    工厂以往没有少发生过各种不伦之恋和畸形之爱。有个女人,由于男女关系太滥,厂内人给的外号就叫“公共汽车”,形容她什么人都可以上。有个男人,人称猎色的老手,经常吹嘘一碗光头面就可以搞定一个女人。


    群众里有不少这样的臭事,领导中也不乏这样的丑闻。周亚平之前的几任领导班子,就曾有两位掉在这个坑里。一位副厂长与一名声名狼藉的女孩上床被知情者当场逮住;还有一名副书记与亲侄女搞不伦,睡在一个被窝里,被人揭发。丑事败露后,最终给两名领导的处分是免职调离。


    前面说的这些烂事,尽管很多,但都是男女双方心甘情愿,自愿成交。历史上,器材厂只出现过一起□□的事例。


    那是发生在一对所谓的“模范夫妻”身上的故事。


    易闵鉴与涂招娣是器材厂有名的一对“模范夫妻”,两人恩爱异常,无论是上下班或出门逛街,都是结伴同行。特别是,作为妻子的涂招娣,对自己的丈夫宠爱有加,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要先给丈夫;家里的家务活,从来不让丈夫插手。就连去粮店买米,妻子居然自己扛起一大袋大米往前走,也不让丈夫帮忙。


    于是,蓝圩镇上经常看到这么奇特的一幕,瘦廋小小的妻子扛着一大袋东西,吭哧吭哧地前面走;高高大大的丈夫倒背着手,潇潇洒洒地后面跟。


    世人不知怎么评价,涂招娣这是真爱还是犯傻。


    据说,事情的发生就是因为,由于涂招娣年纪大了 ,易闵鉴对她兴趣不大,很长时间都没有与她行夫妻之礼。


    涂感到奇怪,问易究竟怎么回事,是不是年纪大了,性能力不行了?易居然毫不隐讳,老老实实告诉她,自己性能力还是很强,但在涂身上激不起□□。许久都没有爽快过,只是因为没有和年轻貌美的姑娘上过床。


    居然有这样愚蠢的女人,听了丈夫的一番话,涂招娣竟然一直为自己不能满足丈夫的欲望内疚不已。


    星期日,涂招娣约了同车间的女工金秀莉到家里来玩,这个小金,就是前面提到的让前副厂长免职调离的女人。


    到了中午吃饭时间,自然留下来午餐。涂招娣使出平生解数,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使小金吃得满面红光,一个劲地夸赞:“涂姐做的菜好吃,真好吃!”


    易闵鉴拿出珍藏多年的“茅台”,使劲向小金劝酒:“秀莉,你闻闻,多香,好酒就是不一般。今天是你来了,我才开了这瓶酒,平时我自己都舍不得喝。”一边端起酒杯往小金嘴里倒。


    “不能再喝了,易师傅,够了,够了。”小金嘟囔着。


    酒足饭饱,金秀莉道谢后准备回家,涂招娣一把拉住:“刚喝完酒,马上到外面吹冷风,容易生病,秀莉,中午在我家休息一会再走吧。”


    金秀莉喝了酒,正好有点晕晕乎乎,想想也是,休息休息再走。于是,就在涂姐安排的床上睡下了。


    涂招娣出到客厅,向易闵鉴朝屋内努努嘴,径自在沙发上躺下来。


    易闵鉴心照不宣地进了屋。


    看到睡在自家床上一个姑娘的秀美躯体,易闵鉴控制不住冲动的欲望,像狼一样扑了上去。


    金秀莉睡梦中感到带着一股腥臭味的大嘴罩住自己的嘴巴,同时一只大手在解开自己的裤带,一下惊醒过来:“干什么!干什么!”


    “秀秀,是我,太想你了,让我来一回吧。”


    “你……,易师傅,不行呀,不行!”


    一人霸王硬上弓,一人在抗拒。


    听到卧室内的喧闹声,涂招娣赶忙进了屋。


    “哎,秀莉,都是好朋友,你就乖乖地让易大哥玩一回嘛。你不也是经常和别人玩的么。”


    看到小金还在挣扎,涂走上前,使出蛮力,一手拿住小金的一条腿,往外分开,同时对易闵鉴嚷道:“还等什么,赶快上呀!”


    就这样,在两人齐心合力下,易闵鉴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此事过后,金秀莉告发了这对夫妻,最终法院判决两人同为□□罪,判刑入狱。女人被判□□犯,这成了当地的一个奇闻。


    以上只是插曲。前面说到,这一次是李坤煌向保卫科报案,以强奸罪控告方翩然。


    周亚平与陆晓天一起进了保卫科办公室。


    老陆拿出一大叠问话记录,递给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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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厂长,这是我们调查中收集的一些材料,请你过目。”


    周亚平细细地看了起来。


    看完以后,不禁皱了皱眉头:“陆科长,你们这些问话记录怎么有这么多男女关系的细节,说得不好听,看起来真像□□小说一样。”


    陆晓天笑了:“厂长这你就不知道了,要把案子办成铁案,就必须这样做,只有真实的细节,才让案犯无法翻案。”


    在场的还有保卫科的一名姓马的干事,也插嘴说:“这也是避免冤假错案的必要手段,像这样男女之情的案子,有的细节只有两个人才知道,如果两人说的一致,才能证明真相。”


    陆晓天给周亚平分析:“厂长,小方这件案子,从现在掌握的情况看,李坤煌坚持方为□□犯;方翩然辩解说是女方自己脱衣解裤,自己上床,是通奸。但从方拿了一个号称装满硫酸的瓶子来威胁这一点来看,应该属于□□。”


    “作为物证的酒瓶找到没有,里面的液体究竟是什么?”周亚平问。


    “已经找到,现放在物证柜里,其实里面就是自来水。”陆晓天回答。


    马干事接着说:“好在方翩然在这一点上还算老实,承认用水来冒充硫酸之事,也交出了证物。如果他一口否定这件事,又找不到证物,这个案子还真不好定性。”


    周亚平继续问:“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陆晓天望望厂长,欲言又止。


    “说吧,不要顾忌方翩然是我的徒弟,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周亚平坚定地说。


    “因此案属于刑事犯罪,不宜久拖,准备马上送司法机关,走司法程序。请厂长看看这样行不行?”


    “行!按你们的工作程序去办。”周亚平毫不迟疑地回复陆晓天。


    又补充一句:“对了,陆科长,你们必须把小方坦白交待整个过程及交出证物的情况如实告知公安机关,看是否符合从宽处理的条件。另外,把人送走后,你们要做好家属的工作。同时,利用这件事,大力进行法制教育,现在的年轻人,法盲太多,该上上普法课了。”


    从保卫科回到办公室,周亚平心情一直非常郁闷。


    小方虽然跟周亚平学徒的日子并不长,但在厂内,来往还是较多的,特别是周亚平未担任厂级领导之前,两人经常一起参加工厂的业余文艺活动,周在乐队担任小提琴手,方拉大提琴。其实,小方原来是吹奏萨克斯的乐手,他的大提琴也是向周亚平学的,由于小伙子聪明伶俐,又肯发愤练习,进步很快,后来居然成了厂乐队的首席大提琴。


    由于两人“三观”不同,经常会为一些事发生龃龉。但由于方翩然始终很尊重自己的师傅,而周亚平虽然觉得他的一些观点非常极端,极为可怕,但在日常工作中又找不出他太大的毛病。故此,两人的关系还一直不错。


    而现在,自己的徒弟成了犯罪嫌疑人,可能免不了牢狱之灾,周亚平百感齐交。想到一个一厂之主竟然管不好自己的徒弟,周亚平一股无名的悔疚。


    思索中,周亚平突然想起,今天早晨上班前,接到了方翩然的大哥打来的一个电话,电话里老方莫名其妙的与自己寒暄了半天,最终说了句:“周厂长,请你多关心我的弟弟、你的徒弟,无论如何要关照关照。”当时不知何意,现在看来就是为了方犯案这件事。


    想到此,周亚平马上拨通方翩然大哥的电话。


    周亚平对电话那头说:“方大哥,你应该是早已知道小方的事情。不知小方是怎么对你说的?”


    “他就说厂里有个无赖和他老婆发生了不正当关系,他也报复了那个无赖,反过来和他老婆也上了床。但现在听说你们厂保卫科只打算追究我弟弟的责任。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大哥,这里面有一个最关键的情节你弟弟没有跟你说,就是他是拿着一个号称装有硫酸的玻璃瓶去找别人的老婆,威胁如果不从,就要给她老公毁容。你是明白人,一种是两人勾搭成奸,一种是胁迫□□,两种性质完全不同,怎么叫只追究你弟弟责任呢?”


    “哦,我知道了。能不能就在厂内处理呢?最严重的处分我们都接受。”


    “不行呀!小方这是触犯了刑法,只能走司法程序。方大哥,我也无能为力。刚才我还在懊悔,我连自己的徒弟都管教不好,还当什么厂长?我对不起你们。”周亚平真诚地表示。


    电话那边无言。


    经过一系列的司法程序,方翩然最终被判三年有期徒刑。入狱以后,他大哥曾去探访,他对大哥说:“哥!以前我师傅老说我一些观点极端、可怕,我怎么也想不明白。现在我在牢里仔细思考,总算明白了一些,这次我进监狱,就是这些偏激的思想方法生出的恶果。请你放心,我一定努力改造,三年以后,再做一个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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