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告一段落是一句谎言
“密斯卡岱!”
一声呼唤使少年停下了脚步。
是黑泽阵。
银发的青年背着枪,站在基地的出口。
他神色复杂,一时竟不知该对少年说些什么。
“你知道BOSS的位置吗?”
少年的身上布满划伤,背着一个比他还要高许多的男人,那双眼睛亮得仿佛在点燃生命。
火的热度逼了上来,烘得人头昏目眩。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明亮到晃眼。
于是黑泽阵再次向他屈服。
他将笑做一团的干瘦男人扔进车内,又掏出手机,给少年看贝尔摩德发来的定位。
黑泽阵将身上的黑风衣脱下,罩在少年的肩上,正好去换对方被火烧得七零八落的白大褂。
“我知道。”
青年说:“我带你去,路上不太安全,密斯卡岱们都在……”
他思考了一下,用了一个词。
“反抗。”
“反抗?”
少年笑起来,他举起双臂,像是做了一个滑稽的礼。
在漫天火光的映照下,他的笑脸显得狰狞又悲切。
“那就请你好好看着我们这场反抗吧!”
少年矮身进车,冷冷道:“但愿其他那些作壁上观的大人物们也能拥有如此好运,不被我们的反抗误伤。走吧。”
“我们该去会会他了。”
组织东京某基地,底下办公室内。
年迈的老人躺在病床上,沉重地呼吸着。
金发的女人站在门口抽烟,不时向内瞥一眼。
皮斯科焦虑地在房间内转来转去。
半响后,沉闷的咳嗽声响起。
属于老人的喘息声骤然变大。
皮斯科连忙凑上前,弯腰扶起老人。
他调出监控界面,好让对方能更直观地了解到现在组织的乱象。
“……呼——咳咳!”
老人的眼睛浑浊不堪——他早已在多次的手术中化作留存于世的怪物。
这样一个人,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来压榨密斯卡岱们的呢?
贝尔摩德不知道。
她只是尊从了与实验室里的那个密斯卡岱的约定,将自己现在的位置发给里琴酒。
如果,如果真的能成功,那就拜托了。
女人在掌心拧灭烟头,换上忧虑的神情走了过去。
“我这边联系不上朗姆,但琴酒已经在往这赶了。”
她熟练地安慰着老人脆弱的心脏。
“不用担心,他们翻不起大浪。”
“就和以前一样。”
“哼!”
皮斯科皱了皱眉,他直觉贝尔摩德的描述太过轻描淡写。
从他接收到的消息来看,这次的动乱比以往哪一次都要剧烈。
仿佛是高压反应下的炸膛,那些东西简直跟疯了一样见人就杀。
方才从密斯卡岱中杀出一条血路赶来BOSS身边的皮斯科想反驳贝尔摩德的话,却发现老人的眉目因为上句话而舒展了许多。
他终究还是没说。
“琴酒?对,琴酒……那是个好孩子,让他来……”
老人咳嗽两声。
“你……你干得很好我的孩子……西川贺呢?他有没有事?告诉赶去实验室的那批人不准伤害他……”
老人慈爱地伸出右手,翡翠的扳指在灯光下闪着诡异的绿光。
贝尔摩德弯下腰,让对方抚摸自己的头顶。
“您不会出事的。”
赶紧去死。
“琴酒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他会带着人来给你最后一击。
“这场暴乱很快就会被镇压。”
因为你就要死了,没了反抗的源头,也就没有动乱的动机了。
女人扬起她被人称赞过无数次的迷人的笑容。
“请安心等候吧。”
那剧目的尾声即将到来。
“很好,很好……我的孩子……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去吧,去帮我请扫那些叛乱的杂碎,将他们带到我面前……杀了他们,去吧——西川贺?!”
粗笨的呼吸骤然一变,换做尖锐的叫唤。
黑风衣下,一个黑发绿眼的年轻人正在微笑。
他用长长的枪杆敲响了房门。
“午安,先生。”
“你是……西川贺?!不,不对,那孩子没你这么年轻,也从不会对我笑……密斯卡岱?”
似乎是确定了对方不是他心心念念的“还童“根本,老人由原来激动的神色转为平静。
“你还在犹豫什么,贝尔摩德,快杀了他!”
“是吗?”
冷冷的声音自门扉后传来,高大的银发青年甩开手上拎着的尸骸,抱着尚且不能独自行走的“西川贺”站在少年的身后。
他给手/枪上膛,瞄准了老人的额头。
“外面的都已经清理掉了,贝尔摩德,你先出去。”
女人沉默片刻,突然在老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松开了瞄准少年的枪。
“好吧,要搞这种剧情还是得事先和我商量一下的,”
她亲昵的语调中带着轻松。
“可让我好等。”
“贝尔摩德?!”
皮斯科的枪口一转,他震惊地喊出声。
“咳!咳咳!”
老人的眼神里像是含着毒,但转眼又化作了春风般的祥和。
他尽量温柔和蔼,却还是改不了居高临下的傲慢缓缓开口:“你是密斯卡岱吧?你想要什么?”
属于老人的腐朽气息自他的动作中传来,少年嫌弃地捂住口鼻。
“想要什么……”
少年似笑非笑地低吟。
他走到了病床前,拉着老人的手似乎想要低头。
少年的露出的手背很白,细细的血管浮于表面,像是一具干尸。
老人的目光中带上了希冀。
众人的目光被他吸引。
皮斯科盯着对方的每一个举动,以防少年突然暴起。
少年将老人的手拉到自己的脸上,在对方惊乍的注视下,一点一点地擦去了脸上的妆容。
少年骤然笑了。
他紧紧抓住老人妄想抽回的手,带着经年累月的癫狂大笑出声。
方才在车上上的妆容尽数擦去,徒留一张与少年相似,却又老气横生,满面愁容的成年男人的面容在大笑。
他拽住老人圆滚滚的手,由于太瘦,甚至没怎么使劲便在对方白胖的手腕上划出红痕。
那双碧色的眼睛里是化不掉的仇恨。
“爷爷,你说我究竟想要什么呢?”
男人因为激动而颤抖着。
他亲昵地,一字一句地咬牙切齿地怒吼:
“你说我又能要什么呢?你已经将我的一切都夺走。我的父母———你的小女儿与女婿;我自七岁后到现在的人生;以及我那千千万万的兄弟姐妹们,都已经被你毁去。”
男人喘息着,死死盯住那个在他幼时尚且和蔼可亲,而这些年在梦中都想杀了的老人。
对方老了,也尽显疲态,可还没死。
男人扭曲地笑起来。
没死——代表着自己还能报复,能亲手了结这一切。
他像是在梦中,忍住了无数次午夜梦回时对老人的破口大骂,近乎迷惘地问:
“你说,我还能妄想什么,而你又能再给我什么?!”
“西川……不,贺!贺!这个名字还是我给你起的!我……我向来对你很好你忘了吗?!你是我亲自养大的,你的母亲是我最喜欢的孩子——”
“最喜欢?!”
男人打断了老人的话。
他突然尖锐地怒吼:“那你的爱还真是让人承担不起啊些爷爷!从七岁到三十岁!你究竟又给了我什么?!我父母的车祸还是日复一日地手术?!”
“我……我……”
老人踟蹰着说:“我将你立为了组织的继承人!对!”
他像是突然抓住了什么一样,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隐隐约约露出绿色来。
“你是组织的继承人,对,遗嘱就在房间的暗格里!皮斯科,快,快拿出来给我的孩子看!快让他们都离开吧我的好孩子,你可是组织未来的老板,不!我现在就将组织继承给你!你看,你向来都是我最宠爱的孩子!”
良久的沉默,久到皮斯科以往这场浩劫即将以顶头上司的变更为结尾时,有人开始笑了。
站在门外的贝尔摩德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笑得直不起腰。
被琴酒放下来的少年站在她身侧,递给对方一张手帕。
很白很软,帕边绣着小花。
“多谢。”
女人擦干笑出的泪水,第一次真正直视这个已经与她暗中联络许久的少年。
她注意到对方残破的衣衫,不着痕迹地将风口堵住。
“看来你的下属也不是很同意你的这个提议。”
病床前,神色阴郁的成年人掐住了老人的脖颈。
“虽然我对这个提议不太感兴趣,但……”
他勾唇,露出那浓烈的少年意气。
一时间那种神采似乎将他整个人都改变了。
男人悲切地向老人行了个礼。
皮斯科因为老人方才的话放下枪,不再去注视那个将他提携上来的老人的叫骂,转而对男人露出讨好的笑。
“再见了爷爷,希望你能下地狱。”
男人一使劲,清脆的骨头断裂声在小小的房间内回响。
一切都结束了。
他趴在没能瞑目的,尚且温热的尸/体上,笑着哭着,将手边上能够到的一切东西砸在了尸/骸上。
一下,两下,三下。
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了断他前生所有恩怨。
贝尔摩德静静地点了支烟。
在薄荷味散过来的时候,站在房门前的少年突然抬头,向窗外看去。
漫天飘白。
下雪了。
第28章 与你共渡的一生是我最好的冒险
“雪是最干净的东西。”
在实验室的时候男人曾经对少年说。
而往往这时女人就会走过来,用手语比划着反驳男人的话。
“你是一个研究员。”
女人不满地皱起眉,那双眼睛还是温温柔柔的很好看。
“不能这样教小朋友的。”
然后呢?
自己怎么记不起来了?
哦,是大火。
大火销毁了一切。
包括他的哥哥姐姐。
包括他在实验室的一切。
偏偏留下了自己。
少年有些茫然地走出了房间,不再去管那场“王子复仇记”。
他有些累了。
手腕上的数字还在不停变换,但他知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他们胜利了。
琴酒站在他身侧,为他举一把伞。
远处的大火还在燃烧。
而少年的心却平静地仿若冰面。
他们慢慢在雪地里挪动。
——直到一棵大树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少年认出这是他午休时琴酒经常来等他的地方。
这一次他没有再仰在长椅上,晃着腿听对方用平稳声音念那些繁碎的诗句了。
他蹲下身,缓缓蜷缩成一团。
然后哭出了声。
他说:“我从未见过如此阴沉又明朗的天气。*”
在“西川贺”的手下办事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那人被多年的牢狱生涯完全毁坏了心智,冲动易怒如一个孩童。
“如果有一天我叛逃了,希望他不要派你来追杀我。”
金发的女人点燃香烟。
她递给了少年。
“来一支?”
“感谢。”
少年漫不经心地接过,并帮贝尔摩德点烟。
白雾遮挡了他们的面孔,使得每个人看上去都不太真切。
“我不会把你方才的话告诉他的。”
少年说。
贝尔摩德无奈地笑了下,对他招了招手。
她对少年耳语:“听着,与其他当老板,还不如你去取代他,反正你们共享一套血液与基因,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他就是你,你也就是他。”
女人的低语像是来自地狱的引诱,“试着做做看,嗯?”
“我看你是最近电影看多了。”
少年按下心中浪潮,平静地弹了弹烟灰。
他将杯子里的酒饮尽,放在吧台上。
“我去和琴酒出任务了。”
贝尔摩德向他挥手,笑着大声道:“好好想想我的提议!”
“所以呢?你要去做?”
琴酒端着狙击枪,按住耳机问那一头的人。
少年自方才被爆头的狙击对象的身边撤离,他一边换衣服一边回琴酒。
“怎么可能,我又没那么大的野心——小心。”
他搀扶起一个因为恐慌而四散跌倒的少女,好看的眼睛弯成勾子。
“可他最近是对你不大友好。”
琴酒那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他正在拆卸枪/支。
“噢,得了吧。”
少年,不密斯卡岱轻巧地躲开一股脑冲上来的警察,扣起西装的最后一颗纽扣,又调整了一下领带的位置,这才向前台走去。
他敲敲实木的桌面,将房卡递过去。
“6377退房。”
“你真的不想吗?他最近可是在肆意屠杀你的那些兄弟姐妹。”
琴酒的声音自耳机的另一侧传来,经过电子的扭曲变得有些失真。
他说:“他很有可能下一个杀的就是你……”
“——毕竟谁都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复制品天天在眼前乱晃。得了吧,你们那些陈词滥调我都会背了。”
密斯卡岱转着车钥匙,走出了酒店大门。
出门时还与站在警车前做记录的女警一点头。
他按住车钥匙,一辆银色的奔驰AMGONE闪了闪车灯。
“你那边收拾好了吗?我现在开车去接你。”
“嗯。”
“晚饭吃什么?”
“你来定。”
少年欢呼起来,“完美,我们去吃拉面。”
“嗯。”
“真不敢相信,你们居然开着跑车穿着西装来吃拉面?!”
组织某据点,贝尔摩德熟练地用发圈将自己的头发扎起。
她大呼小叫:“还能再不优雅点吗?”
“嗯……当然有。”
密斯卡岱端着啤酒瓶笑,他抬手勾了勾手指。
正在一旁检查自己枪/械点琴酒抬眼,凑过去吻了他一下。
“噢!简直了,密斯卡岱,你简直了。”
贝尔摩德没对他们的关系感到诧异,反倒是兴致勃勃地也凑过来,饶有兴致地开口:“你们谁上谁下?”
琴酒瞥了她一眼。
密斯卡岱倒是积极回答了这个下流问题。
他咽下一口冰啤酒,笑眯眯地单手托腮,拉长音调:“那自然是——”
“是——”
附近组织的人也竖起了耳朵。
“蠢货,我怎么会直接告诉你!哈哈哈!”
密斯卡岱给凑过来的贝尔摩德额头上弹了一下,又握着那瓶啤酒开始笑。
距离那场大火已经大半年。
半年的时间足够“西川贺”拿出原先组织BOSS的遗嘱,在皮斯科与贝尔摩德的帮扶下坐稳位置,也足够他那些兄弟姐妹四处逃窜,只余他一个密斯卡岱在组织。
“西川贺”很看重他,给予他与琴酒一同管理行动组的权利,并将贝尔摩德调去了情报组。
“说真的,我感觉他想把我调去美国。”
女人忧愁地敲了敲桌面,“请给我一杯生啤。”
“美国不好吗?你不是在美国有身份?把你调过去不正好省的你两头跑拍电影。”
密斯卡岱对此毫不在意,在这半年里贝尔摩德因为工作交接原因和他玩得很熟,也不知是他的问题还是女人的问题,他总觉得对方看他的眼神里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慈爱。
贝尔摩德无奈地笑了,那种表情简直就像在看说胡话的自己小孩。
她亲昵地搂住了密斯卡岱的胳膊,凑在他的耳朵边讲悄悄话。
“怎么可能——我们这位新BOSS可精着呢!他把我调离行动组,又让我占据原本皮斯科的位置,好让最近春风得意的皮斯科去找情报组另一半朗姆的麻烦,迫使朗姆彻底发作脱离组织。看着吧,我们这位BOSS可不是傻子,他的刀又快又利。”
女人说着,做出刀割的动作。
“咻!就像这样,别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砍了头还在赞颂他的仁慈啊。”
密斯卡岱垂下眼睫。
“坐回去,贝尔摩德。”
他保持着微笑,可那低语却被说得咬牙切齿,“别自己不想出头就拿我和琴酒当出头鸟。”
“阿拉,被发现啦~”
贝尔摩德拍了拍手,将酒杯里的酒水饮尽,站起身。
临走前,她拍了拍密斯卡岱的肩。
“好好想想,我说得对不对。”
她转过身,向四周的组织人员打招呼:“那我走啦~”
“她和你说了什么。”
回去的路上,琴酒问。
“你过来。”
少年踮起脚。
“不告诉你。”
他狡黠地弯起眼睛,笑起来。
琴酒拉住对方的围巾,将密斯卡岱整张脸围在了围巾里。
他拉住了密斯卡岱的手。
密斯卡岱显然是察觉到了对方的动作,因此也安静了下来。
琴酒带着枪茧的手在摩挲人时算不上美妙,那些粗糙的皮肤会在手臂上划出红痕。
密斯卡岱缩了缩脖子,像是避免尴尬一样扭头不再去看琴酒的眼睛。
他讪讪道:“好冷。”
“嗯。”
琴酒的手还在动,他解开了密斯卡岱手腕上的腕表。
冷气刺得少年浑身一颤,而下一刻就被温热的手给捂住。
密斯卡岱抬眼望去。
只见琴酒轻握着他正在不停变话数字的手腕送到唇边。
那是他赝品的证明。
也是他还活着的证明。
漫长的冬季,春季,夏季与秋季,都是眼前这个男人陪他渡过。
一载风雪,一路回首,总有他。
幸好还有他。
密斯卡岱想:自己绝对不能失去他。
这是自己的珍宝,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属于自己的“东西”。
或许这座城市天生就适合恋爱,而他天生就契合自己的灵魂。*
密斯卡岱闭起双眼,唇齿间尽是对方为自己挡下的凛冽风雪。
他想,
这是他的心上人,也是他这么多年来的共犯。
尽管自己还没回应对方,但彼此之间的关系早已明晰。
于是年轻人拽住琴酒的衣襟。
在冬季的开始,漆黑又寒冷的长街上,他们在路灯下接吻。
第29章 爱你的话怎么都说不够
“所以你真的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电话里贝尔摩德的声音有些失真,但没关系,与她打电话的那个人更过分——密斯卡岱正在刷牙。
“呸!”
密斯卡岱吐掉漱口水,对着水池沉默片刻,又抵着门对厨房探出头。
他把水龙头打开。
“煎蛋我要溏心的!”
等待两秒后确认琴酒已经听到了,他这才又折回身继续洗脸。
“你为什么不吃全熟的?”
贝尔摩德不满地提问。
她方才送别了昨天晚上送上门来的小男模,懒懒散散地躺在床上等酒店等早餐服务送上来。
“我乐意。”
密斯卡岱很直接了当地回答。
“王八蛋。”
“多谢夸奖。”
“所以你考虑了我的提议了吗?那位昨晚就给我发信息让我做好准备滚去美国了。”
密斯卡岱在拧毛巾,拧得水声哗哗作响。
他掏出剃须刀,“关我什么事。”
他很王八蛋地问:“还有你最近这么爱给我打电话是不是看上我了?”
贝尔摩德:……小崽子嘴真毒。
她在酒店的床上滚了一圈,呵呵笑。
“放心,我就算看上琴酒都看不上你,小豆芽一个。”
“放/屁,我已经一米八了。”
“那我也看不上,说真的,你考虑好没,再不动手我就走了,连一点忙都帮不上你。”
贝尔摩德虚情假意地叹息:“别等我从美国回来的时候只能看见琴酒捧着你的牌位吊丧。”
“放心,我肯定死你后面。”
密斯卡岱回敬她,“老阿姨就不要操心这么多了。”
他说:“你还是好好呆在美国逐梦演艺圈吧。”
“小狗崽子。”
“老阿姨。”
“啧,对了,我下场电影首映礼在东京,你周末记得带琴酒过来给我捧个场。”
密斯卡岱很爽快地应下了。
“成,你把票寄过来。”
他对着厨房喊:“阿阵,我们这周末有事吗?”
“没有。”
琴酒的声音自锅铲碰撞的噪音里传来。
“那行。”
密斯卡岱晃出了卫生间,抓着手机走到餐厅坐下。
“就这样,我们周末去找你,再见。”
“再见。”
一份三明治被放到密斯卡岱面前。
修长的手指撑在桌面上,琴酒扎着马尾,穿一件黑色围裙,盯着密斯卡岱。
“怎么?”
简单浏览了一下密斯卡岱聊天群里的消息,密斯卡岱用叉子捣了捣被煎得微黄焦脆的面包片,笑眯眯地抬头问。
“感觉你有事瞒着我。”
琴酒若有所思地说。
“我可不敢瞒你什么事。”
密斯卡岱举起双手,做投降样。
他趁机揽住琴酒的肩,偷了一个吻。
琴酒疑色更重——他们约定好每次密斯卡岱骗人,或是做错事都要与他接吻。
“蕃茄酱。”
密斯卡岱笑嘻嘻地舔了舔唇瓣,像极了邻居家养的黑猫。
“嗯。”
琴酒没反应,但他在临走时拽了一把密斯卡岱留长了的头发。
“太小气了,太小气了!”
密斯卡岱一边吃自己那份三明治一边摇头晃脑。
“阿阵你真的太小气了!”
琴酒看了他一眼,没理他。
但好在密斯卡岱自己找到了感兴趣的东西,他端着盘子蹲在落地窗前,鬼鬼祟祟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笑得差点呛住。
这套房子是琴酒前些年买的,因为摸不准密斯卡岱的心思,所以在他领着密斯卡岱第一次回家的时候这间房还只是个空壳子。
但好在另一个主人有着旺盛的精力与学习精神,在接触到装修这一事宜时就瞬间投入了进去,并尽了他的最大努力让这间房子看上去像两个正常人的家。
他给房间装上了深绿色的窗帘,厨房添上锅具,给客厅增添各种花草。
并给自己在阳台上的各色花草中间留了个空隙,好使他蹲着观看楼下小动物打闹。
琴酒也想过要不要送密斯卡岱一只猫,毕竟年轻人整天盯着邻居家猫咪的样子实在吓人。
但密斯卡岱拒绝了他。
年轻人最近采购了一个小小的,软塌塌的单人沙发,正适合他午后坐在阳台上晒太阳看书玩猫。
他抓着激光笔说:“我只玩别人家的小猫咪。”
说的时候眼睛还一直往琴酒身上瞥,想让人忽视都难。
琴酒怀疑对方话里有话,毕竟密斯卡岱前科不少,实际上的做不来,嘴又花得要死,也不知道他撩得到底是谁的/骚。
于是他按住了密斯卡岱的头,让他专心看猫。
“切。”
显然密斯卡岱也想到了那回事,突然扭头“切”了一声。
仗着离得远,他又大声喊:“小猫我只玩别人家的!”
显然他这声喊得过大了些,隔壁的大妈突然把窗户给打开了。
“卡啦——”
大妈的心在看见白白净净被吓了一跳的密斯卡岱的时候就软了,抱着猫絮絮叨叨地逮着年轻人问了一大堆。
还没吃完早饭的密斯卡岱:……
他只能一边“嗯嗯嗯”,一边用求救地眼神看琴酒,但很可惜,琴酒并没去解救他。
他的那肤白貌美,贤良淑德的对象坐在餐桌的另一边,翘着二郎腿看他的笑话。
等大妈意犹未尽地问完话,已经接近中午。
好不容易可以歇下来的密斯卡岱整个人都蔫了,躺在小沙发上一动不动。
过来洗衣服的琴酒踹了他一脚,让他挪位。
“你不爱我了!”
密斯卡岱瞬间西子捧心。
琴酒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当着他的面把密斯卡岱的脏衣服倒进洗衣机。
密斯卡岱还在闹。
也不知道那张小沙发怎么承担得来他的左翻右滚的,反正密斯卡岱就在闹。
他最近从书里面新学了不少新鲜词汇,现在就在将他们全部实践在琴酒身上。
密斯卡岱跟在琴酒身后,亦步亦趋。
琴酒打扫卫生,密斯卡岱说:“你不爱我了。”
琴酒晾衣服,密斯卡岱说:“你不爱我了。”
琴酒坐在沙发上看下个暗杀名单,修理枪/械,密斯卡岱说:“你不爱我了。”
琴酒收拾东西准备午饭,密斯卡岱还在说:“你不爱我了。”
简单评估了一下密斯卡岱还会在他身后叭叭的可能,琴酒停下脚步。
被他突然止步而差点撞上琴酒后背的密斯卡岱揉着鼻子,抬头看他。
琴酒揽住了密斯卡岱的腰。
他吻了下去。
漫长又深入。
鼻息间都是他们共用的薄荷味洗发水的味道。
“爱你的。”
琴酒低头,望着对方碧绿色的眼眸,难得温声道。
他又亲了一下密斯卡岱在后来打了耳洞的耳垂,亲得对方浑身一颤。
密斯卡岱低着头将琴酒给推开了。
从琴酒的角度来看,那人的自脖颈到耳尖都红了个透彻。
琴酒笑了一下,虚搂密斯卡岱的腰,防止某人慌乱逃窜的时候再摔个狗/吃/屎。
见密斯卡岱没想逃跑得意思,琴酒又拉起密斯卡岱的手腕,送到唇边一吻。
他似乎偏爱密斯卡岱的耳垂与手腕——那曾是密斯卡岱最为痛苦与厌恶的地方。
一个代表着家人的离世,一个则代表着他赝品的身份。
“我……”
密斯卡岱嗫嚅着,想走开却被紧紧拉住。
琴酒又一次,很认真地看着密斯卡岱,重复道:“我很爱你。”
“我是你的。”
你也是我的。
隔壁邻居家的猫咪在撒娇,舒服的咕噜与喵呜声传到了他们耳侧。
密斯卡岱突然叹了一口气,红着脸仰起头,拽着琴酒的衣服将对方拉弯腰。
“要是骗我你就完了。”
他威胁道。
可琴酒的难得等微笑却在回应着他。
于是在一个晴朗的午后,恋人在餐厅告白。
“我爱你。”
第30章 看一场电影当然要配爆米花
答应了贝尔摩德的事显然是要遵守承诺的,虽然她快要被调走,但也还有无数方法来给密斯卡岱下绊子。
年轻人挂在恋人的肩上,唉声叹气:“我当时怎么就答应了她呢?”
他方才被琴酒从空调房里给拖出来,整个人都被外面的寒风给吹麻了。
以至于他对穿得单薄却不怕冷的琴酒口出狂言。
密斯卡岱裹着长羽绒服(面目扭曲,嫉妒到难以自拔版)“你个伪人。”
琴酒冷静地将他竖起的食指给掰回去,懒得吐槽密斯卡岱的话。
谁是伪人?
反正整天蹲在楼上说怪话,吓到一群小学生的人可不是他。
回想起被小学生家长找上门的场景,琴酒沉默了片刻。
随后他用围巾捆住了密斯卡岱的嘴,在一众已经看过来的小孩好奇的眼光中将密斯卡岱扯走。
显然贝尔摩德给他们的票也不会是太显眼的位置。
他们的职业并不适合在公众面前露面,但密斯卡岱就喜欢拉着琴酒在休假的时候做各种事。
他们在有流星雨的山头露营,在逃跑中的敞篷跑车里歌唱,在歌剧院的后排偷偷共享密斯卡岱带进来的零食,在海洋馆牵手,在每一处接吻。
琴酒想,自己总能带密斯卡岱经历一切。
将某个不安分的人给安顿好,还没坐下来,那人就又在叫唤。
“我要吃爆米花。”
密斯卡岱说。
琴酒扫了一眼身边衣冠楚楚的各界名流,沉默片刻。
他上哪给密斯卡岱弄爆米花。
密斯卡岱还在叭叭。
他拉住琴酒的围巾,凑上去吻了琴酒一下。
“我看书上说看电影就要吃爆米花。”
那是电视……算了。
琴酒顿住片刻,突然叹了口气,重新抓起围巾,打算在还没开场的时候出去给密斯卡岱买爆米花。
不然他会闹一个晚上的。
琴酒抬了抬眼,打算等会儿让贝尔摩德过来看着密斯卡岱。
“我走了。”
他说。
“嗯嗯!”
密斯卡岱的腿晃呀晃,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再见~”
密斯卡岱抬起手乖乖向琴酒招呼。
“要快点回来。”
“嗯。”
电影宣传已经差不多结束,那些摄影师们也大多回到了位置上等待电影开始。
贝尔摩德趁没人注意,偷偷摸摸地凑了上来。
“让让。”
她穿着一件黑色露肩真丝长裙,佩一副幽绿欧泊重工项链。
金色的长发被编至脑后,同样是绿欧泊的皇冠衬得她眼睛越发迷离动人。
此时这位世界知名的女演员正用手上的扇子赶着密斯卡岱,一点都不优雅地让他给自己挪位。
“你能注意点形象吗?我可不想和你一起被登上头条。”
密斯卡岱嫌弃地挪到原本琴酒的位置上,开始扭扣子。
“麻利点。”
贝尔摩德没跟他客气,往角落里一缩,接过密斯卡岱脱下来的外套就往身上盖。
“冷死我了。”
她叹慰着:“你都不知到这个天穿这么点究竟有多冷,快,你身上是不是还有暖宝宝?快给我一个。”
“就你还指责我不优雅?”
密斯卡岱喷她:“你觉得你优雅吗?”
贝尔摩德缩在羽绒服里,露出眼睛笑,“暖和才是王道。”
她探头看了看四周,问:“琴酒呢?”
“买爆米花去了。”
密斯卡岱打了个哆嗦,搓了搓手臂。
“开什么玩笑。”
在旁人因为声音而转过来看她的时候贝尔摩德压低声音,掐住密斯卡岱的手背。
“今天这里根本就没平时的工作人员,他要买东西还得跑外面便利店。”
贝尔摩德戳了戳密斯卡岱,眼睛里满是戏虐的笑意,“你舍得?”
“这有什么舍不得……”
手机震动了一下。
密斯卡岱瞥了眼。
【日本情报屋:@所有人,小心。
日本情报屋:出来了,准备动手。
日本情报屋:我……#?#####】
远方传来些许闪光。
笑声戛然而止,年轻人脸色一变,按住贝尔摩德的头往下一趴!
“咻——”
消音过后的子弹带起风声割裂了原本喧闹的观影台,一切都停住了。
下一秒,尖叫声骤然响起!年轻人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抹去脸上被溅到的骨血,掏出随身携带的手枪向监控与子弹射/来的射去。
“贝尔摩德!”
他在别人喧闹的尖叫中喊:“你还好吗?!”
“暂时死不了。”
女人眼中满是冷意,她脱下厚重的,布满了她影迷的骨渣与血肉的羽绒服,推了把年轻人。
“走,你的身份经不起细查!”
她满面怒火,扭头向她的影迷看去。
——子弹洞穿了坐在密斯卡岱后排男士的胸膛,并将他半个身子都炸得血肉模糊。
她没注意到,那双浸满鲜血的眼睛也是绿色的。
与密斯卡岱一样。
人们在互相推挤桑让着,密斯卡岱深吸一口气,翻过座椅向出口跑去。
来自琴酒的电话在震动,他没有接。
肺在极速运转着,他甚至能在喉间尝到铁锈味。
会没事的。
年轻人安慰自己,毕竟约定好的不会伤害琴酒。
他推开了影院的大门,路灯倾洒下来的那一瞬间,近乎迷惘得慌张四探。
他看不见恋人的踪迹,但他发现了街那一端,便利店内的躁动。
地上有血。
玻璃溅得到处都是,仿佛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密斯卡岱的手机又是一震。
他麻木地举起来看。
【西川贺: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西川贺:没死就来组织。
西川贺:时间到了。】
仿佛风声都成了嘲弄,密斯卡岱浑身颤抖了起来。
他方才跑得太快,现在骤然停下脚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呼吸不上来了。
四周有人发现了他身上的残迹,正在向他靠拢。
尖锐的耳鸣在一瞬间响起,胃也被泛起的酸水挤压。
年轻人用手扣住自己的咽喉,跌跌撞撞地走向垃圾桶。
太脆弱了。
这具身体太脆弱了。
被琴酒温热的大衣笼住,用力地抱住时密斯卡岱想。
自己应该换一个身体了。
他揽住恋人尚且带着血腥气的身体,用力撑起对方失去意识的身体,将头埋在琴酒肩上。
隐藏了所有尖锐恨与不堪,他反手按住琴酒后肩上的伤口。
血在手心留淌,然后落地。
路边原本已经开始拨打电话的女孩却停下了动作。
她歪了歪头,笑了一下。
她说:“该回组织了哦~”
街上的车流也停歇,司机一个个地自车内走出。
他们都有着绿色的眼睛。
贝尔摩德跟着担架自影院内跑出来,气喘吁吁地撑着路灯看着他。
密斯卡岱还在颤抖。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厌恶着自己。
“把他带到医院。”
年轻人将昏迷的恋人放置进方才开来的救护车里,冷声道。
“影院里……”
“啊,一切都暂停了是吗?”
风声骤然变大,所有人都目光在一刹那聚焦到密斯卡岱身上。
饶是贝尔摩德也被这怪异的场景给震得浑身一颤。
“是那位做的?”
她低声问。
“当然是我。”
被炸毁了半个身子的男人在担架上出声。
他的脊髓都被震碎,内脏随着他的动作抖动着。
他似乎在狂笑。
绿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发着光。
男人柔情似水地对密斯卡岱说:“喜欢我给你安排的礼物吗?”
他似乎不在意自己滑下担架的血水与内脏,只是麻木地,一字一句地,尊从组织内那位劣童的思想复述着。
“入冬快乐。”
密斯卡岱注意到他已经断的手腕上有标记。
——那是“密斯卡岱”。
是他的兄弟。
也是“西川贺”恨之入骨的仿造品。
密斯卡岱垂下眼睫,掏出纸巾,擦尽手上的血。
他哑声道:“嗯。”
那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密斯卡岱情绪的变化,活着说他注意到了也不在乎。
他还在操控着男人说话。
大口大口的血自垂死的身体嘴里溢出,贝尔摩德最后看了眼这怪异的场景,顿了一下,登上救护车,将里面一动不动的司机掀下车。
警笛声再次响起。
密斯卡岱这才露出一个难看的笑。
而组织里的人却还没想放过他,饶有兴致地控制着尸体抬头,男人问:“你很开心他能得到治疗?”
没等密斯卡岱回答,他又自言自语,“也对,你们是恋人。”
“可你也是我的弟弟。”
似乎是陷入了疯狂的边缘,那人的语调逐渐高起来,嘶哑得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鸟。
“回来吧,快点回到我身边……”
组织办公室里衣冠楚楚的男人捧着方才研究出的屏幕哀怨地怒吼。
“快点回来!我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
“您喝醉了。”
密斯卡岱掏出烟盒,磕出一支烟。
他站在路灯下,四周都是他曾经兄弟姐妹的被操控的尸/体。
“对,我喝醉了……我是应该醉着,我早该死了。”
男人沙哑的声音与烟草燃烧的声音重合,他问:“你爱我吗?你会帮我吗?”
真是可笑。
密斯卡岱弹着烟灰,漫不经心地想:一个被爱欺骗了这么多年,吃尽苦头的人居然还会相信爱。
于是他看着远处亮起的招牌,笑了笑。
他将男人掉到地上的内脏捡起,甩在男人的脸上。
“啊……我当然爱你。”
他掐住了男人破碎的喉咙。
而组织内的人也仿若被掐住了一样幸福地喘息起来。
“不过你不应该动我的东西。”
密斯卡岱贴近尸/体的耳侧,低低地笑。
他收紧了手指。
“作为合作伙伴的一个小小的教训。”
他说。
随后一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