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莫名地让人觉得熟悉。
书房比卧房大了许多许多,不像京城的程府。她住了五六年的卧房可是比程府的书房大了很多很多。
墙壁上,灯架上,书案上都点了很多盏灯和蜡烛,可以看出这位太守大人会十分繁忙,要长居于此。
外间有看公文的一张扎实的大黑桌子,一排书架子,不过还没有多少公文,还有立在墙边的吃饭用的比小几方便多的方桌。透过镂空的木质屏风,可以看到里间有一张小床,就在里面的窗下。
晏然想着,确实很不一样,又很相似。
晏然不想打搅他看公务忙公务,拿着书识趣地走到墙边的饭桌上,刚要坐下,就听程湍要她过去。
“里间还有一张书桌,进去看看。或者你不介意的话,这张黑桌可以分你一半。”他抬眼饶有趣味地瞥了她一眼。
她觉得他还在生气。
晏然没有搭话,就往里间走,刚刚透过屏风没有见到这张书桌,她上看看下看看,越发觉得这个里间很是不错。
这个房间更像是书房,程湍办公的地方倒像是直接占领,摒弃其他居住用途。
书桌不小,边上还有一处清供。一个小巧的盘子,上头是那枚熟悉又陌生的杏子吊坠。端端正正的,严肃又好笑。
她瞅了两眼,不太能笑出来,也没敢动。这东西,这么长时间了依旧在。很久之前她就不再纠结这个吊坠了,与她来说是有重大意义,但是好像她拿着没什么用处。
想到这,究竟为何这吊坠回到了程湍奶娘的手上,回山的时候定要找人问问。
“在这里吧。”她收回目光,拉开椅子坐下。程湍收起屏风,额外端了两盏灯进来,里间看着比外间还亮一些。
就这样一人在里间兴致昂昂地看杂书,一人在外间一眼不抬地批公文。
到了饭点,临洱进来送饭菜,摆好凳子,屋里俩人依旧一动不动。
对于程湍来说倒是正常,他常常等到饭凉才会想起来吃。可晏然明明应该很饿的,她两天没怎么吃饭了,但是也还是没有动作。
因为她翻到了民物志上老虎的章节。
书上写着北州天气严寒,适合老虎等猛禽生存。不荒山上有黄棕杂色大老虎,其他地方也有不同种的老虎,安平县东常有银白色的虎出没。
安平县的银虎不多,因为东部的山也很小,养活不起那么多老虎。老虎毛色在光下似银似金,花纹是细细的灰色,看起来华贵,性格也很好。以及那座矮山叫鬼窟里。
老虎的描述完全符合她梦中的老虎,一只老虎弄死了一个男孩。
这叫性子很好?
香味终于传到了内间,晏然合上书,闭上眼睛,又睁开,灯光黯淡下去,又亮了起来。晏然实在是没忍住,很饿。于是走出去,转到程湍黑桌前。
程湍终于抬头,起身,两人一同坐下吃饭。
“你手上的伤还没好,这几天先别去那儿了。过几天让临洱陪着你去。”
“好。”晏然也不敢反驳,可她的手真的没事了。
“那山上真的有老虎吗?”她问道。
“有,所以尽量不要晚上去。如果非要晚上,我和你去。”
“哦。”
北州的菜式很丰富,可都是荤菜,各种各样的肉,他们吃的已经处理得足够清爽,大概是临洱吩咐过厨子了。晏然吃得很饱,吃完后,就被打发去卧房睡觉了,还很早,她怎么也睡不着,就数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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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好后,晏然就和临洱一起去山上,临洱驾了马车,带足了干粮,还有更好用的绳子,灯,铲子。
一连几天,晏然都是兴致冲冲地寻找,分析地形地势,挖了一些土样。不知道第几天的时候,她觉得离目标矿层不远了,但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入口,总不能真的把山都挖开,几经思考,就到了晚上。
临洱过来告诉她,公子来山上了,一会一起走。
“现在就走吧,他在哪?”
“正在山顶呢,刚刚碰到他往上走,让我来告诉你一声。”
晏然收了工具递给临洱,“我去找他,你先下山吧。”
“可是,距山顶还有一段路……”临洱不放心。
“很近了,而且他就在上面。”
临洱点点头。
今晚的月色很美,照得小路十分新亮,像是镀了一层银箔。光秃树木齐齐望天,青而明。
几步路就到了山顶,晏然看到了立于山顶的身影,颀长俊硕,还是一身黑衣,头发高高束起,从背影里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她觉得他或许有点孤独,但他这样的人不会排斥孤寂,所以她也没多同情。
毕竟,不知道是这天地孤立了他,还是他一个人孤立了整个天地。月亮只有一轮,照万家灯火。他也只有一个人,他也要看顾万千百姓。
他的前路到底在哪呢?
思绪纷飞,突然一只茫然大物从侧面出现,缓缓地靠近程湍。
晏然来不及反应就抬脚,这个情形和梦里的太像了。她奋力跑过去,拉住程湍的胳膊就要往另一边带,力气大到程湍看清是她后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跟着她往侧边退。
老虎也是一惊,慢悠悠往这边来。
晏然站在程湍身前,身体发抖,眼睛恶狠狠地看着那只银白色老虎。
她很庆幸,就如同十年磨一剑,终于剑出鞘,有了可用之时,她终于不被捆缚住,她终于可以挡在身前。
银白色的虎愣住了,停了脚步,有些疑惑。
程湍想起她发烧时候的呓语,走到她身边,揽住她的腰。
晏然不解,看向他,他的眼里没有惧色,倒是一片清明,月色没有波澜地盛在眼眸里,竟然有了些这些日子不曾出现过的柔和。
“别怕,它不会咬人的。”这话听起来好像初遇时候的程湍,晏然有点恍惚。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这话简直是痴人说梦,老虎,那是老虎,不是小猫小狗。他究竟知不知道,这老虎一巴掌可以拍死人的?!
“你怎么知道它不会咬人?”晏然已经带着点哭腔,不知道是被未知的又可预见的恐惧吓怕了,还是被眼前的银虎震慑到了。也许是终于做了英雄的激动……
梦里的小孩子被老虎一巴掌拍在身下,血溅了满地,坑里的血有光……眼前的银虎好大一只,挡住了山顶半片光,今夜的月色一点都不好看了,银虎皮毛上反着的光犹如银针,又如刀枪剑戟,随时要冲向他们。
程湍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抱着她的脑袋贴近他的身体。
另一只手伸出去,冲老虎勾着手,“婴茀,过来,趴下。”
晏然盯着老虎,老虎一点点挪到他们脚边,然后趴了下去。她眼睛瞪得老大,眼角激动的泪被憋了回去,她真的是吓到了。
程湍抚摸着她的后颈,让她与他对视,“我是它小时候的玩伴。”带着柔和的笑意,拍了拍后背,“没事的,今天,我们仨谁都会好好活着”。
晏然被带到老虎身边坐下,程湍靠在她身旁,“你发烧那天晚上,对我说,说有人被老虎弄死了……是他吗?”
晏然还沉浸在混乱的惊恐中,她咬了咬嘴唇,摸了摸身后老虎的皮毛,触手是凉的,再深一点摸是温热的,“啊?”她被这一问,问懵了。
她看了看程湍,点了点头。
“一个小男孩,就是……是他小时候,被老虎弄得血肉模糊……几个死法之一,但这个是小时候。”她胡乱地强调着。
“所以,这几年你有他的消息了吗?”终于是到了这个话题。
晏然脑子里先闪过的是那道婚旨,就放在程府里,再闪过的就是今年开春时候皇帝让她进宫,说要做玉玺。
程湍穷追不舍地问,看似很有耐心,但晏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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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说出来,恐怕这一晚上她都要被月光烤着。
“你离京后,皇帝告诉过我他的行踪,也是三年前的事了,现在我只知道他还活着。”
而且,快出现了吧。
晏然全盘托出,也有所保留。她有一种预感,即使自己见不到瑞录,程湍也要与他见面的,也许是不友好的那种,
程湍看着她神游,有些不爽。所以她还是做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梦好多年。他甚至想,要不直接把这人揪出来吧,看看能不能治一治这心病。但他又怕找出来之后,局面会不可控。
她那么不听话。又那么……梦到了就以为是真的,难受了这么多年,对那人没有任何怨恨,还想着找人。
“还会害怕?”程湍问,打断晏然的思绪。晏然睁着眼见看着他,一脸无辜。
“你已经看到了,这老虎不吃人,我们也好好的在这。和你梦里的无关,梦里的是那人的劫难,不是我们的。”
不知道哪个字眼触动了晏然,晏然从上到下,扫了程湍一圈,“程湍。”
“我在。”他拉住她的手。
“这会不会也是一个梦,其实我们已经……”
身后的老虎突地来了一声虎啸,俩人同时被震了一下。晏然吓得一躲,程湍笑了笑,“它说,不是梦。”
他拉她站起来,拍了拍婴茀,“回去吧。”
老虎慢悠悠地消失在夜色。如梦似幻,只是苦了在山脚等了半宿的临洱。
后来几天,晏然依旧每天往山上跑,但都没有找到想找的矿石。初冬的第一场大雪来了,雪天难行,晏然留在府里,遛遛弯,看看书,拿山上的石头做些小玩意。
程湍一直忙着和县令处理粮食和税的问题,只有这天回来得很早,赶上了午饭。雪已经停了,屋内暖炉烧得旺盛,晏然打开了一点窗子,看院子里来往的军士,听着齐刷刷的铲雪声,冷气冲进来,又急忙关上。
雪仿佛能吸收天地间一切声音,炉火跳动得刺耳。
程湍在的时候,她很少刻石头,声音太大。她就画图,看书,累了就在小床上小憩。
一个急冲冲过来敲门的军士打破了这宁和的气氛。
“大人!”
晏然悄悄探头,竟是常羿。
“什么事?”程湍抬头。
“县衙来报,鬼窟里发现一名男性死者,年岁五十左右,县衙仵作去看说是被老虎咬死的。县令已经去了那边,还围了一些百姓。县令正召集擒虎的壮士搜山,打算给百姓一个交待。”
晏然听得一清二楚,程湍想了想,将书册扣上。
“点二十人,备马,我们过去。”程湍套上大氅就往外走,忽地停下,瞅了一眼里间,低声说道,“雪天路滑,别出门。”
晏然没说话。
一群军士轰隆隆地走了。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鬼窟里山上的老虎不多,这么些天,她也就见到了一只。她拿起衣服冲出门,去马厩牵起一匹马,随后悄悄关了府门,策马往鬼窟里去。
她奋力赶到山边的村落时,只有一群马在树边,估摸着他们已经上了山。这山她来回走了很多次,找了一条隐秘的小路往上走。走了一会便听到人声,半山腰的小平地上,一架尸体蒙着白布,正被官吏抬起往山下走。
程湍站在人群当中,命军士疏散百姓。跪着哭的一男一女喊着要给他们一个公道。
程湍扶起一人,让县令安抚着。县令佝偻着腰,向大家保证会找到行凶的猛兽,给他们一个交待。
军士和官吏分成几队搜山,程湍一个人抬脚往山顶去。没走几步,临洱跑着追了上去,不知道说了什么。
程湍转身往下走,喊了一声,“常羿,下山。”
晏然藏好自己,等着认识的人都走了,也赶紧往山下跑。冰冷的风刮着她的脸,她跑得出汗,心跳难以平稳。
下完雪后的山不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