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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替罪羊

作者:昆仑酒加冰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不知道。”程湍回答得轻松,不在意,不想深究,不好奇,与他无关。


    程湍只觉得怪,这个祭礼完全没有必要。


    “……”晏然被深深折服。确实啊,和他有什么关系。整座山,只有她和皇帝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走在队伍最前头的状元郎也是丝毫不能有代入感的。


    “说正事。”程湍忽地郑重,在一棵树下站定,晏然也停下来。


    “户籍册……暂时还没有找到。”程湍解释,“但我向你保证,你不会丢了它。”


    晏然还是恍惚了一下,是啊,这世上除了母亲的遗书,其他的东西丢了可以补,可以再弄……她或许再难真正地弄丢任何东西。


    “怎么了?”程湍忽然问。


    晏然摇摇头,从恍惚中回神,回了句,“谢谢,实在找不到,我回城再补一个吧。”只是父亲知道这事,她可能不会好过。


    “不必补。”程湍又说了一句,已经皱起眉头强调。


    “你为何这样紧张?”晏然笑着问,她深感她醉酒时候说的只言片语或许影响到了程湍。


    她又添了一句宽他的心,她已经没有那么看不开,“我知道的,不会丢。”


    丢了又能怎样,一个户籍册而已,再拿点钱就可以补了。遗书是怎么都回不来的。回不来的东西怎么都回不来。


    “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诶,你之后会参加围猎吗?”她不清楚程湍来秋猎要做什么,他武功应该是不错的,但好像喜欢藏着掖着。


    “嗯。”他略过没有多说。


    “那小心些,保重。”晏然笑了笑,离开回到主路上。


    程湍跟过来,拉住她的手,将袖子拉开看手上的伤,晏然抬头看着程湍的额头。


    程湍将手几乎捧到面前,伤口干净,但没有敷过药的痕迹。


    “没上药?”


    晏然胡乱解释,“啊啊,快好了,就没……”


    “回去上药。别去玩水了。”程湍带着些命令的语气,晏然不敢再说话了。


    不是,等会,她何时玩水了?昨天?他……一定是临洱这个家伙告状。


    之后两天,高门女眷和姑娘们一起在颂拓山周边游玩,有吃有喝,很惬意。唯一和秋猎相关的就是军士们带来了一些细瘦的干树枝,她们可以学习做粗糙的箭。


    路上也遇到过一些野物,什么骇人的野猪一类的,晏然丝毫不怕,只觉得新鲜。


    这两天是前序的狩猎赛。军士们、武官分成几组比赛,每日都有捷报传遍内外猎场。乙木组输了,丙火组赢了之类的……


    晏然不知道程湍在哪个组,她在山间已经玩得有些不亦乐乎。也没想着跑去看看,即使有伙伴们撺掇,她也老老实实地待在外场。


    内场有诸多危险,进去的人或许就要成了待宰的羔羊,一不小心就会被误伤。他们又没有特制的铠甲,容易一命呜呼。


    还是有唯一的遗憾,她几乎没有看到鹿。是啊,鹿估计已经过上了大富大贵的日子。哪里能在这危险的山林里看到。


    晚上吃过了一些肉,她觉得很满足,素辞要在帐子中温习书册,露滴下午未归,早上说是要和一些女眷溜出去看看。


    晏然一个人出了大帐就往河边走。


    晏然在黄昏的余光中站着,看着面前的河,河面上有网状的波纹,微微动着,隐隐闪着些黯淡的金光。


    身后有轻响,晏然转身看到一名身材魁梧的侍卫向她走近。她看了一眼这人衣着,想起了,像是宫中贵人们的亲卫的着装。她不明所以,迷茫着看着亲卫向她行礼,“姑娘,太子殿下有请,请随我来。”


    更加茫然,但晏然没法拒绝,她跟着亲卫绕了一圈,走过了无数个岗哨,晚上的饭食都消化没了,终于到了太子帐子,军士从帐子后面扯开门帘,进了帐中。


    “如果没记错,你是……”太子坐在高位,看向刚进门要行礼又不知道怎么行礼的晏然。


    晏然只得回道,“是的,我叫晏然。”


    “你和露滴是同窗好友。”太子语气平静,不是问话,是在陈述事实。


    “是。”晏然如实回答。


    “她受伤了,现在需要一名女子替她去见一个人。”


    晏然猛然间抬头,“受伤了?怎么受伤的?她…在哪?”脱口而出的问句让她心中有些后悔,恐失了仪态,她关心当然是关心,但是面前这位肯定是能解决一切的人,于是放缓了语气。


    “这你不用管。”


    晏然慌乱间对上太子的眼睛,凄凉,狠厉,杀伐果断,她见过几次太子都觉得太子很难接触,即使是崇敬,应该也很难。


    瑞录,应该不是这样的。


    她只得低头,才反应过来太子说的话:需要一名女子替露滴去见一个人。


    太子来找她,让她替露滴去见一个人,这没什么不可以的。她在等太子开口,一道旨意而已,她接了就是。


    “愿意去吗?”语气依旧是疏离与冰冷,可是愿意两字被轻易问出,这问句就显得有些怪异。


    晏然再次抬头,懵懵地,“愿意的。”但她还是想问下露滴的伤势。


    “她受伤了,要去见的人也知道她受伤了,所以……”突兀的迟疑,让高位者自己也觉得不适。


    绕了一圈,原来如此。在短暂的沉寂中,晏然终于回过味来。


    “我需要受伤?”晏然平静地回应,但眼中有起伏的情绪,要来一道假伤去应付什么重要的人吗。


    “事后孤会给你金银财宝,你父亲在翰林院就职?孤也可以多加照料。”


    事后,是什么事后,如此重赏,仅仅是受个露滴受的伤去见个人吗?去见谁?晏然一概不知。


    “不然,你父亲……”


    父亲。父亲。


    “你在考虑,还是犹豫?”太子脸色变暗,瞬间的阴沉让晏然有些猝不及防。


    已经没有思考的时间了,也没有思考的余地了。她有点害怕了,或许是自己骨子里带着点怯懦,她发现当下她别无选择。她若是拒绝,或许也是不行的。


    “没有,遵命。”她跪下来,行了大礼,嘴里的话开始断断续续,“不知……能否知道露滴还好吗?她受了何种伤?”


    她和露滴是好友,但是她更想知道她自己要受什么伤。


    太子皱了下眉头,露滴的事,他觉得晏然不配知道,可是晏然刚答应了救露滴。“不好,派人送走去其他地方治伤了,所以不方便见人。”


    “多谢太子殿下。”


    “来人。”两字后,太子陈虔从高位下来,走出了帐篷,两个亲卫端着两个木盘和一堆白布进来。


    跪在地上的晏然看着他们把盘子放在她面前,盘子里是一些细长的刀,几个不同的箭头,一大堆白布。


    亲卫是大老粗,武艺精湛,但看着面前跪着的小姑娘,有些不知从哪里下手。


    晏然看着那些白布和刀,突然间恐惧袭上心头,后背发痒,心不跳了,脑子一团乱麻。


    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要挨真刀子?她要反悔,不对,怎么能这样呢。她要帮露滴,去见个人而已。伤……要做成真的?


    那不就是青天白日,草菅人命?


    “姑娘,一会可能会有点疼,咬一下白布吧。”一名军士半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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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来,将纱布草草对折,递到晏然面前。晏然慌乱中,想要站起来,发现站不起来。


    “我能问一下…她伤在哪吗?有多严重?”她的嗓音发颤,看着白布,她慌了,露滴能受多严重的伤?不对,她说要溜出去,难不成是内场……她要找她心爱的太子殿下……内场……


    心一下子冰住。


    “这个……”递白布的亲卫看向另一个正在挑箭头的亲卫,那个亲卫没有理他。他犹豫了一下,回道,“左肩,中了箭。”


    “你们也要让我中一箭?”晏然眼睛瞪得大大的,她蹭地站起来,想要跑。


    一亲卫一把拉住她,将她摔回地上。亲卫一脸愧疚,拿起白布捏着晏然的嘴,将白布塞了进去。


    口里舌头无法再动弹,牙齿也在微微用力闭合,她咬了咬,咬不动,想说话说不出。身上被迅速绑上了一些绳子。


    她从未这么着急过……她很想哭,但是哭也来不及,她几乎不知道要做什么来阻止这一切。


    眼睛里已经要浮出泪光,她想跪着往前爬,动了两下发现方向不对,她又要往后跑。


    挑箭头的亲卫站起来,绕到她的身后,扳过她的左肩。


    姑娘的背很薄,肩头脆弱得让人感觉会一捏就碎,将皇后私卫的专属箭头插进去,应该是再容易不过。


    然后就可以大功告成,送这姑娘去见皇后了,太子的旨意就完成了。明明是很简单的事,亲卫还是停顿了下,这几日他们猎过的野兽不计其数,这姑娘没有比任何一个野兽凶猛。


    对于整个亲卫军里以力气出名的他来说,确实很容易。


    找准了太子殿下吩咐描述的中箭位置,他几乎没眨眼地,前手将肩头往后带,后手把箭头往里狠狠地一插,带着巧劲儿再往里一摁,力道与穿透骨骼的声音盖过了晏然所有的反应,颤抖,躲避,还有嗓子里,胃里,发出的闷哼。


    晏然脑子里忽然就跳出母亲的身影。她已经忘记母亲长什么样子很多年,可就在这一刻,一切都清晰明了。母亲很美丽,长得很艳丽,但不染粉黛,很温柔,但又很难被父亲说服。母亲常带着幼小的她离开家,穿过山翻过岭,去热闹的江南,去寒冷的北州,很多很多地方。


    她在夏西漠国和大闰的交界处,遇上了一伙人,危机关头,她让小晏然拿着一份手书回去找父亲。


    那年她不到四岁,话都说不清。她将她放到回京城的一个巨大的马车上。


    晏然那时茫然,一无所知,听话,乖巧,蠢笨……疼痛。


    然后就到了京城,不知道是怎么找到父亲临时任职的地方的。父亲问她母亲在哪,她一五一十地说了,然后一掏兜,兜里什么都没有。


    后来,父亲说母亲不在了。再后来,无数个日夜,他逼问她所有的细节,要她拿出那份手书。


    那是母亲的遗书,后来她知道了。


    要死的人留下的书信,后来就叫做遗书。


    她那时不识字,记性也很混乱。后来就是,三四岁的时候,她常常在家门口站着,跪着。夏天下着雨的时候凉快,冬天雪后的阳光也很温暖。


    后来她就被送到了履霜山上。


    她觉得那寒冷,很熟悉,刺骨,刺骨。


    姑娘的皮薄,肉少,骨头软,好似还没有平时练兵场上的草人结实。


    之前递白布的亲卫也绕到姑娘身后,看箭头准确无误地插进了该插进的地方,心里松一口气。


    然后,血色慢慢溢出来,从箭头的口慢慢爬向整个肩头,半边后背。素白色衣衫被染了一半,鲜红刺眼。


    周遭出奇地安静。


    如此地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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