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林静松倒了一杯牛奶,为自己选了一部电影坐下来看。
在中学之前,他几乎从来不看电影,他不喜欢一切和镜头有关的东西。
林静松也不喜欢人,包括自己。
他看过一部科幻小说,里面的外星人是七条肢体缠成一个桶,无论在哪个方向看都呈对称。因此它们不分前后左右,这也代表着他们不分过去和以后
于是他们可以预知未来。
年幼的林静松看到这样的描述,想象这些外星人的样子,简直丑得不可堪言,让林静松心生羡慕。
林静松更欣赏预知未来这样的能力,如果他也能做到的话,他真想在自己出生之前就掐死自己。
现在,林静松活得没有这么暴戾了。人生行至十几二十岁,他第一次品尝到做人的滋味。而这滋味对别人来说稀松平常,像吃家常菜一样简单,对林静松来说却是求之不得,只有等老天爷高抬贵手,才从指头缝里漏一点点给他。
第一次坐在电影院里看电影。电影院里很暗,谁也看不见谁。
一开始,林静松的身体很僵硬,找座位的人从他身前穿过去,腿擦到林静松的膝盖,也让他像惊弓之鸟。
等到观众都逐渐落座,林静松才稍微放松下来,但他的心仍旧跳得很快,每时每刻的不安定感如影随形。
“那是我很喜欢的明星,他唱歌很好听。”
坐在他旁边的人肩膀稍稍靠了过来,其他人还窸窸窣窣的,他说话的声音更轻。
林静松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这么自然地和一个陌生人看电影。
他忍不住把这个人和他以前遇见的无数人比较,他会有什么目的吗?他想得到什么?
为什么要和他看电影?只是感谢吗?
他看到荧幕上郑千玉喜欢的那个明星的脸。
他真的喜欢他吗?或者只是他搭话的借口?
他唱歌真的好听吗?
对于电影的剧情,林静松全然没有看懂。只知道有两个人从年轻时开始分分合合,结局时都已经老了,还是针锋相对,纠缠不休。
最后终于分开了。
片尾音乐声响起,放出导演和演员的名字,林静松还是一头雾水。
借着屏幕微弱的光亮,他悄悄看向郑千玉,他坐在那里,身体和神情都很是放松平静,眼睛下却有两行泪淌下来,亮晶晶的。
郑千玉长得非常漂亮。这在林静松对美丑迷蒙的脑海中,也是很明确的客观事实。
林静松不知道他为什么哭,电影里的事件转折、人物感情和动机林静松都没什么概念,这让他不由得好奇郑千玉为电影流泪的理由。
这让他忘了要继续怀疑郑千玉。
“不好意思。”
灯亮起时,郑千玉挡住了自己的脸。他看到林静松很平静,没什么情绪的样子,一瞬间有些窘迫。
随即,他又对此释然。因为这是一部非常好的电影,好到不需要为流泪感到羞愧。
林静松拿出一包纸巾给郑千玉,他脸上还挂着眼泪,冲他笑了一下,抽出一张,擦去自己的泪水。
他们走出电影院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下过雨之后,那是一个非常晴朗的晚上,夜空中的星星闪烁,清晰可见。
他们沿着街道走,路边的积水闪亮,犹如镜面,倒映着街灯和星空。
林静松不知道说什么,此时此刻,他尚不清楚这种体会是否算好,但确实没有感觉很坏。
他们分开时,郑千玉说“明天见”。
林静松点点头,“再见”二字像隐匿在舌头下的两颗小砂砾,他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这一日,他依然一个字都没和郑千玉说,但却和他看了一场电影。
看电影成为林静松的一个习惯。他对电影类型没什么偏好,但他很想知道郑千玉为什么哭。
林静松后来在网上又将它从头到尾看了几遍,找来一些分析解说看,人们各持己见。林静松捋完一遍,也只懂了百分之三十。
即使到了今天,林静松对大部分电影的理解也只停留在常理层面,他看不懂隐喻和暗示。
不过,从中学时候开始形成看电影的习惯,让林静松基本懂得分辨他人的心情和意图,如果不是这样,林静松的人性不会比现在更多。
今晚的电影乏善可陈,看得林静松昏昏欲睡。他坚持到片尾字幕结束,将日程上看电影的这一项划去。
随后,他将油画老师介绍的几个画家的作品找来细细地看,每幅画都标注了时间,介绍了创作背景。他们风格迥异,看得林静松眼花缭乱,最后也勉强把这一日程完成。
睡前,他很想念郑千玉,打开微信,点到郑千玉的窗口。
在添加郑千玉之前,他谨慎地把写着自己全名的名字改去,目前也没有想好要变成谁。
今天他和郑千玉的对话甚少。郑千玉的工作很忙,时常没有多余的时间和林静松说话。
林静松想多了解一些艺术,产生和郑千玉的共同话题,但他也不知道现在和郑千玉谈论艺术是否合适。
这是对林静松孱弱情商的巨大挑战。他在困难的同时有所希望,像一个本该死了的人又续了几口气,林静松绝不抱怨他凭什么不能一直活。
第二天,林静松穿了熨好的衬衫,选了一条比较正式的西装裤,前往公司的展会。
这是一个大型展会,租了3个一万平的展馆,还有其他科技公司的展位。BYE的展台在中心区,林静松一进来就有些后悔,人太多了。
整个展馆充满了人,什么肤色的都有。很多公司带了自家的机器人和机械来展示,围观的游客也很多。
林静松给同事打电话,前去取参展证。
李想早早地来接郑千玉。
他们约好了时间,郑千玉很早就起床做准备。李想的车准时停到郑千玉的小区门口。
几场大雨过后,气温又开始回升。郑千玉穿了件水蓝色的衬衫,斜挎一个帆布包站在路边,像刚上学的学生。
李想开车停到他跟前,郑千玉听到车声,往后退了退。李想降下车窗,对他道:“早上好,帅哥,坐车吗?”
郑千玉听到李想的声音,露出微笑。他想绕过车头去副驾驶,李想连忙下车,跑过来给郑千玉开门。
郑千玉将盲杖收起,系好安全带。李想打开了音乐,仍然是郑千玉喜欢的那张专辑。
李想很久没和郑千玉见面了。看到郑千玉的模样,总感觉眼睛被洗礼,难以忽略。
他伸手从后座拿了一个纸袋递给郑千玉,郑千玉窸窸窣窣地摸,道:“是什么?”
李想:“吃点三明治垫一下,这家我很喜欢。你要喝咖啡吗?还是热可可?”
他张罗了一通,郑千玉不好说自己出门前已经吃了早餐。他把纸袋放在腿上,喝了一口热可可。
去展馆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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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很远,李想有工作证,到了地方不必排队检票,可以直接进去。
“今天还有一些BYE的用户,你们也可以一起聊聊天,说不定可以认识新朋友。”
郑千玉:“嗯……好。”
面对李想,郑千玉的话总是很少,这让李想误认为郑千玉生来内向沉默,于是习惯性主动,充当一个照顾者的身份,处处体贴。
面对李想一直释放的好感,郑千玉不知道如何应对。他明白最明智的选择是挑破这层窗户纸,告诉李想他们之间并无可能。
恐怕又显得自作多情。
李想是郑千玉的一个窗口。在郑千玉毫无头绪地生活在黑暗之中时,是李想鼓励他,帮他重新建立生活的秩序。
如果郑千玉能够对他产生爱的感觉,李想也许是一个很好的恋人。
事到如今,郑千玉还有什么选择的权利?
但在内心最深处,郑千玉抵触着李想的关心和照顾。他抵触李想如此体贴,认为盲人应该和盲人有共同话题,成为朋友,认为郑千玉无法照顾自己的生活,理所应当为他备好早餐。
难道李想乐于这样去照顾一个盲人?他的好意又出自哪里?
郑千玉感到茫然。
车停下,郑千玉的身体在安全带的束缚下微微前倾。音乐正好放到专辑的最后一首,行至尾声。
李想俯过身来,帮郑千玉松开安全带,他看到郑千玉有些发呆的样子,笑道:“怎么今天呆呆的?”
郑千玉回过神,说:“到了吗?”
李想打开车门,“到了,我们坐电梯上去。”
他下了车,绕过来帮郑千玉开门。郑千玉握着盲杖,和他进了电梯。
人很多,盲杖打在金属墙壁和地面上很响。郑千玉把盲杖贴在身侧,李想护着他,靠得很近。
好不容易出了电梯,李想对郑千玉说:“人很多,我帮你吧。”
郑千玉也知道这无可奈何,他将盲杖收起,一手搭上李想的手臂。
周围很嘈杂,路况也很复杂。李想领着郑千玉,帮他简单地介绍路过的展台。
他们还遇到一只莽撞的机器狗,冲到郑千玉面前,李想从背后揽住郑千玉的腰,带着他停下来。
工作人员连忙给机器狗发指令,控制它停下来。为表示歉意,他让郑千玉站定,控制机器狗贴着他的裤管蹭蹭,然后坐在地上冲他摇尾巴。
李想低声朝郑千玉描述机器狗的动作,带着他的手去摸机器狗的头。
最后,郑千玉得到了一个机器狗造型的毛绒娃娃,李想帮他拿着。
他高兴了一些,微微偏头和李想聊那个机器狗,他摸过他冰凉的金属外壳,这并不影响狗的可爱。
林静松拿到了参展证,戴在胸前。活动还没有开始,他先到附近展位逛了逛,哪里人太多,他就知难而退。
最后,他在一个机器狗的展位碰到了郑千玉。
郑千玉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那个人林静松也认识,去年他在洛杉矶曾经和他有过照面。
林静松本来已经把他的长相全都忘光了,现在他站到郑千玉旁边,林静松又在片刻间定位到他的信息。
他看到郑千玉挽着他的手臂,两人低声说话,他把郑千玉逗笑了。
林静松本来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也就没什么看法。
就这么几秒之间,他觉得这个人真是面目可憎。
讨厌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