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褚霁远刚出关便被告知墟山下出了事情。
一场异常激烈的大雨冲坏了堇衣镇外的一座荒废老庙。庙里供奉的是什么人早就无人在意,只是在半年前发生了一起惨烈的凶杀案,老庙里煞气、怨念冲天。
为保镇里人的安全,知源派人修了阵法以此镇压。谁知大雨冲垮了老庙的屋顶,里面阵法被破坏,四散的邪灵都有些蠢蠢欲动。
阵法残损后镇长第一时间叫人修书知源宗,倒是受损不多,只有几人因贪图财物,非要去那破庙里捡金银之物,被凶祟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好在堇衣镇一直在知源宗的庇护下,凶祟邪灵的威胁并不大。数十名弟子得令之后便加入了救援的行动中。
“褚师兄,那几名伤者徐师姐都已看过,不过是祟气入体,辅以芊茗草入药,喝上几天便好。”一名弟子朝为首的黑衣男子抱拳说道。
褚霁远面上不显什么情绪,他只淡淡地看了两眼那几名伤者,“让徐赠春配好伤药后便与庄和枝将阵法修好。”
弟子愣了一下,他不敢与褚霁远对视,小声说道:“可师姐说,先前的阵法是您布下的,他们恐做不得这事。”
在宗门内时,褚霁远都是着月白色的弟子袍,虽是平日里冷淡了些,门内师弟师妹的问题却也算得上有问必答。下了山他却偏好黑衣,配上那副冷冰冰的表情,活脱脱煞神现世,叫人不敢多说些什么。
“若是连这阵法都解决不了,那他二人这半年是在做什么?”褚霁远道,“让庄和枝带人料理好镇里的事情,我去镇外看看。”说完他便朝着后山走去,看也不看那小弟子生无可恋的表情。
镇外也有几户人家,多是散修或农户。褚霁远却直奔林间里的那户人家去,还未见到屋舍,便能嗅见浓重的血腥味。他不动声色地抽出敛芳华,长剑灵气四溢,剑光凌厉,若是看见歹人,顷刻间便能要其性命。
走近屋舍时他却是罕见地愣了一下——在此处的并不是旁人,而是山雨门的弟子。
来者见到褚霁远并不慌张,抬手向他打了招呼,“哟,褚兄,许久未见。”
褚霁远点头,却是问道:“岷洲路远,山雨门的人为何在此处。”
肖黎抖落剑上的泥土,长叹一口气,“说来话长啊,但若是褚兄来问,我自然是长话短说。”
他侧身一让,叫褚霁远可以看清后面的样子。农家小屋被打得七零八落,院里多得是鸡鸭牲畜的尸体,血污简直都要将这黄土原本的颜色遮盖了。破了个大洞的屋内跪坐着一个小姑娘,她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不知是沾的泥还是血,脏兮兮的。
几名山雨门的女弟子正围在她身旁小心翼翼说着些什么。但那小姑娘半分反应都没有,只死死的抱着怀中女子的尸首,小姑娘抱着她的头,便也无人看得见女子的脸,只是从两人身下的那滩黑血看得出,女子恐怕死状难看。
肖黎道:“师父几日前算了一卦,说是有位老友恐有大祸,叫我前来相助。谁知我们出发后没多久就被几名黑衣人缠住,花了不少时间才脱身。”他顿了一下,“但不过只耽搁了片刻,赶到时就只看到这样的局面。”
“不过褚兄,这事发生在你们墟山的地盘里,难不成知源宗未曾察觉到有魔修在此处作乱?”
褚霁远顿时眼神一变,“魔修?”
肖黎用剑鞘指了指那名女子,“那位前辈厉害,只身应对至少五名魔修,最后或许是要保护她女儿,与他们同归于尽了。”
一个时辰前褚霁远才出关,没过多久就带着一众弟子下山来。若是在此期间发生的,他们不可能察觉不到。
“你们是何时到此处的?”
“半个时辰前,”肖黎倒也是有问必答,“不过看此处的痕迹,这家人遇害是一个时辰前的事情了。”
他领着褚霁远在屋舍周围看了看,“若我的猜测没错的话,恐怕半盏茶的时间不到,他们就……而且,这位前辈既然是我师父的老友,修为肯定是不低的。你再瞧瞧周围的痕迹,有些可不是人修能弄出来的——”
“有魔族的痕迹。”褚霁远道。
肖黎点头,“不错,恐怕这也是前辈死亡的真正原因。”他惋惜地看了看那位女子,“若不是路上被耽搁了一会儿,或许还能避免这场灾祸的发生。”
说话间几名山雨门的弟子走了过来,“师兄,另两位的尸首已经埋葬好了,就差那位了。”
小姑娘亲眼目睹家人横死,眼神空洞,似乎是被什么魇住了,也可能只是被吓傻了。几名女弟子不忍心强行将女子从小姑娘怀里抢走,只能围在一旁说些宽慰的话,可似乎是一点作用都没起。
褚霁远看去,在知源宗修行的二十多年里,他曾经多次撞见过这家人。
印象最为深刻的一面,应当是七八年前。那日,家里大人或许是进镇里找活做,只留下两个小孩,哥哥带着妹妹在院子里识字。
细长的树枝拿在哥哥手中,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妹妹的名字。
他听见过女人唤小姑娘的小名——小风筝。是个自在的名字。
听见他的脚步声,两个孩子齐齐扭头看他。
虽然都还小,却见了生人也不害怕,十岁的哥哥礼貌地询问是否要歇脚,六岁的妹妹怯怯躲在哥哥身后,睁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小声地说大哥哥,你要不要喝水。
今日却只剩她一人抱着母亲的尸体。褚霁远从旧事中回过神来,朝着那位小姑娘走去,在一众山雨门弟子的注视下,一掌劈在了她的后颈处。小姑娘连叫都没叫出声来,就软绵绵地倒在了他的怀里。
几位女弟子手忙脚乱的接住了那位女子,将人恭敬地放平在地上。女子胸口处插了一把断剑,脸色惨白,早已没有了呼吸。褚霁远仔细地看了看她,却不记得自己记忆里有这样一位前辈。
肖黎啧啧称奇,“从前只听过传闻说褚兄对待知源宗的弟子都和煦得很,没想到还有如此一面,也不心疼这小妹妹刚刚死了全家。”他这话里也没多少心疼,倒是好意思在这说别人心冷面硬。
“那要如何?难道叫她抱着她娘,一起死?”褚霁远懒得理他。
肖黎摇摇头,“我倒不管这些,”他招呼着几位师妹将这位母亲抬去下葬,“师父同这位前辈本就许久未见,此次也只说是从前欠了人情要还,但看来是前辈没这命受这人情。”
他又抬手一指,“这一家三口都葬在那片小湖旁边,若是小姑娘还有清醒的可能,就叫她去看看吧,也算是替师父偿还了这人情债。”
褚霁远皱眉,“你们不将她带回去?”
肖黎脸上一惊,“褚兄为何会觉得我要带她回去?”他虽然表露出一副同情的模样,眼中却无半分的怜爱,“我们山雨门何时在世人眼里成了善人的模样了?”
说罢他便抱拳做了个告别礼,“既然人是墟山的人,事是墟山发生的事,那便劳烦褚兄来解决了。师父只给了五天的时间来办此事,因这小姑娘就耽搁了不久。”
他御剑离去前“好心”提醒道:“虽说封印是那几位老老前辈布下的,但这五百多年过去了,不乏有小人要作怪。褚兄,墟山还是当心些吧。”
肖黎走得潇洒,留下褚霁远抱着小姑娘看着残破的院落出神。他低头去看怀里的孩子,或许是为了躲避,在不知道什么地方藏匿着,脸上除了母亲的血还有不少泥。眼睛紧闭着,偶尔睫毛微微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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抖,昏也昏的极为不安。
透过血污倒也能依稀看得见当年那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的影子来。
褚霁远轻叹一口气,去探她的灵脉,眉梢微微一挑。
虽然身无分毫灵气,却有着极佳的灵脉——极佳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呢?若是寻常孩童处于这怨气横生的地方,怕是不出一刻钟便要被凶祟霸体了,而她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护着一样,身上纯净得很。
若是开了灵,不说她去吸收灵气,倒不如说是灵气主动来找她。
本想着将她带到镇中找个好人家收养了,但带着这身灵脉,若是运气不济遇上什么心思歹毒之人,不知这小姑娘又会遭遇些什么。
褚霁远看着蜷在自己怀中的小姑娘,断了这个想法。
庄和枝和徐赠春修补好阵法赶来后,便是看到褚霁远抱着孩子的样子,被惊得险些拔剑验证师兄的真身了。
庄和枝心细,看着周遭惨败的模样,心下了然,“师兄,这里可需布下阵法?”
想到先前肖黎所说的魔族的踪迹,褚霁远简单的同两位说了一下,也不管两人骤变的脸色,只道:“不必,回宗门后请各位长老到大殿议事。”
徐赠春看向被他抱在自己怀里的小女孩,问道:“这孩子怎么办?可是要带到镇中去?”
“不必,她的去处我自由安排。”
师兄都这样说了,他们便也不再操心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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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二人怎么想也没想到,褚霁远说的好去处是把她带上墟山。倘若是把她放在外门或是安置在药圃做个洒扫倒也好说,褚霁远却是直接将人带上了内门。
回到宗门后褚霁远便去主峰同掌门长老议事了,还陷在昏迷中的小姑娘叫他交给了徐赠春看护。
宗门弟子一个个都盼着师兄回来,自然也是看见了小姑娘。一时间也不去修习了,只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要我说,咱们也算是堂堂正正经过了入门考核,即便是只进了外门,也是来的光明正大。怎么他褚霁远说能进,就随随便便给人进了内门。”
人人皆知褚霁远是宗主的首徒,光风霁月,翩翩君子,能入掌门之眼自然不止如此,更是天纵奇才,不到三十便是元婴期后期。
不论是外门弟子还是内门弟子都对这位师兄尊敬的很。但少年意气难免会存有取而代之的想法。褚霁远听见这些说法也不恼,直说要是能胜过他,让他喊一声师兄也无妨。
“难不成是褚师兄要收徒了?”
“怎么可能,论年龄褚师兄今年才二十八,论修为师兄再厉害也还是元婴修士。”
处于话题中心的褚霁远对这些猜测一概不知,他向宗主和几位长老说明了山下发生的事情。
宗主施明尘听闻山下有魔族的痕迹出现,面色沉沉,“封印…当是无碍的,除了三百年的那道,后面第二层封印均与五宗密切相连。沉浮楼近日并无异动。霁远,你下去叫内门弟子五人一队,三日轮换的方式在堇衣镇和墟山巡查。也要同渝州其他宗门讲明今日发生的事。”
他轻叹道:“这五百年间虽无大事发生,可当年的魔族残余却也无人敢说尽数清缴。
褚霁远点点头,看向施明尘,“师父,徒弟还有一事要说。”
众长老见他不叫掌门叫师父,便知道是要说些私事,纷纷找了借口走了。
施明尘这时面色好了许多,他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徒弟,“越大越不见你这般模样了,我听说你从山下带了个孩子回来,与她有关?”
褚霁远颌首,正要开口,却见浮鸢长老去而复返。她面色凝重,“霁远,赠春方才急匆匆来找我,说是你带上来的那个小孩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