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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 9 章

作者:不配南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九章


    “走,回去。”


    有种炙热,由掌心潺潺涌来,消融着丁翠薇冰封的理智。


    心脏剧烈跳动,扑通扑通,喧嚣鼓噪,震耳欲聋。


    喜欢上俞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他相貌英俊,端方有礼,嗓音也如清风般温雅朗润,由平日里的聊天,就能看出涉猎颇广,更重要的是面对丁翠薇时,从未表露过半分不耐烦。


    她平淡孤寂了多年的生活中,乍然闯入个如此谪仙般的郎君,略有几分动心乃是情理之中的,可她拎得清自己的斤两,明白他现在不过是龙困浅滩,待伤好了,二人之间的恩缘必然也就尽了。


    意识到这点,丁翠薇迅速稳住心神,为避免肌肤直接相触,将指尖由他掌心抽了出来,只隔着衣料扶住俞泽小臂,低声提示他小心脚下。


    偏偏这幕,被上山来寻人的苏大夫及其他村民望见。


    只见天色渐暗,西落斜阳在翠绿葱葱的山林后,映射出片橙红绚烂的余晖,由蜿蜒崎岖的山径尽头,二人把臂搀扶,缓缓行来。


    男子身形修长挺拔,女子婀娜多姿,相貌登对,宛若碧人。


    “嘶,薇娘怎得同那男人如此亲昵?”


    “那人瞧着脸生,倒像外乡人,瞧他们那般有说有笑,必是相识有一阵了。”


    “之前听到风声,薇娘不是要嫁入曹家么,怎得现在又同旁的男子牵扯上了?如此朝三暮四,成何体统?”


    “都传她之所以住那么偏远,皆因那处就是个见不得人的娼窝,曹家人便是因此才不允她入门做妾的,现下估摸是眼见嫁入曹家无望,不知又攀上了哪个男人……”


    ……


    村民们窃窃私语,流言蜚语当下就传开了,苏大夫在旁听着,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原想开口为薇娘分辨几句,又想到二人现下确实同吃同住在一起,又觉得有些解释不清。好在现在人已寻回来了,瞧着也像是无碍的样子,只得摆摆手遣散众人,上前匆匆交代二人几句,便回镇上去了。


    到家之后,丁翠薇先是给丁叔处理好因寻人而摔跤磕碰到的额头伤口,而后用过膳食,料理好家中点牲畜……最后才端起烛台,行到塌边给给俞泽擦药。


    “……伤口原都已结痂了的,经这番折腾又裂开渗血了,郎君这几日万万不能乱动弹,否则不知又还要费多少时间修养。”


    其实俞泽早就可自行换药,可或是习惯了被照料,现下也只松了衣带,敞着精壮的半身躺在榻枕上。跳跃着的暖黄烛火下,她轻柔细致地上药,倒很有些微缱绻小意的韵味,他看了几瞬,而后垂下眸光,带了几分漫不经心的自嘲。


    “薇娘必是想让我早些康复,快些离开吧……我不仅耽误你外出做活,还影响你远赴衡州,今日又招惹来那些污言秽语……若非救我,又岂会惹出这些事端,现下你心中只怕已经后悔了。”


    丁翠薇为他上药的指尖微顿,下意识就要反驳,可那些话语在嘴边打了个转,又生生被她咽了回来,语窒半晌后,只眨了眨睁圆了的杏眼,一脸不忘初衷的模样。


    “郎君须知……有些悔痛及遗憾,是可以用钱财弥补的。”


    这回答确在情理之中,只是俞泽原还以为她会粉饰粉饰太平,所以乍然听到这些,又实在有些意料之外。


    他唇角微勾,眸底浮现出几分讥诮。“薇娘倒很实诚。”


    “发自肺腑的真心话罢了,郎君可莫要笑我粗陋。”


    反正终究是要走的,晚走不如早走。


    免得朝夕相伴久了,她产生依赖难以抽离。若真到了离别那日,就用金灿灿的金银财宝,来填补她的依依不舍之情吧!


    丁翠薇对未来的期盼是美好的。


    可现实却是冰冷及残酷的。


    除了刘瘪三的侵扰以外,近期家中还发生了不少事端。


    刚刚撒种的稻田,全让河水淹了。


    家中十余只鸡崽,接二连三丢失不见。


    就连还未养肥的猪猡,都闯出栏好几次,丁翠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寻回来。


    ……


    丁翠薇知这些绝非巧合,而是有人故意作祟。


    她没能如期带丁叔去衡州,算是同曹家彻底撕破了脸,没了县令家这颗大树遮荫庇护,村中那些乡霸宵小便再也按捺不住,一个个都想欺到她头上来,偷几只鸡崽算是小事,她接连听到旺财夜里吠叫,屋外似是常有闲杂人等徘徊。


    屋逢连夜偏漏雨。


    因给俞泽不惜重金购置药材,加上期间大大小小花销,家中银钱早已所剩无几,丁翠薇后来又去典当过一次,却引起了掌柜怀疑,毕竟谁能隔三岔五在河边捡到精贵之物呢?她未免招至麻烦,倒不敢再去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丁翠薇只得掰着手指头精打细算过日子,好在正值春日,山林中地产丰富,采采野蕈挖挖春笋,也能过得有滋有润。


    这日她采摘野菜下山,照例去村中采买,正巧遇见了孔家人,孔春显然也瞧见她了,正笑着抬高手臂同要她打招呼,而后就被孔母训斥几声,将孔春生拉硬拽上了马车,一行人绝尘而去。


    丁翠薇猝不及防歪了歪头,撤回了那只滞在半空回应的手掌……瞧孔家人如此反应,知道他们必是听信了外头那些谣言,她心中有些微失落,可又觉得这样也好,免得连累好友。


    未能与孔春叙旧,丁翠薇便先去了村口取肉。


    屠夫眼见是她,眸光锃得一下就亮了,满脸横肉的脸上带了几分笑意,赶忙将尽是油渍的指尖擦了擦,将她提前定好的黄牛排骨递上前去,待丁翠薇伸手接过时,竟直直握住了她的指尖不松手。


    “薇娘,这两根上好的黄牛排骨是特意留给你的,旁人加钱都没卖哩,我还另给你留了两斤上好的牛腱,不如你同我进屋去取?”


    丁翠薇察觉到屠夫的意图,立时气得眉头竖立,甩开手怒喝道,“你拉拉扯扯作甚?手脚给我放干净些!”


    屠夫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冷声哼道,“现下桃源村谁人不知你那处是个淫窝,我都不曾嫌你这做暗娼流莺的肮脏污秽,你倒反咬起我来了?说到底,你我都是做皮肉生意的,相互照顾也是应当,你若觉得加码不够,直说便是,我又不是白摸白睡……”


    这话还未说完,屠夫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只见丁翠薇抄起案板上的锋利拆骨刀,猛然劈在圆形的实木砧板上,幸亏躲闪及时,否则刀刃就劈在了他那只不规矩的右手上。


    以往村中也曾传过这些流言蜚语,可丁翠薇性子泼辣,在没抓到真凭实据之前,无人敢直接犯到她身前来,可那日她与俞泽在众人面前出双入对,无疑是坐实了此事。


    屠夫眼见她白皙的脖颈因愤怒泛起红晕,灵动双眸寒霜四溢,生生被震得往后退了半步,嘴中却依旧嘟囔道,“你凶甚凶,我哪句话说错了?先是曹安,再是刘瘪三,后又同个外乡男人夜夜睡在一间房,这桩桩件件,那么多人都瞧见了,莫非还冤了你不成?你以往十天半个月都不开一次荤,如今却日日都来买肉,不就是陪睡得来的么……”


    丁翠薇怒极反笑。


    流言猛如虎,现下村民们都当她是水性杨花的浪*荡*女子,不是对她避如蛇蝎,就是想着如何偷香窃玉占她便宜……无甚要紧,反正至多再过一月,她就可以带着丁叔远离此地,远赴衡州开启新生活了。


    她深呼吸一口,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只拎起那两根排骨,在围观众人的议论声中,扭身直接回了家。


    丁叔隔了院门远远望见,立即迎上前来。自那日摔跤之后,他便不如以往暴躁易怒,整个人都沉寂了许多,眼底的浑浊好似也淡了几分,只人还依旧呆傻着,现帮她卸下沉重的背篓,将其放去了后厨。


    丁翠薇前脚刚回家,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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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大娘后脚就入了院。


    王大娘阴沉着脸,望向她的眼神充满鄙夷,抡起袖子叉腰就开骂。


    “我当初就不该看你们叔侄二人可怜,将这屋宅田产租给你们,现下想想,真真是悔不当初。谁曾想你会在此做那等见不得人的勾当呢?如今人人都道这是个藏污纳垢的私窠子,臭名都传到十里八乡去了,连带我这东家都受拖累。”


    “不行,我不能让你在此处住下去,你现下就搬走!”


    丁翠薇原就有些心气不顺,现下更是被气到语窒。


    “你凭何赶我走?此地僻静偏远,当初若非我租,你还能出手给谁?且这儿三年前就是个烂棚子,连遮身瓦片都没有,现下我都修缮齐整,你倒想着来捡便宜撵人了?王大娘,莫要忘了你我是签过租赁文书的,离续租之日还有半年有余,你岂可随意让我搬离。”


    王大娘未曾想到她竟这般牙尖嘴利,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却还是不依不饶道,“当初之所以将此处租给你,是让你这个外乡人用来落脚起居的,谁曾想你竟是在此倚门卖俏,做起了不明不白的生意?性质变更,我自然能让你搬!”


    丁翠薇柳眉瞬间倒竖,杏眼美眸中燃起熊熊怒火,“莫要张嘴胡吣!你哪只眼睛瞧见我同那些臭鱼烂虾勾搭在一起了?我若搬离,岂非坐实了那些虚言,我偏不走!”


    “这地这屋都是我的,哪儿由得你愿不愿?”


    王大娘说罢,竟端起院中正晒着的萝卜干,连带整个簸箕都往院外扔,大有如若不肯就范,就要在此打砸一通的架势,丁翠薇自是上前阻拦,二人在院中竟推搡扭打起来,丁叔见状,立即上前钳住王大娘的胳膊,旺财也龇着狗牙,拉扯她垂落的裙摆……


    一时间,院中的理论声,咒骂声,犬吠声,吃痛哭喊声,牲畜不安的啼叫声……这些让人呱噪到难以忍受的声音,全都交织在了一起荡出天际,引来了好几个邻居的围观。


    “够了!”


    此时由院内石阶之上,传来个雷霆威喝之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个杵着拐杖的素衣男子,伫立在檐下,他乌发如墨,整齐束起,面庞英朗,五官棱角分明,此时正剑眉紧锁,垂下寒星般的眸子,扫视院内狼藉的一切。


    众人被他摄人的气场震住,瞬间噤声。


    “依我朝律例,如若房东不遵循租赁文书约定,未到期强行违约撵人,最高可按租赁费用十倍,赔偿给承租者。”


    王大娘听得男人幽幽的话语声传来,神色微微一变,心虚到暗吞了好几口唾沫。


    男人面上并无半分狠厉之色,可恰恰如此平铺直诉,才格外让人觉得信服,拄拐踩阶而下,缓缓几步之间,却像是阴暗鸷枭的恶鬼,裹挟着无形的压力迎面而来。


    他语调又略略加重了些,“其二,如若强行暴力驱离,承租者可按破坏财物价值,对其索求损失赔偿。”


    王大娘被震得心肝发颤,望着满院被自己掀翻的器具食材,心虚到接连后退几步。


    “……其三,若无承租方首肯,房东不得私闯,否则可视为强抢民宅,非法入侵;其四,若无真凭实据,恶意造谣,可视为诽谤。”


    “这数罪并罚,轻则罚银三百两,重则流配千里。”


    “薇娘,人证物证俱在,现下就可去报官。”


    王大娘听到最后,面色已是惨白如纸。她大改方才颐指气使的模样,仿佛脚下这片地烫脚一般,赶忙退到了院外,嘴上却依旧不肯饶人,只梗着脖子叫嚷道。


    "还说没做见不得人的勾当,那这乍然冒出来的男人又是谁?若我未记错的话,薇娘你还云英未嫁吧,试问哪个正儿人家的姑娘,会同个外男日日同住一个屋檐下,这瓜田李下的,你分说得清楚么?”


    “也罢,同你这厚颜无耻之人也无甚可说,待到满租那日,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理由赖着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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