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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投缳

作者:故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景南陌的眉头登时皱起,她又记起了南市里那些不知道有没有名堂的传言,传言中,钱真的妻子为人不大规矩,和廖二多少有点不清不楚。


    后来不知怎得,奸情败露,以至议论四起,最终导致她投缳自尽。


    然而,看周老九的言语神情,最少他认为,这件事是另有隐情。


    景南陌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又一桩命案?随后她暗自摇头,感觉自己的神经已经给这两天的事搞得太过敏感了,现在看人不是像凶手、就是像受害者。


    她瞧着周老九的神色:“周九哥,为什么这么说?”


    景南陌问这话时语气如常,语气里既不含轻视怀疑,亦没有显得咄咄逼人,倒莫名让周老九心里多了点安定。


    这件事周老九憋在肚中也有许多年了,平日里怕惹上祸端,对谁都不敢多提。


    其实,他从前胆子虽不大,倒也不是这般的沉默畏缩。也喜欢一群人厮混在一起喝酒吹牛。


    然而经历了那件事后,他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总觉得四周都怨念弥漫、鬼气森森的。见着以往的熟人,也蔫巴巴的不愿多言,倒是越来越内向了。


    如今,给“阮菖蒲”半是吓唬半是安慰的,他忽地像是找到了发泄的口子,长长叹了一口气:“我总觉得月娘不会自尽……她不会自尽哪。


    “可、可她确实是死了,说不准是给什么小鬼山精迷惑着上吊的。


    “我老家有这样的传说,给那些东西迷上了,你的身子就不是自己的了,心里千万般不情愿也挣脱不开,眼睁睁瞧着自己的手系上绳圈,自己将脖子往里套啊。”


    景南陌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番话,她虽觉得后半段描述太过神异,但为了安抚周老九,还是跟着点了点头:“那可真吓人。可周九哥,你怎么知道月……月娘不会自尽的?”


    周老九似乎给她勾起了回忆,就这么捧着一叠碎瓷片,眼神逐渐变得迷蒙:“月娘死前的那天,带着女儿……哦,就是晚晴,娘俩打我摊子前路过。


    “那时候,关于月娘和廖二……到处都传开了,那些人都不正眼瞧月娘,只是背着她小声嘀咕。然而你也嘀咕、我也嘀咕,这声音汇到一处,可就藏不住了。”


    他的叙述略显啰嗦,似乎要将那一天看见的家长里短全部讲出来。景南陌却并未打断,只是在旁边静静听着,等待下文。


    周老九接着絮叨道:“晚晴大概是饿了,看见冒热气儿的包子,有点走不动道儿。不过她一向是很乖的,也不哭闹,就是被月娘拉着走的时候,眼睛巴巴一直往我这儿看。”


    他说着,摇了摇头:“我以为月娘不会过来的,任谁碰着这种事,都恨不得再也不见人的好,于是就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谁知我刚给客人夹了两个包子,一抬头,就瞧见月娘抱着晚晴站在摊前了,指着问晚晴想吃什么。”


    周老九说着说着,语气逐渐平和,对琐事的回忆似乎让他短暂忘却了现在的窘迫恐惧。


    在他的叙述里,那天月娘破天荒的带着女儿在外面吃,娘俩买了五个比拳头还大的羊肉包子,还喝了三碗醪糟。


    最开始在他摊子前坐下时,月娘眼眶晕红,脸上似乎还有没有擦净的泪珠,神情很是晦暗。


    晚晴这小姑娘似乎察觉到母亲心绪不佳,却并不懂得为什么四周有那么些私语嗡嗡作响。她只是乖巧地用手抓住一个包子,递到母亲嘴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来。


    月娘怔愣了一瞬,眼泪忽地涌出,断线珠子一样簌簌而落。晚晴吓了一跳,没等她挥舞着小手给母亲擦拭泪水,母亲已经重重在包子上咬了一口,嚼了几下,和着那些眼泪咽下去了。


    随后娘俩开始你一口、我一口的吃喝,互相给地方传递吃食,气氛显得很是融洽,让南市里那些悄悄打量着的目光都收敛了三分。


    待碗碟都干干净净,月娘忽然提起衣袖,在脸上狠狠擦了一把,随后将碗在桌子上重重一顿。


    周老九听到这一声响,吓了一跳,忙缩手缩脚地上前去,想要问问是不是今天的醪糟煮得不够火候。却见月娘掏出钱袋,痛快会了钞。


    老实说,在周老九朴素的观念里,一直不大相信月娘和廖二会有什么逾距的事。因为月娘平日里不管走到哪里,总会带着女儿。


    而且周老九认为,月娘为人挺正派,与钱真虽是夫妇,却看不惯钱真媚上欺下那一套。因为钱真从小商小贩手中抠钱,没少同他吵闹,还一度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月娘在的那几年,南市的商贩日子都比现下好过。


    所以周老九接过钱,嗫喏了片刻,又大着胆子跟月娘说了一句,叫她不要在意那些人,这南市上传什么都像是一阵风,刮了也就过了。


    景南陌听到此处,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她知道周老九这话只是安慰,这个年代社会太封闭了,亲朋邻居动辄就要相处几十年。


    谁年轻的时候坐大车摔下去了,谁下河摸鱼让螃蟹夹了脚底板,甚至谁夫妻闺房中有点事儿出来,都能让人说半辈子,更何况这种没头没脑又能激起人心里八卦欲望的流言。


    她过年回老家的时候还听见有些老人翻来覆去讲某些人不知真假的私事,不少都说得挺脏,还跟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


    不过,这种状况下,周老九能跟人说一句安慰的话,算是厚道人了。


    月娘似乎也没想到周老九会这样说,呆了一瞬,随即竟笑了起来。对周老九道:


    “周九哥,谢谢你啦。我已经想通了,由他传去,人活一世,哪儿还没有个三灾四难的,还能不活了?我还有这个小宝贝疙瘩要养活呢。”


    说着,她揉了揉女儿的头发,神情中带着怜爱。


    然而第二天,月娘悬梁自尽的消息就轰地传出。当时周老九正挑着担子往南市走,听闻消息,赶忙往钱真家里赶。


    这个时代,只要为人不是差得人厌狗嫌,家里遇上了事,街坊邻里还是愿意帮一把的。


    因为今天你不帮别人,明日别人也不帮你,在这种生产力极其低下的光景里,如此情形意味着大家都很难生存。


    月娘的尸身被发现的时辰很早,周老九是第一批到的街坊。他也目睹了月娘的尸身从房梁上取下来的过程。


    因为困苦、压抑、贫穷,总有些过不下去的人寻短见,周老九不是第一次瞧见有人上吊。


    然而,他总觉得月娘的上吊显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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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些诡异。街坊们帮着呼天抢地的钱真把人放下来时,一摸月娘的身体,已经是冰冷冷的。


    她衣服穿得整整齐齐,手上却有不少伤痕,一枚指甲都抓坏了,像是死时极不甘愿、有冲天的怨气无处排解。


    景南陌看着周老九,心道:这位周包子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其实很注意观察,是个把细的人。可怜,要是换个粗疏的,未必能发觉不对。


    发觉不了的话,也不会给吓得魂不守舍。他能把当年的细节说得如此详尽,看来这些年没少反复回想。


    嗯……其实根据原主记忆,也能看出周老九的细心。


    他的包子肉馅剁的细腻,马蹄切成丁,面揉的筋道,咬开面皮,里面像个大肉丸子一样,汁水鲜美,咬起来又有马蹄脆脆的感觉,很好吃。


    不是细致的人,做不到这么多年如一日这样慢慢做包子。


    不过阮菖蒲是个很节俭的姑娘,即便是这样的平民小吃,记忆里她也就买过两三次。有一次还是刚乔迁了新居那会,奢侈了一把。


    景南陌晃晃脑袋,强行将发散的思维拉回。她心里隐隐有些想法,忍不住问周老九道:“月娘脖子上的勒痕是什么样,周九哥可还记得?”


    周老九听她忽然问这个,忍不住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似乎觉得这样的动作不太吉利,赶忙把手放下:


    “就……脖子上一道,紫红紫红的,呃……阮娘子你年纪轻,可能没见过,吊死很吓人的,有的舌头还会露出个尖,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吐出来一样。”


    周老九说着,大概自己把自己吓到了,手又开始哆嗦。


    景南陌知道周老九所说的现象。在现代的一些文艺作品里,上吊的人舌头会吐出老长,其实这还真不一定。


    舌头吐不吐出,主要看上吊那会绳子勒哪儿了,如果勒在舌骨之上,那舌头其实不会吐出来。反之勒在舌骨之下,因力的作用,舌头会被顶出。


    但也不是真的整条舌头都伸出口腔,大部分情况,也就舌尖吐到牙齿那个位置(注1)。当然,吓人是一样吓人。


    但周老九所回答的,并非景南陌想通过询问了解的,她缓慢摇头,换了个更直白的说法:


    “我的意思是,周九哥还能记得勒痕的深浅吗?是只脖子前有这样一道,还是前后都有?勒痕是有深有浅,还是都一个颜色?”


    周老九一怔,大概没想到阮娘子一个姑娘家家,聊的话题都这么重口。但他没说什么,只是皱起了眉毛,似乎在极力回忆。片刻后才道:


    “我不知道。月娘死时穿了一件交领的衣裳,后颈都挡住了。我、我也没敢多看……反正……反正她死得不安稳,肯定是很怨恨的。”


    景南陌想起自己对徐大流反常之处的怀疑,和周老九“回来找他了”的话语,心中对这件事有了一定猜测,但还是确认一样问道:


    “那这和徐大流有什么关系?既然是山精小鬼害人,月娘就算回来,也该找它们呀。”


    周老九的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略犹豫了一会,还是道:“我、我只是疑心……”他左右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月娘和廖二那事……我总疑心,是徐大流说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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