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塔房的早晨,总是带着一点潮湿的木香,算是旧时光的味道,又或者就是在时时刻刻告诉她,这是在过去也不一定。
谢安琪醒来的时候,郑禹胜已经不在床上。她习惯性地抬手,摸到空荡荡的位置,指尖在床单上停了一下,才缓缓坐起来。
从厨房传来细碎的碰碗声,还有微弱的水沸声。她裹着毛毯走过去,看到郑禹胜正蹲在矮灶前,小心翼翼地看着那口旧锅。
他听见脚步声,转头看谢安琪,眼神里闪过一瞬的慌张,但很快又恢复成那种别扭的淡定,就像前两天动不动就紧张发脾气的人不是他一样。
“你怎么又起来这么早……”她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听起来像猫咪轻轻打呼。
“怕你饿。”他说,眼睛盯着锅里,不敢直视她。
谢安琪走过去,从背后环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背上,呼吸一下子变得很安静。
“谢谢你。”她轻声说。
郑禹胜没有回头,只是把锅里的面条小心搅了搅,肩膀轻轻抖了一下。
面煮好后,他把碗端到桌上,随手推给她,自己却坐到对面,低头摆弄筷子,谢安琪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面,鼻尖轻轻发酸。她拿起筷子,挑了一口,轻轻吹了吹,吃得很慢。
“咸吗?”他突然问,语气有些紧绷。
“很好吃。”她笑着回答,嘴角沾了一点汤,他伸手用拇指替她擦掉,动作小心得像是触碰易碎的玻璃。
她盯着他看,眼睛亮亮的,想说些什么,却只是继续吃面。
郑禹胜没有再说话,但似乎这样的陪伴就是很珍贵的,他会时刻夹各种小菜在她的碗里,谢安琪虽然不是很想吃,但最后也还是就着面条吃掉了。
自从回到1994年的屋塔房后,谢安琪把那张磁带放到旧收音机里,按下播放键,屋里忽然响起带着电流杂音的旋律。
郑禹胜正蹲在角落拆包装,听见歌声,手微微顿了一下。
“别换啊,我想听完。”她一边说,一边从柜子里拿出那个小相机。
“又拍?”他抬头,看见她举着相机,眉头皱得更紧。
“嗯,拍你认真拆零食的样子。”她笑,按下快门,伴着一声咔嚓,画面定格。他本来想起身躲开,却被她一下拉住衣角,拉得很轻,却让他动弹不得。
“再拍一张。”她说,眼睛亮得像夜里海面上的星光。
郑禹胜别过脸,轻轻呼出一口气,最终还是没再挣扎,谢安琪按下快门,看着相机里的那一帧,轻声笑了:“拍到了。”
应该是熟悉了和她相处,郑禹胜已经会主动开口问她要不要去屋顶坐坐,建筑区高,安静,还有风。
晚饭后,郑禹胜拿出一几瓶啤酒,提议去屋顶坐坐。他们一人一瓶,坐在旧椅子上,风带着夜里微凉的味道,把她头发吹得有些乱。
他伸手帮她理好头发,手指停在她耳后,动作很慢,几乎舍不得离开。
“以后……”他开口,却没说完,语气带着试探。
“以后怎样?”她侧头看他,轻轻笑。
“以后,如果我们还能在一起……我想你每天都这样坐在这里。”他说,声音低沉,像一片柔软的夜色。
她听着,心口被轻轻揪了一下,忍不住把手伸过去,抓住他放在椅子扶手上的那只手。
“好啊,以后很多很多天,都坐在这里。”谢安琪轻声答。郑禹胜低下头,看着她紧握自己手的样子,慢慢收紧指尖,和她十指相扣。
风吹过屋顶,他们相视而笑。这笑,带着一种刚刚被发现的小秘密,也像是对未来许下的某种静默而坚定的誓言。
“你想爬山吗?” 谢安琪突然问着,转身看着他似乎是知道郑禹胜一定会答应一样一般,谢安琪脸上带着笑,碎碎的头发在她的脸上留下一丝痒痒的痕迹。
“好,明天吗?” 郑禹胜如她想的一样,很快就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谢安琪被一阵轻轻的摇晃叫醒。
“起来。”郑禹胜低声说。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他换好了衣服,头发被晨风吹得微微翘起,看起来有点狼狈,却意外可爱。
“去哪啊……这么早。”她揉了揉眼睛,声音还带着困意。
“去南山塔。”他站在床边,眼神有一丝闪躲,“不是说想去很久了?”
谢安琪愣了愣,随即笑开,抱住毯子坐起来,声音一下亮了:“对哦!我都忘记了!”
“快换衣服。”他别过脸,耳尖染上浅浅的红,她看着他的侧脸,心里忽然一阵柔软,像是夏日微风吹进胸口。
他们一路坐公交到南山脚下,晨风凉爽,阳光透过树叶在地面洒出斑驳的影子。人不多,偶尔有跑步的老人经过,空气安静得能听见彼此呼吸。
谢安琪拉着他的衣角,时不时偷偷看他。
“你看什么?”郑禹胜低头问。
“看风景。”谢安琪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手却没松开。
“风景在那边。”他抬手指向远处,声音闷闷的。
“可是这边也很好看。”谢安琪抬头,目光直直落在他脸上。
郑禹胜一愣,微微偏过头,喉结上下滚了滚,却没再说话。风吹过,把她的笑声吹到远处的台阶上,留下一串轻轻的回音。
走到半山腰时,谢安琪有些累了,坐在石阶上喝水。郑禹胜也坐下来,背靠着一棵松树,胸口微微起伏,呼吸还算平稳。
“你体力比我好。”谢安琪喘着气,声音软软的。
“早说过,让你别乱跑。”郑禹胜侧过脸,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嘴角忍不住微微抖了一下。
谢安琪笑着把水递给他:“补充一下吧。”他接过,轻轻抿了一口,却没再递回来,而是握在手里。
“喂,那是我的水。”谢安琪伸手去抢。郑禹胜没松开,只是把水瓶举高,低下头看着她,眼底带着一丝捉弄的光。
“以后少乱跑,就不用这么累。”他说,话里藏着些新的意思。
“你是在说我还是关心我?”她眯着眼,笑意从眼角溢出来。
郑禹胜没有回答,只是把水瓶重新放到她手里,低声说:“喝吧,别着凉。”
终于走到塔顶时,风很大,把她的头发吹得四散开来。她伸手按住发丝,眯着眼看向远处,城市的轮廓在晨光中显得柔软而辽阔。郑禹胜站在她身后,伸手替她挡风,动作缓慢而小心,指尖擦过她耳后,让她心跳一下变快。
“风景很好吧?”他说。
“嗯。”谢安琪点头,视线依旧没离开前方,“比想象中更好。”
“如果以后还能来,我还会带你来。”郑禹胜的声音忽然靠得很近,像是风里藏着的一句悄悄话。谢安琪忽然转过身,看着他那张被风吹得微微发红的脸,鼻尖发酸。
“真的可以吗?”她问,声音颤了一下。
郑禹胜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把她拉进怀里,低头埋进她发间。
“只要你还在,就可以。”他闷声说。
谢安琪靠着他的肩膀,微微打瞌睡。
她小声嘟囔着:“下次想一起看夜景……再带相机……”
“好。”郑禹胜回答,声音极轻,像是一句对未来的允诺。
“还想看樱花,去江边散步……吃年糕……还有……”谢安琪声音越来越小,呼吸变得缓慢。
“还有的话,以后慢慢说。”他低声补了一句,轻轻托住她的后脑,生怕她在路上晃醒。谢安琪没再回答,只是脸在他肩头蹭了蹭,像是找到了最安全的地方。
那一刻,他低下头,看着她安静的侧脸,喉咙里像有一根刺,却被一层柔软裹住。
"如果以后都能这样走下去,该多好啊。"他在心里默默说着,手指却悄悄收紧,把她抱得更近。
从南山塔下来时,谢安琪走得很慢,脚步总是停停走走。
有一次,她突然停住,蹲在台阶边,看着一朵被风吹落的小白花。
“你干嘛?”郑禹胜走到她身边,微微俯身。
“好像很可怜,被风吹掉了。”谢安琪小声说,手指轻轻碰了一下花瓣。
“花会再开。”他回答,声音有点闷,却伸手从她发间理下一根小叶子,随手放到口袋里。
她抬头看他,目光亮亮的,轻轻歪了歪头。
“你口袋里都装什么啊?”
“装你的废话。”他说完,脸忽然有些红,立刻快步往下走。
她愣了一秒,随即忍不住笑出来,连跑几步追上他,伸手抓住他衣摆。
“郑禹胜,你好幼稚哦。”她一边笑,一边喘气。
“别扯我衣服。”他回过头,眼底带着一点无奈的笑意,却没有甩开。
他们在台阶上这样拉扯了好久,直到有人从后面经过,两人才终于停下,互相看了一眼,又忍不住笑。
回到山脚,已经接近傍晚,街边摊位灯光一盏接一盏亮起来,空气里飘着炒年糕和鱼饼的香味,谢安琪盯着小摊子看了很久,眼睛都快要发光。
郑禹胜叹了一口气,主动掏出钱包,语气无奈又带着纵容:“走吧,去吃。”
她高兴地牵着他的手跑过去,像小孩子一样,声音轻快。他们坐在矮矮的塑料椅上,一人一碗热腾腾的鱼饼汤,呼吸间全是香气。
“好吃吧?”她夹起一块递到他嘴边,笑容灿烂。
“你先吃。”郑禹胜偏头躲开,但最后还是没忍住,张口吃了。她忍不住盯着他看,眼神里像盛着整条小巷的光。
“以后……我们也可以经常来吃。”谢安琪轻声说。
他抬眼看她,喉结轻轻动了一下,没回答,只是伸手帮她擦掉嘴角的汤渍。
那一瞬,谢安琪心里像被轻轻拨了一下,暖得发烫。回到屋塔房时,谢安琪兴奋到在小桌旁一边拆刚买的糖果,一边跟他讲今天在台阶看到的鸟、路边摊的香气,还有买围巾的老太太。
郑禹胜坐在一旁,一边帮她把糖纸丢进垃圾桶,一边默默听着。
“你都不插话?”她停下来,抬头看他。
“怕打断你。”郑禹胜低声说,眼神里带着安静的笑。她愣了愣,心里忽然很酸,指尖轻轻碰了碰桌沿。
“你一直都这样,表面冷淡,其实心里全是细节。”她小声嘟囔。
“你听到了就好。”郑禹胜说完,慢慢伸手,把她手里的糖果剥开,递到她嘴边。她没有接,只是含着眼泪盯着他,过了几秒,才低头张口咬住。糖的甜味蔓延到胸口,她忽然想哭,但只咬紧糖块,拼命忍住。
时间带来的分离总是会存在的,这是必然的,也或许是一种不可避免的趋势。
………
晚餐过后,两人一起收拾碗碟。郑禹胜看起来像是不会洗碗一样,动作生硬,还常常把水溅到自己袖子上。
谢安琪在一旁忍不住笑,几次想帮忙,都被他用背挡住。
“你去休息。”郑禹胜说,语气带着倔强。
“可是你这样,会把厨房洗成泳池。”她推了推他,笑得直不起腰。
“闭嘴。”他小声说,侧脸涨得发红,她见他认真,却又笨拙得可爱,忍不住伸手,轻轻从背后环住他。
他手里的碗差点滑下去,整个人僵了一秒。
“谢安琪,别闹。”他声音紧了,仿佛连呼吸都停住。
“好啦,不闹了。”她笑着松开,靠在门框上看他继续笨手笨脚地洗碗。
这一刻,连碗里溅出的水声,都变成了房子里最温柔的乐曲,收拾完后,她在窗边摆了两杯温水,靠着窗框坐下。
郑禹胜走过来,先是站着看她,最后还是默默坐到她旁边,窗外的夜风轻轻吹进来,带着一点初秋的凉意。
她把头靠到他肩上,小声开口:“今天谢谢你,陪我去南山塔,陪我一路发疯。”
他偏头看她,眼神很深,像是想说什么,却只轻轻嗯了一声。
“以后也要这样啊。”她继续说,声音更低,“一起慢慢走路,一起吃夜宵,一起看星星……”
“以后……”他低声重复,语气里带着无比的认真。
谢安琪抬头看他,眼底的光缓缓浮动,嘴角微微弯起。
“好。”
那一瞬间,所有的未来都像被写在这个屋塔房的小小窗框里,被风吹得很轻,却无比清晰。郑禹胜拍戏结束很晚,回到屋塔房的时候,屋里只留着一盏小灯。
谢安琪趴在桌上,睡着了,手边散落着几张便签纸,字迹歪歪扭扭。他轻轻走过去,拿起最上面一张,看到写着:“今天风很凉,希望他早点回来看见这句话。”
郑禹胜抿了抿唇,把便签轻轻放回原位。她呼吸很浅,发丝贴在脸颊上,像一只无防备的小兽。
郑禹胜蹲下来,伸手把她脸侧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停留在她脸上,慢慢滑过,郑禹胜想过很多遍,要不要直接问她:“你是不是还会走?会不会再次消失?”
但每次话到嘴边,都被胸口那股莫名的慌意堵住。
再一次去屋顶发呆,是谢安琪主动提议去屋顶透透气,郑禹胜抱着旧毛毯跟上去,风比前几天更大一些,吹得她的发尾不停在空中摇晃。她坐在小椅子上,膝盖抱着毛毯,目光一会儿看天空,一会儿看他。
“你还记得第一次我们一起在屋顶吃面吗?”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卷走。
“记得。”他说,没有犹豫。
“那时候你很烦我,总是故意挑我的面,假装嫌弃,结果最后都吃完。”
“是你自己吃太慢。”他别过头,语气闷闷的。
谢安琪笑了,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谢谢你,那时候没赶我走。”她低声说。
他抿着唇,指尖用力抓着椅子扶手,喉结微微上下动着,却没有回答。谢安琪把视线转回星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有时候,我很怕。”谢安琪说。
“怕什么?”他问,眼神紧紧落在她脸上。
“怕有一天,我又消失,你找不到我。”她侧过脸,看着他,眼底的光一瞬间变暗。
“我会找到你。”他迅速回答,几乎不容她有任何犹豫,她愣了一下,睫毛轻轻抖动,嘴角慢慢弯起来,笑得有些酸。
“你每次都这么说,好像很笃定。”她说。
“因为不管哪条线,我都要找到你。”他声音低,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坚定,她伸手,轻轻握住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缓慢摩挲着他的掌心。
“那……只要我还能看见你,就不算离开,对吧?”她低声问。
“嗯。”郑禹胜答,轻轻收紧指尖,和她十指相扣。
……
害怕她的离开,已经是郑禹胜总是会考虑的事情,有一天下午,谢安琪准备独自去超市买些菜,刚走到楼道,就被郑禹胜拉住。
“去哪?”郑禹胜问,语气里带着莫名的紧绷。
“抄书啊,买点菜。”谢安琪回头看他,脸上带着一丝疑惑。
“我说过,不要自己出去。”郑禹胜皱着眉,声音低沉。
“我只是去买菜,又不是离开。”谢安琪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心里有一阵说不清的委屈涌上来。
“我不管。”郑禹胜重复,神情倔强得像堵墙。
“你这样很烦人,郑禹胜!”她用力甩开他的手,转身走到楼道口。
郑禹胜怔住,眼神一下子暗下来,指尖还保持着被甩开的姿势。她走了两步,却又停下,回头看他,鼻尖微微泛红。
“我不是要离开你,我只是想呼吸。”谢安琪声音颤着,快要哭出来。郑禹胜站在原地,拳头缓慢收紧,眼神像被什么打碎,胸口剧烈起伏。
过了很久,他才慢慢走到她身边,低着头,呼吸不稳。
“对不起……”他开口,声音闷得几乎听不见。
谢安琪看着他,眼底湿润,咬着唇不说话。
“我……我只是怕你再走。”他慢慢抬起头,眼睛里写满了挣扎,“怕你再一次没有告别就不见了。”
她一愣,泪水终于从眼底涌出来,顺着脸颊滑落。
“我不会走……”她哽着嗓子,伸手抱住他,“就算我走,也会回来找你。”郑禹胜抬手,缓慢而小心地环住她,把她整个抱进怀里,力道带着一种决绝的笃定。
风从楼道口吹过,带走那些尖锐的质问,只剩下彼此靠近的呼吸声。他们就那样站着,谁也没有再说话,却都在心底默默答应了什么。
那天晚上,屋塔房的灯没有关。谢安琪洗完澡出来,看见郑禹胜坐在窗边,手里握着那张写着我会等你的便签,指尖慢慢摩挲着。
郑禹胜听见她脚步声,头也没抬,只是把那张便签轻轻放回桌角。她走过去,在他身后停下,低头看着他微垂的侧脸,想伸手,却迟疑了一瞬。
“你是不是很怕……”谢安琪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缕风。
“嗯。”他没有回头,只是应了一声。
“可我也怕。”她抬起手,缓缓放到他肩上,“怕哪天再醒来,就不在这条线里了。”
郑禹胜身体轻轻一颤,没说话,只是缓慢地把她的手握住,拉到自己胸口。那里的心跳很快,热得像要从皮肤里涌出来。她的手被他紧紧握着,指尖都被他捂热。很久以后,他终于抬头,眼睛里带着浓重的夜色。
“以后,不管我多晚回来,都要留这盏灯,好吗?”郑禹胜轻声说。
她愣了愣,随即点头,鼻尖有些发酸。
“留着灯,就算不在屋里,我也会知道你在等我。”他说,声音很轻,却压着一种想了很久才敢说出来的坦白。
谢安琪走到桌边,把那张便签重新拿起来,轻轻展开,看了一眼后,抿唇笑了。
“好啊。”她说,笑里带着水光。
郑禹胜起身,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便签,重新夹进书里,动作小心得像在放一颗心脏。
“谢谢你。”她抬头看他,眼神温柔得像月光。
郑禹胜低下头,额头轻轻抵在她额头上,闭着眼,呼吸缓慢而沉稳。
他们一起坐在矮桌旁,桌上摆着半杯温水和一小碟蜜饯。
“小时候,我很喜欢晚上。”她忽然开口,捻着一颗蜜饯,语气放松下来。
“为什么?”他问。
“因为晚上没人会盯着我做什么,可以做梦,也可以写乱七八糟的故事。”她笑着说,抬头看他。
“那现在呢?”
“现在啊……因为晚上可以和你坐在这里,不用想明天,也不用想要不要离开。”谢安琪慢慢说,声音越来越轻。
郑禹胜低着头,轻轻捻着桌角的水珠,忽然抬起眼。
“那以后,每个晚上都这样。”他说,语气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定。
“每个晚上?”她挑眉,笑了,“太贪心了吧。”
“那也没关系。”他回答,指尖轻轻扣住她的手,“我就想这么贪。”
她拿出一个小本子,翻开第一页,里面写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字。
"想看一场夏夜的露天电影"
"想一起去集市买一把最便宜的花"
"想两个人一起等第一场冬雪"
"想和他一起在屋顶睡到星星全部看不见"
郑禹胜默默看着,眼神里像有一片波光,缓缓荡开。
“这些都是真的?”他低声问。
“嗯,都是真的。”她点头,眨着眼睛。
“那我们一个一个完成。”他说,语气轻柔而坚定,“从明天开始。”
她一愣,慢慢露出一个笑,眼角有些湿润。
“你怎么总是这样,把所有梦都当真。”
“因为你的梦对我来说,比什么都真。”他说,声音很小,却直击她心底。
他们一起把那本子合上,轻轻放在桌角,屋子里很安静,只剩下钟表轻轻地嗒嗒声。谢安琪靠在他肩上,闭着眼,呼吸缓慢。
“以后,就算我看不见你,你也要在我的梦里出现,好吗?”谢安琪声音很低,像是迷糊间说出的梦话。
郑禹胜没回答,只是抬手,轻轻把她的头按到自己肩窝里,另一只手落在她背上,缓慢地拍着。
“会的。”他低声说,像是一句晚安,也像是一封写给未来的信。
窗外的风带着夜里小摊的香气,屋顶偶尔传来猫爬过的声音,远处城市的灯火散成一片,温柔而安稳。
他们就这样依偎着,慢慢睡着。在这条时间线里,一切都显得那么稀松平常,却又比任何梦都要真实、珍贵。
头顶的星空很清晰,隔着窗户吹进来的风轻得几乎没有声息。郑禹胜坐在她旁边,双手插在毛毯里,看着她半侧的脸,目光安静。
“今天的星星好多啊。”她轻轻说,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发颤。
“嗯。”他回答,喉结动了一下,视线却没有移开。
“我小时候,常常躺在老家屋顶上,自己数星星。数着数着就睡着了,第二天一醒来,星星都不见了。”谢安琪说,唇角轻轻抿着,眼神温柔又有一点遥远。
“现在也可以啊。”他低声说,“我陪你数。”
她偏头看他,眼底有一层湿润的光。
“你不会觉得无聊吗?”
“不会。”他回答得很快,像是一种几乎不需要思考的本能。
谢安琪看着他,眼神像被月光打碎,柔软到几乎要溢出来,他们躺下在床上,窗户开着,肩并肩看着夜空半截的夜空。
“那要许愿吗?”她突然问,声音很轻,带着一点调皮。
“随便。”郑禹胜别过头,装作不在意。
“你怎么总是这样,看似不在意,其实心里全都记着。”她笑,鼻音有些重。
郑禹胜没有说话,只是轻轻转回脸,盯着那片星空。谢安琪闭上眼,小声许愿,嘴唇微微翕动。等她睁开眼,发现他一直在看她,目光专注得让人心里发烫。
“你刚才在看什么?”谢安琪问,声音发虚。
“看你。”他回答,声音低到几乎被风吹散。
“为什么不许愿?”
“我的愿望就在我旁边。”他说。
谢安琪愣住,喉咙像被什么堵住,半天说不出话,只能伸手,紧紧抓住他放在身侧的手,他也缓缓收紧指尖,和她十指交扣。
那一刻,所有的夜风和星光,似乎都凝在他们之间,谢安琪深呼吸一口,像是积攒勇气。
“如果以后我们真的可以一直在一起,我想开一家小店。”她说,声音带着一点小心翼翼。
“开什么店?”
“卖旧磁带、旧相机、还有一些手写明信片。”谢安琪说,眼睛渐渐亮起来,“你可以写你自己的文字,我帮忙画插图。”
郑禹胜静静听着,唇角慢慢弯起,像是心底最深处被某种温热慢慢浸润。
“那你想住哪里?”他问。
“屋顶。”她很快回答,笑容像风一样轻快,“屋顶有风,有星星,有你。”
“这样很累。”他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的宠溺。
“那你会陪我吗?”谢安琪抬眼看他,目光像一池清水,装着月亮和星星。
“会。”他回答,几乎没有停顿。
她盯着他看,最后笑着把脸埋进毛毯里,肩膀轻轻颤动。夜更深了,远处的城市灯火一点点熄灭。
她慢慢闭上眼,轻声说:“我想就这样睡在这里,不关窗户了。”
“会着凉。”他提醒,语气里却没有真的拒绝。
“那你帮我挡风啊。”她软软地说,像小动物撒娇。
郑禹胜没再说什么,只是把毛毯往她身上又拉高一些,手臂也伸过来,轻轻圈住她的肩。谢安琪微微偏头,能感觉到他贴着自己呼出的热气,那种安全感让她放松到几乎要睡着。
“谢谢你。”她含糊地说,声音里混着困意和小小的笑。
“睡吧。”他低声说,指尖轻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哄小孩。
谢安琪闭着眼,嘴角还挂着一抹柔软的笑。
风吹过他们的头顶,星空像一张巨大的幕布,安静地覆盖在夜里。她在半梦半醒间,感觉到他慢慢收紧环在自己肩上的手臂。
“以后,我们就这样慢慢走,好不好?”她含糊地问。
“好。”他低声应,声音被夜色裹住,却很坚定。
“你不能比我先走。”她又小声嘀咕。
“不会。”他说。
她轻轻嗯了一声,呼吸渐渐缓慢,整个人靠在他怀里完全放松下来。郑禹胜低下头,看着她已经沉睡的脸,呼吸里透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温柔。
“以后……只要你还想走,我就跟着走。”他轻轻在心底说,没有发出声。
星星一颗一颗亮着,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屋顶轻轻晃动,像一封写给未来的情书。直到快到清晨的时候,她忽然醒了一下,轻轻动了动,发现自己还靠在他怀里。
“没睡就别乱动。”郑禹胜低声说,声音带着一点困意和沙哑。
“我只是想看看你在不在。”谢安琪小声说,声音软得像棉花。
郑禹胜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把她的额发别到耳后。
“以后,不用每次都确认我在不在。”他顿了顿,语气缓慢而笃定,“我一直都在。”
谢安琪愣了几秒,忽然笑了,轻轻“嗯”了一声,手指在他胸前抓了抓,像只小动物找安全感。
“那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能有一家店……”她含糊地说,“我想在店门口挂一块木牌,写上‘这里有人等你’。”
“……傻。”他低低笑了一声,却没有反驳。
风吹过她发梢,吹过他含着笑意的呼吸,夜色好像比任何时候都要软。突然,她轻轻拍了拍他手臂,声音很小:“我还想吃你煮的汤。”
“现在?”郑禹胜挑眉,低头看她。
“嗯,现在。”谢安琪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像小孩临睡前要糖吃。
郑禹胜看着她,嘴角微微抽了一下,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把她轻轻放开。
“等着。”
她看着他披上外套,起身去厨房,悄悄地笑,眼底一点点湿润。几分钟后,他端着一小碗简单的汤回来,汤面冒着白烟,吹进窗户的风把香气吹得四处散开。
“赶紧喝,凉了就难喝。”他递给她,语气仍旧带着别扭的生硬,她接过,轻轻抿了一口,热度烫到舌尖,却忍不住再次笑了。
“很好喝。”她说,眼里含着一点点光。
“随便做的。”他撇开脸,耳朵微微发红。
“随便做的,也很好。”谢安琪补了一句,声音柔得像要融进夜里。
喝完汤后,她把碗放到一边,靠回他怀里。
“以后,我还想喝很多很多碗汤。”她轻声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他订一个很小的愿望。
“都给你做。”郑禹胜说。
“你会不会腻啊?每天都要照顾我,听我胡思乱想。”
“不会。”郑禹胜说得很慢,像是反复在心底确认过才敢说出口。
“那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
“会。”郑禹胜忽然回答得很直接,谢安琪愣住,刚想抬头抗议,却听到他又慢慢补了一句:“但就是喜欢麻烦你。”
谢安琪顿了一秒,忽然笑得止不住,整个人轻轻颤抖,眼泪也跟着滑下来,他一手搂住她,一手伸过来帮她抹掉泪,动作笨拙又轻柔。
“哭什么?”郑禹胜皱眉,却声音低得像怕吓到谢安琪。
“被喜欢的感觉,太麻烦了。”谢安琪含着笑,含着泪,语气里满是幸福。谢安琪缓缓抬头,看着屋顶那轮圆月,眼睛里像藏着星光。
“月亮今天好圆啊。”谢安琪轻声说。
“嗯。”郑禹胜应,跟着抬头看,月光在他侧脸上落下浅浅的白光,柔和得让人不敢移开视线。
“你说,月亮会不会也在偷偷看我们?”谢安琪问,声音像一缕风,轻到几乎听不见。
“它要是有眼睛,现在都被你笑哭了。”他回,语气依旧闷,却被风吹开,带着一点柔软的笑意。
“那要跟月亮打个招呼。”谢安琪眨眨眼,抬手对着月亮挥了挥,郑禹胜看着她的动作,心里忽然涌出一阵酸意,喉咙微微紧了,却忍住没有说话。
“你好啊,月亮。”她轻轻说,“这里有人在认真浪费时间呢。”谢安琪看着她,眼底慢慢泛起一层温热,伸手把她拉进怀里。
“我陪你浪费。”郑禹胜在谢安琪耳边轻轻说,声音温热。夜已经很深,谢安琪靠着他,呼吸渐渐平缓,快要睡着。郑禹胜低头看着她,目光专注得像看一封尚未写完的长信。
“以后……”谢安琪开口,却停住。
谢安琪含糊地“嗯”了一声,声音软糯。
“以后,我们的故事也不必写完。”郑禹胜低声说,像是对她,也是对自己。谢安琪没有再回答,只是抓着他衬衫的指尖慢慢收紧。
他抬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贴得很紧。风吹过来,带着屋塔房外的什么花香,月光在他们脸上停留了一瞬,安静得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
那一刻,他们都没再说话,只是把所有未出口的情话,埋进彼此的呼吸里。
…………
郑禹胜要去拍电影的那天,清晨的屋塔房格外安静,窗外天还没完全亮,风吹动竹帘,发出轻轻的响声。
谢安琪醒来时,房间里已经没有他的身影。她下床,走到桌边,看到那只被折叠整齐的毛毯和他留的一张小便签:"早点吃早餐,别偷懒。"
字迹仍旧带着那种不耐烦的斜钩,但边缘被压得很平整,能看出他写完后小心地留在桌上的心思。
她用指尖轻轻摸着,心一阵一阵发紧,像是被什么温热地揉搓着。
“真是……笨蛋。”谢安琪小声笑着,声音里带着一点鼻音。
那天,她在屋塔房度过了很长的午后。她一个人擦桌子,整理被子,翻找柜子里那些老旧的书,每一个动作都像是一种自我安抚。
阳光透过窗子落进屋子,地板上映出她缓慢走动的影子,孤独又柔软。她时不时抬头看向门口,想象他突然推门进来的样子。
可门一直安静,没有任何响动。她坐在床边,抱着一本书,翻了一页又一页,却一句也没读进去,脑海里一直闪回着他昨晚的侧脸,那个说着"以后我们一起慢慢走"的表情,那样笃定,却又带着隐隐的不安。
她忽然把书扣在膝盖上,抬手按住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郑禹胜……”她小声喊了一句,声音像被风吹开的花瓣,轻飘飘,最后消散在屋子里。
黄昏来得很快,巷子里附近店铺做活动的音乐声一阵阵传上来,屋塔房的灯光渐渐被外面橘色的余晖吞没。
谢安琪把晚饭热好,却只动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她走到窗前,趴在窗框上,看着楼下偶尔走过的行人。
有情侣肩并肩走过,也有老人牵着孩子缓慢经过,她忽然觉得,这个世界这么热闹,却又与自己无关。
风吹乱她的头发,她没有去理,目光空落,像在找什么,却又像知道不会找到。
忽然,一阵凉风灌进屋里,她打了个小小的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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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把窗关上。屋子里瞬间变得闷热,她靠在窗边,缓缓滑坐到地上,背贴着冰凉的木板,抱着膝盖。
“好像……有点想他了。”谢安琪把脸埋在臂弯里,声音闷闷的,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在对某个更远的他低语。
深夜,谢安琪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一闭上眼,就是他离开那天早晨的身影:背影修长,肩膀微微抖着,手里拎着简单的行李,动作轻得像怕吵醒她。
谢安琪越想,心越痒,忍不住爬起来,坐到桌前,拿出那本写着未来小清单的小本子。她翻开来,里面写着密密麻麻的"想一起完成的事",每一项旁边都空着小方框。
她用笔轻轻点了一下第一个方框,写下:“想去他拍电影的现场,看他属于世界的样子。”
她写完,看着那行字发了很久的呆,忽然下定决心般地站起来。
“明天……去找你。”谢安琪小声说,目光亮起来,像是被什么悄悄点燃。
第二天清晨,谢安琪从屋塔房出发,穿着一件薄外套,怀里紧紧抱着那本小本子。一路上,风把她头发吹得一缕一缕,她没心思整理,只低头走得很快。
到片场门口时,她停住了,呼吸变得急促。门口贴着今天拍摄计划表,上面写着郑禹胜的名字,还有角色信息。
她看着那几个字,胸口忽然轻轻发疼,像被什么细小的针慢慢扎着。
"他真的在变得越来越远了啊,或者说越来越是那个本来要成为的样子了。”
她这样想着,手指在本子边缘一点点摩挲,像是在抓住什么无形的东西。透过片场临时搭的围挡,她看见他在排练。
郑禹胜站在摄像机对面,神情冷冽,目光犀利,背脊挺直,完全不是在屋塔房里那个别扭安静、帮她煮面的小男孩。
他在现场走位、和导演讨论动作,偶尔低头看剧本,嘴唇轻轻动,眉头紧锁。谢安琪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他是真的在逐渐成为一个更大世界的人。
谢安琪抓着围挡的手指慢慢收紧,视线一点点模糊。
"这样啊……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有人看见她,误以为她是来帮忙的工作人员,随口喊了一声:“那边的,过来帮忙搬一下道具!”
谢安琪愣了一下,下意识走过去,接过一块木板,笨拙地跟着别的人一起搬到侧边。
有人递给她一瓶水,说:“辛苦啦!”
谢安琪慌慌张张道谢,转身时,恰好和郑禹胜对上了视线。
郑禹胜先是愣住,随即眼神一沉,像是压着什么情绪,紧紧盯着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皱紧了眉。
谢安琪立刻移开视线,心跳乱得几乎要冲出胸腔。她想假装没看见,低头快步离开,却被导演叫住:“小姑娘,等等,把这些水分一下!”
谢安琪手忙脚乱地接过水,脚步踉跄。郑禹胜看着她的动作,拳头慢慢收紧,忍了很久,最后快步走过来,从她手里接过水瓶。
“我来。”他说,声音低而冷,眼底有压不住的火。
导演愣了一下,笑着说:“哟,禹胜今天怎么这么勤快?”
他没回答,只低头看着谢安琪,眼神里藏着一股被压抑很久的情绪,几乎要溢出来。谢安琪张着嘴,喉咙像被卡住,只能盯着他,心底一阵一阵发凉,又发热。
他把水瓶一个一个递给其他演员,动作看似随意,却总是用余光看她。谢安琪抱着空水箱,站在一旁,肩膀微微颤抖,手指紧紧攥住衣角。
谢安琪看见他和别人谈笑,看见别人对他笑,看见他偶尔露出礼貌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她熟悉的别扭与稚气,只有成熟与疏离。
“他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她心里反复默念,眼眶泛红。
可就算这样,她还是忍不住想靠近,想把他的每一个细节都看进心里。
等到晚上收工,片场人渐渐散去,谢安琪站在摄影棚外的小巷,脚步迟迟没有挪动。郑禹胜从后面走来,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响,停在她背后。
“为什么要来?”他声音低哑,带着难以抑制的情绪。
谢安琪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抖着肩膀,声音哑到几乎听不见:“想看看你工作的样子。”
“你……”他顿了一下,呼吸急促,像是在克制。
“我知道,你会成为很多人看见的人。”她接着说,抬起头,望向夜色中泛着微光的天空。
“但我还是想偷偷来看。”她缓缓回头,眼泪挂在睫毛上,声音轻得像夜风。
郑禹胜愣住,眼底一片晦暗,像是被什么击中。郑禹胜站在谢安琪面前,夜风从侧巷吹过,把他衣角吹得微微晃动。
“你不该来的。”他低声说,声音哑得像夜里未燃尽的火星。
“我只是想看看你。”她小声说,眼睛发红,手指紧紧捏着。
“我不需要你看见这种样子。”他说,语气里带着倔强和酸涩,像是怕被她拆穿。
“为什么不能?”她抬头看他,声音颤着,“你总是躲着我,总是想把我隔在你的世界外面。”
郑禹胜咬着牙,脸上写满克制,喉结缓慢上下滚动。
“我只是……不想让你觉得我在变远。”他说。
谢安琪愣住,呼吸顿了一下,心底涌上难以言说的疼。
“我不会觉得你远。”她走近一步,轻声说,“就算你再远,我也会一直看见你。”
郑禹胜看着她,终于抬起手,颤抖着轻轻抓住她的肩。
“我怕你再走。”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我也怕。”谢安琪抬起手,缓缓覆在他手背上,声音像风,“可是你知道的,我再怎么走,最后也还是会遇见你。如果你会找到我,我就会决定跟你一起走。”
那句话刚落下,他忽然用力把她拉进怀里,力道大到让她险些踉跄。谢安琪愣了两秒,才慢慢伸手环住他后背,脸埋进他胸口,感受到他心跳的凌乱和真实。
“别再走……”他埋在她发间低声重复,像是对一场梦的呼喊。
“嗯,不走。”她轻声应,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坚定。
不远处的临时棚里,还有一瓶未喝完的水,微微透着灯光。郑禹胜松开她,拉着她走到那边,递过那瓶水。
“你今天在片场被人喊去帮忙,我看到了。”他顿了顿,声音闷,“我不喜欢别人喊你做那些事。”
谢安琪接过水,垂下眼,看着瓶子里的水波晃动。
“那是我自己的选择。”她轻轻说,指尖缓慢摩挲瓶身,“因为那一刻,我离你很近,哪怕是错的方式。”
他看着她,目光里藏着一层水光,却没有再说话,她抬头,轻轻笑,眼尾还挂着泪。
“你不会懂,我宁愿站在最远的地方,拿水给别人,也要偷偷看你一眼。”说,谢安琪声音很轻,却清晰地敲进夜色里。
他缓慢走上前,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像是确认她真实存在。
“以后,不许再这样。”他低声说。
“好。”谢安琪看着他,眼神温柔得要化开。
“我不需要你躲在一边偷偷看。”他继续说,声音沉着,却透着颤抖,“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那以后都在。”她含着笑,语气里像藏了一整个夏夜的风。他说不出更多,只是再次低头,把嘴唇轻轻落在她额头。那一下,很轻,却带着小小的颤抖,像是把所有没有说出口的承诺,都封在这个触碰里。
这会是拍完戏就各回各家,谢安琪一直牵着他的衣摆,步子很慢。他也没有催,只是时不时回头,确认她还跟在身后。
到屋塔房楼下时,她停下,抬头看着星空。
“今天的星星,比昨天还多。”谢安琪轻声说。
“因为你在看。”他回。
她笑了,眼睛里全是亮光,转身看他。
“我不会再跑去片场了。”她说,声音坚定又柔软,“以后,我会一直在屋塔房等你。”
郑禹胜盯着她看了几秒,慢慢伸出手,把她拉到自己胸口。
“好,以后,我收工后第一眼就要看见你。”谢安琪点头,把脸埋进他胸前,呼吸被夜风卷着,慢慢变得平静。
屋顶那盏留给谢安琪的灯,隔着夜色静静发光,像在为他们照一条不会走失的路。看着身边的郑禹胜,谢安琪忍不住回忆起她看到的拍摄,片场灯光很亮,聚光灯将场地照得像白昼,谢安琪站在远处,看着郑禹胜在布景中央反复排练一场重要的情绪戏。
他先是安静地坐着,导演喊“准备”时,他忽然抬头,眼神凌厉,像是一瞬间切换到另一个世界。
他从安静到爆发,用力摔掉手里的道具,整个人几乎要崩溃。即便喊“卡”后,他依旧蹲在地上,肩膀微微颤抖,像是一只受伤却依旧坚持的野兽。
谢安琪看着他,指尖缓缓收紧,心底泛起强烈的酸意。
“你真的……越来越远了啊。”在心里默默说。
可即使这样,她还是忍不住想离他更近一点,再近一点。抱着这样的心思,谢安琪后来再去找他的时候,可能是因为脸熟,那天休息时,谢安琪走到布景后面,原本想找个地方坐一会儿,结果被服装助理误以为是帮工,拉进服装间。
“喂,帮我把那件外套递过去!”助理急忙喊道。
她愣了一秒,下意识接过衣架,跌跌撞撞地走过去。
“不是那件,另一件!”助理皱着眉,手指飞快指向另一排。
她慌乱中差点被挂在一旁的假发绊倒,差点把整排服装扯下来,发出一阵响声。正在这时,郑禹胜从走廊经过,刚好看见这幕,整个人瞬间停住,脸色一下冷了下来。
助理还在催促,谢安琪连忙把外套递过去,脸红到脖子根,慌张地退到墙边。郑禹胜走进服装间,目光落在她身上,先是一瞬间的错愕,随即变得锐利。
“你在干什么?”他声音低沉,像是压着一场雷暴。
助理吓了一跳,连忙解释:“我以为她是来帮忙的,今天人手不够……”
“以后,不许叫她做任何事。”他说,语气冰冷,每个字都清晰得像刀刃。
助理连连点头,不敢再说话,仓皇地把衣服抱走。
谢安琪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郑禹胜转身走到她面前,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指尖用力到有些发白。
“跟我来。”他低声说,眼神里翻涌着克制和不安。
他拉着她走到空旷的走廊,停下后松开她,呼吸急促,背对着她站了很久。她看着他背影,胸口涨得发疼,像是有一块石头压着,让她无法呼吸。
“对不起……”她开口,声音颤抖。
“为什么总是跑到我看不见的地方?”他忽然转过身,声音嘶哑,眼神里带着近乎孩子气的委屈。
“我只是想靠近你,想看你……”她哽咽着,“哪怕只是远远地……”
“我不需要你远远地看。”他打断她,脚步朝她逼近,“我只要你站在我旁边。”
谢安琪被他逼到墙边,后背贴着冰冷的墙面,手无处可放,泪水却滑了下来。他抬手,轻轻擦掉她的泪,动作轻得像羽毛。
“不要再躲,不要再偷看。”他低声说,“我让你看,就看我最真实的样子。”
她看着他,眼睛发红,手缓慢地抓住他胸口的布料,点了点头。片场安静下来,只剩下后巷那盏昏黄的灯。
郑禹胜拉着谢安琪的手,走到灯下,停住脚步。
“以后,不许再一个人跑来,不许再把自己藏在人群里。”他说,声音很轻,但坚定。
“好。”谢安琪低声答,眼神发亮,像夜里的水光。
“还有……”他靠近一步,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以后,不许再偷偷哭。”
“那你也不许。”她回,声音微颤,手抬起来,小心地贴在他脸侧,郑禹胜愣了一瞬,随即露出一抹浅浅的笑,眼里雾气翻涌,像是刚刚破碎又拼回去的夜空。
他低头吻住她,动作缓慢,却带着深到无法退路的决绝。谢安琪闭着眼,泪水在睫毛上颤抖,却把所有害怕和思念都融进这个吻里。风吹过走廊,带走外面的喧嚣,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像夜里反复回荡的誓言。
收工后,片场空荡荡的,灯光只留几盏小小的应急灯,把走廊和布景照得模糊,像未完工的梦。
谢安琪跟着郑禹胜走进一个旧屋布景里,墙壁贴着泛黄的壁纸,桌上还有一盏被遗忘的台灯,发出微弱的光。郑禹胜把便当盒放到道具桌上,随意找了两把椅子,两人面对面坐下。
“今天很辛苦吧?”她低声问,目光落在他被灯光打亮的侧脸。
“比不上你乱跑更让我累。”他回答,语气依旧闷,却带着浅浅的笑意。谢安琪被他的话噎住,随即低下头笑了,肩膀轻轻抖着。
“我以后会乖乖等你收工,不再偷跑。”她抬起头,眼里微微湿润,却笑得温柔。郑禹胜把便当推到她面前,用筷子夹了一块鸡蛋,递到她嘴边。
“吃吧,别只顾着说话。”他说,语气有点像在屋塔房时一样别扭而照顾,她张口咬下去,嚼了几口,笑着说:“味道比我煮的好多了。”
“我信不过你的手艺。”他小声回,眼神里带着一闪而过的柔软,谢安琪停下筷子,忽然轻声说:“等以后我们有自己的小屋,我想给你做很多很多顿饭,不管难吃还是好吃,都要让你吃完。”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才慢慢点了点头。
“好,都吃。”他说,声音低到只够她听见。谢安琪拿出随身的小本子,撕下一页,递给他。
“写一件以后想跟我一起做的事。”她说,目光亮亮的,像藏着满月。他接过纸,拿着笔,沉默了很久,最后只写了简短的几个字。
"一直一起吃饭。"她接过来看了,看了一会儿,忽然笑出声,眼角慢慢泛红。
“只有这个吗?”谢安琪问。
“嗯。”他看着她,眼神坚定,“这样就够了。”
她把那张纸小心折好,放进本子夹层,动作很慢,像是要把这份承诺一点点存进心底。两人吃完便当,屋外的风吹进来,带着夜里草木的味道。
他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自己只穿着单薄的衬衫,呼吸被凉风带得有些急促。
“你会冷啊。”她轻轻拽着外套,皱着眉。
“你比我怕冷。”他说,伸手捏了捏她的指尖,冰凉,却被他慢慢握热。
她抬起头,看见他喉结上下滚动,眼神藏着微光。
“以后,每年冬天都一起吃热汤吧。”她小声说,像是说给风听,也像是给月亮许愿。
“好。”他轻轻回答,指尖缓慢摩挲她的手背,“无论在哪条线,都一起吃。”
她“嗯”了一声,声音软得像要消失,却带着不容推翻的坚定。临走前,她忽然停住,转过身看向还亮着的道具台灯,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怎么办?”她轻声问,眼里盛着水光。
郑禹胜一愣,随即走过去,一把把她搂进怀里。
“我会等你。”他说,声音低哑,像是夜里最后一缕风。
谢安琪抬头,看着他,泪水慢慢滚落,却笑着伸手抚过他的侧脸。
“那我就会一直回来找你。”她说,语气柔软,却带着无法动摇的力量。
他低头,再一次吻住她,这次比任何一次都要长,带着所有未出口的答案与重逢的誓言。风从半开的门缝吹进来,把屋里的台灯光晃得一阵一阵,像在为他们轻轻颤抖。那一刻,时间安静得像梦,而他们终于紧紧地,完整地,抓住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