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琪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透进来的光线有点冷,夹杂着一种怪异的潮湿。
她慢慢坐起来,看着眼前的一切,愣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又回到了过去。她看着床边的杯子,熟悉的旧水杯,杯底结着一层薄灰,像是很久没人碰过。还有屋塔房四处堆积的尘土、略显陈旧的家具,她抬头望向天花板,那层熟悉的裂纹还在,心里像被一根线悄悄拉紧。
‘我回来了?’谢安琪忍不住皱眉,她起身走到窗边,看见对面那条狭窄的小巷,晨光斜斜落下,照出街上那些来回搬运便利店的车和兼职生们,偶尔有卖酸奶的阿姨骑着小车缓缓经过。
一切都像一场重新播放的老录像,但谢安琪看着周围,很难找东西去确定时间,直到看到屋子里留着的按键手机,她拿着手机充电,直到充电完成看到时间,谢安琪确定这里距离她上次来,已经过去了两年。
谢安琪走出屋塔房,穿过小巷,在街角停下来,墙上贴着一张褪色的电影宣传海报,最下面的演员表里,她看见了郑禹胜的名字。
那一刻,她胸口微微发紧,两年前,他还在便利店打工,在她几次说时间旅行的事情时,会用略带孩子气的口吻冲她抱怨:“要是再不回来,我就去别的时间线找你。”
可现在,他已经成为电影男主角,站在更远更高的地方。她盯着那张海报,指尖沿着他名字的每一个笔画滑过去,呼吸不由地慢了下来。
心底忽然有一阵轻微的凉意。她轻轻抿唇,努力让自己镇定,转身准备回屋塔房,心里一半是期待见到他,一半又隐隐有些发怵,回到屋塔房的傍晚,她在楼梯口听见有人上楼的脚步声。
谢安琪停住动作,整个人几乎绷住,转角处,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肩膀上搭着外套,手里拿着一杯咖啡,动作看似随意,却又充满克制。他抬眼的瞬间,视线和她撞在一起。
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
她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只是下意识想走近。郑禹胜先移开了视线,脚步微顿,却很快继续往上走,经过她身边时,鼻尖带过一阵微弱的咖啡香。
他的呼吸明显一紧,但背影没有任何停留,她听见自己心底砰的一声,像有什么东西碎开了,等他走远后,她靠着墙,小心地呼出一口气,指尖微微发凉。
……
第二天,谢安琪去附近市场买了一点青菜和面,准备简单煮一碗汤面。
刚回到屋塔房门口,听见有人在楼下喊“禹胜!你又回来了?好久不见了,最近有去演什么新的戏吗?” 她愣住,慢慢转身,看见郑禹胜正站在楼下,帽檐压得很低,手插在裤兜里,看起来比记忆中更高更瘦,气质也更锋利。
听到朋友的喊声,他懒得回应,只是略微点了下头,随后抬眼,视线再次和她撞在一起。这次,她鼓起勇气,抬手微微挥了一下:“好久不见。”
他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下,视线冷冷扫过她,却没说一句话,脚步也没停。她的手僵在半空,最后慢慢放下。
周围行人走过,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谢安琪咬着下唇,眼眶有点热,却忍住没有掉泪。
夜里,她把剩下的青菜和面煮成汤面,坐在木桌边吃了几口,却觉得味道比任何时候都要寡淡。
窗外的风吹进来,她想起以前郑禹胜总会笑着抢她碗里的面,说“这什么怪味,你是不是把盐当糖了?”想到这里,她停下筷子,手指紧紧攥住桌沿。
……
傍晚,楼下传来搬东西的动静,谢安琪悄悄走到窗边,隔着昏黄的街灯,看见郑禹胜拎着两个箱子,走进屋塔房旁边那间空房。
那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他还是回来了。也许他嘴里说着冷漠的话,脚步里却藏不住想靠近的渴望。
屋顶上的风依旧冷,但她心底那点柔软,悄悄被某种小小的火焰点亮。
谢安琪在屋顶晾衣服,一件件旧衬衫被风吹得轻轻摆动,阳光浅浅洒在水渍还未完全干透的布料上。她抬头时,正好看见对面房间的窗帘被人轻轻拉开。郑禹胜站在那里,靠在窗边,手里还拿着刚拆封的剧本。
两人四目相对。她努力扬起嘴角,朝他轻轻挥了一下手,试图像之前那样轻松打招呼。
郑禹胜目光停顿了一瞬,像是在压抑什么,随后用力拉上窗帘,动作显得有点急。谢安琪的手停在半空,最后缓缓垂下。
心里像是被风吹过一片空旷,她缓缓呼吸,却发现眼眶还是热了。她转身收起最后一件衬衫,安静地抱在怀里,低头回到屋子里。
谢安琪也不知道自己这次能呆多久,但还是清扫了屋塔房。去超市采购了很多东西,回来的时候刚到二楼拐角,就看见郑禹胜提着一袋刚买回来的面包和即食汤。
狭窄的楼梯让他们不得不靠得很近,她停下脚步,看着他。
“需要帮忙吗?”谢安琪小声问。
“走开。”他低声回了一句,没看她,只是微微偏过身。她咬了咬嘴唇,挤过去时,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袋子,袋子里的面包轻轻晃了一下,差点掉出来。
她慌忙伸手扶住,迅速帮他把袋子重新提稳。
郑禹胜目光紧盯着袋口,没有说话,指节微微收紧,连呼吸也慢了半拍。等她走过他身侧,他没有立刻走上去,而是缓了几秒,才继续抬脚往上。背后,谢安琪停在楼梯下的转角,听着他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点无奈和难过。
……
夜里,她失眠,在小屋里来回走动。她忽然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看到对面郑禹胜房间的灯还亮着。隔着几米远,她看见他正伏在桌上写东西,额前的头发被小台灯照得发亮。
郑禹胜停下笔,抬头看向窗外,似乎是感受到她的目光。
他们对视了一秒,谢安琪想抬手,可指尖只是轻轻抖了一下,最终没有动作。他似乎要说什么,唇微微动,却又低下头,拉上了窗帘。
灯光透过窗纱,变成一团朦胧的暖色。她慢慢靠在窗边,抱住自己,闭上眼。在那一刻,她忽然觉得,比起他嘴里说的冷漠,他的沉默更让人难受。
外面风声呼啸,吹动窗框,发出轻轻的嘎吱声,像是有谁在门外等她。
她想起刚来这里时,郑禹胜用很孩子气的语气冲她喊“快点下来,我帮你买了甜豆奶”。
而现在,她只能听见风声,心跳却像当时一样慌乱。她放下笔,手背在桌面上轻轻摩挲,闭上眼,想象他此刻的表情。那种别扭的、笨拙的、即使嘴硬却忍不住靠近的样子,正是她想见的。可谢安琪也明白,他现在的自我保护像是一层厚厚的壳,她只能一点点等,等他打开。
有一晚,谢安琪坐在屋顶喝温水,风吹乱她的头发,她用手抚顺,却一直低着头。
楼道里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抬头,看见郑禹胜缓慢走上来。他看到她的瞬间,脚步明显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是否转身。谢安琪轻轻站起来,把杯子放在一旁。
“你来了……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要吃吗?”她轻声说,手里拿着一包吃的给郑禹胜,郑禹胜咬着后槽牙,表情里藏着克制。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现在不喜欢了。”他声音低沉。
“可对我来说,好像昨天。”
风吹过他们之间,吹开积攒已久的空气。谢安琪走近一步,呼吸有点乱,眼里有湿意:“对不起,那天我没能告诉你,我不是想走,我也不想消失。”
他抿唇,眉头紧蹙,嗓子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他们之间,只剩下月光和那声几乎被风吹散的对不起。郑禹胜搬回来后的几天,屋塔房楼道里多了许多生活的细碎声响。
有时候是深夜回来的钥匙声,有时候是清晨鞋跟轻点过楼梯的声音。谢安琪在屋里整理书本时,总会不自觉停下动作,屏住呼吸,等那些声音慢慢走远。她在心里暗暗想,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每一步都在偷偷留意对方。
每当她拉开门,想在楼道里偶遇时,总会碰见他一脸冷淡地抱着剧本,背脊挺直地经过。她会假装若无其事地说一句早上好,从一开始的不搭理,变成大多只是轻轻“嗯”一声,步伐却慢下来,像是习惯性地等她先下楼。她看见他耳根后面总会泛出一点浅红。那个小小的颜色,是她每天唯一的安慰。
……
午后,屋塔房顶晒着被单和衣服,白布在风里荡着,像一排无声的旗帜在爱情里先做了决定,谢安琪把最后一件衬衫挂上去,转身的时候,看到郑禹胜正靠在楼梯口的栏杆上,低头看手机。
他抬头的那一刻,目光一闪而过,却没有退开。
“天快黑了,衣服可能收不干。”郑禹胜忽然开口。
“没关系,风大,也许会干得快一些。”谢安琪回答。
郑禹胜微微动了动手指,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别过脸,把手机重新收进口袋里。她看着他转身回房,心底像被一根线轻轻拨了一下。或许,有些关心,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只能留在这些小小提醒里。
晚上,谢安琪提着买回来的米,刚走到楼梯中段,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她惊呼一声,还没站稳,就被一只手猛地拉住。她抬头,看到郑禹胜皱着眉,手臂还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到让她感觉到一点疼。
“你看着点脚下。”他的声音低哑,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责备。
“我……我没注意。”她结结巴巴地说。
他松开她的手,盯着那包米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下沉,像是忍了很久的脾气终于要爆发。
“以后再这么不小心,我不会再帮你。”他说完,转身就走上楼。
谢安琪愣在原地,听着他脚步声消失,过了很久,才慢慢抱紧怀里的米袋。心底那种被轻轻刺痛的感觉,慢慢流进每一根指尖。
郑禹胜回到房间后,把门关上,靠着门背后站了很久。指尖还残留着刚才握住她手腕的余温,心口像有一团烧得很慢的火。他走到窗边,轻轻拉开一点窗帘缝,透过那道小小的视线,看到谢安琪还站在楼道里,她低着头,好像在调整呼吸,过了很久,才缓慢走回屋塔房。
郑禹胜把窗帘重新放下,抬手捂住额头,指尖因克制而微微发抖。他不是不想靠近,只是害怕,一旦再靠近,就没有退路。她的存在,对他来说,就像悬在夜空的月亮,光很柔,却让人无法忽视。
夜里,他房间的灯亮着,隔壁她的房间也透出一丝微弱的灯光。他隔着墙,听见她似乎在翻书或者轻声哼歌,声音断断续续,却奇怪地让他觉得安心。他靠在床头,把剧本摊开,却一页也看不进去。
手指在剧本边缘一遍遍摩挲,像是借此平复心底翻涌的情绪,忽然,他轻轻开口,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再走的话,我也不会再等了……”说完,他闭上眼,把书轻轻合上,但心里知道,只要她出现了,其实自己还是会回来。夜风吹过窗缝,房间里那盏小灯照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像是一道被困住的月光。
夜晚,谢安琪心血来潮,煮了一碗汤面,端到楼顶去吃,风吹得很大,她用手捂住碗边,小口吹着热气,喝得极慢。她想起很久以前,两个人也这样一起坐在屋顶,一碗面总要抢着吃,最后她总是被他嫌弃吃得慢。
吃到一半时,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谢安琪没有回头,只是继续慢慢吃,直到听见他在背后冷冷说:“风这么大,谁让你上来的?”
她没答话,只继续喝汤,他走过来,站在她身侧,看着那碗快要凉掉的面,皱了皱眉:“这种东西,凉了不好吃。”
“我知道。”她小声说,声音几乎被风吹散。
他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转身走开,谢安琪抬头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睛酸胀,却露出一点点轻到几乎看不见的笑。
第二天清晨,天气突然下雨,她出门时,没有带伞,只能用书包挡着头快步走到街角的小店,回来的时候,雨下得更大,她躲在便利店门口,犹豫要不要冲回去。
这时,一把黑色伞忽然出现在她头顶,谢安琪抬头,看见郑禹胜表情很冷,但手腕明显因为撑伞而用力。
“走吧。”他低声说。
谢安琪跟在他身边,伞几乎全部偏向她那边,他的肩膀被雨水打湿,衣料贴在皮肤上,她忍不住伸手去拉伞柄,却被他一下打掉。
“别动。”他的声音比雨还低沉。那一瞬间,她的心被紧紧攥住,连脚步都放得很轻。回到屋塔房门口,她正想开口道谢,他已经转身准备上楼。
“郑禹胜……”她叫住他。
他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只微微偏了偏头。
“谢谢你。”她的声音很轻。
他僵了两秒,肩膀微微颤动,却没有回答,快步走上楼。
谢安琪看着他消失在转角处,才慢慢呼吸。身上湿透的外套被她抱在怀里,她闻到雨水混着他身上沐浴乳的味道,心里慢慢涨满,又酸又暖,她把额头轻轻贴在门上,闭着眼,小声说:“谢谢你,还是会回来。”
淋雨后身体也变得不舒服,谢安琪蜷在被子里,听到有人在台上喊着台词,听到观众笑声和掌声。她忽然想起郑禹胜在排练场里练习发声的样子,他总是一个人默默练习,每次练完会躲到后台一角,背着所有人大口喝水,眉心还在绷着,想到这里,她不由地笑出声。
那笑声很轻,像是试探,也像是自我安慰,她看向窗外,灯火零星,屋顶的风声被收音机里的笑声渐渐压住,终于平静下来。
快要入睡时,她听见门外楼道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脚步声不急,也没有太重,像是有人在门口徘徊,谢安琪屏住呼吸,听着那声音从她房门口停了几秒,然后继续往上走。
她想起那天他冷着脸拉住她手腕的样子,也想起楼顶上那碗汤面被风吹凉后他别过头的背影,她轻轻拉起被子,抱在胸口,眼底慢慢湿润。
风从窗缝里灌进来,她轻声说了一句:“你会记得我,对吧?”没有人回应,但她还是笑了,带着一点难以言说的心疼和满足。
……
日子就这样,在一九九四年的日子总是让她觉得没有那么习惯,或许是还没有习惯年轻的他突然变得冷漠起来?傍晚,她在屋顶收衣服时,风忽然大了起来,一条白色的毛巾被吹得飞向楼下。
她愣了一秒,急忙跑到栏杆边看,却只看见楼下空荡的水泥地,谢安琪正想下楼去捡,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郑禹胜正拎着那条毛巾往上走。风把他头发吹得凌乱,他抬头时,表情有点恼,但目光里透着无法掩饰的柔软。
“你怎么总是这么不小心。”他把毛巾塞到她手里,声音冷冷的。
“谢谢……”她捧着毛巾,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郑禹胜没再说什么,转身要走,却在下一步时顿住,她站在他背后,看着他肩膀微微抖动,似乎在压抑什么情绪,她轻轻抬起手,想要伸过去,可终究只是僵在空中,没碰到。
夜里下起小雨,敲打屋顶的声音密集而细碎,谢安琪窝在屋里,看着那条毛巾,还带着他手心残留的温度。她心里涌出一种说不出的冲动,想跑到楼下去告诉他,自己真的很想再多靠近一点,但她只是抱着毛巾,静静坐着。
窗外的雨像是替她把那些未说出口的情绪敲在屋檐上,敲进心底,她轻轻对着窗外低声说:“如果下一次我再消失,你一定要再找我。”
后来,她听到楼道里传来他的脚步声,赶忙跑到门边,门还没完全打开,他就抬头看见她,表情先是错愕,随即又冷了下来。
“我……我想谢谢你昨天帮我捡毛巾。”谢安琪把话题递出去,手指微微颤抖,对于他的回答,心里带着期待,又担忧他会不搭理自己,郑禹胜没有接话,只是盯着她,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以后不要再这样了。”他终于开口,声音低而闷,“这算什么理由?”
谢安琪愣了愣,本想开口说“别走”,可那句话最后卡在喉咙里,化成一声很轻的呼吸。他看着她,似乎是没有等到什么想听到的,眼底像有一片阴影闪过,最终只是转身,快步上楼。
但后来她下楼扔垃圾,发现门口地上有几道湿漉漉的脚印,形状和他的鞋码一模一样。她蹲下来,眼神轻轻划过那些还未干透的水印,脑子里忽然闪回到很多年前的画面,那个总爱跟在她后面、被她揶揄太黏人的年轻男孩。
她抬头望着楼梯口的黑暗处,鼻子一阵酸,连呼吸都乱了,谢安琪想,他其实一直都在看着她,只是装作没有在意。她收回手,慢慢站起来,把那几道脚印深深记在心里,像是记住了他一次又一次试图靠近却又躲开的脚步声。
……
那夜,谢安琪坐在床边,双手抱着膝盖,额头抵在臂弯里,呼吸很轻很浅,她终于明白,他的冷淡只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保护方式。他害怕她再一次消失,害怕那种无声的告别,害怕那份不能确认的未来。
她抬起头,看着屋顶反射的微光,嘴唇动了动,像是在回答一场无声的提问。
“我无法承诺我不会再走了。”她轻声说,“但是,我们本来不就在一起了吗?”
那句话像是一种对自己、也是对他,最坚定的允诺,谢安琪缓缓躺下,轻轻合上眼。大概是心里藏着事情。谢安琪睡得很浅。她梦见自己在屋顶等人,风很大,天黑得看不见边。
梦里,她始终在等,却没等到谁,突然一阵凉意把她惊醒,她发现自己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屋顶。夜风刺骨,她只穿着一件薄毛衣,脚上还是室内拖鞋。她走到屋顶边缘,想坐下休息,却一脚踩到湿滑的砖缝,整个人踉跄向前。
心底瞬间浮出一股冷意,她来不及发出声音,身体已经失去平衡,她的手指胡乱抓住身边的铁栏,但力量根本不足以支撑,那一瞬间,她想到的不是疼痛,而是那句未能说出口的别走。
就在她快要摔倒的一刻,一只手猛地抓住她的胳膊,用力把她往后拉。
力道大到让她的肩膀一阵发麻,但她稳住了,等她抬起头,看见郑禹胜正紧紧握着她,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慌乱和压抑的怒意。
“你是疯了吗?!”他的声音嘶哑,震得她耳膜微微发疼。
谢安琪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看着他,他把她整个抱进怀里,动作用力得像要把她揉进骨血。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剧烈,她感觉到他的颤抖,那是比风更猛烈的、不安的颤抖。他把她拉回屋顶中心,放到那张旧木椅上,蹲下来看着她。
“你是不是以为每次都有人来接你?!”
“你是不是觉得你可以一次又一次消失,然后再回来?!你以为我会一直站在这里等你吗?!”
他的声音很重,每一个字都带着浓烈的愤怒和委屈,像是长久被压抑的洪水,终于找到了出口,谢安琪想抓住他的手,但他猛地甩开,背过身,手狠狠抹了一把脸。
“我不管了!”他低吼,声音几乎要碎开,“以后你再走,我也不会再找你了!”
她听着,心底一阵一阵发紧,整个人抖得更厉害,谢安琪终于忍不住,扑过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腰。
“对不起……对不起……”
声音小得像风里碎掉的纸片,却一遍一遍地挤出来,谢安琪的脸埋在他后背,泪水打湿了他薄薄的衬衫。郑禹胜的身体僵了很久,手指缓慢抬起,却停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我不是……我不是想走……”她啜泣着,“我没有办法控制……每一次都是被迫的……我也很害怕……”
那些被压在心底的话,终于像潮水一样涌出,他缓慢地转过身,脸上写满了疲惫与难以言说的脆弱,她还在哭,手还紧紧揪着他的衣摆。
“对不起……”她哭着重复,声音已经快要消失。
郑禹胜深吸一口气,手终于落到她后颈,把她整个人拉到自己怀里。
“别说了……”他的声音低下去,像是一句轻轻的恳求。
她抬头,泪水糊在睫毛上,眼睛红得像被风吹过的花瓣,谢安琪轻轻开口,声音颤抖却坚定:“如果以后……如果以后你再看到我,无论在哪条时间线,无论我认不认识你,一定要找我,好吗?”
他盯着她,喉结微微上下动了动,眼里闪过一片湿意,过了很久,他低声嗯了一声,带着颤抖,却无比坚定。她靠在他怀里,风从屋顶吹过,带走了屋檐上积着的水珠,发出细小的滴落声。郑禹胜的手指缓缓收紧,像是害怕一放开,她就会消失不见。谢安琪的呼吸依旧急促,她的手一直攥着他胸前的衣料,指尖已经因为用力而发白。
“你别走……”他忽然低声说,声音很哑,却清晰得像一记心跳。
她抬起头,看见他的眼角微红,神情中那股倔强逐渐溃散,谢安琪轻轻应了一声,哽着喉咙:“嗯,我不走。”
他们贴得很近,呼吸都缠在一起,像是终于找回了属于彼此的气息,郑禹胜低下头,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他几乎是用气音喊出她的名字:“安琪……”
这是第一次,他主动这样叫她,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手抬起,轻轻抚过他的侧脸。
“谢谢你……还愿意等我。”她颤抖着声音说。
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闭上眼,呼吸混在她脸侧,带着一点点咸意。那一瞬间,所有尖锐、所有怀疑、所有被时间拉扯的裂缝,都在这个靠近里安静下来。
他们回到她的屋塔房时,夜已经很深,郑禹胜一直半抱着她,像是怕她再出什么意外,他帮她找出毯子,盖在她的肩膀,动作比任何时候都要慢。
“以后别再随便跑上去。”他低声说,像是命令,又像是在哀求。
“好……”她轻声答,喉咙还有哭过后的沙哑。
郑禹胜抬头看她,神情缓缓变得更柔和,他伸手,帮她理了理乱掉的发尾,指尖在她发丝间停了几秒,像是不舍得放下,屋子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小灯。谢安琪坐在床沿,郑禹胜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眼神柔得几乎要融化,过了好一会儿,他缓缓弯腰,双手撑在她两侧,把自己缓缓靠近她。
“以后,不许再说再见。”他低声说。
“好。”她几乎是立刻回答,声音轻到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郑禹胜低头,轻轻吻上她的额头,动作很慢,像是确认,也像是一场等了很久的接纳。吻结束后,他没有退开,而是把额头贴着她的,呼吸缓慢而沉。
“我会记住你说的话。”他轻声说,“我会找你,无论在哪条时间线上。”谢安琪抬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心底忽然生出一股说不出的坚定。
“我会等你,无论在哪里。”她回。
屋外的风还在吹,带着屋顶雨水的味道。他们安静地靠在一起,谁都没有再说话。那一刻,时间像是突然失去了重量,只剩下两个人缓缓起伏的呼吸声。就算未来再错乱,记忆再错位,他们都知道,这一刻,是属于彼此的永恒,谢安琪轻轻推开他一点,指尖缓慢摩挲他手背。
“你以后,会不会还是会怪我?”她声音很轻,几乎要被夜里的风声淹没。
“会。”他没有犹豫,低声回答,谢安琪愣住,看着他,呼吸停滞了一秒。
“我会怪你,怪你不告诉我什么时候回来,怪你每次都突然消失,怪你让我一个人习惯等待。”
她低下头,眼角缓缓滑落一滴泪,可下一瞬,他抬手轻轻托住她下巴,让她抬头。
“但我还是会等你。”他看着她,眼神坚定,“就算怪你,我也只能选等你。”
他转身去厨房,找出小锅,烧了一壶水。等水滚的时候,他站在灶前,低着头,指尖有些颤,谢安琪悄悄从后面走来,看着他紧绷的肩膀,伸出手抱住他腰。
“我没走,我还在。”她的声音哑得像是哭过很多遍。
他停了一下,缓缓把火关掉,转身回抱她。
“坐下,我帮你泡点茶喝。”他说,谢安琪乖乖坐到桌边,看着他倒水、找杯子,动作慢得像是怕吵醒一只睡着的小动物。当他把热水放到她面前时,她抬头,眼里盛着光,她捧着热水杯,掌心慢慢暖和起来。
“你还记得第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吗?”谢安琪忽然问。
“记得。”他回答得很快。
“那时候,你总是会在便利店偷偷看我,以为我不知道。”
“你都知道?”他微微一愣。
她轻轻点头,笑着:“我那时候就在想,这个人怎么那么别扭。”
他没说话,只是低头笑了一声,手指在桌面轻轻敲了两下。
“我别扭,但一直只有一个念头。”他说。
“什么?”
“想靠近你,想把你留下来。”他说这句话时,声音几乎听不见。
她的眼神忽然温柔下来,笑得眼角弯成一条细线,他们一起把杯子洗好,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外面月亮很亮,挂在黑蓝色的天空上,像是为他们专门点亮的灯。谢安琪走过去,靠到他身侧,看着月光落在屋顶和小巷之间。
“如果未来再有很多条线,你还会找到我吗?”谢安琪轻声问,随后转身看着他。
“会。”郑禹胜不假思索地答。
“那要是我不认得你呢?”
“那我就再一次让你爱上我。” 谢安琪转头看他,鼻尖微红,却忍不住笑了。
“真狡猾。”她低声说。
“那也只能是你。”他轻声回,抬手碰了碰她的额头。
……
夜越来越深,风也停了下来,谢安琪慢慢走回床边,躺下时,郑禹胜走过来,弯下身帮她把被角掖好,她拉住他衣摆,轻声:“今晚别走,好不好?”
他愣了愣,随后轻轻嗯了一声,脱下外套,躺到她身边,屋子里只剩下他们的呼吸声,像两条河流,缓缓汇成一个安静的湖面。谢安琪把脸埋进他胸口,声音闷闷地传来:“以后,再也不要让我等那么久。”
“好。”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像夜里最温柔的风。
他们就这样靠在一起,直到夜完全将他们包围,世界外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那一刻,只有这条线,只有这两颗紧紧相贴的心。
夜里风吹得很急,屋塔房的窗户被吹得嘎吱响个不停。郑禹胜洗完澡出来,头发还湿着,随手用毛巾胡乱擦了两下。他看了一眼她那堆叠乱糟糟的纸,忍不住走过去,把她的笔拿走。
“这么晚怎么还在做什么?”
谢安琪抬起头,嘴角带着一点疲惫的笑:“我在练字。”
“太晚了。”他皱着眉,动作却很轻,把纸整齐叠好,放到桌角,“别再写了,早点休息不好吗?”
“没事的。”她笑着回嘴,声音却带着软软的撒娇意味,郑禹胜没接话,只是转身去厨房,把水壶拿出来烧水。几分钟后,水声滚烫地响起来,屋子里起了一层浅浅的水汽,他拿出一包方便面,又从冰箱里找出一颗青菜,笨拙地洗了几下。
“你不是说晚上不吃宵夜吗?”谢安琪站到厨房门口,看着他小心撕面包调料包的样子,忍不住问。
“我饿。”他语气简短,但手里的动作依旧很认真,甚至把面条煮得特别小心,怕煮碎了。
面端上桌后,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把碗推到她面前,自己则只拿了一双筷子,在锅里挑了几根面随意夹着吃。
谢安琪捧着那碗面,低头闻了一口,忽然鼻尖发酸。
她小声说:“这碗面真香。”
“少废话,快吃。”他别开脸,盯着桌上的便签堆,不敢再看她。
夜里的屋塔房安静极了,只有她轻轻的吸面声和他偶尔敲碗边的声音。
吃完面后,她走到收音机旁边,拧了几圈开关,忽然听到一个老电台的夜谈节目。
音质有点糊,夹着滋滋的电流声,像是被困在时间里的另一种呼吸。
她抱着一只小抱枕,窝在矮桌旁,安静地听着。
郑禹胜走到她身后,没出声,只是坐下来,把她轻轻揽进怀里。
主持人在广播里缓慢地说着:“如果可以再选择一次,你会把什么留在身边?”
谢安琪眨了眨眼,看向电台,又轻轻看了看他。郑禹胜没有开口,但手在她腰间轻轻收紧了一点。那一刻,广播里的问题仿佛只对他们发问,空气里浮着微小的答案,细碎而明亮。
……
谢安琪靠在门框上,看着他认真擦拭的背影,心底涌上一阵莫名的酸楚。
角落里有一台老电扇,因为太久没用,叶片上积了一层灰。郑禹胜蹲在地上,一点点拆开外壳,用湿毛巾擦净每一片叶子。
“你干嘛这么认真?”她忍不住问。
“吹坏了怎么办?”他头也不回,“你又怕热。”
“可……它那么旧了,能不能用都不知道。”
“总得试试。”他说完,又专注擦最后一块灰,动作慢得像是对待什么珍贵的东西,她走过去,蹲下身,也跟着一起擦最后几根栅栏。
“那以后坏了呢?”她问。
“再修。”他说得很轻。
“修不好呢?”
“那就陪着它,不让它丢掉。”这句话说完,他抬头看她,眼神正而温柔。那一瞬间,她忽然很想把他紧紧抱住,可她只轻轻伸手,帮他理了一下额前湿漉漉的碎发,两个人贴得很近,安静到只剩彼此的呼吸声。
……
最近几天,郑禹胜变得异常敏感,谢安琪只要稍微走出屋子久一点,他就会在屋顶或者楼道里等着,见到她的时候,脸色总是很冷。
那天晚上,她只不过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瓶牛奶,回来晚了二十分钟,刚到楼道,就看见他靠在墙边,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目光阴沉,像是随时会暴风雨一样。
“去哪了?”他低声问。
“便利店,买牛奶。”她举了举手里的袋子,笑得很勉强。
“这么久?”他的声音带着锋利的冷意。
“人多,排队……”她刚解释一句,他就打断了。
“以后不许自己出去。”他抬起头,盯着她,声音生硬。
她怔了怔,手里的牛奶晃了晃,眼里闪过一瞬的不安和微弱的反抗。
“我只是买个牛奶,又不是离开你。”她小声说。
“你要走的时候,也没提前告诉过我。”他忽然抬高了音量,脸上是一种陌生的冷硬,像是压了很久的东西忽然炸开。
谢安琪下意识退了一步,撞到墙壁,她抬起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呼吸乱了。
“我没有……我没有选择……”她结结巴巴地说,声音颤抖。
“那现在呢?你是不是还会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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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他逼问,声音粗粝得几乎要把空气划破。
她盯着他,眼里一点点浮出水光,嘴唇微微颤动,却没有回答。郑禹胜看着她的眼泪,神情忽然变得空白,接着像是被狠狠击中,后退一步,背靠着楼梯口的栏杆,额头低垂,指节绷得发白。
“你走吧。”他低声说,声音几乎听不见。
她张着嘴,想伸手拉他,却又收了回来。
……
郑禹胜的情绪,谢安琪可以理解,或许对于他而言总是一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期待着她出现,期待着她不会离开,但她总是出现了又必然会离开,她独自坐在屋塔房的屋顶,脑子里全是他刚才那句“你走吧”,耳朵像是被那句话堵住了,什么都听不见。
谢安琪缩成一团,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也总是用那种笨拙又骄傲的方式躲开她,她明白,他的生气和控制欲,不过是另一种害怕被丢下的表现。
可她也有自己的恐惧,她怕无法再见到他,怕失去这条线,怕再也没有机会告诉他自己其实一直想留下,夜深了,屋顶的风渐渐停下来,她抱着膝盖,闭着眼,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
快到凌晨,她迷迷糊糊地听到楼梯上有轻微的脚步声,接着,一只厚重的外套被轻轻披到她肩上。谢安琪抬头,看见郑禹胜蹲在她面前,眼神里有未退去的红意,呼吸明显压抑着什么。
“你不睡觉吗?”他的声音有些颤,注意到他的声音,谢安琪怔怔看着他,喉咙哽得说不出话。
“冷成这样,为什么不回去?”他问,语气急躁却压着分寸。
她低着头,指尖紧紧揪着毯子一角,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因为……我怕回去你不在了。”
听到这句话,他整个人僵住,像是被某根无形的线狠狠勒住了喉咙,郑禹胜抬手,迟疑着落到她发间,缓缓把她抱进怀里。风从他们身后吹过,带走那句话语里的冷意,只剩下胸腔里被她哭声揉软的心跳。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低声说,声音粗哑,“你走了那么多次,每次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回来,我怕,怕得要疯了。” 谢安琪抬头看他,眼泪滑下来,嘴唇轻轻开合:“我也怕,我怕每一次回来你都不在了。”
郑禹胜闭着眼,额头靠在她额头上,手掌慢慢收紧,仿佛要把她贴进身体里。
“以后,不许再走。”他说。
“可是,我控制不了……”她哭着说,声音细碎得像被风吹开的纸片。
“那就让我来控制。”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声音低得像是在跟自己妥协,夜快要亮的时候,两人还坐在屋顶,身上裹着那件外套。她靠在他肩膀上,呼吸终于渐渐平缓下来。郑禹胜转过头,看着她已经睡着的脸,抬手轻轻抚过她发尾,动作小心而缓慢。
“就算你走,我也会找你。”他低声喃喃,像是对她说,也像是对未来说,他弯下身,轻轻吻了吻她的眉心,那一下温柔到极致,像一片被悄悄落下的月光,郑禹胜终于明白,比起控制,她真正需要的是有人在她想回来时,依旧在那里,风渐渐停了,月亮在高空孤独地挂着,周围零星有几颗星子,稀稀落落。
谢安琪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泛着微亮。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看见郑禹胜还坐在她身边,背对着她,肩膀微微起伏,她伸出手,轻轻拉住他衣角。
“你怎么还不睡?”她声音很轻,刚醒来时带着点沙哑,郑禹胜转过头,看着她,眼睛里有明显的倦意,却透着一层宁静。
“怕你醒来,我不在。”他说。
她怔了一秒,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心疼。
“那你要困坏了。”她伸手,轻轻帮他把外套拉紧。
郑禹胜看着她,忽然弯腰,把额头抵在她肩上,呼吸打在她颈侧,带着一点温热。
“安琪。”他低声喊了一句。
她心口微微一跳,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他的衣角。
“嗯?”
“如果以后,你又突然走了……记得再回来找我。”他说,声音闷在她肩上,听起来笨拙又小心。她张了张嘴,想回答,却被喉咙里的酸意堵住,半晌,只能重重地点了点头,他们靠在一起,天色一点点发亮,城市的轮廓从夜色里缓缓显现出来。
谢安琪忽然开口:“小时候,我常常想象未来的样子。”
“是什么样?”
“我以为未来会很快,每天都在赶路,去看更多地方,去认识更多人。”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渐渐柔软,“可现在才知道,原来能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屋顶,跟一个人一起看天亮,就已经足够了。”
郑禹胜静静听着,没有插话,只是伸出手,慢慢把她揽得更紧一些。
“那你呢?”她偏头看他,眨了眨眼。
“我啊……”他低头笑了笑,目光落在她发顶,“我以前只想拍戏,只想着去更大的世界。但从遇见你以后,世界这两个字变得很小。”
“变成什么了?”
“变成一间屋塔房,变成一碗面,变成你。”她的喉咙又一次哽住,眼眶红了一圈。
“那如果有一天,我再也不回来呢?”她问,声音几乎被风吹散,郑禹胜忽然抬头,盯着她的眼睛,神情认真到让人不敢移开视线。
“那我就找到你,把你带回来。”他说,语气里没有一丝犹豫,谢安琪看着他,泪水终于溢出来,顺着脸颊滑进脖颈,凉凉的。
“你为什么这么固执啊……”她哭着笑了。
“因为我只有你。”他说完,像一颗安静而滚烫的石子,沉进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夜色被一点点稀释,远处传来第一辆清晨的垃圾车声,城市慢慢苏醒。谢安琪把脸埋进他怀里,声音闷闷的:“那你以后,不许再不接我电话,不许再摆冷脸,不许再……”
“好,都听你的。”他抬手拍着她后背,声音很轻,像哄小孩。
“那我也答应你,不再轻易走。”
郑禹胜没说话,只是把脸埋进她发间,呼吸越来越深。
他们就这样靠着,肩膀贴着肩膀,心跳交错,直到天完全亮开。回到屋里后,谢安琪倒在床上,整个人还沉浸在屋顶那片寂静的月色里,郑禹胜走到床边,蹲下来,看着她的侧脸。
“睡吧。”他说。
“你呢?”她微微偏头,声音带着困意。
“看着你睡。”他顿了顿,低声补了一句,“不走。”
她闭上眼,嘴角带着一点满足的笑。
“好,那我先睡。”
她呼吸渐渐平缓,彻底进入梦乡,郑禹胜伸手,轻轻抚过她的发,指尖每次停留,都像是一次告白。
“我会等你。”他低声说,“每一次,都会找你。”外面的光透过窗帘,落在他发梢,细碎而柔和,他看着她,胸口缓缓起伏,眼底有一片安静的坚定。
……
郑禹胜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而谢安琪反而变得无所事事,甚至说她有点担心自己出门太频繁会被周围人感到奇怪后,再被出入境关注,除了少数时间都是在附近转悠买点东西外,多数时间在屋塔房呆着。
有的时候,谢安琪坐在桌边,面前铺着一叠便签纸,她知道自己必然在哪一天又突然回到了2018年,但什么时间,什么原因可能都不是很清晰,留一些信给他或许是个很好的办法。
只是谢安琪拿着笔尖在纸上停了很久,却没有写下一个完整的句子,她喝了一口已经凉透的茶,呼吸浅浅,视线一直停留在那张空白的纸上。
“要从哪一句开始呢……”她喃喃低语,谢安琪想过很多次,若有一天真的要走,想留下一封信给郑禹胜,把所有没来得及告诉他的细节都写进去。可当她真正拿起笔,却发现心里那么多话,一下子全都拥挤到喉咙里,堵得她胸口发紧,先写吧,心里这样想着,她写了一行字,又立刻划掉。
“我一直以为我只是来看你的。”
她写了另一行。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请你……”
手指微微发抖,字迹不稳,笔尖划到纸张边缘,留下一道弯曲的痕迹,谢安琪放下笔,揉了揉眉心,低下头,脑海里像电影一样闪回很多片段。第一次看见他在便利店偷偷看自己,第一次一起在屋顶吃面,他会小心翼翼地把葱挑掉,却假装不在意。还有她每次回来,他表面上的冷漠,暗地里的守护,以及每一次被她弄得乱七八糟的心跳
她用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像是给自己的节奏。
【安琪,别走。】那句她或许听他亲口说出来的请求,回荡在脑海里,格外清晰,谢安琪抬头看向窗外,夜色深到无边,像一条随时可能卷走她的河流。她重新拿起笔,深吸一口气,写下新的句子。
“如果有一天我必须走,不是我想放弃,是我没有选择。但我希望你不要停止等我,哪怕哪条线,我都会回来找你。等我。请你一定要等我。” 笔尖停住,她盯着那几行字,忽然觉得整个胸口被撕开了一道缝,风从里面灌进来,凉得发疼。
门外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迅速把便签压到书页里,抬头看去,郑禹胜正站在门口,头发有些乱,衣角微微起皱,手里还提着一瓶刚拆封的矿泉水,他站了一会儿,抬手敲了敲门,声音很轻。
“我能进来吗?”
谢安琪点了点头,他走进来,视线快速扫过桌面,最终停在她微红的眼尾上。
“你在写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安。
“没……只是随便写写。”她本能地避开目光。
他慢慢走到桌前,伸手把她压在书页里的信纸抽出来,动作很缓,却不容她反抗,谢安琪想伸手去抢,却被他一把握住手腕。
“别动。”他语气很轻,却不带任何商量,他低下头,读那几行字,目光一点点变暗,指节发白,像是捏碎了什么。
“走……走?你还是要走吗?在还没有离开的时间里总想着要走?”郑禹胜抬起头,声音颤着,却压着一股即将溢出的情绪。
“我不是……”她慌乱地开口,却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堵住,郑禹胜一把捧住她的脸,额头抵着她,呼吸急促到几乎打在她脸上。
“你还在想要走……还在写这些如果,假设,假如……”他咬着牙,声音压到极低,谢安琪想解释,可只要一对上他那双红得要滴出水的眼睛,所有话都卡在喉咙里,郑禹胜松开她的脸,却立刻抓住她的手,把她按到桌边,重新拉过一张信纸。
“写。”他说。
“什……什么?”她愣住,声音发颤。
“写你会留下。”他盯着她,眼底像藏着一场暴风雨,“写你不会再走,写你会让我找到。”
她看着他,呼吸完全乱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滑下来。
“快写!”他声音忽然扬高,却带着颤抖,像是终于破了一个口子,把藏了很久的脆弱全倒出来,谢安琪看着桌上的空白信纸,手被他攥得发疼,却没有挣脱,过了很久,她颤着手,慢慢写下几行字。
“我会留下。我不会再走。我会等你找到我。” 写完,她放下笔,整个人都在发抖,泪水一滴一滴砸在纸上,墨迹被晕开,模糊了一半。
郑禹胜看着那几行字,眼神一点点软下来,他忽然一把把她拉到怀里,像是再也控制不住,把她搂得死紧,几乎要把她嵌进骨头里。
“对不起……”他低声重复,声音断裂,“对不起……我只是太怕了……”
谢安琪靠在他怀里,眼泪打湿他的衬衫,呼吸混乱,“我知道。”她轻轻回,“我也怕,我一直都怕。”
郑禹胜一声不吭,只是搂着她,手背一下一下抚过她背脊,像在安抚一只流浪很久的猫。
两个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屋里只剩下心跳与呼吸交织出的声音,很久之后,他拉着她坐回桌边,把那张写满我会留下的便签纸小心折好,夹进屋塔房那本老旧的诗集里。
“这张不能丢。”他说,语气带着一点孩子气的固执,随后他又从信纸里抽出一张,抓过笔,飞快写了几行。
“我会等你,不管你在哪条线。我也会找到你,不管你认不认识我。” 写完,他把那张纸塞到谢安琪手里。
“这张你也留着。”郑禹胜说,谢安琪看着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忽然笑了,笑到眼泪又涌出来。
“好。”她点头,那一刻,他们像是把未来的所有未知都写进这两张信纸里,写进这一夜的灯光,写进彼此温热的掌心。
郑禹胜拉着她的手,把她搂进怀里,呼吸沉稳。
“以后不要再写什么如果。”他轻轻说。
“嗯。”她靠在他胸口,声音像一颗落在湖面的水珠。
“所有未来,跟我一起写。”他说。
谢安琪闭着眼,笑了,呼吸变得轻柔而安稳,外面的风也停了,夜色被两盏心底的灯火照得亮起来,这一夜,他们写下的不是信,而是未来最温柔、最坚定的誓言。
郑禹胜走到她身边,抬起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她的手牵起来,放在自己掌心里,两人搬了两个旧垫子到屋顶,躺着看夜空里的星星,郑禹胜仰着头,指着一颗刚亮的星,说:“那个,以后就叫‘等你星’。”
“为什么?”她偏过头,看着他的侧脸。
“因为只要你还在看,它就会亮着。”他说。
谢安琪心底轻轻一颤,视线一点点模糊,却还是笑了。
“那你要记得,它其实会比我们老得快。”她轻轻说。
“没关系,我只看现在。”他偏头看她,声音低沉,“现在,你在我旁边,我就足够。”
谢安琪转过身,把头埋进他肩窝里,眼泪悄悄滑过鼻尖,落在他衬衫上,迅速被风吹干,两人就窝在屋顶的垫子上,披着同一条薄毛毯。远处偶有楼下店铺关门的声响,城市像一只疲惫却温柔的兽,缓缓躺下来,进入睡眠。
“以后,如果我再梦见你,或者再一次醒来,不知道在哪里……”谢安琪突然轻声开口,声音里混着夜风的轻颤。
“我会去找你。”他迅速回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谢安琪安静了一会儿,鼻尖轻轻摩挲他的脖颈,像是在确认他的温度。
“那你要说出来,你要来找我,不许只是看着。”她小声补充,声音几乎埋在毛毯里。
“好。”他抬手,轻轻托住她后脑,“以后我会说,天天说,直到你听到。”
谢安琪闭着眼,嘴角带着一点微小而柔软的笑,远处的星星很亮,风很安静,所有未曾说完的誓言,都变成了轻轻呼吸里的回声,一圈一圈,环绕在两个人之间。
次日清晨,谢安琪先醒来,睁开眼时,看见郑禹胜还在熟睡,呼吸安稳,手还紧紧握着她。
她动了动手指,他的眉心微微皱了一下,却没有松开,谢安琪盯着他看了很久,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热和软,谢安琪轻轻在心里说:“以后,我要用尽每一次机会再回来,找到你,告诉你我在。”
谢安琪靠近郑禹胜,轻轻在他嘴角印下一吻,动作轻得几乎不留痕迹,屋顶的风开始吹动毛毯,远处街道上传来第一辆牛奶车的声音,她躺回去,慢慢合上眼,这一次,她不再害怕梦,不再害怕消失。
因为谢安琪知道,无论哪条线,哪一颗星,他都会在那里,说:“我会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