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硌着我了
◎我怕我走远了,你会不要我。◎
陆宜铭绷着张脸,还是去了江城大学。
外部车辆无故不让进校园,校外又不好停车,前几天陆宜铭都是让司机停在远离校门的地方,自己再步行去接人的。
但不知怎么的,他今天不想下去。
这么上赶着干嘛。
“只是朋友”。
他知道自己不该计较这个,明明是他让小渔对外声称他们是朋友关系的,但心里还是有些微妙的不爽。
“朋友”。
“最好的朋友”。
“主人”。
这些词都让他不爽。
陆宜铭按灭手机,那句“车在老地方,自己过来”已经发送出去。
他看着车窗外暗下来的日头,情绪也跟着下降。
空落落的,不知何时沉底。
陆宜铭的视线先他的大脑一步被人行道上过来的人给吸引住。
他不自觉追随着小渔,看对方由远及近,一个人背着书包慢慢往车的方向走。
慢慢?
陆宜铭很快就发现了小渔的异样,换成平时的他,这会儿早就蹦跶着叫唤着过来了,怎么今天脚步这么迟缓,仔细一看还垂头丧气的。
挣扎三秒后,陆宜铭下了车。
不光下了车,还动起了脚步,不光动,甚至小跑。
在他意识到自己忘记了父母老师要他内敛克制的叮嘱,小跑着只为了与小渔早点见面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小渔面前了。
小渔在人行道上走着,心神不定,直到陆宜铭站在自己身前,他才露出个笑来:“陆先生,你来啦。”
但他的笑并没有持续太久,眉宇间阴云笼罩,很快就覆盖了他整张脸,让他看起来蔫蔫的。
陆宜铭转过身,与他并肩。
想到那句“只是朋友”,于是收拢手指,没有再揽上小渔的肩头。
他们这一路走得颇有礼貌,像是回到了一个多月前,两人还没相认的时候。
走了半天,陆宜铭都没等到小渔说话,眼看着快要走回车里了,两人之间除了招呼就没半点言语。
陆宜铭脸色更沉。
但他还是认了,主动开口:“发生什么了?让你这么安静。”
小渔就像是等着被关键词触发一般,对方一问,他瞬间扁了扁嘴,眉眼耷拉下来。
“唔,陆先生……”
小渔一边呜呜着一边就要往陆宜铭胸口贴。
陆宜铭怔了下,并没有阻拦,甚至敞开了一只手臂,单手将小渔揽进怀里。
拥抱的感觉一下子填充了陆宜铭的心焦,连他的心跳都平缓下来。
他打开车门,轻拍了两下小渔后背:“进去说。”
车辆启动时,小渔还挨着陆宜铭。
他抱着对方的手臂,脑袋磕在陆宜铭肩头,像是寻求庇护,也像是不愿面对。
“陆先生,分专业后我有了个新班级,班长和活动委员说为了让大家互相认识,周末要组织去爬犬首山……”
陆宜铭很容易就理解了小渔的意思。
在工作中,这就是团建。
他温声询问:“你不喜欢爬山吗?”
“不是的。”
“那是不喜欢新班级?”
“也不是,我们今天开了班会,大家都很好。”
“那……”陆宜铭卡壳,就算他跟小渔相伴多年,他也不知道变成人以后的小渔会有什么烦恼啊!
最终还是小渔主动解答:“他们说,爬山看日出,得在山上待一晚上。”
“最近温差大,山上的条件确实不好,容易挨冻,当时团队在犬首山考察过,有考虑建酒店周边,但那里商业开发条件太差,最终放弃了这个项目,早知道你上山,当时就应该……这一次只能委屈一下你,忍一忍山上的环境了。”
小渔揪住了陆宜铭的衣襟,没抬头,声音很轻,细弱游丝。
“不是的,陆先生,我不怕辛苦。”他收拢手臂,把陆宜铭的胳膊抱得更紧,侧脸贴上直挺的布料,压出柔和的凹褶。
“我只是不想一晚上都见不到你。”
“我会想你。”
小渔惦念的,只有陆宜铭。
车厢里静默沉寂,无人作答。
陆宜铭轻轻抚着小渔的后脑,发丝在他指尖联结成网,无法挣脱。
他的心也跟着收缩。
自己真是糊涂了,他的小渔对他,怎么可能“只是朋友”。
……
爬山是集体活动,虽然给了大家去不去的选项,但按照小渔不扫兴的脾气,他当然不会拒绝。
毕竟室友他们都去了,还极力邀请了他,说是他们从没一起看过日出,言语里满是期待,小渔就算想拒绝也说不出口。
小渔怎么都没想到,变成人以后,反而多了这么多的无可奈何。
回庄园的一路上,他都沉默不语,安静窝在陆宜铭身边,不再是快乐小狗,而是有了烦心事的小狗。
回到家后,时间还早,王湛还在做饭,陆宜铭带小渔回衣帽间换家居服。
为了方便,小渔的衣服和他的早就混放在了一起,分不清彼此。
陆宜铭并不讨厌这种混乱,有时候看着自己正装边挂着小渔的休闲服,还会觉得很搭。
十分顺眼。
陆宜铭换好衣服,就靠在更衣凳边,看小渔磨磨蹭蹭穿衣服。
还蔫巴着呢,平时三下五除二就能换好的衣服,这会儿就像铠甲似的,半天穿不上身,抬手都费劲。
两人之间不避嫌,陆宜铭也不会再跟以前似的故意避开自己的视线。
他就那样看着小渔光洁的后背,灯光下白如玉,不用亲手触摸就知道手感很好。
好半天,那白净的背脊才被卫衣覆盖,只是布料也遮不住弯曲的弧度,小渔曲着身躯,根本没有隐藏自己的失落。
陆宜铭看着小渔失意的模样,竟觉得有趣。
无论是开心还是难过,小渔的情绪都让他觉得安定。
欣赏够了,他便抱着胳膊,准备开始哄人。
陆宜铭软了语调,声音低哑,有点夹。
“谁是聪明小狗?”
小渔毛茸茸的脑袋晃了下,随后转动起来,看向陆宜铭。
那双圆眼里黑白分明,透着真切,是在认真听陆宜铭的话。
陆宜铭没有停下自己的话。
“谁是听话小狗?”
小渔眼角和唇角都跟着上扬,他抑制不住地走到陆宜铭前面,等着主人继续说话。
“谁是乖乖小狗?是谁呀?”
小渔站在距离陆宜铭半米的位置,两手纠葛,望着陆宜铭:“是谁呀?”
陆宜铭听到回应,细长的眼睛弯曲起来,嘴唇抿了下,才道:“原来是小渔呀。”
小渔听到自己的名字,像是早做好准备一般,张开手臂扑了过去。
“是我!是我!”
陆宜铭很自然地打开双手,接住了小渔。
小渔扑得很猛,手脚并用地攀上陆宜铭,想要像小狗一般把整个身体都交付给自己的主人。
陆宜铭也没有让他失望,一手托着他的臀部,一手扶着他的后腰,把小渔整个抱住。
因为抱得太急,所以陆宜铭也没注意姿势是否得体,扶着小渔后腰的手掠起一半衣角,那截吸引他看过许多眼的腰就落在他掌心里。
手中触碰的,一半是肌肤,一半是布料,温热与滚烫同时提醒着陆宜铭——太失礼了,这样不够体面。
但陆宜铭没有任何改变的意思,他依旧很稳地抱着小渔,假装自己没有注意到手掌的越界。
小渔抱着陆宜铭的脖子,额头轻碰额头。
“陆先生,我是好狗狗吗?”
“你当然是。”
“好狗狗不该离开自己的主人……”
陆宜铭轻笑:“可你总要独当一面的,你现在是人了,小渔。”
他字字句句,提醒着小渔,仿佛也在提醒自己。
“我希望你有自己的事做,有自己的烦恼,自己的快乐,就算那些情绪不来自我也没关系……你该有自己的生活的,小渔,偶尔不在我身边也很正常。”
“人类都是这样,一个人不会永远依附于另一个人生活,不然和小猫小狗有什么区别呢?”
小渔用鼻音回答了个“嗯”。
其实陆先生说的他早就知道,池爸爸也跟他说过差不多的话,做人的第一步,好像都是独立。
他想问问自己不能永远只当陆先生的小狗吗?
但不用问也知道,陆先生会答应自己的,陆先生从不拒绝小狗。
小渔看看自己攀援着对方的手,看看与自己鼻息相对的陆宜铭,心里也明白,自己永远都变不成小狗了。
既然变成了人,那他就该像人一样活着。
他只是……有点害怕而已。
小渔收拢手臂,脸埋进陆宜铭颈项间,话音呢喃:“我怕我走远了,你会不要我。”
低低的笑声抵着小渔的耳朵传来。
陆宜铭撑不住长久地抱一个成年男性,稍退两步,坐上更衣凳。
小渔顺势坐在他腿上,像团抱枕。
“不会不要你的。”陆宜铭坐定后才开口,手抚着小渔后背,上下轻拍,哄孩子似的。
“不是盖过章了吗?”
——在医院那天,小渔说他只属于自己,还自顾自盖了章。
小渔安静地想了会儿,才压着声音回答,尾调有小小的雀跃。
“我就知道那天你没睡着。”
陆宜铭也不吝于夸赞对方:“是啊,又被你说中了,聪明小狗。”
小渔终于开心起来,嘿嘿地笑,只是他依旧抱着陆宜铭不放,脸在对方颈间蹭了下。
“你真好,陆先生。”
他说着,再次用力压向陆宜铭,两人抱得更紧。
陆宜铭被小渔压得身体失衡,不得不分出一只手来撑住后面的凳板,身体后仰,小渔则大半压在了他胯上。
就在陆宜铭笑着想再哄小狗两句时,他看见小渔抬起了头。
小渔圆眼睁大,鼻尖小痣跟着皱鼻的动作上下浮动,泄露出无辜。
他话音轻软,像好奇,也像撒娇。
“陆先生,好像有什么硌着我了,下面。”
第62章
你要了我
◎那可是他忠心耿耿的老狗啊!!!◎
陆宜铭第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
小渔像躲着不适一般动了动臀部以后,他才意识到小渔刚刚抱怨的东西是什么。
他脸色突变,一张脸瞬间浮起红晕,那双惯常沉静的眼眸里沾着不可遏制的兴味,身体也开始发热。
于是他一把——将小渔安置到了更衣凳的另一侧。
突然脱离怀抱的小渔有些迷茫,他还想跟陆宜铭亲近亲近,但等他想要靠过去的时候,却看到了陆宜铭推阻的手掌。
“别过来,就这么说话,别碰我了。”
小渔歪头:“陆先生……?”
陆宜铭轻轻咳嗽一声,拿后背对着小渔,声音迟缓了一下。
“我好像有点……狗毛过敏。”
小渔“哦”了一声,果然没再动。
只是心里还在想,之前十几年都没听说陆先生狗毛过敏,更何况自己不是变成人了吗?
但陆先生不愿意说自己怎么了,那就肯定有他的道理,作为小狗没必要打听太多。
小渔还真就乖乖坐在长凳的另一端,看着陆宜铭的后背发问。
“陆先生,你不是嫌我重吧?”
他只打听自己最好奇的。
陆宜铭:……
此时此刻,陆宜铭低头看着自己不可描述的某个部位,深呼吸几口,却还是忍不住脸红懊恼。
他现在有点讨厌自己了。
不是,对着小渔都能……他也太禽兽了!!!
但陆宜铭开口的时候,语气依旧平静,不像是受了影响一般。
“不是你的问题,别多想,可能只是换季……”
小渔又“哦”一声,不再多问。
两人隔着距离坐了一会儿,或许有几十秒,或许有几分钟,总之这种沉默让两个人都觉得难熬。
最终还是小渔先开了口:“陆先生,你记不记得,我在医院刚醒来那天,你说过,相比起来,可能还是你欠我更多些?”
陆宜铭捕捉到关键词,耳根更红。
“你想要我还你什么?”
陆宜铭心底发凉,小渔不是简单的小狗变成人,他是带有池渔的记忆与人的基本认知的,所以小渔很有可能知道刚刚自己发生了什么。
他会不会……会不会觉得自己这个主人变态,想要逃走?
心脏跳动声传来,咚咚的,撞得他意识飘浮,人都恍惚。
来自小渔的审判落下,字字句句,透着热切。
“陆先生,能送我一个小狗铭牌吗?像以前那样的,有我们两个人的名字的。”
小渔抠着手指,说出了这句话。
陆宜铭:?
小渔之前的铭牌随着尸体一起留在了宠物医院,陆宜铭心灰意冷也没有再拿回来。
如今小渔却很想要那样一块小牌子,挂在项圈上,这样就能表明自己不是没有人要的小狗了。
就算陆先生承诺了不会不要自己,但小渔还是担心万一。
只要有铭牌在,那自己就有了点归属感,能证明自己属于陆先生的东西,他永远不会拒绝。
陆宜铭听见自己的心跳变得平缓,逐渐恢复正常。
“你会带在身上吗?”
小渔一听就知道陆先生这是要答应的意思,连忙点头。
随后他才想起陆先生背对着自己,点头对方看不到。
但陆宜铭就好像脑袋后头长了眼睛一般,没看见也知道小渔在给肯定反应。
“做成项圈,你可能不好戴出门,要不做成项链……”
“就项圈,就项圈。”小渔连忙应答。
“我能戴出门的,陆先生。”
他生怕陆宜铭迟疑反悔,想赶紧把这事儿给定下来。
陆宜铭:……
傻狗,恐怕连戴项圈出门有什么影响都不知道。
不对,小渔知道的。他就是为了那个目的去的。
陆宜铭当下就拨通了越舒曼的电话。
拨号声响起的时候,小渔顺势又凑了过来,蹲在陆宜铭腿边,乖巧听话。
陆宜铭没有再推开他,他当下生理情况已经稳定,不用再躲。
只是当小渔靠过来的时候,他还是没敢多看对方——生怕自己看多了又犯病。
电话接通,越舒曼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
“陆大少爷,稀客呀,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
陆宜铭还没说话,就见小渔两手扒着长凳边缘,脑袋靠近手机,一脸的兴奋。
“姐姐!”
“小渔?是你吗?”
“是我,姐姐,你好吗?”
“我好,当然好,你呢?最近怎么样,陆宜铭他没欺负你吧?”
小渔嘿嘿傻笑:“没有的事,陆先生对我很好。”
怎么大家总怕他受欺负?
“那就好,不过就算他对你不好我也没办法,我打不过他也说不过他,只能做点丑饰品坑他钱。”
小渔被越舒曼逗笑,眉眼弯弯,看着高兴得很。
这会儿陆宜铭却不怎么高兴了,他只觉得小渔对着手机傻笑的样子很刺眼。
明明宽慰小渔要有自己喜怒的人是他,但无意识里想要掌控小渔的人也是他。
陆宜铭心里哂笑,自己什么时候也学会双标了。
笑归笑,拦还是要拦的,他托着手机,声音清冷:“希望你能记住,我是你的顾客。”
越舒曼尴尬地呵呵两声:“你在啊,陆总……”
“我要一条项圈。”
“小渔那种的吗?哦哦我说的是以前的小狗小渔,不是你哈小渔,是要那种吗?你们要养新小狗啦?什么品种,还是金毛吗?还是养你心心念念的柯基?”
“不是给狗戴的。”
“嗯?”越舒曼很快就反应过来。
“情-趣那种?”
“也、也不用那种。”陆宜铭莫名有些烦躁。
“你看着来,日常通勤一些,挂个小狗铭牌,跟以前一样。”
越舒曼满口应着,却忍不住腹诽,哪有日常通勤的项圈?那是正经行业的通勤吗?
等陆宜铭交代完,电话便进入尾声。
小渔热切地同越舒曼道别:“姐姐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江城?”
“下次?大概初冬吧,陆家庄园办宴会的时候,我肯定在场。”
这是陆家的习俗,传了好几代了,每年初冬的时候都会挑好日子宴请亲朋,品酒赏花。
“好呀,那我们到时候见。”
“好,期待见你,拜拜。”
电话挂断,小渔默不作声地把手机还给陆宜铭,表情并不像刚刚跟越舒曼打电话时那般轻松。
陆宜铭疑惑地看他:“怎么了,越舒曼不在江城,就这么让你失落?”
小渔撇嘴:“不是姐姐的原因。”
显然是闹脾气了。
陆宜铭摸不着头脑,明明刚刚还有说有笑的,这会儿怎么突然就……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掌心按在小渔发顶,指尖蜷了下,勾住小渔的发丝。
“别听她乱说,我从没想过养别的狗,更不会养柯基,我只有你。”
小渔的眼珠子转过来:“以后也不会吗?”
“你不喜欢,就不养。”
“嘿嘿,那盖章!”
陆宜铭想到刚刚的尴尬场面,连忙退开:“不用了,我答应你的事,一定做到。”
“不盖章怎么行!”
“不用不用,大不了我让蒋澈草拟份保证书,签完给你……”
“盖章!”
……
夜幕降临,主卧内光线昏暗。
陆宜铭刚准备睡下,就看到洗完澡的小渔凑过来。
他身上很香,晕染了周边的空气。
小渔还戴着项圈,白净的脖子上勒着一道黑。
口子收得紧了些,勒得周边一圈都泛红。
就连上方的喉结都被染了色,粉嫩的,像擦伤。
项圈前端勾着一根细细的金属链条,欲盖弥彰,毫无杀伤力,只起个装饰作用。
此刻那链条却被小渔叼在嘴里,牙齿与金属碰撞,有细微的声响,铃铃的,撞得人心惊。
小渔就这样含着锁链,顺着陆宜铭的身体往上爬,手轻轻压过对方的躯体,小腿,大腿,胯部,腰部,最后抵着陆宜铭的胸口,缓缓俯身。
链条垂落,叮铃一声响。
小渔眼眸湿热,水汽漫布,他呵出气来,声线喑哑:“陆先生,你不要我了吗?”
陆宜铭只觉得自己浑身绷紧,想推开小渔,却无力挪动半分,只能被迫感受对方压在自己身上的热度,灼热滚烫。
他滚了下喉结,声音比对方还哑:“不会不要你的。”
小渔的表情松弛下来,眉眼垂落,却含着笑意。
“那陆先生,你要了我,好不好?”
“什……”
陆宜铭来不及说话,就感觉身下发紧——小渔贴近了他。
……
小渔别!别!!!
陆宜铭猛地睁开眼,恢复呼吸后忍不住大口喘了一声,空气进入肺部,让他的感官逐渐回归原位。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是在做梦。
……和小渔的春-梦。
陆宜铭惊惶地发现,自己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别的,而是品味了下梦里小渔的模样。
红着眼眶,声音破碎,被拽着项圈,在窒息中寻找氧气,渴求着,承受着。
在品味完这一切后,他才开始懊悔与羞愧。
他怎么能跟小渔?!偏偏是小渔?!
那可是他忠心耿耿的老狗啊!!!
就在陆宜铭深刻反思的同时,一声低吟在身边响起。
他这才发现,睡熟的小渔不知何时趴在了他身上,抱着他的手臂,埋头在他胸口。
梦呓的时候,还不忘拿腿架上他的腰。
陆宜铭两眼睁大,显出空洞。
他呆愣愣地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不能,绝不能,再碰小渔了!
第63章
真是禽兽
◎以后我们分房睡。◎
陆宜铭做好了跟小渔相伴一生的准备。
他和小渔是彼此生命里最好的伙伴与朋友,这种关系,跟伴侣也差不了多少。
甚至之前小渔误会要结婚的时候,陆宜铭也不觉得排斥——他觉得如果结婚是必要项的话,他可以跟小渔结。
但他从没想过会跟小渔发展成亲密关系。
在知道池渔身份前或许还有可能,但知道池渔就是小渔以后……怎么可能?!
且不论主人宠物之间的伦理关系,就光凭小渔现在初通人性的状态,自己要是真对小渔出手,那跟禽兽有什么区别!
他怎么可以对小渔有那种冲动。
但陆宜铭低下脑袋,闻了闻小渔身上的味道。
是香的,和梦里一样,跟普通的小狗味又不太一样,还有点甜。
自己清晨的生理反应更加明显了。
陆宜铭身体渐热,心却如坠冰窖。
完了,他好像真是禽兽!
……
小渔并没有发现陆宜铭的异样,就算陆先生早上穿衣服避开了自己,晨练也没跟自己用同样的器械,甚至出门前都没帮自己擦手,小渔也还是觉得陆宜铭有他自己的道理。
陆先生可能只是早起匆忙,没注意到而已。
甚至陆宜铭说今晚应酬,没空接他,小渔也不觉得失落。
陆先生连着来学校接他三天了,是该忙工作的,小渔也能理解。
小狗从不抱怨主人的怠惰,他甚至希望陆先生如果太忙的话,也可以暂时不顾自己,他是前一天被主人认证过的听话小狗,他能顺从的。
小渔就在这样轻松的心情里开启了一天的学业。
刚开学课程不算多,小渔除了两大节白天的课以外,下午都是空的,中午吃饭的时候,室友们商量下午做点什么。
他们选了同样的小专业又选了差不多的课程,课表还算统一。
大学生一空下来就想着玩。
本来大家都说好了去上网,结果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小渔好久没直播了,搞得大家都来了兴致,撺掇小渔下午播一场,看看成了网红以后,直播效果会怎么样。
室友们一个个都摩拳擦掌的,一个说帮他控评,另一个说帮他投钱,还有一个说给他当房管踢人。
小渔无缘无故被架了起来,一想自己反正也没事,课程作业都汇报完了,之前007和金建非打赏的礼物钱也够他买新相机的,只等月中提现。
自己反正也不用跳舞,那播一会儿就播一会儿吧。
他不光跟室友们说了自己不准备跳舞,还特地在绿书里找到007,提前跟对方说了一句自己准备直播。
对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已读。
小渔也不沮丧,继续说着得不到回复的话。
小渔】:我今天不跳舞,你别打赏啦!就算打赏我也不会下播的!
消息显示已读,却依旧没有回答。
招呼完毕,小渔检查完宿舍里的简单光源,确保手机里的自己形象得体以后,就点了开播。
他这一次不跳舞,所以穿着很是简单,连自己的小狗装备都没有带,一副只是上来跟大家聊几句的状态。
观众们很快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不停有弹幕在问。
弹幕】:主播什么时候跳舞?
小渔在镜头里笑得温和:“我今天不跳舞,只是来聊聊天。”
他粉丝数多,开播没多久在线人数就破了百,弹幕也滚得飞起。
他们听小渔这样说,当然也有人嘲。
弹幕】:舞蹈主播不跳舞,不会是被金主硬控了吧?
贺藏锋在群里给小渔弹窗发消息。
贺藏锋】:不用回带节奏的恶评
但小渔视线往旁边一转,冲贺藏锋摆摆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
随后,他直接念出了那条弹幕。
“被金主硬控……是啊,我一跳舞就被刷礼物,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所以我也不想再跳了,还是聊聊天吧,消停些,我也不用急着下播。”
他说着略带得意的话,但语气却十分真诚,仿佛真的在为礼物太贵重而烦恼。
弹幕瞬间炸开,好的坏的都涌了进来。
弹幕】:哈哈哈哈哈凡尔赛
弹幕】:装什么,卖笑的还装上了
弹幕】:人家有金建非了,看不上我们这点小鱼小虾的,怎么可能跳给我们看
弹幕】:我没听出来装啊,小渔不是实话实说吗?之前他都是被刷礼物太多才下播的啊,弹幕都没看过小渔之前直播吗?
因为信息太过混乱,小渔无法一一作答。
弹幕里一直有人在带节奏,说一些辱骂性的话语,部分被白怀林给屏蔽踢走了,部分则跟奚卓吵了起来。
在一片混乱中,小渔表情茫然,并不知道要怎么应对这样的场景。
明明之前人少的时候,弹幕都还挺友好的,大家难道不喜欢小渔吗?
这时,有一条弹幕滚过去。
弹幕】:主播不会被骂哭了吧?玻璃心当什么主播
小渔挠挠脑袋,漂亮圆眼里写满无辜:“我没玻璃心,就是弹幕太多了,我不知道该跟谁聊天。”
他语气真挚,让那些难听的弹幕都停了一瞬。
弹幕】:小渔好可爱,来跟姨姨聊
弹幕】:嘬嘬嘬
弹幕】:直播间禁止嘬嘬嘬哈哈哈哈
弹幕】:装什么装,你敢连麦吗
小渔歪了下脑袋:“连麦?怎么连?”
宿舍群里很快就有室友提醒他连麦就是跟粉丝打电话聊天。
小渔表示明白,当即在直播间里点头:“我可以连麦,没什么不敢的。”
一会儿后,还真就有个连麦信息发了过来。
小渔点击接受,电话那头立刻有了声音:“喂喂喂,听得到吗主播。”
“听得到的。”小渔觉得新奇,眼眸都亮了起来。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连麦那头顿了一下:“我考考你,你会线性积分吗?”
弹幕开始狂笑。
弹幕】:这年头擦边主播也要被考考了
弹幕】:高等数学啊,太高等了
弹幕】:考高数测主播智商是吧
结果镜头里,小渔不光没觉得被戏弄,还翻出了一个本子,拿出一支笔,表情严肃,语气认真。
“你说吧,我试试看。”
弹幕】:?
弹幕】:说你装你还真装啊
弹幕】:主播是江大的,他可能真会
连麦那头的人也没料到小渔会应,只得硬着头皮抓过手边的高数课本念题。
题干还没念完,小渔的手已经动了起来。
一边动还一边嘟哝:“这题好像在XX版本的课本题库里见过,选C……”
没一会儿,小渔报出答案,还顺便把演算过程展现在了镜头前。
“是填空题吗?还是简答题?都没关系,你可以截屏看看过程,我这个算法应该不会扣分,能看明白吗?哪里不懂的话我再跟你解释解释。”
连麦那头一片沉寂,没人作答。
小渔没有停止说话,语气十分真诚。
“这题其实不太严谨,在这个部分容易有歧义……不过按照出题人思路,这样解是最优的,其实我还有另一种解法,适合做选择题用,你想学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他话还没说完,连麦已经挂断。
小渔一脸着急,举着本子:“你截屏呀!记得截屏!听懂了没有呀!”
自始至终,小渔都只是希望对方能学会这道题的解法,他甚至都不急于验证自己的答案是否正确。
在他的认知里,自己不会做错这么简单的数学题。
小渔低头去看弹幕,被那滚动的“卧槽”吓了一跳。
弹幕】:不是哥们你真会啊
弹幕】:有颜有身材有头脑,智性恋天花板
弹幕】:早就说了这哥们江大的,怎么可能不会高数
弹幕】:他好担心连麦那哥们学不会,哈哈哈哈哈他真的,我哭死
弹幕】:小孩哥,你从此是我哥,能教教我怎么算双十一满减吗
“你们说慢一点呀,我看不过来了。”小渔抿唇。
“大家学会了吗?没学会的话我再给大家看一下,可以截屏慢慢看。”
他说着,又举了一遍手中的本子。
“你们别光顾着笑呀,这题很经典的,我在好几个版本的题库里都做到过变形,要考高数的都好好看一下!”
弹幕】:哈哈哈哈哈哈第一次看到主播着急是因为我们不学高数
弹幕】:哥哥别做题了,做我的宝
弹幕】:没想到考考哥居然反过来被小渔教了
弹幕】:受不了了笑得好崩溃,擦边直播间秒变高数课堂,本宫的头好痛
在弹幕一片轻松愉快的氛围里,一个绿书终极一号点亮了直播间。
“绿书用户007”闪亮登场,他卡着小渔30级的牌子,瞬间占领小渔直播间榜一的位置。
弹幕有认出他的,隔空喊话。
弹幕】:007哥又来抓人了,是替金建非抓的吗?
弹幕】:下播下播下播
而在一片鼎沸声里,007并没有多话,他只留下一句。
绿书用户007】:教得挺好的,接着讲吧
弹幕】:???
弹幕】:007哥也爱听高数?
弹幕】:大佬xp好特别
小渔看到007的发言,心落了地,还好,没被赶下播。
他眯眯眼,笑得礼貌又乖巧:“好,那我要不顺便给大家讲讲线性积分的基础概念吧?”
……
小渔上了一下午的高数课,直播间人数不降反增。
来学习的少,猎奇看热闹的多。
等他下播的时候,直播间人数破了千。
小渔也顾不上自己直播间里有多少人,自己又收了多少礼物,他带着室友们一起,翻习题,翻试卷,把大一学的高数内容都搬出来讲讲练练,倒是把考试重点全帮大家划清楚了。
下播后,还有好几个正在学高数的观众来感谢他的划重点之恩。
跟室友们吃过晚饭后,小渔心满意足,开开心心地告别室友,驱车回到庄园。
他到家的时候天已黑了好久,王湛告诉他陆先生已经回来了,正在卧室里。
小渔一路小跑去向陆宜铭的卧室,想要把自己今天直播的收获告诉自己的主人。
结果手一掰门把手,发现根本拧不动。
他又尝试了几次,秀气的眉头拧成一团,喉咙里发出一声疑惑的“嗯”。
就在小渔准备暴力开门的时候,陆宜铭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隔着门板,热度被降低好多。
听着清清冷冷,仿佛机器通知。
“小渔,去睡客房,以后我们分房睡。”
小渔:?
作者有话说】
小渔:直播好起来了,但回家天塌啦!!!
第64章
我尿床了
◎躺下吧,我给你讲故事。◎
小渔只觉得脑中轰鸣,一下子不知道该做怎样的反应。
“陆、陆先生?”他尾音带颤,叫人听着可怜。
“为什么呀?我做错事了吗?”
明明白天的时候还好好的,今天他还在学校度过了特别开心的一天,连007哥都没来扫兴,但为什么他做得这样好……陆先生却突然不跟他一起睡觉了呢?
小渔趴在外门板上,额头抵着冰凉坚硬的平面,声音细弱。
“我让你不开心了吗?”
与他相对的门板内侧,陆宜铭也正面对着他,手搭在与小渔心口靠近的地方,食指指尖轻轻敲击。
“小渔,不是你的问题,你现在是人了,我们不该再睡一张床的。”
陆宜铭也不想扫小渔的兴,但这是他早上就计划好的主意,本想着让小渔开开心心过完这一天再接受这件事,却没想到对方一听到这消息还是在难过。
小渔在那端急急开口:“陆先生,我可以不跟你睡一张床的!像之前那样,我睡小床……我睡狗窝,或者地上,我都可以的,别让我跟你分开,好不好?”
“小渔。”陆宜铭加重了语气。
“我们也不该睡一间房了。”
门板那头安静下来,小渔久久不曾说话。
陆宜铭还在解释:“我们没有分开,我只是希望你睡客房,你该学会独立了,小渔。”
小渔垂下眼眸,长睫落了一片阴影。
“我有学着独立的……”
他都能自己上下学了。
门板外的声音实在可怜,陆宜铭心里发酸,明明他也没做什么推阻小渔的事,但听到对方失落的话语,他还是觉得不忍心。
要不然……还是循序渐进吧?总不能一下子把小渔推太远。
陆宜铭张张嘴,想说要不今晚再凑活一下,结果就听门外传来小渔吸鼻子的声音。
“我知道了,陆先生,那我去客房了。”小渔声音渐远,是真的在离开。
“晚安,陆先生。”
陆宜铭:……
屋外的脚步声消失很久后,陆宜铭才有所反应。
他离开门边,回到床上。
这里残留着小渔的味道。
像在提醒他——他亲手把小渔给推开了。
陆宜铭低垂了眉目,看着床头柜上安然坐着的灰色小驴。
小驴软趴趴的,垂落脑袋,偏向陆宜铭的那只眼睛吊梢着,像在觑他。
他缓缓坐下,靠着床沿,指尖沿着床头柜往小驴的方向爬,最后触到了小驴的脑袋。
指尖点了点,小驴脑袋晃啊晃。
“他会想你吗?”陆宜铭声音喑哑,仿佛久不说话,喉间堵得厉害。
“他会想我吗?”
陆宜铭没怎么想就给了自己肯定答案。
他的小狗,肯定会想他的。
半小时后,陆宜铭放下并未翻动几页的书,摘了眼镜,叫灭了灯,蒙被入睡。
在他被布料包裹的同时,他用自己的臂弯包裹住了那只属于小渔的灰色小驴。
那上面有小渔的味道,淡甜香,好似小渔送自己的花朵味道。
仿佛只要这样,他就可以假装小渔还在自己身边。
陆宜铭在黑暗中蹙眉叹息。
他总不能一辈子这样躲着小渔吧……
可不躲又能怎么样,承认自己对他有生理反应吗?
小渔会怎么想?
小渔会不会因为有自己这样的主人而感觉挫败?
陆宜铭抱紧了小驴,睡意却没增半点。
他愈发清醒,想到了一些人与事。
他想起自己十三四岁的时候,碰到过一个颇有见识的外教老师。
对方游历过多国,又是名校毕业,就职于著名金融企业,对方来给自己上课,教习外语只是顺带的,更多的是教他一些管理理论与金融知识。
课余时候,老师会热情地与他分享自己在各地游历时的所见所闻。
那种游历不同于陆家每个季度为他安排的旅行,而是深入到不同文化内部、感受彼此脉搏的体验。
老师身上那种属于自由的感觉让青春期的陆宜铭心驰神往,连带着对方的课也上得格外认真。
直到那天课间,陆宜铭抽空与钻进教室的小渔玩耍的时候,老师捧住了他的脸。
老师说:“Ethan,你知道吗,你的眼睛很漂亮。”
那是陆宜铭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让人向往敬畏的老师,也只是一个动物。
在自由和智慧的表象之下,藏着他世俗的心脏,一颗雄性的心脏。
陆宜铭当即就躲开了老师的触碰。
他往后退,站起身,自上而下盯着蹲在原地的老师,语气沉静而严肃,像父亲要求的那样,带着陆家人的倨傲:“如果你能藏好,或许你会成为我最尊敬的老师之一,但你就像个动物一样闻到肉味就会露出本相,真是丑陋。”
“你不该碰我的。”
对方似乎想要解释。
但所有的解释都被挡在了小渔护主的吼叫声后。
那天以后,陆宜铭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男人。
时隔多年,陆宜铭再次想起这个人,居然站在了对方的位置上。
小渔看待自己,会不会就像当年的自己看待老师一样?
光鲜的假面被剥离开,露出内里丑陋的一面,人一旦沾上情-欲,就会发出腐臭,药石罔效。
陆宜铭重重呼吸一口,小驴被他捏得太紧,发出一声突兀的“哔叽”,像在嘲笑他的世俗。
他从不否认自己普通而寻常,但在小渔面前……在小渔面前,他不想那么不堪。
就在死寂即将贯彻黑暗的时候,一声小狗叫打碎了他的思忖。
陆宜铭恍惚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的手机正躺在不远处,发着荧荧的光。
——小渔发来了消息。
灰色小驴发出三声哨响后,陆宜铭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速度很快,仿佛刚刚那个捏着玩具纠结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陆宜铭跪坐在床头,捧着手机,连灯都来不及叫开,就任凭手机的光照进了他眼里。
他点开聊天软件的页面,略过其他人的信息,只点置顶的那位。
池渔】:陆先生,我睡不着
低低的笑声突兀地漾在黑暗中,沉闷的空气都流通起来。
陆宜铭看着手机里的消息,输入法打开又关上,打上几个字,又删掉,再打上字,又删除。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小渔盯着那一串“对方正在输入中”都有些眼酸了,聊天页面上滚,新的消息应声而来。
陆宜铭】:要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吗?
小渔歪着脑袋。
池渔】:怎么讲?
陆宜铭的视频通话邀请发了过来。
小渔连忙接受,刚一接通就黏黏糊糊喊了起来:“陆先生……”
视频里的陆宜铭坐在床头,怀里抱着大头怪,眉目在暖色灯光下显出柔和,像小渔记忆里的池妈妈。
好暖和的感觉。
“躺下吧,我给你讲故事。”
陆宜铭声线很低,是适合念童话的语调。
平日里的强势荡然无存,仿佛在小渔面前,他只是一个关爱孩子睡眠的长辈。
小渔顺从地躺到了床上,被子蒙过半张脸,他侧躺着,与手机面对面。
从陆宜铭的视角看去,仿佛跟小渔躺在同一床被子底下,抵足而眠。
“陆先生。”小渔话语尾调很拖,已经是累极的意思,但他眸中依旧熠熠生辉,坚持着要听陆宜铭说话。
“我躺好了,你讲吧,我努力睡觉。”
陆宜铭抿了下唇,想说你这模样好像不需要听故事也能睡。
小狗的睡眠他还能不知道吗,睡得比谁都快,质量比谁都好。
但陆宜铭还是没有出口,他竟在珍惜这跟小渔打视频电话的机会。
“嗯……”
他正要开始,忽听小渔又开口。
“陆先生,如果一会儿我睡着了,可以别挂断电话吗?”
陆宜铭看着屏幕,没有作答。
小渔等了会儿,努力撑开眼看向镜头。
他眸中蒙了层雾,可怜得像是要哭。
陆宜铭滚了下喉结,怀里的灰色大头怪发出一声“哔叽”。
最终在小渔再次发问前,陆宜铭给了肯定答案:“好,我不挂。”
陆宜铭真给小渔讲起了童话故事。
他阅读过的儿童读物不多,稍微大一点他就开始念时报了,那些童话书于他而言是父母赏赐闲暇才能阅读的闲书。
所以里头的每个故事他都记忆深刻。
如今说给小渔听,再合适不过。
他低低的声线通过电话设备传递到小渔身边,哪怕经历了压缩和变形,也依旧好听。
挠得小渔耳朵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
小渔闭着眼,手机就放在另一个枕头上,听着陆先生夜间的声音,好像他就陪在自己身边一般。
他心满意足,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陆先生虽然拒绝了跟他一起睡觉,但至少为他开了后门,让他能听着声音入眠。
陆先生真好。
而且,陆先生讲的还是忠犬小九的故事。
小渔睡得很快,镜头里虽然没有他入睡的画面,但平缓的呼吸声昭示了他的休憩。
但陆宜铭并没有结束自己的故事演讲,他讲到了结局。
“最后,小九和他的主人,爱德华先生,幸福而愉快地生活了一辈子。”
陆宜铭说到这里,看着镜头里的天花板,听着小渔的呼吸声,忍不住勾唇轻笑。
“真好哄睡,傻狗……”
“小渔和他的主人,陆宜铭先生,也会幸福而愉快地生活一辈子。”
“晚安,小渔。”
没有人回应他。
但在静谧时,似乎响起了一声轻浅的咂声。
用作回应。
……
“陆先生……陆先生!”
“陆先生!!!”
陆宜铭仿佛听到了小渔的呼唤声,在迷迷糊糊中,他伸手抱向床的另一边。
但除了扑空,他一无所获。
陆宜铭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昨晚并没有跟小渔一起睡。
他们分房了。
只是他还来不及为此失落,就听那连了一晚上麦的手机里传来小渔持续的呼喊。
“陆先生!陆先生!”
陆宜铭握住手机,半睁着眼去看屏幕。
屏幕里的小渔一脸着急,眉眼下垂,耳朵鼻尖嘴唇都透着赤色。
“陆先生……”小渔见到主人醒了,焦急的声音软了下来,变成了委屈。
“我好像尿床了。”
作者有话说】
陆宜铭:?
……
孩子哄睡要管,孩子尿床也要管,陆总的爱情提前变质成母爱
第65章
只教一次
◎小狗隐私不容侵犯◎
作为小狗,小渔从几个月大的时候就学会了憋尿和定点上厕所。
作为人,小渔也知道自己这种二十岁的小伙子不该尿床。
这件事于人于狗,都很值得羞愧。
因此他在陆宜铭面前虽然焦急,但也很愧疚。
他也知道自己瞒不住,从一开始就不想瞒,告诉陆先生,总比对方亲自发现要好。
小渔耷拉着脑袋,等待主人发落。
小时候学不会定点尿尿,可是要被挨凶警告的。
小渔以为,陆先生一定会跟教习自己的教官一样,好好斥责自己的不受控制。
但他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陆先生的批评,而是——等到了黑屏。
陆宜铭主动挂断了视频电话。
小渔:?!
陆先生这是气到不愿意见自己了?!
小渔心底泛潮,又懊恼又失落。
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总让陆先生生气……
但下一秒,他就听到了自己房间响起敲门声。
四声响后,陆宜铭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小渔,我进来了。”
陆先生要进来,小渔忙不迭拉过被子,想要遮掩一下自己的不堪。
但转念一想,陆先生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对方说不定就是为了解决问题来的,遮掩有什么用呢。
他的手停在半空,整个人看起来都很僵硬。
陆宜铭关上客房门,顿了一秒后还是选择了反锁这道门。
随后他才正式进入小渔屋内。
他看到那张惊慌失措的脸的瞬间,就脱口而出:“没关系,我在,别怕。”
谁知道小渔眼眶红得愈发厉害,像是要哭。
“陆先生,对不起……”
陆宜铭短暂地蹙了下眉,随后松开,话语温和却强势:“不是你的错,不需要道歉。”
他靠近小渔的床,目光落在事发部位。
确实有湿漉漉的痕迹,就像尿床一般,但濡湿的面积不大,也没渗到床单上,看起来又不像是真的。
陆宜铭坐到床边,安抚地摸了摸小渔的脑袋。
在碰到那颗毛绒脑袋的瞬间,他闻到了空气里淡淡的混着皂角味的腥味。
陆宜铭瞳孔骤缩,手上动作暂停。
几个呼吸后,他终于恢复正常,与此同时,他的耳朵也跟小渔一样泛起了红。
“小渔,听我说。”他指尖流转往下,轻轻捏住了小渔的耳垂,呼出一口气后才道。
“你没有尿床,这是……成年男性的正常生-理现象,你只是太久没自己处理了。”
小渔那双湿润的眼睛里带着迷茫:“什么处理?”
有关生-理方面的常识,原主并没有在记忆里保留多少。
陆宜铭忽觉嗓子发痒,低低哑哑,好似引诱。
有些话未经大脑处理,就已经说出了口。
“你不介意的话,我教你。”
……
浴室里水声不断,浴缸里的气雾氤氲了视线。
陆宜铭不顾麻烦,和衣坐在浴缸里,稍仰着头,他能感觉到自己鼻息温热,身体比以往更烫,但他的手依旧平稳,往前往上,勾住了小渔的裤腰。
他声音喑哑,被水汽浸满湿度。
“坐过来,小渔。”
光着膀子的小渔淌进水中,浴缸满溢,水声扑腾。
小渔背对着陆宜铭坐了下来,还没坐稳,就感觉腰被钳住,硬生生被拖着往后倒。
他跌进陆宜铭怀里,被人隔着布料包裹住。
好热,水温好高,小渔张嘴喘着气,在水里也有了出汗的意思。
小渔的发梢沾了水雾,尾部簇成一团,黏黏糊糊地贴在陆宜铭胸口。
他感觉陆先生的呼吸就在自己耳边,一声沉过一声,每一声都像是叹气。
“陆先生……”
小渔半仰着头,手不自抑地掐上陆宜铭的手臂。
“水温太高了。”
陆宜铭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垂传来,很近,导致有些失真。
仿佛天边声响,广布福泽,威严照人。
“别紧张,小渔。水温低了容易感冒,你放松些就好。”
偏偏那声音低软,像是诱哄。
“会舒服的。”
水声渐渐有了节奏。
小渔的呼吸却相反,时断时续,像是偶尔会忘记这件事。
他的身上被水温烘成了红粉色,面颊鼻尖红晕秾丽,只是好似全然不知道一般,只顾着自己失神。
“陆先生……”
陆宜铭眼眸低垂,死死盯着小渔的表情。
只要小渔这时候能分神去看他,就会发现自己的主人其实并不清白。
他眸色晦暗,贪欲肆无忌惮。
但他知道,小渔不会在这种时候看自己。
他像一个卓越的捕手,眼瞧着猎物被自己越圈越紧、却毫无被围困的意识——
只是很奇怪,他心里没有半分得手的欢愉,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焦灼与空虚。
如果……
如果小渔这时候能看自己一眼就好了。
他想知道,小渔是会感到害怕,还是跟以往一样顺从应和。
可当小渔的呼声再次响起的时候,陆宜铭竟下意识收敛了自己盯着对方脖颈与喉结的视线。
他这样胜券在握的捕手,竟也有先行退缩的一天。
陆宜铭低下头,唇吻落在小渔耳畔,假装自己心无杂念:“怎么了?”
小渔的声音断续而破碎:“我、我好像……”
“嗯。”
陆宜铭暂停动作,在小渔失神的时间里抓过他紧攥自己衣袖的手,合握住。
“我只教这一次,小渔。”
……
小渔软在陆宜铭怀里,呼吸很重,身体也随着呼吸起起伏伏。
陆宜铭垂下头,到底还是不可抑制地吻了吻小渔发顶。
他心里想,禽兽就禽兽吧,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在小渔面前失态了。
……
十六岁那年,陆宜铭在旧书房的老书里翻到了一箱成-人杂志。
在那之前,他接受的所有性-教育都是端庄的,科学的。
从那天后,他才知道原来人体也是丰富的,美妙的。
成-人的世界并不一成不变,人的欲-望表达也可以不高雅,甚至不文明。
陆宜铭就是在那个时候学会了自-渎。
有天他在自行解决的时候,一时失误忘记了关门,导致听到水声的小狗循着声音找到了他。
他还记得那时小渔茫然的双眸,似乎很不理解主人坐在水里半天不出来的行为。
陆宜铭背过身,快速处理好了自己的紧急情况。
随后,他有些懊恼地从水里出来,披着浴袍蹲到小狗面前,装模作样地对小狗解释。
“人类、也只是动物而已,有自己的生-理需求很正常,就像你、你也会有的。”
小狗当时仰着脑袋,冲他微笑哈气,一副根本没听懂的样子。
陆宜铭抿唇,脸上红晕更加明显。
他其实知道的,小渔不会有发-情的情况出现,小狗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做过绝育手术了。
但或许是出于少年意气,他还是翻过了小狗的肚皮。
“不行,我都被你看光了,你也得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一人一狗玩闹在一起,最终人也脏了,狗也湿了毛。
陆宜铭还因为耽误早课被罚了禁闭。
但这段记忆始终留在陆宜铭脑海里,此时此刻,他看着喘息不停的小渔,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当年的小狗,居然真的变成了人,就在自己怀里。
他收拢手臂,把小渔抱得更紧了些。
他终于还是把当年小狗看光自己的债给讨回来了。
……
一会儿后,小渔坐在洗手台上,低下头,任由陆宜铭为自己吹脑袋。
洗发水洁净的味道盖过了那点微不足道的腥味,小渔感觉自己身上甜甜的,是刚做完美容的喷香小狗。
或许是因为刚刚的亲密接触,他现在很依赖陆宜铭。
看对方站在自己腿间,就忍不住勾着陆宜铭的浴袍带子,把人往自己的方向又带几寸,两人几乎贴着。
他耳朵上的红晕始终没褪去,捎带着眼角也泛红,一片水色。
“陆先生,谢谢你……”
陆宜铭被小渔的话挠得心头发痒,但他问心有愧,今天这一出自始至终都是他的安排,他哪敢心安理得地接受道谢。
而且根本就是他在受益——没这一出,他哪能揩到小渔的油呢。
陆宜铭沉默着继续为小渔吹头发,什么都没有回答。
当那些柔软的发丝在他手下变得干燥以后,吹风的声音停下,小渔从低头变抬头,眼角被刘海压着,依旧带着无辜。
陆宜铭忍不住想,要是能跟小渔更亲密些就好了。
他两手垂落,扶着台板,半仰着头,与对方四目相对。
声音喑哑,他不否认自己特地压了声。
“怎么谢我,嗯?”
小渔吸吸鼻子,看起来是真的在想这个问题。
随后,他握住陆宜铭的右手,两人指尖勾缠,热度交换,还真像一对情侣,做任何亲密的动作都不算意外。
但陆宜铭能看出来,小渔那双湿漉漉的眼眸里没半分情-欲,全是真诚的感激。
“陆先生,我、我真心地感谢你。”
小渔说着,把陆宜铭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像是起誓。
“我已经学会了,以后保证不再尿床。”
陆宜铭:……
陆宜铭无声地笑起来,心里那点想要得寸进尺的心思全都消散。
他在指望什么呢,小狗怎么会懂自己的意图。
于是他视线柔和,看着小渔垂下脑袋把玩自己的手,不想抽走:“咳……真的学会了?那展示下学习成果?”
“展示不了了。”小渔语气轻松,仿佛只是说着自己肚子饿了之类的话。
“现在好像起不来了。”
陆宜铭“噗”一声,笑了出来。
小渔并没有跟着他笑,只是宝贝似的捏捏他的手,忽然动作顿住,点了点陆宜铭右手背上一个小小的疤。
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那曾经有过伤口。
“这是怎么弄的,陆先生?”
“那个啊。”陆宜铭也缓了语调,说得轻松。
“被某只小狗咬的,以前想翻那只小狗肚皮,结果就被啃了一口。”
“从那以后,我就知道了。”
陆宜铭轻笑着,说出结论:“小狗隐私不容侵犯,是吧小渔?”
作者有话说】
陆总:小狗隐私不容侵犯,但小狗变成人了以后就不一定了
第66章
不能失去
◎你们该怎么赔呢?◎
小渔几乎瞬间就理解了陆宜铭的意思,但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多年前咬陆宜铭的事了。
他把那只手拉过来,放在自己眼前,轻轻地回答陆宜铭。
“是陆先生的话……就没关系。”
在陆宜铭面前,他可以没有隐私。
陆宜铭怔愣了下,眼眸垂落,内里欲-望翻滚,却不叫任何人看清。
“以后别说这样的话,小渔。”他话语的尾音往下掉,仿佛叹息。
“会让人误会的。”
“什么,陆先生?”
“没什么。”陆宜铭从小渔手心里抽出了自己的手,话音恢复沉静,表情也没有任何异样。
“再休息下吧,今天不是要去爬山吗?晚点我送你去犬首山集合。”
他说着,转身走向浴室门,脚步不停,毫无留恋。
……
陆宜铭在家里陪着小渔看护了许久的花花草草,下午的时候才出门。
他亲自送小渔到了犬首山脚下,道别的时候还特地吩咐:“日头下山以后就把羽绒服穿上。”
小渔乖巧点头:“我记住了,陆先生。”
“休息的时候给我发消息。”
“好,陆先生。”
“要是出意外了就给我打电话。”
“可是……你一会儿不是要去谈判吗?”
陆宜铭并没有对小渔隐藏自己的行程,自己要亲自去为丰勉准备了一年的项目谈判这事儿小渔是知道的。
“我不会关机,有事尽管给我打电话。”陆宜铭揉揉小渔的脑袋,说得风轻云淡。
“不耽误我拿项目。”
于是小渔放下心来,继续点头:“我知道了,陆先生。”
两人道别后,小渔先是跟自己的室友们集合,再跟新班级的同学集合,众人一道,上了犬首山。
如陆宜铭所说,犬首山开发得并不全面,单看他们走的路就知道,全是凹凸不平的石阶,脚踩上去不知道是在按摩,还是在受刑。
小渔跟室友们走在一起,还没走出二百米,大家已经开始面目狰狞。
“大周末的,不好好睡觉上网,来这里受罪……我是真他爹的有病!”奚卓一急,啐了自己一口。
白怀林喘着气:“别骂了别骂了!”
贺藏锋倒是还保持着理性,没有崩溃:“坚持一下,我们已经走完十分之一的路程了,后面的路会更陡峭,保存体力吧大家。”
室友们:?
怎么听完鼓励的话更想亖了?
他们扭头去看池渔,才发现这个人明明背着大包,一身负重却依旧步履轻松,手上还端着手机,走走停停,这里拍一下,那里拍一下,一副闲庭信步,真来山上溜闲来的模样。
室友们的表情更加狰狞了。
“渔哥你不累吗?”
小渔扭头看他们,呼吸平缓,面色如常:“这不是才走了一点路吗?还没到累的时候吧?”
得益于他的健身习惯,小渔在爬山这个项目上十分自如,这么平缓的路还没爬楼机给他的压力大。
室友们看着他爬山时被运动裤布料勾勒出的腿型,哪怕隔了一层也还是能看清肌肉的痕迹。
他们不禁疑惑。
上帝到底给池渔关了哪扇门?罗生门吗?
……
好在犬首山半山腰有个休息点,在班长的组织下,他们会在这里喘气修整一会儿。
日头残余不多,暗蓝的天幕压下来,把众人的脸都抹成了夜色,与背靠着的山林融为一体。
大家在平台上歇息,小渔邀请室友们一起去平台边缘往下看看,落日后的山色寂寥得独树一帜。
但室友们要么累得不行只想坐着,要么恐高不敢往下看,小渔只好自己一个人来到边缘扶手处,顺便给陆宜铭发消息。
池渔】:陆先生,我们到半山腰了,这里信号不太好,图片发不出去,等我回去再给你看照片
陆宜铭的消息十几秒后才显示出来。
陆宜铭】:好
小渔手肘撑在扶手上,身子一晃一晃的,显出欢愉。
池渔】:陆先生上谈判桌了吗?
陆宜铭】:快了,整点开始
池渔】:紧张吗?
陆宜铭】:不紧张
过了会儿后,这句“不紧张”被撤回,陆宜铭发了条新消息过来。
陆宜铭】:紧张的,你有什么缓解的办法?
小渔来了劲儿,看来陆先生是太过紧张了,连说话都颠三倒四。
池渔】:能打电话吗陆先生?我电话跟你说
陆宜铭的网络电话很快就打了过来,小渔连忙接起来。
“陆先生!我在半山腰的平台上,你能听到风声吗?呼呼的!”
陆宜铭坐在休息室里,身旁坐着的都是面容严肃准备谈判的下属。
房间里格外肃穆,只有他还在发出轻松的语调——显得格外特别。
“听到了。”陆宜铭压着声,尾调带笑。
“手机拿近些,我快听不清你说话了。”
下属们听到声音,面面相觑,有些讶异。
他们老板还有这么温柔小意的一面呢?
小渔连忙把手机按在自己耳边,嘴几乎要贴上收音孔:“这样呢?陆先生。”
陆宜铭的轻笑声从听筒传来:“嗯,听得清。”
小渔这里信号不太好,听到的声音有些断续,但也不妨碍他自说自话。
“别紧张陆先生,你只要想着你自己要做的事情,其实就不会那么紧张了,别怕被别人盯着看,把他们都当成是王阿姨庄叔叔那样的人,他们都在认真听你的话,所以一定要讲清楚才行!”
陆宜铭听着小渔的话,忍不住想。
他能当着上千个观众的面平静地讲高数题,就是因为认定了大家都在认真听讲,所以想要把题都讲清讲透吗?
陆宜铭勾起唇角,笑得无声无息。
这样认真的小狗,难怪从不紧张。
陆宜铭久久没作答,倒是让小渔着急起来:“陆先生!你听到了没有!是不是我信号不好呀,你听到了嘛?!”
信号是有点不好,断断续续的,但陆宜铭也全听到了。
他等小渔急问完才回答:“听到了,很有用,谢谢你。”
电话那头的小渔嘿嘿笑起来:“不用谢不用谢,我为你分忧那是应该的!”
陆宜铭也被小渔逗笑,真是外出念书以后学到新东西了,连这些漂亮话都会说了。
小渔喜滋滋的,还想要跟陆宜铭多聊点,还没开口就感觉自己后方有人在靠近。
是有人也想来边台看风景吗?
他看着黑黢黢的山,腹诽这里其实已经没有什么风景好看的了,他们会失望的。
小渔往边上靠,想把位置给人让出来。
结果身后那几人散发出的压迫感越来越重,越走距离小渔越近。
陆宜铭听到小渔沉默,问了一声:“怎么了,小渔?”
“有人过来了,我让一下他们……啊!!!”
小渔的声音陡然拔高,与前头的轻快语调截然相反。
“小渔?”
陆宜铭眉心蹙起,有些不好的预感。
“小渔?喂?”
电话那头的人声再也没响起,取而代之的是呼啸的风声、与杂物碰撞的声音,最终一声利响,随后是“嘟嘟嘟”的通话结束音。
陆宜铭瞬间站了起来,看着自己手机上显示的“对方信号不佳,通话已断开”,有些恍惚。
身体开始发冷,他点击回拨,但很快消息提示就来了。
“对方已关机”。
他又尝试了好几次,都以被通知对方关机而告终。
无奈之下,他点开了小渔室友的聊天页面,发送消息询问,等了几十秒无果。
他又尝试给贺藏锋打电话,但得到的结果还是一样——拨通了但没人接。
陆宜铭浑身冷透,仿佛回到了不久之前,自己得知小渔误食巧克力正在抢救的时候。
那种无力感攫住他,只剩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叫嚣着。
——你不能再失去小渔了。
……
犬首山的半山腰休息点,奚卓骂骂咧咧地把手机塞进书包里,表情不悦:“这什么破地方!网都没有!”
“你可以像小林一样,玩点不用网的单机小游戏。”贺藏锋语意轻松,安抚着室友。
“才不玩!没意思!锋哥,你怎么也不看手机?”
“我从三分之一的地方开始就没网了,不挣扎,现在的手机没网络没信号,什么都做不成。”
奚卓应了一声,表示赞同:“诶不对啊,小渔怎么就有网呢?我刚还看他跟人打电话。”
贺藏锋探头出去,看向小渔:“是吗?哦我想起来了,他手机好像是通信很好的那个牌子,还是最新款。”
奚卓羡慕地“啧”了一声:“真好,等我有钱了我也……”
他的感叹被贺藏锋打断:“那些人围着小渔干嘛呢?你看看,是不是苏天磊他们宿舍的?”
“欸?”
听到话的奚卓和白怀林连忙转头过去看,发现原本小渔站着的地方确实多了好几个人,暮色渐浓,他们分辨了一会儿才认出确实是苏天磊他们围着小渔。
几个人连忙奔到小渔身边,想为他们宿舍的人撑腰。
被苏天磊几人围在中间的小渔红着眼眶,呼吸比爬山时还要重,他瞪着眼前的人:“你们故意的?”
故意靠近,故意碰撞,故意打落他的手机。
那可怜的手机被黑暗吞噬,再也不见踪影,手环已经跟手机断开了连接,小渔心知肚明,就算找到手机,估计也只能得到一堆废铁。
他咬着牙根,心里生出烦躁——他还有照片没给陆先生看呢!
苏天磊为首,那几人困着小渔,人多势众。
“都说了是不小心的,你怎么就不信呢。”
苏天磊摆了摆手,叫停室友的解释,他眉目含笑,与小渔对视:“是我们一时失误撞了你,这样吧,下山以后你把手机型号告诉我,我赔你个新的,或者你想要别的款也可以,我有点人脉,再难抢的机型我都能搞到货。”
小渔看着眼前言笑晏晏的几人,并没有从他们身上感觉到丝毫善意。
他沉下眉眼,唇线压平,周身带着阴冷的怒气,与平时的快乐小狗完全不同。
就算他声音不重,也字字沉闷,显出极大的不悦。
“赔?”
“那我为陆先生拍的照呢?我与陆先生的通话呢?我与陆先生无法联系而产生的后果呢?”
小渔眼眸里闪动细晶,宛如火光,点燃了夜色。
“你们该怎么赔呢?”
作者有话说】
你说你们惹他干嘛!
第67章
共同呼吸
◎我来找你。◎
小渔的室友们赶到边台的时候,看到的正是他与苏天磊他们对峙、面色极为阴沉的一幕。
看到小渔的样子,就算是与他相熟的室友都愣了。
那个向来乐乐呵呵、从不对人疾言厉色的小渔,居然也会有火气这样旺盛的一面吗?
苏天磊一行人见人恼怒,倒也不怕,他们人多,难道还怕池渔反扑吗?
“大不了等明天下山以后,我找人上来搜查一下……”
小渔死死盯着对方:“我现在就要我的手机。”
苏天磊也面露不悦:“你总不至于让我们现在去帮你找吧?”
“不用。”小渔双拳握紧,破开几人的包围圈,路过苏天磊时,还与对方的肩膀相撞,发出一声闷响。
“我自己去。”
苏天磊“哎哟”一声,捂着自己肩膀,眉头拧得难看,显然是被撞疼了:“你什么意思?是不是想动手?”
他丝毫不在乎池渔当下的情绪,只顾着为自己的疼痛叫屈。
苏天磊带着自己的人,快步又想围住池渔:“话还没说清楚呢,你走什么走?啊欸!!!”
他的尾音高高吊起,显然没料到池渔会突然回头。
衣襟被一只有力的手死死缠住,苏天磊不受控制地往前踉跄一下,随后又顺着力道的方向被迫往上,他仰着脑袋,看见池渔那张脸上没半分往日的和气,只剩愠怒。
他开始怕了:“池渔,你、你能不能讲讲道理?”
“跟我的手机去讲道理吧。”小渔松开手,把人往后一推,苏天磊柔软无力地摔进了室友们的包围圈里。
“别挡我的路。”
小渔并没有跟人动手的意思,他也不会真的对人进攻,他只是想让那些碍事的人安分些,别那么不懂礼貌,惹狗厌烦。
苏天磊他们一行人倒是真的不敢再上来找小渔了,这人丢了手机以后气场陡变,像是被什么东西夺舍,以前看人总是笑嘻嘻的,以为是个软包子,没想到他还有这样不好惹的一面。
但小渔的室友并不这么想,他们急忙跟上小渔往山下走的脚步,忍不住拉他:“小渔……渔哥……冷静一点,现在天黑了,这山大得很,很多地方还没有路,你怎么可能找到手机?说不定还会遇到什么危险,别去了吧!明天天亮了我们再陪你去!”
小渔脚步不停:“不行,我要找到手机,陆先生联系不上我,他会担心。”
“但你摸黑进山,我们联系不上你,我们也担心啊。”
小渔停顿了一下,话语轻了一些:“陆先生跟你们不一样。”
他是主人,他是小渔永远的伙伴,跟室友怎么比呢?
室友们一时无话可说,虽说池渔说的是真话,但听他这么说,还是稍微哽了一下。
三人合力拉住小渔,两人抱着小渔两只胳膊,一人抱着小渔的腰,硬生生拖住了他前进的步伐。
“小渔!”贺藏锋在紧急情况下开了口。
“等到了山顶、有了信号以后,我帮你联系陆先生行不行?他们说山顶信号会好些,到时候一定能联系上的。”
“是啊是啊,渔哥你别往山下跑了,我们是集体活动,如果你真的要去找手机,那我们就得全班陪你去找,到时候碰到危险,就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
“你真要走,我现在就跟班长说,我们要下山去找手机。”
小渔:……
小渔慢慢收了力道,室友们却不敢放松,依旧牢牢地拽着他,根本不给他再往前走的机会。
他表情柔和下来,眉尾下垂,露出几分颓然。
“我知道了,你们松手。”
“你先说你知道什么了,我们才敢松。”
“我不会往山下走的,也不会让你们跟着我去冒险,放心吧,松手。”
“真的?”
“真的。”
“你保证!”
“……我保证。”
他们松开手后,正好班级修整完毕,大家准备再次出发。
贺藏锋找到班长,说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众人一听,难免议论。
好好的班级破冰活动演变成这样,班长也很不乐意,但他只能招呼大家继续往山上走,并特地跟小渔承诺,明天下山以后会帮他一起找手机。
小渔眼看着来安慰自己的人越来越多,为了不扫大家的兴,也没再提要离队的事。
他被簇拥在人群中间,还不时有人问他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吃东西。
小渔受宠若惊,知道大家是可怜自己掉了手机,情绪也渐渐平复,不再显得垂头丧气的。
倒是苏天磊他们,虽然也在人群里,但同学们对他的态度像是变天了似的,再也没人主动跟他们搭过话。
几人恨恨看着前头被同学们围住的池渔,忍不住骂他颇有心机。
受欺负以后的反击方式居然不是还手,而是去找手机……
他们之前还以为池渔装可怜只是偶然,却没想到这回又被狠狠摆了一道。
玩不过!真的玩不过!
不知过了多久,等众人都累得快喘不上气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山顶的营地。
虽然营地里设施简陋,小卖部里卖的东西还溢价,但好歹是个可以歇脚喘息的地方。
营地没有酒店,大家都得在外头露营,从小卖部里领了睡袋以后,大家按照宿舍分配了帐篷。
小渔占着分配给自己宿舍的帐篷,手里拿着三部室友的手机,眼看着那信号一部比一部差,心里有些忐忑。
不会还是联系不上陆先生吧?
他拿贺藏锋的手机给陆宜铭打电话,没信号,打不通。
拿奚卓的打,打不通。
拿白怀林的打……好消息,接通了,坏消息,对方已关机,电话呼叫转移,打去了蒋澈那里。
蒋澈接到外地号码的陌生来电时还觉得奇怪,纠结了好半天才没有拒绝。
“你好,丰勉集团总裁办,请问有什么事?”
小渔从那断续的声音里分辨出了蒋澈的音色,连忙应答:“蒋助理,我是小渔!”
电话那头的声音兴奋起来:“池先生!太好了你没事!你现在在哪里?我派人去找你。”
“我在山顶的营地,不用过来找我,等你们上山可能真得天亮了。”
蒋澈的声音彻底放松:“哦哦好的,你没事就行,请问之前联系不上你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我手机掉下山了,山腰又没信号,到山顶勉强才能打通你的电话。”
“好的,我明白了,我会准备好新手机的。”
蒋澈的效率小渔心里一直都清楚,他现在担心的已经不是手机的问题了,而是陆宜铭。
“蒋助理,陆先生呢?怎么我给他打电话就关机了?”
正常来说,陆宜铭的手机二十四小时待机,不可能有关机的一天。而且陆先生答应过自己不关机的。
蒋澈在那边“呃”了一声,声音拖沓起来。
“是么……陆总关机了呀……”
小渔立刻感知到了不对劲:“他怎么了?”
电话那段静了几秒,就在小渔以为信号中断了的时候,才继续有蒋澈的声音传来:“陆总进了山,去你终端信号断开的地方找你了。”
他并没有把救援队以天黑不好开展活动为由拒绝进山、陆宜铭选择自己闯山找人的消息透露给小渔。
即便如此,小渔还是感觉这些字自己明明都听得懂,但怎么组合在一起就这么陌生呢?
他总结了一下:“陆先生进山了?犬首山?”
“是的。但不用担心,他带了卫星电话,目前还跟我们保持着联系,手机可能是因为续航的问题没电了,我会通知陆总你的消息的,池先生,请你放心。”
跟蒋澈断开通话后不久,小渔就接到了陆宜铭的电话,对方是来跟他报平安的,甫一接通,那温和沉静的声音就占满了小渔的耳朵。
“小渔,我在,已经找到你丢失的手机了,摔得很惨,难怪会没有信号,我会带它回去修复的。虽然蒋澈说你没事,但还是想亲耳听听你的声音,怎么样,没受伤吧?”
小渔的三个室友正一人端着一碗泡面围着他,一边吸溜面条,一边看小渔缩在帐篷角落里,扁着嘴红着脸,一副受了委屈要哭不哭的样子。
很快,小渔带着鼻音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我没事,陆先生,你一会儿就下山了吗?”
电话那头的人很快就听出了异样:“别哭,小渔,没事的。既然找到了手机,我就准备下山了。”
“让你担心了……”
“是啊,好一阵担心,不过也正常,谁让你是我的……人呢。”
陆宜铭这一次并没有称呼小渔为“狗”。
小渔的手撑着帐篷的底面布料,感受这座山的气息。
在这同一座山里,陆先生跟他一起呼吸着。
冰凉的布面像陆先生裸露在外的肌肤,给了小渔些许安定。
直到下一秒,他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了轻轻的抽气声。
如果不是因为他耳朵够尖,那声音或许会被误判成信号不畅带来的失真。
小渔的心再次悬浮起来:“陆先生,你那发生了什么吗?”
陆宜铭声音很沉,明显在隐忍:“没什么,我该挂了,你好好跟同学玩吧。”
小渔站了起来,但囿于帐篷高度,他不得不弯腰,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你给我个大概的位置,我来找你。”
“小渔,听话。”
“你不告诉我,我就进山里乱找。”
“小渔……”
“陆先生,告诉我。”他语气生硬,完全不像是平日里听话懂事的小狗。
……
小渔问白怀林借了手机,抱着自己的羽绒服就要下山。
室友们又跟傍晚时一般拦他:“天已经彻底黑了,别闹了小渔,明早再下去吧。”
“是啊是啊,陆先生他神通广大,都能打卫星电话了,肯定有人接应的,你就好好歇着吧,别折腾了。”
但小渔皱着眉头,轻声嘟哝:“但他受伤了。”
主人受伤,他再怎么说也该陪在主人身边的。
“现在只是他受伤,一会儿你下去,可能就是你们一起受伤了,得不偿失啊小渔!”
小渔抬起眼皮,眸子里一片晶亮,他抿了下唇,平时浅淡的唇色此刻被夜间凉气冻得通红。
他背对着帐篷顶端摇摇晃晃的小灯,身形萧瑟,看着决绝。
“我知道有更安全的办法,我也知道陆先生身边会有其他人保护他的,但他既然选择了孤身一人来找我……我又怎么会怕孤身一人去找他。”
“我不想让陆先生觉得,我比不上他对我的好。”
作者有话说】
室友们:疯子!两个疯子!大精神病和小精神病!
第68章
可以帮你
◎需要我帮你呼呼吗?◎
因为有陆宜铭的指路,小渔下山找人倒是比上山快了很多。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动物天性起了作用还是什么的,小渔并不觉得夜间行路有多难。
甚至因为已经走过一次来时路了,所以他下山的时候对地形走势都很熟悉,这区区山路,根本难不倒他。
真正难走的是没路的地方。
小渔踏进山林里,借着手机电筒看眼前的景象。
树很多,灌木也密,要不是因为自己穿得厚,说不定没走几步就该受伤了。
小渔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羽绒服给收进了包里。
可不能被树枝划破,一会儿说不定能给陆先生保暖。
“陆先生!陆先生!”小渔想确定自己找的方向是否正确,于是在黑夜里呼唤了起来。
回应他的只有山间的冷风,呼啸的,嗡声的。
偶尔也有小动物奔袭的动静,小渔不用看都知道是谁在乱跑。
要么是野兔子,要么是野松鼠,爬得慢的可能是刺猬。
如果是平时,他可能直接扑过去抓小动物玩了,但今天他有主线任务,根本无心顾忌其他动物。
他心下沉——陆先生会不会不适应这种野外环境,他会害怕吗?
想到这里,小渔加快脚步,往前迈进。
其间他还跟陆宜铭通过一次话,后者说他所处的位置靠近河流,附近还有一座老旧的独木桥。
也就是说陆宜铭所在的地方并不是真正的无人之地,平时还是有人踏足的,只不过并非游客,而是山民。
小渔循着对方的线索,在夜里寻找人工道路的痕迹。
好半天,他才在一堆落叶里找出一条隐约的可供人踩踏的小路。
顺着小路一直往前走,果然没多久他就听到了潺潺水声。
很清亮的声音,像火苗,点燃了小渔的希望。
“陆先生!陆先生!”
他再次喊叫起来。
这一次,伴随着风声而来的,还有一声轻轻的回应。
“小渔——”
小渔耳朵一动,脚步越走越快,最后变成了小跑。
终于,他的手机照到了一根反光条,陆宜铭的外套反着光,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他坐在树下的轮廓。
“陆先生!”小渔大叫一声,疾步跑向陆宜铭,在最后几步的位置,他缓了下来,甩开背包,最后轻轻跪在陆宜铭腿间,丢下手机,两手合力捧起了对方的脸。
“陆先生,你别怕,我来了!”
陆宜铭温和地回望向小渔,眉梢眼角还带着笑:“我知道你会来,我不怕。”
“你怎么样?伤在哪里?我有急救包,我帮你包扎!”
陆宜铭拿膝盖撞了下小渔的后背。
“摔了一跤,流了点血,不是很重的伤,我自己也带了急救工具,已经处理过了,没事。”
他并没有告诉小渔,如果不是因为小渔要下来找他的话,他或许已经被安保人员给带下山了。
小渔被撞了以后才后知后觉地转过身,看向陆宜铭的膝盖。
他小心地把陆宜铭的腿摆平,随后一折一折挽起陆宜铭的裤腿,很快他就看到了对方的伤处。
伤口确实已经被包扎过了,敷着纱布,只是并不像陆宜铭所说的那样。
“不是很重的伤”。
那纱布从大腿中段缠到小腿中段,也就是说整条右腿都有伤,这怎么得了?
小渔抿着唇,眼角泛红,几欲落泪。
“我背你下山,陆先生。”
陆宜铭抹了下他的眼角,把快要溢出的液体擦去。
“不用了,你爬了一天的山,还半夜来找我,不辛苦吗?我已经跟蒋澈说好,让他派人来找我们,等会儿吧,可能安保人员快来了。”
小渔点头答应,没再说要带陆宜铭下山。
他把陆宜铭的裤子放好,随后快速爬回自己的包边,从里头扒出自己的羽绒服,他看看陆宜铭身上单薄的冲锋衣,连忙又爬回去,给人披上宽大的衣服。
“夜里冷,别感冒。”他说着,用羽绒服裹住了陆宜铭全身,还不忘把帽子给人戴上,他看着陆宜铭露在外头的手,又握住捂了捂。
“你的手都冰冷的,是不是受冻好久了?”
陆宜铭垂下眼眸,拖着声音“嗯”了一声。
他不想说,其实他是刚刚去河边洗了手,所以才这么冰。
“你不冷吗?穿这么少?”陆宜铭夜间视力没那么好,哪怕旁边有手机灯光照着,他也只能勉强看清两人交握的手,相比于用眼睛看,他更喜欢用指腹去感受彼此的肌肤的纹理,感受小渔经脉的起伏。
“不是说,让你太阳下山就穿上外套?”
“我穿了的!”小渔急急解释。
“是刚刚进树林,我怕羽绒服破了,所以才收起来的。”
陆宜铭被小渔的话撞得心里钝痛,手指用力,捏了捏小渔的双手。
随后,他推着小渔的肩,让人翻了个身,他与小渔依旧双手紧握,只是姿势变换,他从小渔背后抱住对方。
“陆先生……”
小渔被紧紧抱着,感觉自己有些太热了。
他才运动完歇下,这一会儿后背还汗涔涔的,突然被抱住,实在是燥热难耐。
但陆宜铭贴着他耳垂说的话缓缓安抚了他。
“一会儿会冷的,别仗着年轻就肆无忌惮,我不想自己受着伤,还得照顾受风寒的你。”
小渔安分下来,不让陆先生担心,也是他的职能之一。
陆宜铭能感觉到小渔的身体软下来,就像……
就像白天在浴缸里那样。
想到小渔当时神色迷离声音破碎的样子,他就觉得心头发痒。
真是听话,又不设防,要是小渔真能明白自己在想什么就好了。
陆宜铭低下头,脸落在小渔肩头。
他只能看到小渔的轮廓,隐约模糊,像漂亮剪影。
自己似乎拥有着这张剪影,对方又像影子一般叫自己完全抓不住。
小渔懂什么呢,他什么都不懂。
什么都不懂的小渔却知道自己应该关心主人的事:“陆先生,你来找我,那晚上的谈判怎么办?”
“有其他人在,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安排好了。”
“你进山里,怎么不多找几个人陪着?”
“找了的,只不过后面分头行动了,我以为自己不会受伤。”
“会疼吗?需要我帮你呼呼吗?”
陆宜铭顿了下,轻笑起来:“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需要那个。”
“怎么不需要!”小渔挣扎着从陆宜铭怀里探出脑袋。
“以前都是你帮我呼呼的。”
陆宜铭愣了下,随后发出低笑声。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小渔脖颈处,惹人痒痒。
“你已经不是小狗了,我也不是。”
小渔说的以前,是真的以前,小渔还是一只小狗的时候。
不知道是撒娇还是什么,小渔以前只要受伤,就会装可怜。
嘤嘤呜呜的,一瘸一拐地蹲坐在陆宜铭面前,露出自己受伤的部位。
有时候是爪子,有时候是尾巴,有时候是脑袋。
但在庄园里,小狗能受什么伤呢?
无非就是走路跌跤,尾巴被踩,追虫子时撞玻璃。
但小狗从来顾不上自己的伤有多细微,每次都要到陆宜铭面前来展示一番,陆宜铭注意不到他就呜呜叫,要是呜呜叫还不行他就假装咳嗽,或者一瘸一拐。
总之每次到最后,陆宜铭都会心疼地抱着他的患处,上完药,轻轻呼。
小渔很喜欢看陆宜铭帮自己呼气的样子,视线专注,气息温柔,仿佛那一刻主人是全心守着自己的。
以前当小狗的时候,小渔就默默发誓自己也要全心守着主人。
如今变成人了,他也能为陆宜铭呼呼了,为什么不能做?
小渔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
陆宜铭听到他的问题,还真想了一下前因后果,最后他只说:“我刚处理好的伤口,你如果要呼,就得揭开纱布了……真的要这么做吗,小渔?”
小渔:……
他垂落脑袋,说话蔫蔫的:“好吧,那等下次换药,我再帮你。”
陆宜铭失笑:“放心,如果真的疼了,我会告诉你的。”
他压着声音,靠近小渔耳廓,差一点点,就可以碰到。
“像你以前总会告诉我一样。”
小渔兴致总算高了一点,他动了动腰,让自己更贴近陆宜铭。
两人挨在一起,毫无缝隙。
他们都是年富力强的青壮年,尤其小渔,火气旺得像暖炉,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热气。
当狗的时候热气腾腾,当人了也不遑多让。
陆宜铭只觉得羽绒服再暖和,似乎都比不上怀里的人。夜间的寒意荡然无存,心底的燥热倒是如火炙烤。
小渔还不肯歇,一跟陆宜铭坐在一起,就想要跟对方汇报今日的所见所闻。
就在他控诉着苏天磊他们对自己所施的恶行时,忍不住又动了动身体,整个人张牙舞爪的,表达着自己难得的负面情绪。
“他们就那样把我手机给撞飞了!还、还说什么要赔给我,谁要他们赔呀!我要的是我自己的手机!要是手机没了,那我跟你的聊天记录,我存的照片就都没啦!你说可不可气呀,陆先生?”
陆宜铭的下巴搁在小渔肩上,被这样问的时候,小渔正好往后靠近,两人贴得愈发紧密。
他沉沉喘出一口气,顿了几秒才答:“嗯,是该生气的。”
小渔再迟钝,也感觉到了陆宜铭的异样。
他转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陆先生,想问问对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但腰部突兀的异物感给了他一些提醒。
小渔的眼眸在这个夜里显得格外明亮,那张漂亮的脸上没有惊惶,没有赧然,更没有迷茫。
“陆先生……”
他的声音轻轻飘在这被黑暗覆盖的夜里,随着往来的风,化成一缕幽念,钻进陆宜铭耳朵里,成了诱蛊。
“我可以帮你,陆先生。”
作者有话说】
小渔:陆先生帮了我一次,那我也要帮陆先生一次!
第69章
抓紧时间
◎他们注定只有彼此。◎
“我可以帮你,陆先生。”
陆宜铭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的不堪会这样被小渔点破。
他已经在尽量躲着小渔了,自己越坐越往后,几乎要跟树干背对背拥抱。
结果小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要贴着自己,还越贴越近,他躲不开又推不掉,只能任凭自己的身体发生变化。
事实证明,他的欲-望,比他更自由。也更张狂。
小渔说出那句话以后,陆宜铭的第一反应就是否认。
只是他刚张开嘴,就感觉腹部一阵紧张。
——小渔的手已经不安分地往后探了过来。
陆宜铭立刻攥住对方手腕:“不需要,小渔。”
他声音低沉,忍着需求。
“不是每一次都需要处理的。”
小渔顺着他的力道扭了下身体,跪坐在他腿间,膝盖擦过陆宜铭垫的防水布,声音有些尖锐。
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防水布不再发出难听的刺喇声,等两人之间彻底安静下来后,他才开口打破静谧。
“你不想看看我的学习成果吗,陆先生?”
陆宜铭看着小渔,光线实在太不好了,他只能模糊看个大概,但他能闻到小渔身上的味道。
那不是沐浴露味,不是洗发水味,就是小渔自己的味道,清清淡淡的,沁在鼻尖,挥之不去。
陆宜铭感觉自己的欲-望更加不受控制。
他移开视线,看向更暗的地方,声音喑哑,低而散漫:“万一一会儿安保来了呢?会被看到。”
小渔挨近陆宜铭,呼吸喷在对方颈项处:“用不了多长时间的,陆先生。”
他稍微一挣,手就脱离了陆宜铭的掌控。
小渔都不用看,指尖就自然地找到了陆宜铭的腰带。
“我们抓紧时间。”
陆宜铭忽然就不躲了。
他垂下眼眸,看着在自己身上忙活的小渔,眼底一点一点跳起火光。
傻狗,这是把自己的情况套在他身上了。
什么“用不了多长时间的”,陆宜铭心里起了点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就算在这种方面,他也不会输的。
……
林间响起了沉重的呼吸声,一声响过一声,却很快混在呼啸的山风里,成了鬼魅痴语。
陆宜铭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扶着小渔的肩膀,知道自己无处可逃,只好任凭最信任的人来把控自己。
他眼眸晦暗,欲-色明显,间或有几声喑哑不成调的“小渔”夹在他粗重的呼吸之间。
小渔的手法实在生疏,一急就粗暴,一被提醒就变得极缓,始终不得要法,让身陷其中的人颇感受刑。
但好在,舒服的感觉积累到一定程度,也能走到终点。
陆宜铭加重了自己把按小渔肩头的手,轻轻唤他:“小渔,让我看看你。”
他想亲眼看着,是谁推自己上了巅峰,是谁低眉顺目为了自己的欢愉而膝行蒲伏。
小渔抬起头,似乎红着脸,但那双圆眼无辜清澈,深棕色隐成一片漆黑。
握着小渔肩头的手发了狠,像要用力嵌进对方身体里。
陆宜铭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在临界点周围打转时变得轻飘飘的,他细长的眉眼也眯了起来,借着微弱的光线分辨小渔的嘴唇。
很红,也润,轻轻抿着,像是不曾防守的城门,一人一骑就可破关。
他想……碰碰看。
两人呼吸相交,差一点点就可以碰上了。
就在这时候,陆宜铭听到小渔温软的声音。
“陆先生,我做得好吗?会舒服吗?”
陆宜铭感觉自己耳鸣了一阵,像被巨大的爆炸声包围。
他心里一空,被温柔的子弹穿过窦房结,刹那间山风水流都消失不见,偌大天地,只剩彼此的呼吸。
他被击中,无法言语。
有什么在汩汩离开自己的身体,但他的灵魂却被小渔的问话给填满。
他竟在庆幸,还好、还好没有真的亲上小渔。
不然,他怎么对得起小狗的一片忠诚。
陆宜铭与小渔额头抵着额头,声音低哑,能听出疲惫沉疴:“你做得很好,小渔,多谢你。”
那双亮晶晶的眼眸没有停止闪烁,与他们头顶树冠上方遥远位置的星光遥相呼应。
“嘿嘿,这是我应该做的,陆先生。”
……
小渔找到毛巾,为陆宜铭擦干净残余的痕迹,还好旁边就有流水,清理也不算麻烦。
陆宜铭行动不便,他为人鞍前马后,一点怨言都没有。
小渔甚至觉得愉悦,还好自己现在变成了人,才能帮陆先生做这么多事。
他在夜色里看着自己张大的五指,刚刚就是这只手,握着小陆先生……
掌心里似乎还残留着青筋脉络的触感,他攥紧了手,面颊发烫。
自己做得很好,陆先生会更喜欢自己吗?
为了掩盖释放后的味道,小渔还翻出自己的免洗洗手液,在陆宜铭腹部“移花接木”。
淡淡的酒精味困住他们两人,让人觉得安心,小渔很喜欢,还特地在陆宜铭肚子上多揉了两下。
陆宜铭看着小渔的动作,眉尾挑高:“想摸腹肌就摸,不用再挤那凝胶了……”
酒精挥发太凉,他有些受不住。
陆宜铭怕这微妙的痛感会让自己的欲-望卷土重来。
小渔嘿嘿一笑,没有否认自己的意图,他帮陆宜铭穿戴好,拉上拉链,锁好纽扣,随后膝行到陆宜铭近前,趴倒下去。
陆宜铭稳稳地抱住了他。
就在他以为小渔只是想对自己撒娇的时候,一双带着水洗后冰凉意味的手钻进了自己的衣摆。
小渔还真没跟他客气,摸腹肌摸得堂而皇之。
小渔动作很轻,也不急切,温存得很,讲话的语调也慢慢悠悠的,染着困顿。
“陆先生,你累吗?”
陆宜铭低下头,鼻尖碰着小渔发顶:“有一点。”
“我也……有一点……”他语调迟缓,尾音越拖越长。
陆宜铭无声地勾起唇角。
这哪里是有一点,这分明就是要睡了。
“睡吧。”陆宜铭放低声音,慢慢地哄。
“我守着你,怕冷就抱紧我。”
“嗯……”
小渔最后的声音染着极重的鼻音,听起来已经神志不清了。
“安保……什么时候来啊……”
下一秒,低低的鼾声替代了他的提问。
陆宜铭的脸颊敷上小渔的发顶,用只有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音回答。
“他们不会来了。”
从小渔说要来找自己开始,就没有什么安保人员了。
他们注定只有彼此。
……
两人在野外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虽然还抱在一起,但早已不是入睡时的姿势。
小渔睁开眼,还没动弹,就感觉自己身上很沉。
他动动手指,发现陆宜铭从身后抱裹着自己,手也被对方牢牢握住,一副据为己有绝不相让的模样。
天亮了没多久,日光穿过树叶间隙,投在他们身上。
小渔看着被光束打亮的他们交握的手,心里升腾起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好像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不再只有自己是陆先生的所有物,陆先生也像要依赖着他而生存一般,他们在这里完全拥有彼此。
小渔用气声笑起来,但因为清晨的林子太静了,连鸟都还没开始营业,所以他的声音格外突兀,也直接叫醒了陆宜铭。
陆宜铭手臂用力,把小渔裹得更紧。
“头晕、腰酸、腿疼……”他把脸埋在小渔发丝间,轻声抱怨。
小渔这才意识到陆宜铭是个伤患,小心地挪动自己的腿,让自己避开陆先生患处。
“安保迷路了吗?他们好像没有找到我们。”
陆宜铭懒懒地回他:“或许吧,夜深遣散也是有可能的。”
小渔“啊”了一声:“那我们一会儿怎么回去?”
他抓过白怀林的手机,发现亮了一晚上手电以后,对方的手机也没电关机了。
这会儿他们也没法联系上山上的人。
陆宜铭轻声一咳:“我可以试着自己走下山……”
“那怎么行?!”小渔连忙驳斥了他的想法。
“你才受伤,不能乱动的!”
陆宜铭:……
半小时后,洗漱修整完毕的两人彼此靠近,小渔帮人背上了包:“会重吗?要不我抱着?”
陆宜铭摇摇头,面露难色:“小渔,其实我勉强也能走两步。”
小渔扬起眉头,一副不妥协不退让的样子。
“不行!”他调转身位,来到陆宜铭正前方,背对着自己的主人,半蹲下来。
“上来吧,陆先生!”
陆宜铭犹疑着伸出自己的手臂,攀上小渔的肩膀。
不是,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要让小渔背自己,这未免也太……
下一瞬,小渔把住陆宜铭的膝盖内侧,两腿蹬直,一下就把人给背了起来。
小渔速度很快,脚步也一刻不停,循着来时的路,找寻下山的方向。
陆宜铭感受着小渔全身用力时紧绷的肌肉,手臂绕过对方的锁骨,环住前胸。
他顺带着把脸也埋进了小渔颈间,用力嗅闻着属于小渔的味道。
眉眼舒展,唇角扬起。
这未免也太……爽啦!!!
……
为了接应自己老板,蒋澈跟安保大哥们被迫在车里凑活了一夜。
他刚睡熟,就听自己手机炸出声响。
蒋澈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喂,陆总,你下山了吗?”
“嗯,你们车停在哪?我们马上过去。”
“就在山下,游客中心这里。”
“好,我们快到了。”
蒋澈揉着眼睛,打着哈欠,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下了车。
只是一个哈欠还没打完,他就忍不住用力揉了下自己的眼睛。
几秒后,他又揉了一次。
最终,他才敢确认——
那个被人背着、人高马大但一身娇气、看起来柔弱不能自理的人。
是自己老板,陆宜铭。
作者有话说】
蒋澈:我就说睡眠不足会让人出现幻觉吧?!
第70章
坐上轮椅
◎能帮帮我吗,小渔?◎
半个小时后,陆宜铭和小渔出现在了李承风的办公室里。
李承风看着陆宜铭腿上那兴师动众的包扎痕迹,忍不住挑眉:“这么严重,骨折了?那拍个片子先……”
“不用,应该只是皮外伤,就是伤口有些重。”
李承风还没说什么,倒是小渔先开始劝:“陆先生,还是检查看看吧,万一有什么呢?”
陆宜铭拍拍小渔的手背,话音温和:“不要紧,我没事的,你先出去一下,带上门,我让李医生看看伤口。”
小渔看看陆宜铭,陆宜铭对他点头,看看李承风,李医生也对他点头。
最后他只能答应,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医生办公室。
李承风怕陆宜铭自己动手会牵扯伤口,强行按住对方的手,自己亲自帮人解开纱布,观察伤口。
很快,纱布与止血棉落进废弃垃圾桶里,李承风看着陆宜铭腿上的伤,陷入沉思。
老大夫行医半辈子,腿伤看了无数,但这么浅的破皮伤口倒是第一次见。
“宜铭,你现在下楼,找到院门口那棵老樟树,拿膝盖撞它一撞,留下的伤也比你这重。”
李承风似笑非笑,语气戏谑:“搞那么夸张,就为了骗他?”
陆宜铭也不脸红,他沉眉顺目,并不隐藏自己的患情:“昨晚天太黑了,我视力一般,摸索着缠的,技术又差,只能这样了。”
而且他一直在同小渔说,没什么事、不要紧的。不算骗人。
小渔自己紧张他,他能有什么办法。
“既然这样,我给你换个创可贴,赶紧回去吧。”
李承风懒得跟他掰扯,这小子自有一套还油盐不进,要不是看他跟池渔相处还挺和谐,正直的李大夫都想按着陆宜铭叫小渔快跑了。
但陆宜铭却摆了摆手。
“不急,再多看一会儿。”
李承风:?
“帮我包回去吧,李叔,顺便再给我找个轮椅。”
李承风:?
……
小渔同蒋澈一起,看着护士推着轮椅进了李医生的办公室,一会儿后,他的陆先生就坐在轮椅上被推了出来。
他连忙起身,接过护士手里的陆宜铭,随后带着轮椅转过一百八十度,询问站在门口的李承风:“李医生,陆先生伤得很重吗?”
都坐上轮椅了,看起来似乎挺麻烦。
李承风只看了小渔一眼就偏开了视线,他不愿意骗孩子,但也不想忤逆自己的雇主。
算了,小年轻之间的情趣,他哪管得了这么多呢。
于是他含糊着声音回答:“好好静养,只要不常下地,应该很快就能好了。”
小渔连连点头:“我会看好陆先生的,那其他检查还要做吗?血常规?心电图?CT?要不还是看一下?”
李承风不愿意再听,扭过身子摆摆手:“用不着,拉走吧拉走吧……”
他不想再帮陆宜铭这小子打马虎眼了。
小渔看着李医生的背影,感觉有些奇怪,李医生是个很有医德的好人,他不该对病人这个态度的才对。
但陆宜铭的手已经越过肩膀,抵达他握着轮椅把手的地方,轻轻拍了两下:“小渔,我们回家吧。”
小渔低下头,与背转仰头看他的陆先生对上视线,觉得还是陆先生的命令比较重要。
他咧开嘴,露出犬牙,毫不怀疑:“好。”
……
他们回家后不久,小渔因为犯困被陆宜铭安排去了客房睡觉。
陆宜铭则被蒋澈推进书房办公。
两人隔着距离挥手道别的时候,小渔还有些舍不得:“陆先生,如果你谈完工作困了,也记得休息。”
陆宜铭笑得温和:“我会的,安心去睡。”
小渔“嗯”了一声,鼻音浓重,困意明显。
陆宜铭瞥了蒋澈一眼,后者很识趣地将他推进书房里。
房门一关,陆宜铭就从轮椅上走了下来。
他身形挺拔,步调从容,怎么看都不是一副腿脚不便的样子。
蒋澈眨眨眼,又眨眨眼,有那么一刹那,他怀疑自己掉进了平行时空。
自己是不是看到没受伤版的陆总了?
陆宜铭并不理会蒋澈的诧异,他走到电脑显示屏前,开始查看昨天的谈判的会议纪要。
“我走以后,你们谈得怎么样?”
他声音冷峻,与刚刚在门口的语气完全不同。
就算蒋澈早就习惯了自己老板办公时的状态,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但他毕竟当了这么多年总助,很快就拉满了工作状态,从包里翻出平板和随身工作簿。
“不是很顺利,合作方还是希望我们能压一下报价。”
陆宜铭从纪要里看出了这个信息,他眉头下沉,压着眼角:“之前一轮谈判的时候他们还欣然接受报价,怎么第二轮反倒开始压价了。”
“咳咳,陆总,昨天谈判结束的时候,我跟他们负责人一起抽了根烟。”
陆宜铭视线上移,等待下文。
“他们突然压价,可能是因为接触了报价更低的宋氏。”
陆宜铭紧蹙的眉头松开:“宋氏?他们吃得下这项目吗?”
“我后面也通过各方打听了一下宋氏的动静,他们确实有意抢标。如果成功的话……这会是宋家少爷正式进入宋氏后的第一项贡献。”
“哦,给太子爷冲业绩的。”陆宜铭哼笑一声,语气却依旧冷峻。
“宋归笙……”
没想到在小渔的事上跟这个人打交道还不算,生意的事也要碰到这位少爷。
他留了个心,问了一声:“宋氏的产业,跟丰勉交集多吗?”
陆宜铭印象里,宋氏一直不在同行范畴内,两家集团涉猎的行业也大相径庭,这次宋氏抢标,确实出乎他意料。
蒋澈的回答如他所料:“不太多,也就宋少爷进入集团后才接触了几个新行业,但都在起步阶段,还不至于跟丰勉抢生意……说到宋氏的新行业,我调查发现,他们投了个时新的产业。”
“哦?”
“宠物殡葬,永念公司就是由宋氏控股的。”
陆宜铭抿唇,想到当初永念公司的叶家父子找到自己的时候,口口声声说的是公司濒临破产,实在缺钱周转。
有宋氏在背后撑着,他们怎么可能走投无路?
甚至无故投到丰勉这里来?
“多关注下宋氏的消息,这项目我们筹备了快一年,别在最后关头被人抢了肉。”
“明白。”
两人又聊了一些其他项目的事,最后时刻,陆宜铭说起闲话。
“还有个事,帮我查一下,小渔说他昨天手机摔下山不是意外,是他同学故意推搡了他……他说没什么大事,但我还是担心他在学校受欺负,你毕竟也是江大毕业的,看看能不能查到他平时在学校的状态。”
蒋澈一听,来了精神。
怎么这事儿还涉及霸凌呢?就算只是为了母校的清誉,蒋澈也义不容辞。
只是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居然会有人敢欺负池先生?他们难道不怕得罪陆家吗?”
就算圈子外的人不知道陆家,但丰勉的名头摆在前头,也足够震慑其他人了吧?
“他那些同学都不知道我是谁。”陆宜铭懒散下来,慢悠悠地点开工作邮件细细查看。
他们只知道自己姓陆,连个名字都没有。
小渔的那位寝室长至今还叫他陆先生呢。
蒋澈怔住,没想到池先生平时巴结陆总巴结得那么勤快,在外居然没透露过陆总的身份?
陆宜铭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轻声解释起来。
语调柔和,跟刚刚工作时的又截然不同。
“他哪里会宣扬我的名号,他呀……其实比谁都避嫌。”
……
陆宜铭并没有休息,就算前一晚没睡好,只要投入工作,他照样能精神奕奕处理集团各种事项。
这或许就是他能成为陆家家主的天赋之一。
一直到午后许久,太阳又快落山的时候,陆宜铭才从书房里走出来。
他一边走,还一边不忘推出自己的轮椅。
蒋澈看着自己老板脚步正常地走到轮椅前,随后屈膝后坐,上了轮椅。
蒋助理的表情难以言表。
陆宜铭却像是没看到他的神色一般,自顾自手摇着轮椅就往前冲去。
——李承风本想为他准备一台电动轮椅,但被他以“电动就不方便小渔推了”为由换成了纯手动挡。
蒋澈看着陆总风驰电掣冲进电梯,又一路狂抡冲向客房的身影,有些恍惚。
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少年意气、说他会把所有失业员工通通都召回来的陆宜铭。
很久没见过陆总这么沉不住气的一面了。
……
或许是前一晚睡得实在不太好,小渔这一觉直接补到了傍晚。
陆宜铭悄声滑进客房的时候,他还在酣睡。
哪怕听到了轮椅的动静,小渔也还是没有醒来,他在陆宜铭的注视下翻了个身,咂咂嘴,接着又陷入昏沉。
陆宜铭的轮椅就停在小渔床边,他微低着头,用视线抚过小渔的面颊。
一会儿后,指尖替代了他的目光,轻轻划过小渔的颧骨,顺着流畅的脸型一直转到下颌。
很快,小渔就被这阵痒意弄醒,他从床上爬了起来,视线朦朦胧胧。
“陆先生?你怎么来了?”
刚睡醒的小渔声音里还带着哑,嘎嘎的,并不好听,却能让陆宜铭的眼眸变得晦暗。
“快吃饭了。”陆宜铭随口诌起来,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有多理直气壮。
“我想先洗个澡。”
他压低声音,颗粒感很重,质感凹凸不平。
“能帮帮我吗,小渔?”
作者有话说】
陆总:可不能愈合啊我的好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