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被虐文大佬盯上后》 1、小渔走了 “陆总,到了。” 坐在后排的男人缓缓睁开双眼,视线聚焦,随着侧头的动作转向车窗外。 车外有人在等,三五个,分了两排。 见车门打开,前排最显年龄的一个中年人两步上前,腰有些弯,面容肃穆,唇角却扁平,仿佛在笑的过程中被人施咒定住。 中年人话音恭敬:“陆总,令宠的遗容遗体已整理好,您可以去做最后的道别了。” 这不是陆宜铭第一次亲面死亡,却是他第一次觉得死气发寒。 宠物太平间温度太低,光线也不明朗,昏昏沉沉,清清凉凉。 他的小渔就在这里,挨了一整夜的冷。 其余人给了他和小渔单独道别的时间,此时这里静谧,死寂,落针可闻。 定制皮鞋擦过地面,发出脆响,节奏不快,就那样慢慢地挪到了冰柜边。 陆宜铭终于看到了小渔,他的小狗。 小渔是一条金毛寻回猎犬,毛色很浅,看着比其他金毛要新些,可如今新新旧旧的,都没了讨论的意义。 小狗的遗体被安置得很好,四足横躺,前爪微弯,闭目停息,看起来乖巧又安静。 好像他只是玩累后在这里安睡。 陆宜铭双拳握紧,肌肉因过度用力而发颤。手臂上的伤口似乎崩开了,这会儿发疼。 他重喘两声,嘴唇抿得很死,视线只在小渔身上落了一瞬,随后一直凝着冰柜一角,不敢回看。 陆宜铭稍缓了一下,才又慢慢看向自己的小狗。 他张开嘴唇,随后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旧钟般响在半米之外,哑得不成样子。 “小渔?” 尾调上扬,是个问句。 随后,他死死盯着小渔安眠的模样,盼望着小狗能动动扇叶般的耳朵,或者动动带着小斑块的鼻尖,甚至是猛地抬起脑袋来,咧开嘴冲自己哈气。 可什么都没发生,小渔还是静静地躺在那里,悄无声息。 陆宜铭终于意识到,他的小渔,是真的走了。 …… 半小时后,陆宜铭坐在车上,沉默地听助理蒋澈叙述。 “小渔是昨天十点被发现不对劲的……” 陆宜铭看着车窗外湿润的景色,右手抚住左臂上的患处,牙根咬得很紧。 十点,那是他离开庄园后不久出的事。 “被发现的时候,置物架上的巧克力都已经被小渔吃了,所以他才……” 陆宜铭晨跑回来习惯先吃块黑巧克力,庄园的姜师傅会每天为他在置物架上备好,他记得昨日阴沉,自己怕没胃口用餐,巧克力吃的少,只抿了一块半,那剩下的三块半应该都进了小渔肚子里。 那份量和浓度,足够毒死一只小狗了。 “小渔被送来宠物医院后进行了洗胃和手术,但还是没能撑过晚上八点……” 陆宜铭昨晚本该参加一个江城的商会活动,管家庄锦打电话来通知他小渔危急的消息后,他第一时间退出活动,独自驱车前往宠物医院。 他本该在七点半到达目的地,但车行至半路时,他遭遇了车祸。 陆宜铭右手握紧,突然攥住手臂,猛烈的疼痛让他回想起前一晚—— 电话里是一声声紧急的催促,“陆先生,您可以在十五分钟内赶到吗,小渔恐怕快坚持不住了”。耳畔是智能助手提醒他的声音,“您已超速,请减速慢行”。而车窗外是秋来的一场大雨,浇得整条环城公路都有雾色。 就在那一片混乱中,一辆车从拐角处逆行而来,叫停了这一切。 他本可以避免车祸,但车速过快,人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发生了碰撞。 当陆宜铭因过度紧张与手臂失血而昏迷过去前,他仿佛看到了小渔就蹲坐在自己身边,不时用脑袋顶顶自己胳膊,发出轻轻的呜声。 他当时想,他的小渔要孤零零地走了,留下他一个,孤零零地活着。 他这主人真不称职,合该小渔要走。 陆宜铭再次睁开眼,视线变得清明许多,他垂眸看向自己绑着纱布的手臂,一片殷红竟让他好受了些。 “让姜师傅走,我不想再看到他。” 既然事情已无法挽回,那他只好用活人的规矩做些清算。 姜师傅没能按照规定及时收起置物架上残存的巧克力,是他失职。 一直在开车的管家庄锦听到这话,顿了下才答:“少爷,姜师傅已经在庄园里二十年了……” “开了。” 陆宜铭落下判词,字字冷硬。 庄锦轻叹一声:“是,少爷。” “昨天逆行跟我撞车的人在哪儿?”陆宜铭启唇,又问一句。 他的助理蒋澈连忙应答:“在医院,据说他还没醒。” 蒋澈回头说话,目光不经意落到了他老板的手臂上。 那一片红与淡淡的血腥味足够让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等了两个呼吸,才试探道:“去医院吗,陆总?” 陆宜铭向后靠倒,身体与车座贴合。 他阖上眼,下颌线冷硬,喉结缓缓滚动,声音模糊。 “嗯……” …… vip病房内静静悄悄,无人打扰。 陆宜铭就坐在病床边的沙发上,右手肘撑着扶手,拳面托着腮,人却坐得不歪,矜贵得体如雕塑。 他看着病床上的人,医生说病人身上并无明显外伤,体征也正常,照理不该昏迷这么久。 既然没事,那也该快醒了,陆宜铭倒是有耐心,他不信有人能没事装睡装一整天。 池渔。 他把这个名字放在心里绕了两圈,暗自冷笑。 没想到跟自己相撞的会是他——三年前他正式成为陆家家主、掌管丰勉集团时,跟池渔有过一面之缘。 对方是丰勉合作方池朝阳的儿子,被人带来晚宴见世面的。 陆宜铭当时还评过对方一句“真巧,我的小狗也叫小渔,你长得有些像他”,事后想想那话有些冒犯,果然池渔后半程瞧着也怏怏的,显然心存芥蒂。 而如今…… 陆宜铭表情淡漠,视线里透着冷。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人,他理应能见到小渔最后一面的,如果不是因为对方在车道逆行,他的小狗也不至于在孤单中咽气。 此刻,他看着池渔鼻尖偏左处的小痣,暗想这人凭什么拥有与小渔同样的名字,凭什么拥有与小渔同一位置的标志,这人凭什么…… 忽然,视线里那粒小痣动了下,随后是嘴唇,眼角,整张脸。 陆宜铭看见病床上的人醒来,睁着眼,发出轻轻的一声“啊”,那双眼眸与小渔很像,瞳色不深,眼睫却长。 他心里生出痛恨,厌恶如藤如蔓,缠得他喉咙发紧,反胃欲呕。 在对方投来视线的瞬间,陆宜铭出声,宛如鬼判。 “池渔,因为你,我错过了我家小狗生前最后一面,这份债,你打算怎么还?” 2、我当你狗 在小渔的认知里,自己是家里的嫡长狗,那他就是能称霸庄园、为所欲为的。 包括主人吃剩下的巧克力,也该是他的! 毕竟在庄园里,主人第一他第二嘛。 结果没想到那巧克力好吃是好吃,就是费命,他在持续许久的钝痛后,闭眼直达天堂。 天堂没他想的那么美妙,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只边境牧羊犬。 边牧称自己是时空局的摆渡犬,负责接引每一只书中小世界的npc狗狗,小渔作为虐文小说《与豪门大佬撞车后》的重要炮灰狗狗,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理应前往下一个小世界打工。 但边牧大哥稍稍低头,前爪翻过条例,沉沉地通知小渔:“这里似乎有意外,你本该只吃一块半的巧克力,但你多吃了两块,导致肾衰竭过快,提前去世了……” 小渔皱眉耷拉眼,悻悻地望着边牧大哥。 “因为你的提前离世,主角攻陆宜铭与主角受池渔发生车祸的时间也有了偏差。” 小渔不再皱眉,而是瞪大了小狗眼:“什么?主人他出车祸了?!他没事吧?有没有痛痛?” 边牧没搭理他的问题,继续通知:“因为这点偏差,直接导致了主角受的离世,也就是说,小世界里此时已经没有主角受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小渔居然听得懂边牧在说些什么,他整只狗一颤,意识到如果小世界里没有主角受的话,那小世界崩塌,他的主人也会消失。 “时空局准备把主角受送回去,走重生路线,但主角受在得知后续虐文发展后很不乐意回去,他声称自己既然因为意外脱离了小世界,那他就应该得到补偿,不再回去,否则他将举报其他工作人员失职……” 小渔表情空白:“那怎么办呀大哥!” “所以,”边牧大哥抬起眼皮,智慧的眼里闪过狡黠,“小渔,作为意外的发起者,你理应对小世界负责。” 小渔愣住:“啊?我?” “我们会将你送回小世界,你将继承主角受的记忆与身份,与主角攻继续纠葛,并与对方相伴一生,你愿意接受这个任务吗?” 小渔“咕噜”一声。 变成人,跟主人相伴一生吗? …… 池渔长得标致,如陆宜铭以前所说,他长得像一条小狗,黑棕微卷的头发,圆眼翘鼻,嘴唇不薄不厚,却带着浅浅的红,与暖白皮相得益彰。 那张睡美男的脸终于有了异动,双眸睁开,水色铺天盖地。 小渔醒来后,先是茫然,怎么这里也是白白的,空空的,他还没离开天堂吗? 再是兴奋,因为他接收到了原主的认知,他明白过来,这是在医院,他刚经历过车祸,所以会出现在这里。 小渔眼珠子动了起来,随后是脑袋,四处观瞧,哪儿都新奇。 主人以前没骗他,这个世界真有那么多颜色,天花板是白色,床单是蓝色,午后的光线是浅金色,窗外树木是绿色,窗边沙发是暗红色,而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是黑色。 男人?主人! 小渔先于原主的记忆认出了陆宜铭。 他张开嘴,想像以往一般用叫声与主人打招呼,但刚一出声,听到的不是“汪呜”,而是一声轻轻的“啊”。 小渔:…… 好诡异的声音。 此刻的陆宜铭静坐在沙发上,虽然没有舒展开,却能叫人看出他身量高大,体格健硕,黑色短发下是一张俊美的脸,眉压得很低,眼神阴郁,显出冷意。 小渔感觉主人看着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巨硕了,却也没以前那么温和,投来的眼神像小刀,扎得他心里直慌。 他以前在主人身上见过那种眼神几次,因为太少了,反倒印象深刻。 每次都是在他偷吃野猫粑粑后。 主人每次都会一边这样盯着他,一边命令:“小渔,吐出来。” 他尝试过趁乱吞咽,结果就被送去了医院洗胃,那种感觉很难受,导致他会持续很久不作案,直到忘记了痛苦才会再次尝试吃猫粑粑。 而此刻,他的主人就在用这种眼神盯着他,还辅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淡的声音。 “池渔,因为你,我错过了我家小狗生前最后一面,这份债,你打算怎么还?” 小渔的脑子现在可以很快地处理语言信息,他明白过来,主人确实是在生气。 但生的不是小渔的气,而是主角受的气。 他有些高兴,想说没事的,自己没有死,小渔还活着,但一想开口就觉得大脑刺痛,舌头不受控制。 是了,边牧大哥说过,他不能向外传递自己是小渔的讯息。 于是高兴散去,他只剩恐慌,主人在生气,而自己就是他认定的生气对象。 小渔想起自己过往的工作,他是一条抚慰犬,最大的任务就是安抚目标的情绪,帮助目标稳定。 可惜在很长时间里,主人情绪都足够稳定,他根本没有工作机会,导致他的工作能力退化了个彻底。 他只能呆呆地看着陆宜铭,幻想对方能自己平静下来,不再散发冷气。 但房间里安静的时间越久,陆宜铭身上的冷意就越明显。 一阵静默过后,就见他右手握拳,在黑色衬衣的反衬下,手臂上的青筋愈发明显,鼓胀出难藏的愠怒。 “说话。” 小渔被那声催促吓得一颤,圆眼里盛满张皇。 猝不及防地,他与陆宜铭对上了眼。 陆宜铭双眸通红,压着重重情绪,他眼角有湿意,不知是出于悲痛,还是出于愤恨,抑或是两者都有。 小渔不喜欢看到主人这样,很不喜欢。 他缩着脖子,有些怕,也有些难受。 他脑中有不少人类处理这种情形的经验,欠债还钱,大家好像都这么做。 但主人缺钱吗?陆宜铭要的真是钱吗? 哪怕人类的大脑已经足够好用,但小渔还是想不明白该怎么妥帖处理这些事。 于是小渔不再想了,人类的经验不好用,他要用小狗的经验。 小渔手撑着床,让自己坐起来了一点。 等自己全然安坐后,他才凝着陆宜铭的双眼,一字一字认真说道。 “那、那我当你的狗,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陆宜铭:? 3、小渔得乖 一狗去,一狗来。 池渔欠陆宜铭一只狗,那他小渔还一只就是了,很公平。 小渔很满意这个方案,他并不在乎什么主角攻与主角受的纠缠,他只想留在主人身边,只想继续做主人的小狗。 他心中默念,拜托拜托,一定要答应。 陆宜铭脸上露出错愕,随后又与冷峻夹杂在一块儿,呈现出复杂。 他看着池渔与自己对视时过于真诚的表情,一下子没分清对方说的是玩笑还是真话。 但他脸上的复杂很快收敛。 “当我的狗?好啊。” 陆宜铭站了起来,长腿一步跨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池渔,他眸子晦暗难明,叫人看不清。 “陆家庄园正好缺条狗。” 他不再看池渔,转过身,背影挺拔却显孤独。 “既然你醒了,就起来,回庄园。” 回庄园? 回家! 小渔立刻掀开医院的薄被,翻身下床。 他看看摆在床边的鞋子,纠结了下还是穿上。 就那一会儿的工夫,陆宜铭已经快走到门边,准备离开病房。 小渔怕他丢下自己,连忙唤了一声:“主人!你等等我呀!” 人类话就是好使,可以直接表达诉求,都不用叫主人猜。 看,主人这不就停下了吗? 陆宜铭后背僵直,回头投来的眼神复杂。 小渔没看明白,歪着脑袋:“怎么啦,主人?” 陆宜铭嘴唇一颤。 “我没有那种特殊癖好。” 小渔:? 只见他主人又沉下眉眼,冰凉的字眼蹦出来。 “我姓陆,以后在庄园里叫我陆先生。” …… 陆家庄园位于江城边郊,占地很大,却不显山不露水,如果不是跟陆家有渊源的人,根本不会知道江城还有这样的地方。 回陆家的一路上,小渔趴在车窗边,手掌撑着闭合的窗户,鼻尖也怼在上头,一呼一吸,落下薄薄一层雾珠。 负责回程开车的管家庄锦不停地瞟后视镜,几度欲言又止。 只是每次他刚想开口,就会被池渔那带着少年气的声音打断。 “陆先生,那儿有小猫!” “陆先生,是小河!” “陆先生,那邪恶摇粒绒冲我叫!” 但陆宜铭从不接话,更不抛话,他绷着一张阴沉的脸,低头处理工作消息。 庄锦虽然不知道少爷为什么要把与其发生车祸的男人带回家,但他很是为这池先生捏把汗。 太聒噪了,少爷不喜欢。 他有点想劝池先生安静些,又有点心疼这句句没着落的年轻先生,甚至想应两句。 只是一时犹豫,他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车开回庄园内,一停稳,陆宜铭就下了车,没半句闲话,更没拖延的动作。 显然是不想再在这空间多待一秒。 反倒是小渔,他被困在车里,不知道要怎么开门。 眼见陆宜铭走远,小渔有些急,扭头一看,发现庄锦正盯着自己瞧。 他连忙抿着唇,圆眼透出无辜,朝人求助:“庄叔叔,可以帮帮我吗?” 小渔深棕色的眼瞳占了眼眶大半,在车厢这种光线不足的地方看去,可怜极了。 庄锦感觉到会心一击,实在不忍心苛责这看起来没什么常识的年轻先生——可能人家只是没坐过这款车,这算不得什么。 于是,陆家庄园的管家、看了两辈人的陆家扈从元老,亲自下车为池渔开了车门。 小渔从车里钻出来后,瞬间咧开嘴笑了。 他牙很白,笑的时候露出标准的八颗,在别人脸上容易被说假笑,可小渔瞧着却十分真诚。 “谢谢庄叔叔!” 小渔说完,立刻转身奔着陆宜铭而去:“陆先生!等等我呀!” 脚步不停,微尘飞扬。 庄锦看着那位池先生跑起来一晃一晃的背影,总觉得……似曾相识。 …… 陆宜铭听到了池渔的呼喊,却不想理睬。 他已经开始后悔了。 本意是把人带回庄园慢慢磋磨,等他什么时候觉得对方还够债了,再把人给放走。 但经过这一路的耳膜轰炸,陆宜铭觉得自己带回来的并非怨敌,而是麻烦。 背后又传来一声“陆先生”,清脆洪亮,响彻庄园。 陆宜铭闭闭眼,换上住家阿姨为自己备好的拖鞋,迈步进庄园别墅,没有回应,也没有停留。 小渔眼见着陆先生进了别墅,慌忙跟上。 结果刚踏进门庭,就对上了住家阿姨王湛温温柔柔的笑。 陆家的扈从都接受过良好训练,见到陌生客人时,不论如何震惊,都不会流露出排斥,只会像王湛一样,一边笑着一边递来客人用的拖鞋。 小渔再次露出微笑,对王阿姨说了“谢谢”。 他换好拖鞋后,就见陆宜铭已经转身进了内部电梯,不知他会去哪,是去书房还是卧室还是健身室,无论去哪,小渔都想跟着。 这是他的习惯。 陆宜铭在家时,小渔总会跟在对方身侧,没道理自己变成人了就不能跟的。 只是他刚迈进别墅,脚步倏然停住。 ——他还没擦爪子。 小渔外出回来后,总是要擦爪子的。 而且这项任务十六年如一日,都由陆宜铭完成。除非陆宜铭出差。 小渔曾经也有过不听话的时候,有次他故意一回别墅就往里踩,不听陆宜铭指令就在客厅里乱跑。 那样做的结果就是陆宜铭被父母罚了一整天的禁闭,不论小渔在禁闭室门口如何等如何叫,那扇门就是不打开。 陆宜铭被罚一整天,小渔也就在门口等了一整天,等次日陆宜铭出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湿巾为小渔擦了爪子。 小渔还模模糊糊记得陆宜铭一边为自己擦拭趾缝,一边轻声同自己交代。 “我不怕父亲母亲罚我,我只怕他们说我管不好你,要把你送走……所以小渔,乖一点,好不好?我们都得忍到长大。” 那时的小渔懵懵懂懂,他听不太懂人话,但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 所以后来的小渔再也没不擦爪子就进别墅。 如今回想起来,小渔全明白了。 是自己不乖,才会让陆先生受罚的。 门庭处设有矮长凳,小渔蹭过去,坐了下来。 他的视线投向别墅里面,盯着电梯上行,直至消失不见,他才把目光收回来,投向自己的手。 小渔看到的不再是一双毛茸茸的宽爪子,而是一双白净修长盖着浅青色脉络的手。 这双手出门摸了很多东西,是脏的。 他将手放上膝盖,随后挺直腰背,规矩坐好。 小渔想,他得乖,他要等陆先生想起他来,为他擦完手,再干干净净进别墅。 他可是好狗狗。 4、给我擦手 庄锦停完车,回到别墅里来,还没进门就看见那位年轻的先生乖巧坐在门庭处。 庄锦:? 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明白,他也不好意思问。 与其问这陌生人,他不如问自家少爷。 庄锦在陆家做工几十年,照顾了两代人,正是因为他工龄长、资历深,他才能循着以前的习惯叫陆宜铭“少爷”,而不是“陆总”。 一如此刻,他刚进书房,就直接问起了陆宜铭。 “少爷,那位池先生是……” 陆宜铭坐在电脑前,一边听对方问话一边点开邮件。 “他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赔钱没用,说要来庄园当狗。”他骨节分明的手放在键盘上,敲出嗒嗒的声响,闲聊办公两不误,“恐怕还得麻烦你给他找点活干,正好姜师傅走了,让他替姜师傅工就行。” 庄锦一听,心生疑虑:“他来陆家不会是……” 陆宜铭扯开唇角,却没笑意:“我不管他是什么目的,既然他自己说要当狗,那当就是了。” 他见过不少投机取巧的人,但在他这里成功获得好处的寥寥无几。 如果池渔真是带着目的来陆家的人,那他也不介意陪人玩会儿。 他很少输,尤其是当上家主后。 庄锦听明白了陆宜铭的意思,后背发凉。 他家少爷很少会注意到其他人,一旦注意到了,那人必遭殃。 想到刚刚在矮凳处看到的池渔,庄锦语气拖了下:“池先生坐在外头也是您的吩咐吗?” 陆宜铭敲键盘的手一顿,嗒嗒声暂停。 “什么坐在外头?” “就我刚进来的时候,看到他在别墅外坐着,也没进来,是您的意思吗?还是说需要我叫一下他?” 陆宜铭视线重新聚焦到电脑屏幕上。 键盘声再次响起,甚至比之前还要密集。 “不用管,”陆宜铭敲下一个句点,语气凉薄,“爱坐哪儿坐哪儿,一条狗……” …… 小渔回到庄园的时候就是午后,这会儿日头西行,光线收拢得很快,老天爷真小气。 他坐得有些累了,挺着腰也累,塌着腰也累,往别墅里看看,还没有陆先生的影子,于是他百无聊赖地趴下来,脸贴着凳面。 庄园内外偶尔会有人走过,小渔好奇的时候会坐起来看看,但大部分时候他只会掀开眼皮看一下过路人。 其他人对他来说没什么吸引力,他只想着陆宜铭什么时候才会出来给他擦手。 不会一会儿叫王阿姨给他擦吧? 他不太乐意,王阿姨手劲儿有点大,擦得他趾缝疼。 庄叔叔也不行,他不太懂怎么擦,只擦爪面,缝缝里根本不碰。 还是陆先生最好,又温柔又仔细。 小渔正漫无目的地想着,忽听别墅内传来异响,随后四周灯光亮起,照得他眼睛酸疼。 这世界未免太亮了。 庄园的灯光做好了入夜的准备。 小渔手推凳子,从上头弹起来,他端坐好,脑袋往别墅里伸。 是陆先生要出来了吗? 他等了十分钟,没有人。 二十分钟,没有人。 三十分钟,还是没人。 于是小渔又趴回了凳子,他想,这可能是陆先生的考验,看他到底是不是一条乖狗狗。 哼哼,他才不是那些冒冒失失的小狗呢,他会等到陆先生的考验完成的。 …… 陆宜铭处理完昨晚与今早堆积的公务后,才来到餐厅准备进食。 王湛为他做好了晚餐,份量不大,各种食物经过水煮烘烤等简单烹饪后堆在一起,成为陆宜铭的晚餐。 陆宜铭对此习以为常,他从小到大都是吃的这些,营养搭配足够就行了,味道他并不在意。 只是这次,他刚进餐厅,还在一旁分餐的王湛就忍不住发问:“陆总啊,门口那个客人吃不吃饭?我倒是做了……” 陆宜铭手搁在椅背上,指尖一敲。 “他还在门口?” 工作太投入,他都快忘了门口还有个人。 王湛细窄的眉毛扬起,语调百转千回:“当然啊,他都坐一下午了,哪儿也没去,不知道为什么,我问了庄锦要不要把人叫进来,他说不用管的……” 她说到这里,语气忽然散了:“是不是该把人叫进来的?” 陆宜铭指尖又敲一下:“没事,接着分餐吧。” 他眉头微蹙,脚步往外转。 不知道这人搞什么鬼,净做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 别墅大门阖了半扇,门庭处光线不明,如果不是提前知道,根本没人会注意到外头还有个人。 陆宜铭视力不错,老远就看到躺在长凳上的池渔。 敢在陆家门庭处躺着,他还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他走到大门口,身形高大,挡住了别墅内许多光线,一张脸躲在背光处,叫人辨不清是什么情绪。 小渔被遮挡的光线提醒,终于注意到了来人。 他腾地坐起,手再次规矩放在膝盖上,仰着头,露出白牙,圆圆的眼睛里带着喜悦。 “陆先生,你来啦。” 陆宜铭沉着脸,自上而下审视着池渔。 但无论如何,他都无法从对方的笑里找出破绽。 那笑容真诚得无懈可击。 于是他只能接着问:“为什么不进来?” 陆宜铭故意压着声,他音色低醇,咬字也慢,钝刀磨肉般给人施压。 但眼前的年轻人似乎并没有被他的话给击中。 池渔扬起下巴,脸上笑意更盛。 他伸出手来,十指张开,手心朝下,比体测还直挺。 接着,池渔抬了抬头,鼻尖的小痣跟着他的动作晃了两下,得意逼人。 他嘴唇张开,嗓音因为许久没说话而有些哑,音域靠前,像小孩子撒娇。 “因为我在等你呀。” 池渔说着,站了起来,手却没往回收,反倒随着他前进的步伐更往前伸了些,怼在陆宜铭胸口的位置,差一点就能碰到黑色衬衣。 “给我擦手吧,陆先生。” 陆宜铭:? 5、他是个人 陆宜铭目光沉静,凝着池渔,久久没有说话。 停顿了太久,反倒不知道第一句说什么好。 小渔看看陆宜铭难言的表情,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他收回双手,指尖攥进掌心,指甲扎得手心有点疼。 自己又做错什么了吗?陆先生怎么看起来又不开心呢? “陆先生?”他第一遭做人,哪怕脑子里有池渔过往的经验,但他还是看不太懂陆宜铭的意思。 陆先生以前明明很好懂的。 在小渔视线的跟随下,陆宜铭翻转过身,又进了别墅。 小渔吐出口气,这是要帮自己的意思? 他连忙跟上,一步一步挨得紧。 陆宜铭停下时,池渔就站在他身侧,左前肩贴着他右后背,热度隔着衬衣传来,十分明显。 太近了。 他侧退一步,与池渔保持住社交距离,连眼神也满是提防。 陆宜铭取过置物架上的湿巾,独立包装,轻巧便携。 小渔的目光跟随着陆宜铭的手往前,往上。 好奇怪,置物架上空了不少。 这置物架是陆宜铭特地为家里小狗安置的,原本放了牵引绳、飞盘、鸭肉干之类的宠物用品,只是现在上头除了湿巾、发带这类人类用品以外,并不见小狗专属物件。 小渔低眉,眼尾下垂。 以前那个小渔的痕迹,就这样被抹去了吗? 但他就沮丧了一下下,因为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现在当务之急是叫陆先生为自己擦手。 小渔眼见着陆先生取下湿巾,连忙顺从地伸出手去。 接着,他看见那袋湿巾从陆宜铭的手里飞了出来,往自己的方向划了个弧线,落进他手心里,但因为手掌绷得太直,还没做好接受的准备,于是湿巾又掉头摔向了地面。 “啪嗒”一声后,湿巾平躺在了小渔脚边,没半分生气。 陆宜铭像是没注意到一般,拧过身体,往楼梯走。 连一个多余的视线都没给小渔。 小渔看着他的背影,张张嘴,想再唤一声对方。 可陆宜铭像是知道他的意图一般,先他一步发声:“池先生好歹也是成年人了,擦个手而已,还要我来吗?” 想制造互动?门都没有。 小渔愣愣地看着陆宜铭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尽头,随后低下脑袋,看着脚边的湿巾。 是哦,他现在是人了,他可以自己为自己净手的。 小渔蹲了下来,微卷的头发盖住大半张脸,眼神柔软,撕开湿巾的劲道也轻。 没关系的,他能自己为自己擦手了,他还是好狗狗。 …… 池渔出现在餐厅的时候,陆宜铭已经坐在了餐桌主位上。 他吃着餐盘里的牛肉,一次放进嘴里一块,一块要咀嚼多下,直到肉块成了肉糜才吞咽下去。 全程安安静静,不会分心去看什么电子产品,也不会掺和进工作的事。 进食对于陆宜铭来说,是单线进程,旁的事加不进来,他也不会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小渔照例先闻了闻餐厅里的味道,人类的鼻子好像没那么好使,他虽然能闻到香味,但似乎没以前诱人? 王湛看见他,把分好的餐盘往里推了下。 “池先生,已经准备好晚餐了,来这儿。” 小渔圆圆的眼睛很亮,葡萄似的:“我也能上桌吃饭吗?” 他以前吃饭也在餐厅,但不在桌上——小狗是不能上桌的——他有自己单独的用餐区。 只是他往熟悉的角落里看了眼,发现餐垫也好、餐桌也好、专用食盆也好、水碗也好,都已经消失不见,那里空空荡荡,仿佛从来都没有小狗在那吃过饭一般。 小渔心也跟着一空。 庄园里好像真的没了自己以前存在的痕迹。 怎么收拾得这样快呢?明明自己昨天还在这里生活呀…… 他看向正在用餐的陆宜铭。 是陆先生不在乎小渔了吗? 陆宜铭感觉到了黏在自己后脑的眼神,本不想理,但听对方问的那句话,心里发寒。 小狗是不能上桌吃饭的,这是陆家一贯的规矩。 小时候是父母不让,后来是小渔自己听话习惯了不上桌。 他不自觉地瞥向过去小渔进食的角落,如果现在小狗还在的话,估计正坐在垫子上、垂着脑袋吃个正香。 小金毛的尾巴很大,铺在地上如一团笤帚,吃饭是他最愉悦的时候,尾巴轻轻摇摆,能把垫子上的灰都扫开。 可如今,他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小狗了。 陆宜铭喉咙发紧,吞咽的动作变得很慢,额前碎发挡住双眸,一片细碎不叫人看见。 “你是陆家的狗,”陆宜铭突然开口,声音在餐厅里有些突兀,“怎么上桌吃?” 他故意挑了“狗”字,安在池渔头上,想看看这人受屈辱的模样。 “陆总,”王湛撑着桌面,语气犹疑,“池先生他……” 好歹是个人。 谁知下一秒,小渔笑起来,仿佛并不觉得陆宜铭的话有问题:“是呀,我也觉得不该上桌的。” 王湛:? 这是正常孩子吗? 小渔自己走到了平时吃饭的地方,自顾自蹲下来,他仰着脑袋,冲王湛笑:“我在这里吃,王阿姨。” 在王湛应答行动的时候,陆宜铭一边食饭不停,一边用余光打量那角落。 池渔视线跟着王湛,唇角未落,一副等着开餐的愉悦模样。 陆宜铭咬合的动作稍停,几秒后才继续开始。 这人就没自尊心吗?怎么演得这么好。 跟陆宜铭不同,小渔吃东西很快。 龙卷风摧毁停车场!大海啸冲击半山腰!热岩浆蛄蛹大气层! 好心的王阿姨还是为他准备了小板凳与小桌板,虽然小渔这样一个成年男性坐在上头显得可笑,但这完全不会影响他吃饭的速度。 他甚至都不用料汁,也能将水煮菜猛猛往嘴里塞。 小渔咽下最后一口的时候,陆宜铭才刚开始吃碳水。 熟南瓜被放进那张嘴里,像是怕被人抢走一般,陆宜铭的嘴唇很快闭合。 随后咬肌开始运动,食物被牙齿切碎砍断,筋骨分离。 全程陆宜铭都不会有什么表情,不见得有多不开心,也不见得多开心。 小渔望着陆先生的动作,不自觉跟着咀嚼起来,对方吞咽的时候,他也跟着吞咽。 ——他知道自己已经用完这餐,但他就是觉得陆宜铭的饭比自己的要好吃一些。 几轮动作下来,陆宜铭终于忍无可忍,再次于用餐中途开了口。 “吃完了就去找庄叔,听他安排。” 小渔缩了缩身子,盘腿窝在角落,不太乐意的样子:“我不能跟着你吗,陆先生?” 但陆宜铭只冷冷扫了一眼:“你不想听话?” 仿佛下一句就要跟“不听话就滚出庄园”。 小渔怂了,陆先生的命令,他只能听的。 他不情不愿地推开小桌板,一步推着一步离开了餐厅,只余还在进食的陆宜铭与看顾的王湛在原地。 少了个人后,餐厅里果然清净不少。 陆宜铭继续开始用餐,一口一口吃得匀速。 麻利的王湛去角落里收拾小渔的餐桌,一看才发现这年轻先生什么都吃了,就剩下菠菜没动。 她觉得好笑,同陆宜铭搭话:“陆总,这池先生挑食呢,不爱吃菠菜,这点跟小渔一模一……” 话没说完,她先噤声。 王湛小心觑着陆宜铭。 后者放下筷子,取过手边的纸巾为自己擦嘴。 他长睫垂落,盖住眸中许多情绪。 “巧合而已。” 陆宜铭声音低缓,却很明显有不快。 “他怎么跟小渔比。” 6、陪你睡觉 小渔刚出餐厅,就碰到了拿着一包物品的庄锦。 “庄叔叔!”小渔几步奔向庄锦,笑脸相迎。 庄锦把东西递给他:“池先生,这些是您的个人物品,拿好。” 包里是手机钥匙证件之类的杂物,之前都放在医院,陆宜铭的助理蒋澈已经把所有东西都检查与调查了一遍,确保信息准确且无违禁品后才把这些送来了庄园。 小渔懵懵的,看着这些东西,总觉得陌生。 但原主身体的肌肉反应很快就教会了他各种东西的用法,比如手机,他一拿起来就知道要如何解锁。 小渔把东西都收好,再次冲庄锦笑:“谢谢你,庄叔叔。” 庄锦又被会心一击,这位年轻先生的笑容十分有感染力,让他不自觉想起以前的小渔——如果小狗还在,估计能和这位池先生成为好朋友。 他礼貌摇头:“份内之事。” 随后,他带着小渔去了客房。 …… 餐后,陆宜铭与送东西来的蒋澈简单聊了几句。 两人在书房里,一个看着落地窗外的夜幕,另一个盯着平板上的信息。 他们共事多年,沟通有自己的习惯,总是蒋澈先把事说完,陆宜铭简单给出几句示下,节奏很快,效率很高。 但这一次蒋澈说完,陆宜铭久久没有回答。 高大修长的背影嵌在黑夜中,肩头平直,身形挺拔,从蒋澈的角度看去,他老板总带着几分清高,如衣不染尘的修士。 他无意探究上位者的心思,但不知为何,此刻的陆宜铭看着似乎有点……孤独? 很快,他就听到了陆宜铭的声音,低沉,压着情绪:“所以,池渔为了赶上别人的生日宴,就选择了逆行抢路?” 蒋澈补全信息:“他是为了赶上宋归笙的生日宴。” “区区宋家,也值得……”陆宜铭抢白一句,却很快打住。 他与小渔的最后一面,就断送在这样荒诞的理由里,他实在无法接受。 压了一整天的火,此刻再次复燃。 蒋澈感觉到了陆宜铭周身的低气压,忍不住劝了句:“宋家少爷和池先生从小一起长大,是竹马关系,他们感情深厚些也正常。” “正常。”陆宜铭嗤笑一声,“罔顾华国交通法的正常吗?” 蒋澈划开与陆家法律顾问的聊天界面,时刻做好准备。 “陆总,如果需要法律介入的话……” 他其实并不希望自己老板跟池先生走到那步,毕竟车祸当时,他老板也超速了,真追究起来,两人谁也落不着好。 但蒋澈明白,面对小渔的事,陆宜铭不可能轻拿轻放。 就在他等待下一步指示时,他看见陆宜铭转了个身,那张常年不见情绪的脸上挂着疲惫,但目光灼灼,燃着火。 “用不着法律,他池家少爷,不是已经来我陆家做狗了吗?” …… 小渔在客房里洗过澡,换上庄锦为他准备的睡衣,随后想着自己该去向哪里。 他脑子里还有原书的印象,原主池渔并不愿意来陆家,但出于愧疚,池渔还是在庄园里做起了佣人。 在那期间池渔做了不少脏活儿累活儿,这日子可把他这从小没吃过苦的小少爷给磨急眼了。 小渔无法跟原主感同身受。只是在陆家干活儿而已,能为陆先生出一份力,那不是好事吗? 总比他以前当小狗的时候,光看着别人干活,自己手笨脚笨只能在一旁待着好吧? 小渔没多想这些问题,他的小狗脑袋转动一天了,他需要休息。 但去哪里休息呢?客房吗? 可天底下哪有小狗跟主人分开睡的?! 他没多纠结,趿拉着拖鞋,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陆宜铭的卧室。 得益于人类的身体,现在就算门关着,他也可以用手开门了。 比如现在,手腕带动手掌在门把手上轻轻一拧,锁舌弹开,陆宜铭的卧室展现在他眼前。 与卧室一同展现出来的,还有衬衣脱到一半的陆宜铭。 陆宜铭:? 小渔稍稍偏着脑袋,露出微笑:“陆先生,你在呀。” 陆宜铭衬衣的纽扣已全部解开,此刻那布料就只是挂在他身上,黑色衬得他内侧肌肤更白,肌肉线条若隐若现,因为突然的冲击,核心收得更紧实了些。 他立刻背对小渔,右手拢住自己衬衣。 “出去。” 陆宜铭声音冷冽,但小渔就好像没注意到他的情绪一般,把门一关,直接走了进来。 小渔:“陆先生,我是来陪你睡觉的。” 陆宜铭:? 那高大的身躯又转了回来,直面小渔。 陆宜铭眉头紧蹙,唇角压平,只是耳根泛起了可疑的红。 “连我房间在哪都摸透了,池渔,你真是来陆家还债的?” 小渔没听懂前半句,但他听懂了后头的,于是点头:“是呀,我是来当小狗还债的。” 陆宜铭咬着牙根:“聪明的狗,应该知道自己主人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 小渔眼睛一亮,他想当聪明小狗。 “那陆先生,你现在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呢?” 直接问虽然有些作弊,但不失为一种方法。 陆宜铭胸口起伏,像气球鼓起又瘪下,字字都咬得狠:“我现在需要洗澡,不需要你陪睡。” 瘪下的气球成了小渔。 他肩头内扣,垂头丧气,甚至都没再抬头盯着陆宜铭看。 “这样啊……”小渔声音里不再有朝气,软趴趴的,低声如呢喃,“那晚点你会需要人陪睡吗?” 陆宜铭:…… 他现在觉得,诉诸法律也算个明智的选择。总比他头脑发热把麻烦带回陆家要好。 只是没一会儿,他就又听到了池渔弱小的声响。 “小狗就是要陪主人睡觉的呀……” 卧室里有片刻静谧,这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交叠在一起,颇有规律。 最后还是陆宜铭先舒了口气,打破这规律。 他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漾在夜里,如水如潮。 “行,小狗是吗?” 陆宜铭的脚步动起来,他擦过池渔的肩,走向浴室。 他腿长,步子也大,很快就来到浴室门口,准备关门。 在门缝彻底消失前,陆宜铭留下最后一句指令。 “今晚,你睡狗窝。” 7、狗窝冻爪 陆宜铭卧室里本来有个小渔的狗窝,说是狗窝,其实是一张小床,有床头床尾,也有小小的四件套。 只是小狗去世以后,庄锦十分迅速地撤掉了庄园中有关小渔的一切,免得他家少爷触物生情。 所以当池渔主动找他说要把狗窝给搬回陆宜铭卧室的时候,庄锦很是讶异。 当他发现池渔的要求并不是无中生有,而是少爷下达的命令之后,他更是惊讶得合不拢嘴。 难道他家少爷,要跟别人共睡一个屋了?! 陆宜铭从出生起就没跟别人睡过一间房,就连父母都没有,说是防止出现分离焦虑。 这么多年来,唯一被允许在他房间过夜的,只有小渔一条小狗,其他人再怎么费尽心思,都没能成功。 而如今,一个刚来庄园的年轻先生,居然要跟少爷一同过夜了? 庄锦带着好奇,跟池渔一起把小床再次搬回陆宜铭卧室。 还没等他问为什么要搬床呢,他就看见池渔直接往小床上一躺。 安详得宛如走了。 庄锦:? 这狗窝对小渔来说有些小,他只能蜷着,没法伸展开手脚。 但毕竟是他睡惯了的地方,他也不嫌弃,上头还有淡淡的小狗味,混着宠物香波的味道,令狗安心。 小渔缩了会儿,突然又扑腾起来,身体从侧卧变成俯趴,脑袋扬起,圆钝的犬牙暴露在空气里,却无半分恶意。 “庄叔叔,我想要玩具。” 庄锦不习惯俯视别人,于是半蹲着,手撑在膝盖上:“你要什么玩具?” 陆宜铭刚从浴室转出来,就听见了管家的夹子音。 尖细,像厂公。又温和,像哄孩子的厂公。 陆宜铭:…… 他小时候都没听过庄叔这样说话。 随后,他又听到了池渔轻声的回答:“我想要那个灰色大头怪,五条腿的。” 庄锦:? 那是什么东西? 庄锦头探得更前:“你再说具体点呢,池先生?” 池渔:“就是那个……” 两人一问一答,持续了好一会儿,可庄锦就是不明白池渔口中的玩具到底是哪一个。 池渔倒是有耐心,也不恼,一遍又一遍地解释“灰色大头怪就是灰色大头怪”。 就这么持续了一会儿,气氛都开始焦灼起来时—— 陆宜铭走到床边,掀开被子,整个人都团进被窝里,随后闭上眼,看起来随时都能睡着。 庄锦与池渔的动静立刻小了,两人看看床上躺着的人,又彼此看看,互换眼神。 好像不适合再讨论玩具了。 庄锦直起身,准备退出少爷的卧室,但刚迈开腿,就听见床上传来一句清淡的吩咐。 在昏暗的光线里,那声音如丝般缠来,仿佛要将人困住,给予审判。 “是那只灰色的驴玩具。” 庄锦:? …… 一会儿后,小渔揽住那只灰色小驴,想咬一口看看里头的气囊哨还会不会哔叽哔叽作响。 但作为人,他知道陆先生睡了,自己就不该再有动静。 于是小渔垂落脑袋,把玩具揽得更紧。 自己也该睡了。 小渔不会知道,与他狗窝毗邻的大床上,陆宜铭在黑暗中双目睁大,盯着看不清纹路的天花板,怎么都没有睡意。 池渔睡狗窝是为了留在自己房间。 池渔知道驴玩具是因为那本来就是小渔最喜欢的东西,三年前晚宴上小狗就全程叼着小驴四处晃悠,池渔会知道那玩具重要也很合理。 但…… 陆宜铭想不明白,池渔那样一个小少爷,过去连自己的脸都敢下,如今怎么会心甘情愿做这些真小狗才愿意做的事?只是为了靠近自己有所图谋吗? 可对方的种种行为,竟然让他觉得,池渔仿佛真的想要替代小渔在这个庄园的位置。 …… 陆宜铭又做起了梦。 梦里自己失怙失恃,整夜无法安眠。 他对父母的离世并没有太多感触,仿佛两个陌生人离开了自己的世界,自己也获得了绝对的自由。 自由吗?脱离了凝视与掌控后,自己当真自由了吗? 如果这份自由真有那么快乐,怎么自己还是整夜都睡不着觉呢? 在那些茫然又空白、除了睁眼就不知道该如何挨时间的日子里,是小渔在陪他一起熬。 小狗会守在他床头,虽然出于习惯不敢上床,但依然倔强地把脑袋搁在床边,耳朵往后垂落,眼神温柔又怜悯。 陆宜铭轻轻地用指尖抚过小渔的头顶,感受毛发与血肉底下骨骼的弧度,一下一下,梳得小狗眯起双眼,有些舒服。 “小渔,别可怜我。”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哑得离谱,几日没说话竟让他喉间干涩如磨砂,“呕哑嘲哳”。 陆宜铭主动靠过去,想要拥抱自己的小狗。 小渔比主人表现得更加主动,前爪也搭上床沿,脑袋前伸,靠上陆宜铭的肩膀。 陆宜铭感受着怀里小狗的温度,眼角湿润。 “我还有你,我不可怜……” …… 陆宜铭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眼。 眼泪顺从地落下,路过眼角,划过面颊,藏进鬓角发丝里消失不见。 悲恸在这个时候忽然攫住他,让他对“可怜”二字有了具体的理解。 他终于孤身一人了。 这世上再也没有小渔会陪他挨过长夜。 “陆先生……” 一声轻唤在黑暗里响起,如鬼魅低吟,人耳很难听真切。 陆宜铭以为自己是做梦听错了。 但下一声呼唤很快到来。 “陆先生,你是不是醒啦……” 小渔压低了声音,用的气声,声带并未震动,只有气息从自己口中呼出。 他觉得好玩,但还是克制着没有多说话。 只是很奇怪,陆先生的呼吸明明已经缓下来了,不再似刚刚急促,理论上应该是醒了,怎么还不理自己呢? 于是小渔又借着气音,说了一句。 “理理我呀,陆先生。” 陆宜铭僵硬地转过脑袋,看向声音出现的地方。 很快,眼睛适应黑暗,他也看清了在黑暗中说话的人。 是池渔,正盘坐在床边地毯上,身体前倾,双手轻轻搭在床沿,指尖用力,不肯落下。 池渔的脑袋则大摇大摆地搁在床头,下巴落在床面,重心靠前,趴得稳稳当当。 陆宜铭看过去时,与池渔的视线撞个正着。 黑棕色的眼眸在夜间成了深洞,没有光线能在上头留下痕迹,却不知为何,陆宜铭从那双眼里感觉到了无辜。 池渔的声带终于颤起来,有了实声。 他音域太靠前了,接近感冒的声响,每个字的尾音又拖,仿佛在撒娇。 “陆先生,我狗窝冻爪。” 8、那太好了 其实那狗窝不光是冻爪,小渔身上也冷得够呛。 快入秋了,就算别墅里恒温,但夜间睡觉如果没有被褥,还是会觉得冷。 尤其是对小渔现在这副躯体来说。 他以往毛发丛生,厚厚的绒毛能帮他挨过所有冰凉的环境,乍一换到个没半点毛发御寒的人类身上,小渔觉得这夜间格外难熬。 狗窝是待不住了,他只能往床边靠。 陆先生床边的地毯很是暖和,他喜欢,陆先生的床垫也是软软的,适合小狗搁脑袋,他喜欢。 最主要是陆先生身上有让狗安心的味道,越近闻得越清晰,他喜欢。 以前当小狗的时候,他每每感觉到陆先生快醒了,他就会靠向床头,如今作为人,他这方面的感知力好像弱了许多,但他还是固执地守在这里,想要知道陆先生是不是真的会醒来。 陆宜铭像是感应到了他的期望一般,醒得很快。 小渔说完话后就笑呵呵的,想知道陆先生会是什么反应。 结果床上的人竟然转动了身体,背对着他。 小渔:…… 陆先生不想理自己吗? 忽然间,有什么东西兜头朝小渔袭来,灰黑色,直冲面门。 小渔来不及反应,被一片柔软困住——是一条毯子。 带细绒的毯子,软乎,手感温热,虽然没有被用过,却还是沾染着主人身上的味道。 毛毯如水一般冲净了小渔心里的毛躁。 随后,他听到陆先生迟来的声音,颗粒挤压,沉得叫人耳朵痒痒:“回你的狗窝。” 小渔处理了下陆宜铭的话语,明白这是陆先生希望自己能好好睡窝里的意思,他听话照做,很快就爬回了床尾的狗窝。 陆宜铭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终于消失,心也跟着定下来。 想找借口爬上自己的床?门都没有。 他半阖双眸,视线并不聚焦,人却蜷得很深,膝盖几乎要抵住胸口。 陆宜铭想到卧室里的另一人,觉得讽刺,没想到小渔离开的第一天,他会跟害自己没见到小渔最后一面的人睡在同一间房里。 荒诞。 刚从有小渔的梦里醒来,他这会儿清醒了,不知如何再入睡。 陆宜铭闭上眼,让自己尽可能陷入床铺里。 如果小渔还在就好了,他的小狗会用轻轻的呼吸声安抚他清醒的神经…… 随后,他听到了池渔的呼吸声,轻轻细细,柔软如绢。 陆宜铭:…… 他晃晃心神,再次开始怀念小渔。 他的小狗入睡很快,呼吸没均匀一会儿,可能就会打起呼噜。 “呼……呼……” 房间里突然响起呼噜声,不轰动,却一声沉过一声。 不是池渔发出的还能是谁。 陆宜铭:…… 他就知道,他不该把池渔带回陆家的。 …… 陆宜铭就在人类的呼吸声中挨过黑夜,迎来了清晨。 他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时间一到,就准时起来晨跑。 离开房间前,他预备把那安睡了一整晚的人给踹起来——毕竟自己没理由纵容对方在自己房间里呼呼大睡。 但他靠近狗窝一看,池渔还睡得安稳,因为怕冷,几乎整个人都被毛毯覆住,蜷缩的身形被勾成个小坡。 毛绒边缘遮住了池渔的小半张脸,他皮肤白,跟灰色呼应,显得那份白不显山不露水,好没攻击性。 池渔大概是经历过车祸,又一路奔波来陆家,在新环境第一晚又被冻醒,所以这时候还在贪睡。 陆宜铭很快就为对方找好理由,绷着脸往外走。 等明天,自己一定不留情面地叫醒他。 小渔不在,陆宜铭连晨跑都觉得没劲儿。 自律的生活于他而言就像清单上的任务,他做不到不去完成清单,但单单只是为了任务,人生实在乏味。 而小渔,就是他经纬交错的人生里滚动的一枚质量分布均匀的小球。 经纬凹陷,平面成了立体,他的生活也有了波澜。 陆宜铭在大口呼吸的间隙里听见凉风,心脏过速所带来的不适提醒着他,那份波澜,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他的人生只剩清单。 这一次晨跑,他没有在直饮水处停下接水。 他不必再喂小渔,也不想再喂自己。 他快速跑过整个庄园,绕了两圈,总算慢下脚步,不再强迫自己跑下去。 陆宜铭走进别墅,来到置物架边,取下毛巾抹了把脸,一边闭着眼一边伸手去摸架子。 手指顺着硬质木架的边缘爬进去,一路通畅无比,并没遇到什么阻碍——架子上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陆宜铭浑身一震,终于想起来,姜师傅走了,架子上不会再有巧克力。 就算有,他也不敢再吃。 陆宜铭背影僵直,好似面壁。 王湛从二楼缓步走下楼梯,才走了几步就停住,隔着距离询问:“陆总,早餐准备好了,你先洗澡?” “包一下,我去公司吃。”陆宜铭回话很快,像个高速运转的机器人,声音冷淡,没有任何情绪,“一会儿送来车库。” 王湛答应,正要走回二楼,就听陆宜铭再次开口。 “王阿姨,跟庄叔说一句,今天开始就让池渔替姜师傅的工。” 王湛:“好咧,明白。” 原来那位池先生是来庄园里做工的。 她又要走,忽听陆宜铭又补了一句,声音低沉,压着狠厉。 “除了姜师傅的活儿,今天再让池渔把东暖房收拾出来。” 陆家庄园里暖房很多,前夫人在的时候种满了不同的花卉,后来主人不管,扈从也无人在意,暖房也就闲置了几个。 那东暖房,是情况最糟的一个,里面堆满杂物,据说还有人在里头见过打窝的老鼠。 王湛一想,面露为难:“别的可以,但收拾东暖房就……那地方没三个人肯定收拾不干净的。” 陆宜铭视线沉静,仿佛了然于胸。 他当然知道东暖房有多难清理,之前就是因为要用到的人力太多,大家都不愿意去,才搁置的。 如今池渔来了,叫他收拾正好。 就在两人沉默对抗之时,一道清脆的声响打破了两人间的僵持。 抬头看去,池渔站在二楼顶端,身上睡衣还没换,微卷的头发毫无规律地岔着,看着刚睡醒,脸上却满是惊喜。 “让我去东暖房吗?” 池渔笑起来,鼻尖小痣一晃一晃,似乎都在跟着笑。 “那太好了!” 9、我没做错 对于池渔的表态,陆宜铭什么反应都没有。 如果池渔抗争,他或许还能借故发难,但偏偏这个人乐乐呵呵的,好像打扫暖房是什么奖赏一般。 陆宜铭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里发闷,什么都没说就去了公司。 陆宜铭到丰勉集团后不久,他的办公室迎来了陆家的私人医生李承风。 李承风将近五十,看着要更年轻些,算是陆宜铭的长辈,来丰勉集团跟出入自己家门一般,很是自在。 他刚进办公室就看到陆宜铭翻着报表蹙着眉,忍不住劝:“宜铭,工作是做不完的,有空余还是给自己放个假吧。” 陆宜铭把报表一放,脚推地面,转过半个身位,从办公椅里把自己拔出来。 他几步走到沙发区域,与李承风面对面坐。 “没空。”他惜字如金,否决了李承风的建议。 李承风没被他的回答打击,只定定看着他脱外套,话语温和:“如果你父母在世,肯定也不希望你为了公司和陆家这么拼命。” 陆宜铭脱下西装外套,解开左边袖扣,袖子比着袖克夫的宽度折了几道,他缠着纱布的手臂显露出来。 他把手臂往李承风的方向推:“李叔,先看我的伤吧。” 医生接过他的手臂,“啧”了一声,随即着手为人换药。 “昨天不是叮嘱你了吗?虽然伤口不深,但好歹是个伤,也不至于这么不上心吧?” 陆宜铭偏过脸,右手搭在沙发上,视线跟随指尖无意识地动。 “宜铭……”李承风知道自己劝也劝不动,只能好声嘀咕,“我知道你忙,但一天两次换药也不算麻烦,就算你自己不方便,好歹还能叫庄锦帮你呢?” 陆宜铭看着自己右手指尖蜷了下,却很快舒展开:“昨晚有事,没空换。” 李承风听他这么说,也不再劝,动手收拾起自己的药箱:“我会跟庄锦说的,你自己记不住换药,我让他记着。” 办公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陆宜铭放下袖子,扎好袖扣,随后又站起来为自己穿外套。 他左手有伤不方便,动作也不协调。 李承风只瞥了一眼,立刻锁好药箱,站起来推开他往后够衣袖的手。 “别乱动,我来帮你。” 陆宜铭轻勾了下唇角,喉咙里发出一声粘稠的“嗯”。 李承风听到他的声音,知道这是对方示好的意思,心又软了。他在陆家这么多年,也算是看着这小少爷长大的,这孩子内敛,话不多,不听劝的时候能把人气死,可更多的时候,他觉得对方不坏,是个好孩子。 他今天过来没什么事,就是看看这少爷的精神状态和伤口情况,现在看着好像也不赖,看来家里小狗去世的事,也不算太过打击他? 陆宜铭回了自己的办公椅,继续看报表,而李承风也没立刻就走,他还想跟自己的雇主聊聊,看是否需要心理疏导,这需要时间,他愿意等陆宜铭午休再实施计划。 办公室里安静了会儿后,有人敲门进来,是陆宜铭的助理蒋澈。 蒋澈推开门,第一时间对李承风点了下头,随后脚步不停走向陆宜铭,为对方递去另一份报表:“这是二组的。” 陆宜铭连眼皮都没抬:“嗯,放着。” 蒋澈继续道:“负责小渔培育钻的永念钻石希望能与绿书平台深度合作,他们询问企业推广报价是不是能更低些?” 陆宜铭依旧没抬头:“绿书商务部门是解散了吗?” 哪怕是问句结尾,蒋澈也明白他老板的意思:“我会督促他们秉公办事。” 陆宜铭不再回话,垂眸看得认真。 一会儿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还有事?” 蒋澈连忙摇头:“不是大事,我想等着您忙完了再说。” “忙不完,你说吧。”陆宜铭说着又低下头去。 蒋澈用食指搔了搔自己并不痒的面颊:“池朝阳在园区里等着,他说一定要跟您聊聊。” 陆宜铭扫视文件的视线终于顿住,唇角抿得紧。 池朝阳,就是池渔的父亲。这是要人来了。 “你亲自去跟他说,他儿子在我家还债,如果非得要人,那就先把小渔赔来。” 他话音不重,却让办公室里剩余的两人都浑身一震。 原本还在静音刷绿书的李承风都忍不住抬头看向办公桌——是听说昨天陆宜铭把跟自己发生车祸的人带回了庄园,原来是叫人还债去了吗…… 他连忙关了手机,坐得端正,认真审视起陆宜铭。 这少爷哪是没被打击啊,分明是病得不轻!为了条小狗都干出掳人的事儿了! 蒋澈听到指示,不敢质疑,连忙应完就跑。 办公室里再次剩下陆宜铭和李承风两人。 私人医生来到自己的雇主面前,沉着眉眼,语气凝重:“宜铭,你需要心理疏导。” 陆宜铭抬手就在报表上签字:“李叔,我没有自毁倾向,也没做违法的事,不用疏导。” “宜铭……” “李叔,”陆宜铭把报表放在一边,抬起头来打断对方的话语,眼神平静,如石像坚固,“我没做错。” …… 王湛把削土豆的大业交给了小渔。 一开始他还有些不顺,削出的土豆皮厚得都能再炒一份菜,但慢慢的他也熟能生巧,削出了干净又圆润的土豆。 王湛不吝夸赞:“做得真好,池先生,比姜师傅当帮厨的时候好多了。” 小渔不自觉挺了挺胸,连忙开始削下一个土豆。 “我也觉得我比姜师傅要聪明一点点。” 当小狗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姜师傅总忘事,有时候连他都记得进别墅要擦爪子,可姜师傅还是会忘换鞋。 但姜师傅是个好人,陆先生不在家的时候,姜师傅会陪自己玩,会跟自己聊天,念叨自己的孙子孙女,还说有机会带孩子来庄园见小渔。 小渔回想来庄园的这一天似乎都没见姜师傅,便问:“姜师傅怎么不在了?” “他呀……”王湛拖了下声才道,“他没收好巧克力,害家里小狗误食去世了,他犯了错,就走了。” 小渔一把放下土豆跟削皮刀:“不是呀,这跟姜师傅有什么关系!” 是他自己贪嘴,怎么能怪姜师傅呢?! 他用指甲抠了下土豆,嵌出一个浅浅的月牙状小坑,声音突然变得虚弱:“是陆先生赶走他的么?” 10、无敌好玩 “不能算赶,姜师傅还得谢谢陆总呢。” 小渔小心地抬起眼皮,观察王阿姨的表情,发现对方并不迟疑后才松出口气。 王湛发现了小渔的目光,冲人笑得和蔼:“姜师傅早想退休回家带孙子孙女了,之前就跟陆总提过,陆总要给他养老,他总推辞,这不肯那不肯的就一直拖着,这回好了,辞退的,直接发了一大笔养老钱,名正言顺,就是姜师傅觉得对不起小渔……嗐,谁能想到呢,这么多年的老狗,说走就走了。” 小渔垂下脑袋,不敢看王阿姨的表情。 不是姜师傅对不起他,是他对不起姜师傅,是他贪吃,才害人家脱离了生活轨道。 而且,他还想说…… 他不是老狗,他是小狗。 小渔没说出来,他安静又快速地削完最后几个土豆,随后洗手擦净,对王湛说自己准备去收拾东暖房了。 王湛略显担忧:“不急吧池先生,忙活一早上了,又洒扫又备菜的,要不先吃午饭?” 反正距离规定午休的时间也没多久,提前休会儿也不碍事。 只是小渔想到陆先生,还是不敢休息,他把削好皮的一小筐土豆放进水槽,简单冲洗了下手,一边翻翻手掌一边小跑出了食堂:“不了不了,我早餐吃得很饱,不饿的,我先去暖房看看。” 开玩笑,王阿姨准备的早餐那叫一个丰富,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连吃三份贝果五个鸡蛋两杯零乳糖奶,直到王阿姨说其实那有一半是给庄叔叔准备的,小渔才停下进食。 别说不吃午餐,做人经验尚不丰富的小渔甚至觉得自己可以撑到明天中午。 小跑去暖房的路上,小渔忍不住想起早上陆先生听见自己答应收拾暖房时的表情。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掺杂着疑惑与讶异的、冷淡中又带着一丝柔软的神色,小渔看不懂,他甚至都不能去闻闻陆先生身上的味道,来感觉对方的情绪。 当人似乎真的比当小狗要复杂很多。 但小渔想的是,收拾暖房的指令既然是陆先生下的,那这就是陆先生希望自己能够做的事。 只要他能快快把暖房收拾好了,那陆先生或许就不会再露出那样叫狗看不明白的表情了吧? 当小渔真的到达东暖房时,他鼻尖小痣一动,唇角上扬了好几个弧度,最后定格成一个巨大的微笑。 他知道,这里!一定!超级无敌巨好玩! 暖房的门被打开,杂物更多地展示在小渔面前,首先出场的是一箱缺了几袋的营养土。 小渔捏捏揉揉,过完手瘾后才将它搬进角落。 下一位嘉宾是一个老旧的床头柜,有些年头了,上面甚至还有一些人物贴纸。 小渔拍拍打打,确定柜子没坏后才搬出了暖房。 第三位佳丽是一桶清洁工具,这跟小渔早上洒扫时见到的有些相似,他眼前一亮,觉得自己再次拥有了得力帮手。 …… 在小渔收拾暖房杂物的整个过程里,他捣毁了一个老鼠窝、赶跑了好几只蟑螂、还把那些困在暖房里的昆虫残渣给送进了花盆小土坑里。 庄锦和王湛先后来过好几次,询问小渔要不要先吃点或是否需要帮助,但都被小渔严厉拒绝。 甚至路过的花匠也问了小渔类似的问题。 而小渔只是叉着腰,下巴微抬,沾着汗珠和几根湿发的脸蛋上虽然蹭了点灰,却依旧朝气蓬勃。 “那可不行,暖房是陆先生交代给我一个人收拾的。” 可别来跟小渔抢活儿干! 花匠无语,花匠离场。 徒留小渔一个人吭哧吭哧继续搬箱子。 天色将晚的时候,小渔才把暖房勉强收拾出了个大概。 外头那些废弃家具经过庄锦的保证,次日会被上门收废品的人员带走,而暖房里头则有模有样地被小渔划分出界限。 工具一堆,肥料营养液一堆,空花盆又是一堆。 小渔受不了脏兮兮的地面,甚至还运用早上刚学会的扫拖技巧,把整个地面都拖了一遍。 王湛为小渔送来晚餐的时候,直呼这是一个人,一双手,一个奇迹。 彼时小渔蹲在暖房角落空地上吃饭——他终于承认,人类跟小狗一样,一天一餐是不够的,尤其是在干完活儿以后——他脸和手都被洗净,湿漉漉的还带着水渍,吃东西又快又安静,只顾听王湛说话,也不插嘴。 等小渔把最后一口米饭咽下后,他才开口询问:“王阿姨,你吃饭了吗?” 王湛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只摇头:“还没呢,我等陆总回来吃完以后随便吃点就行。” 她说着就来收小渔手里的碗筷。 小渔乖乖递过去,他想起来,以前自己还是小狗的时候,王阿姨也总是为自己配完餐,看着自己吃完,等洗净了饭盆之后,才慢慢悠悠去吃自己的饭的。 “王阿姨,你会不会饿呀。” “嗯?” “我干了一天的活儿,天没黑我就觉得饿了,王阿姨你会不会也饿呀。” 王湛摸摸肚子:“你不说还好,你一说好像是有点?” “那你快回去吃饭吧,别等陆先生了。”小渔笑起来,晃晃脑袋,“陆先生他是好人,他会理解的,就像我……就像以前小渔偷吃小野猫的饼干,陆先生也从来不生气,王阿姨饿了就吃饭,不要忍了。” 王湛张张嘴,想说小狗吃的那些小猫饼干是陆总故意留在庄园里给馋嘴小渔的惊喜,但她想到小狗就心酸,暂时不愿意提及。 她只看着池渔那双与发丝搭配得恰到好处的湿哒哒的眼眸,感觉窝心。 陆总以前好像也跟自己说过类似的话,让自己饿了就吃,不用等他,但她比陆总年长一辈,总把人当孩子,孩子都饿着呢,自己怎么好意思先填饱肚子。 今天池渔又提,她反倒觉得似乎真的可以考虑这提议。 于是王湛轻咳一声,捋了下鬓角,轻轻“嗯”了一下。 接着她又热切地询问:“我看这暖房收拾得有模有样的,你可以回去了吧?这都在外头待一天了。” 但小渔还坐在原地,盘起腿来,手扶着膝盖,身体前后摇晃。 “不,我要等陆先生。” 他透过暖房的玻璃看向已经一片昏暗的天空,话音轻飘飘的,却能叫人听出坚定。 “我想等到他来亲自验收。” 说不定看到整洁的暖房,他的陆先生,能稍微开心一点呢? 11、靠擦边吗 王湛走后,小渔在暖房里一个人待着,左看右看,没什么好收拾的了,于是掏出一直带在身上的手机,查看是否有消息。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小渔下意识就觉得,自己在无聊的时候就该玩手机的。 有原主的记忆和经验保底,他很快就熟悉了手机的操作,甚至连打字也顺顺利利。 他首先检查了下自己的社交软件,按照自己对人物的理解进行了有选择的回复。 池渔原主父母的消息肯定是最先要处理的,他看着三人小家庭群里一整溜儿的提问信息,知道这是爸爸妈妈在担心。 小渔当小狗的时候很早就离开了父母,在他的想象中,亲缘关系就像他和陆先生一样,如果自己突然消失不见,那陆先生一定会着急的。 同理可知,池渔的父母突然找不到自己的孩子,着急也很正常。 小渔轻车熟路地选择了安抚。 【池渔】:爸爸妈妈,我没事 【池渔】:我在陆先生家帮忙,好玩的,别担心 他怕池渔爸妈还会紧张,想了想,站起来,举起手机,为自己整理好的暖房景象拍了好几张照片。 挑挑拣拣,选了最能体现自己工作量的一张,发到群里。 【池渔】:看,这都是我一个人收拾的,谁都没来帮我 小渔一边打字过去,一边笑得得意。 很好,只要自己这样说,池渔爸爸妈妈就一定不会担心了吧! 跟池渔父母一样来询问他下落的人还不止一个,估计是前一日通过他父母得知他失踪情况的。 小渔一一回复,并没有嫌麻烦,通过跟那些人的简单沟通,他差不多摸透了原主的社交情况。 池渔本人成绩好,长得好,脾气虽然有点倔,但总体来说还是受欢迎的。 直到小渔在那一堆问候里面看到一个备注奇怪的人——“谷山草原”。 他回想了下这人是谁,心脏在自己念出这四个字的时候空了一拍。 身体的奇特反应让小渔忍不住挠了挠左边胸口,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最终,他在记忆里找出了这个人。 宋归笙,池渔的竹马,也是他一直喜欢的人。 小渔对于喜欢这种情感的理解还比较浅显,像爸爸妈妈那样结为夫妻一起生活的状态似乎就叫互相喜欢。 池渔喜欢宋归笙? 小渔脑海里浮现出宋归笙的外形,他倒是还能记得对方似乎是个好人,但要让自己跟这人一起生活…… 那怎么可能!自己可是要跟陆先生永远在一起的! 他垂眸看着那四个字的备注,记起来这四个字缩写是gscy,也就是归笙与池渔的合体。 小渔表情狰狞了一下,感觉牙酸。 这太怪了,小狗不明白。 他几乎没有纠结,一下就把对方的备注改成了连名带姓的格式,随后复制了下与其他朋友解释的消息,发送给对方。 回了就行,管那么多干嘛。 消息回到最后,小渔看到了一个名为“贺藏锋”的人发来的消息。 【贺藏锋】:池渔,你怎么断更三天了 【贺藏锋】:好不容易涨点粉,坚持更新啊 【贺藏锋】:[加油][加油] 小渔歪着脑袋想了下,终于记起贺藏锋是池渔学校里的宿舍长,一个为人忠厚的好人! 他特地来找池渔说的是他们数字传媒专业的假期实践作业,学校要求大家各自在绿书平台上运营个人账号,在小学期结束后会根据每个人的粉丝量来评定作业完成情况。 “作业”“成绩”一类的词刚在小渔脑袋里冒出来,他就感觉头疼。 当人真的好复杂,怎么还有作业呀! 小渔怏怏不乐地应了贺藏锋的消息,随后找出了手机里的绿书。 绿书,是时下日流量最大的短视频综合平台,学校让学生经营绿书账号,也算是时新。 不知道是因为原主刻意抹去了记忆还是怎么的,小渔竟然想不起来绿书账号的事儿。 只是他继承了原主的身体,当然也继承了原主那学霸的心性——跟成绩搭边的事儿,他不想糊弄。 小渔一打开绿书,红通通的99+消息提醒就展露无遗。 他略过消息提醒,直接点开个人主页,查看账号的信息和过往的发布内容。 “昵称:小渔游啊游”,“个人签名:小渔游啊游,什么时候能游进你心里?(无公司无团队,哥哥姐姐们点点关注,帮助小渔小学期拿满绩)”,“学校:江城大学”,“关注:91”,“粉丝:684”。 小渔手指往上划,属于池渔原主的小小账号露出了真容。 封面上的池渔穿着各式各样的衬衣,在昏暗晦涩的环境里敞着衣襟,领带每一条都垮,欲盖弥彰地遮住缝隙,却足够让人窥到内里。 点开视频一看,池渔梳着微分碎盖,戴着黑色口罩,伴着被改编成dj的苦情歌,扭腰扭胯扭手腕,会在卡点的时候定格顿住。 看着像面条人被定身。 小渔沉默地退出了自己的绿书软件,打开跟贺藏锋的聊天页面。 他皱着脸,艰难地打出字来。 【池渔】:舍长,这账号非更新不可吗? 贺藏锋很快回了他的消息。 【贺藏锋】:当然啊,我知道跳舞很难,但想想满绩,有1□□就够了 小渔思索了很久,才回过去。 【池渔】:靠擦边就能满绩吗? …… 陆宜铭开了一下午加一晚上的会,不管喝多少咖啡还是觉得头昏脑涨,司机提醒他到家时,他刚从小憩中回过神来。 他轻应了声,左手揉着太阳穴,右手去开门。 陆宜铭无意识地想——没关系的,到家就好了,家里有小渔在等着他…… 但当他踏进别墅,看到空荡荡的客厅时,他才恍然想起。 他已经没有小狗了。 王湛迎了出来,问他是否吃过饭。 他说在公司吃过了,并反过来问对方有否好好吃饭。 王湛摆摆手:“放心吧陆总,我吃了,不会傻乎乎等到现在的。” 说完,她还拖着声“嗯”了会儿。 陆宜铭询问:“怎么了,王阿姨?” 王湛一被问,倒豆子一般吐出话来:“陆总,你给池先生的任务,他做完了的,这会儿他还在暖房等你呢,你要不去看看?” 陆宜铭反应过来,是有这么回事。 一个人一天就收拾完暖房了? 他有些怀疑,不知道是不是那池渔又在耍花样,于是遵着王阿姨的指示走出别墅。 陆宜铭:“行。” 他拖着略显疲惫的脚步,走向池渔所在的东暖房。 看来今晚,他还有的忙。 12、决不允许 陆宜铭一个人走在庄园的小路上。 江城入秋早,天凉得快,这会儿风拂过他的面颊,穿过散布的叶间,沙沙声由远及近,又回旋到陆宜铭身边。 以往他夜晚出来,身边总带着小渔,这些声音从未打扰过他。 如今小狗不在了,他才发现这条路原来这么嘈杂。 风声吵闹,偶有末班的蝉。 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的,警告着自己一会儿见到池渔,要严厉些,别心软。 别因为李承风和王阿姨的几句劝就被策反,他可没那么容易原谅。 东暖房外灯带明亮,这是陆宜铭母亲的手笔。 久不见那光,他甚至有些恍惚,以为自己会看到母亲弯腰伺弄花草的模样。 他母亲从不弯腰,也不认错,唯有面对花花草草,会轻声细语,会目露温柔。 小时候的陆宜铭甚至想过,那些花花草草,似乎比自己更像母亲的孩子。他也想当花花草草,不用学琴与看报,仿佛只窝在母亲掌心里慢慢成长也可以。 后来他就不想了,他有了小渔,小狗的抚慰比母亲的伺弄更为直接、明亮、耀眼,灼得陆宜铭怎么都舍不得放下。 但再放不下,也得放下。 此刻,他绕过安置在暖房外的废旧家具,来到视野不受限的地方。 在准备开门进暖房前,他隔着玻璃往屋里看了一眼。 池渔背对着他。 暖房角落里,池渔把手机立搁在地上,人则站在手机面前,一手叉腰,另一手自上腹、过前胸、到脖颈,脑袋顺着动作缓缓上扬,露出流畅的下颌线。 自始至终,池渔都没有停止过扭胯。 陆宜铭:? 陆宜铭看了一眼,两眼,三眼。 没眼再看。 最终他沉下眼眸,准备开门的手也收回,脚步一转,原路返回。 暖房收拾得挺好,池渔跳擦边舞跳得也挺好,但他有些不太好。 陆宜铭平时没有边走路边玩手机的习惯,但这一次他破例乘着夜色打开办公软件,给助理蒋澈留言。 【陆宜铭】:让各个平台的风控部门都紧张起来 【陆宜铭】:决不允许任何擦边和软se情视频传播 【陆宜铭】:决不允许。 …… 小渔觉得自己记忆里都不太有跳擦边舞的片段,可能原主也不是很熟练吧? 但当他顺着对方的收藏夹,找到原主对标和准备跳的舞蹈视频后,每个动作都那么眼熟,身体不自觉就跟着律动起来。 原来不是没有记忆,而是刻骨铭心,无招胜有招了。 小渔想,这既然是原主的心愿,那他当然要帮忙了结的。 不就是满绩吗,他跳就是了! 一小时后,他终于完成了成人后第一支擦边舞。 正经舞蹈没跳上一点,就已登成正宗的擦边男菩萨,尤其小渔还不懂戴口罩防熟人的道理,一张灰扑扑的脸在灯光下时隐时现,露脸擦边,更上一层楼。 拍摄环境其实很没有擦边氛围,暖房的灯太亮,照得他背光时有如从光中走来。 小渔并不会做表情,他只会木木地,看着玻璃中浅浅的倒影,来判断自己有没有跳错动作。 偏偏他动作够松,身体够软,就算身上穿的是简单的黑t与牛仔裤——他来庄园没带衣服,这些都是庄叔临时为他准备的,还说后头小渔可以自己网购,费用给报——擦起来有种百年老魅魔被天使附身后试图完成卧底任务的感觉。 小渔顾不上那么多,他只听舍长的,既然人家说发视频能涨粉,那他就一定要发的。 完成这些后,他又坐回到暖房一角,继续乖乖等陆先生来视察任务。 但坐等右等,天都黑彻底了,就是不见人。 陆先生可能在忙吧。 他弯下腰,腿靠近胸,膝盖敷上脸,心想陆先生可真忙。 以前当小狗的时候也不觉得等待的时间长,他总会在客厅的小软垫上睡觉,等等睡睡,时间一会儿就过去了。 但做人似乎并没有那么易困,甚至一想到陆先生一会儿要过来,他就精神得不得了。 时间好慢,分秒难捱。 就在这时,搁在一旁的手机叮当一声,来了新消息。 他的身体立刻有了行动,跟刚刚的石塑判若两人。 是王湛发来的消息。 白天的时候小渔跟王湛、庄锦、还有几个别墅区的叔叔阿姨都加了好友,当人类真好,成为朋友以后就算不能见面,也能互相说话。 【王湛】:回来吧小渔,陆总他不去暖房了 【王湛】:你一会儿是不是还要去找陆总? 【王湛】:当心点,他好像有点不开心 当不当心的小渔并不在意,他只看到了“不开心”三个字。 原来陆先生是碰到不开心的事了吗? 难怪他不来暖房呢。 小渔不开心的时候,也哪儿都不想去,只想在狗窝里闷头大睡,陆先生应该也是这样。 他立刻站了起来,揣好手机,关了暖房的灯,小步跑动,奔向别墅。 好小狗这时候当然该在主人身边! …… 小渔再一次感叹人类的手真好用,以前看着有如天堑的门,如今居然只要轻轻一拧把手就能打开。 “陆先生,你回来啦!” 他一边往陆宜铭的卧室里走,一边发出问候。 脚只迈出两步,他跟露出手臂的陆宜铭撞了个正着。 很巧,这一次,陆宜铭在为自己换药。 陆宜铭坐在床上,一条腿弯折横在床面,一条腿落地,床上零零散散一堆医疗用品,随时准备用上。 他在准备为自己换药前就想到了前一日的尴尬情况,于是选择穿着衣服先换再说。 只是当池渔如他所料一般破门而入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皱眉。 “没人教过你进别人房间前要先敲门吗?” 小渔的视线落在陆宜铭手臂上。 有伤,还没愈合,是出车祸的时候留下的吗? 小渔眉头也起了个结。 这也是自己的错。 他步子迈小了许多,安安静静地往前走。 小渔想说自己以前是小狗,没有学过敲门,但他知道自己说不了这话,于是保持着沉默,只一步一步往陆宜铭的方向走。 陆宜铭看着池渔靠过来,身体不自觉后倾。 他无法信任这个人,尤其是在自己暴露伤口的时候——他又有点后悔把这隐患带回陆家了。 但当陆宜铭稍仰头,看到池渔的表情后,他浑身的提防陡然瓦解。 那张脸很有迷惑性,不锋利,不尖锐,眉眼鼻头嘴唇甚至耳朵都是温钝的,没点棱角,像个羽绒枕,再怎么用力砸也不疼。 而现在,这张脸上又带着让陆宜铭看不明白的表情,那是他从未在任何人脸上见过的神色,他不敢确定,这宛如雾气缠绕清晨藤枝、将其挂上水色的表情,是不是叫心疼。 他看着池渔走到床边,光脚踩在地毯上,随后蹲下来,微仰着看自己正在换药的手臂。 细白的手指伸过来,似乎想要触碰。 “别碰我。” 陆宜铭不自觉压低了声,用只能让两人听清的音量尽可能地表达出严厉。 “脏。” 13、开心一点 “我不脏,陆先生。” 小渔并没有继续伸手,指尖蜷进掌心,两只手整齐划一地窝在腿间。 但他也没有停下解释:“我进门的时候擦过手了,干净的。” 陆宜铭:…… 他没理,低着头,安静为自己换药。 小渔也不急,就那样看着陆宜铭的动作,对方还什么反应都没有呢,他反而先开始龇牙咧嘴。 仿佛那个皮肉绽开、血凝在创面的人不是陆宜铭,而是自己。 如果自己现在是小狗就好了,他可以帮陆先生舔舔伤口,说不定一会儿就好了。 但可惜他现在是人,舔完陆先生可能会把他赶出去。 而事实是,就算他没上嘴,陆宜铭也很想把他赶出房间。 陆宜铭能感觉到池渔的鼻息,热气腾腾,明明隔着距离,本该凉一些的,但陆宜铭就是觉得被气息触碰到的肌肤开始发热。 像过敏一样,热度从手臂传至大脑,疼痛都不明显了,他只觉得热。 陆宜铭往侧边偏去,绕开池渔的呼吸。 对方依旧安分,好好蹲坐着,没有要僭越的意思。 但随着自己侧身的动作,池渔也跟着侧过来,还保持着原本的距离,与他同步绕了个角度。 陆宜铭觉得手臂更热了,伤口滚烫,仿佛白细胞围在四周过国庆。 他咬紧后槽牙,下颌线条绷直,嘴唇抿成一条线,连眉间纵向都有了沟壑。 突然,那份灼热的气息消失了。 陆宜铭看见池渔收缩唇珠,嘴收成一个小小的圆,在圆的正中央,起了风。 “呼——” 一个他最不待见的人,正蹲在自己面前,为自己吹伤口。 陆宜铭感觉自己的教养正在冲破临界点,他无法判断事情发展方向的正确性,他只知道自己不该允许对方靠那么近。 低哑的声音再次在房间里响起,这一次,陆宜铭带了指令。 “离我远点。”他听见自己尾音打颤,显然并不适应池渔刚刚的动作,“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小渔知道自己不该有异议,作为一条好小狗,听主人的话是天经地义的事。 但他也保有抗议的机会。 以前陆先生也会要求他做这个做那个,大部分时候小渔都会听话,但偶尔的偶尔,小渔也会叛逆——“叛逆”这词是陆先生对他的评价。 比如自己偷吃猫粑粑被陆先生发现时,自己会趁乱吞咽,比如做拒食训练时,自己有时候也会偷吃一口,又比如自己心情不好时,就算陆先生叫自己他也会假装没听见不搭理对方。 大部分时候,陆先生都会无奈地摸着他的脑袋,说他是“叛逆小狗”,然后遂他的愿,不再强迫他听指令。 所以现在,他听到陆先生的要求后,第一反应就是摇头:“我没有自己的房间,这里就是我的房间。” 陆宜铭被池渔的话一噎,一直到自己换完药放回衣袖,都没有回答。 他两只脚都放到了地毯上,池渔依旧蹲着,仰起头,深棕色的眼瞳明亮而无辜。 “爱睡狗窝?”陆宜铭连问句都能让人咂出凉意。 小渔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爱睡,是我应该睡我的窝。” 要说爱,那他肯定更爱陆先生床边的地毯,这里暖和又挨近陆先生,是小狗睡觉的不二之选。 而陆宜铭看着他,视线沉静:“一条狗,是该睡那里。” 他说完,只等池渔回应。 这是他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刻薄话,他知道池渔不爱被人比作狗,所以一会儿不论是生气还是发疯都是理所应当的事。 陆宜铭并不怕池渔发疯,他更怕池渔不疯,他要看对方扑腾,却只能在自己掌心里认罪。 池渔果然有了反应,他松开眉头,低顺了眼眸,鼻子皱了下,鼻尖小痣也跟着一晃,而池渔的嘴唇,很快就上扬成了个笑。 “陆先生,”池渔笑呵呵地,声音憨实,“你说得对,所以我可以不走是吗?” 陆宜铭:…… 他呼吸一滞,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 这真是那个高傲的小少爷池渔吗? 陆宜铭的反应力难得迟钝起来,他望着那笑,像被攻击。 那分明是毫无攻击性的一张脸,但自己就是觉得心堵,胸口起伏难以平复。 他看见那粉色的嘴唇一开一合,还说着话。 “陆先生,你今天不开心吗?” 陆宜铭:…… 没有得到该有的回答,小渔摸摸鼻子,有点尴尬。 还是当小狗的时候好,那时候自己都不会说人话,但陆先生从不会用沉默应付自己。 陆先生总是会在睡前与自己窝在地毯上,偷偷说些话。 最早的时候是说练琴有多辛苦,自己又被母亲做了怎样的评价,后来是汇报决策有多困难,自己有否得到父亲的认可,再后来是报告自己工作有多忙碌,社交场有多惹人厌烦。 但无论是哪种,都不会像现在这样,两人四目相对,大眼瞪大眼,却不发出别的声响。 小渔有一点委屈,但不多,他想陆先生又不知道自己就是小狗,不回答也很正常。 那既然陆先生不说,他来说就好了。 “我今天清扫了别墅,帮王阿姨备了菜,那些土豆都是我削的皮,不过你可能没吃到,我还整理了东暖房,那里住了灰老鼠一家,但我没让他们定居,他们恐怕得重新找新家了,我还……” “池渔,”陆宜铭打断了他,冷冷的声线与小渔刚才上扬的语调形成鲜明对比,热烙铁被塞进冰层以下,连缓冲都没有就急速凉下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渔被打断后大脑有短暂的空白,但他还是尽可能快地消化了陆宜铭的问题。 他抱紧自己的腿,下巴掩进一半,一双眼睛却露在外头,圆圆的,没掺任何算计和狡黠,让人相信他的每句话都是真话。 “陆先生,我是想说,我今天做了很多的事,我都做得很好,我完成了你交代的所有任务,我是一只称职的小狗……” 小渔眨眨眼,连说话的尾调都蘸满期待。 “我做得这样好,陆先生,你有开心一点吗?” 14、要我喂? 陆宜铭微张开嘴,想给个否定答案。 但一对上那双圆眼,自己就像中邪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不会开心的,这世界上唯一能让他开心的小狗已经不在了,他哪有理由开心。 而池渔作为自己的劲敌,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小渔的死讯,他更该开心不起来的。 但他就算不开心,他依旧震惊于这种新奇的体验。 这世界上居然真的会有人类试图让自己愉悦,哪怕是以汇报工作的形式。 他开了那么多次会,包括今天下午也一直在开,明明自己那些下属汇报工作时同样认真,但他们的目的与池渔似乎很不一样,前者是为了上位者的赏识,而后者,似乎只是为了让上位者开心。 陆宜铭这时候倒真有些好奇,这位小少爷在陆家忍辱负重的,到底图什么? 小渔还是没等到陆宜铭的回答,对方就像一团冷雾,淡淡扫过去,那样凝重,却什么都不留下。 他看到陆先生兀自站了起来,绕开自己,走向浴室。 “陆先生,你要去洗澡了吗?”小渔不懂就问。 陆宜铭脚步没停,只轻浅地回他:“关你什么事。” 小渔忽略了对方话语里的轻视,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跟上陆宜铭的脚步:“你要是洗澡的话,我可以跟你一块儿吗?” 以前自己是小狗,有时候会被送去宠物美容馆洗澡,有时候是美容师上门来帮自己洗,但没一次是跟陆先生一起的。 如今自己成了人,总能跟陆先生洗上澡了吧! 陆宜铭推开浴室门的手骨节泛白,随即闪身进门,快成残影,且没两秒浴室门就被关上了。 “砰”的一声,决绝如叛逆期少年摔门。 他进浴室后,沉闷的声音才传出来:“回客房去。” 说完这话后,陆宜铭锁上门,转身看向侧边的全身镜,果然,耳根又红了。 他心里有个不好的念头——池渔主动上门,在陆家当牛做马,不会是为了勾-引自己吧? 陆宜铭脑中不自觉浮现出对方在暖房里跳舞的模样,虽然只有个背影,但他能看出来,对方腰很软,且细,哪怕藏在宽大的t恤中,也能随着胯部的甩动叫人看出轮廓。 他闭上眼,晃了晃脑袋。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池渔这人果然恶劣且可怕,才来庄园两天,没被自己磋磨不说,还反过来害他优柔寡断。 陆宜铭扯扯唇角,脸上却没笑意,如果自己父亲还在,这时候恐怕得说自己纠结小事,没点能成才的样子了。 …… 陆宜铭从浴室里出来后,打眼就看到了池渔正侧卧在狗窝处,抱着小灰驴,盖着小毛毯,眼睫阖上,已经睡着了。 陆宜铭:…… 这人果然没听话,非得留在自己房间。 既然人家已经睡着了,那陆宜铭也就无心再管。 卧室灯光熄灭,又是一夜。 次日,陆宜铭还跟往常一样,先于闹钟时间醒了过来。 他又下意识想喊“小渔”,这是他每天清晨确定自己尚且拥有小狗的习惯——小渔年龄超过10岁之后,他做这件事做得更为笃定了。 但第一个字都没出来,他就收住了自己的声音。 家里哪有小渔会应他呢? 只是陆宜铭还来不及感慨小狗的离去,他就听见自己身边传来一声脆脆的“早上好”。 陆宜铭几乎是从床上弹射起来的,他坐着,眉头又蹙起:“你怎么在这儿?” “我醒了,就在这儿等你起床。”池渔笑着回答,跟之前一样,他坐在地毯上,手抱住膝盖,身体一晃一晃,看着并不无聊。 陆宜铭注意到池渔身边没有手机,也没有别的电子产品,他似乎真就只是坐在自己床边,等着盼着,没一点分神。 “等我干嘛?”陆宜铭声音僵硬,他倒是想让自己冷峻一些,但晨起脑子还不清醒,他还做不到对一个陌生人颐指气使,提问都似循循善诱。 “我等你起来跑步,”池渔也回答得干脆,仿佛并不需要引诱,他也会说真话一般,“昨天早上睡过头了,没跟上你晨跑,所以我想今天一定要比你起得更早。” 陆宜铭被对方看得有些不适应,他偏过脸,看向床的另一边,那头是被厚窗帘盖住的落地窗,晨来的阳光晒不进,他那动作欲盖弥彰。 “没听到你的闹钟。” “当然啦,我没定闹钟。”池渔的手攀上床沿,交叠起来,随后身体前倾,下巴搁在手臂上,就算陆宜铭不看他,他也定定看着床上的男人不放,“我是自己起来的,我怕有闹钟吵醒你。” 小狗的生物钟,可比人类准多了。 陆宜铭没回答,他默认了池渔的解释,但他依旧冷硬,从起床到换衣服,再到下楼拉伸,全程都没跟池渔再说一句话。 陆先生不说话,小渔觉得有点憋。 他几次三番想开口跟人搭话,但都会被对方那生人勿进的表情给劝退。 陆先生似乎很不爱跟自己聊天。 这都三天了,陆先生跟自己说的话加起来,好像都没有以前一晚上多。 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是人,陆先生不爱搭理自己也是正常的,所以小渔也不气馁,他跟在陆宜铭身边,对方洗漱换衣服,那他也回客房洗漱换衣服,对方下楼,他也下楼,对方拉伸,他也学着对方的动作,有模有样地为晨跑做准备。 结果他还弯着腰呢,就看见陆宜铭一句指令都没有,人直接飞跑出去。 小渔:? 陆先生现在晨跑都不先跟自己应和一声了吗! 来不及多想,小渔也只好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很快,他就追上了陆宜铭,一步一步,越过对方的肩线,来到对方身侧前方一个身位的地方,保持住,没再变动。 陆宜铭当然发现了池渔的小心思。 这点倒是跟他家小狗很像,每天早上晨跑锻炼的时候,小渔都会跑在自己侧前方,不远不近。 金毛的运动能力很好,精力也旺盛,跟着自己跑步不在话下,而且如果不是因为主人跑步速度限制的话,小狗理论上能跑得更快。 小狗能跑快,陆宜铭却觉得池渔未必能跑。 他看着过去熟悉的小狗位置被一个人占领,难免不爽,脚步迈大,加快了自己的前进速度。 但神奇的是,池渔就好像发现了他的意图一般,没几秒就调整了步速,又来到陆宜铭侧前方的位置,与人同行。 陆宜铭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力量在慢慢流失,跑步变得吃力——自己的体力似乎并不允许自己这么高强度运动。 他瞥一眼始终跟自己保持相对距离的池渔,对方看起来甚至还没到极限,陆宜铭不得不承认。 这小子的运动能力比自己要好很多。 跟他的小狗一样好。 两人跑到直饮水处,陆宜铭这一路消耗很多,他十分自然地靠过去,为自己接水解渴。 只是他还没喝两口,就感觉哪里怪怪的。 回头一看,池渔正盯着自己,圆眼明亮,像在期待什么。 陆宜铭以为他也想喝水,便侧身一站,显出几分教养:“喝吧。” 但池渔并没有动,脚步没动,目光也没动,还是那么直直望着陆宜铭。 陆宜铭唇角压平,仿佛明白了什么。 “想喝水?” 池渔点头。 “要我喂?” 池渔点头更快。 “不会还要我盛在水碗里喂给你吧?” 池渔点头更为欢快,要是他有尾巴,此刻必定高高扬起,甩如旌旗。 他犬牙微微咬住下唇,有点不好意思,却也不多:“可以吗,陆先生?” 15、特殊癖好 晨间日头尚有余威,映得陆宜铭那张汗涔涔的脸骨相分明,他眉压得低,与日头一块儿逼过来,晃得小渔睁不开眼,看不清人。 小渔只能听见对方的声音,低低的,凉凉的。 “手要擦,水要喂,不知道我是你的主人,还是你的佣人。” 小渔张嘴,想要反驳。 但刚说出个“不是”,后面就卡壳了,不知道要跟什么。 最后,他只能轻轻嘟哝一声:“好吧。” 他现在是人了,确实没道理让陆先生为自己做这做那的。 小渔脚步沉重地往前挪,心说当人也没那么好,喝水都没人喂! 他低下头,伸手去拧直饮水的龙头。 刚弯下腰,就感觉一阵心悸,似乎有什么要发生。 小渔猛地想起来,就是在这个地方,在这个时刻,原主被陆宜铭按进了直饮水槽里。 原书里的陆宜铭和池渔本来就走的相爱相杀路线,池渔从进庄园就不服管教,陆宜铭因为小狗的缘故也常常迁怒于他。 池渔越是骄傲,陆宜铭就越想打压。 叫人睡狗窝、叫人打扫暖房这些事原书里都发生过,只是事情发生得太过自然,所以代替原主走剧情的小渔并没有感觉出问题。 直到如今小渔站在直饮水处,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水槽,心想陆先生一会儿真会把自己的脑袋按进去吗。 水槽里积了薄薄一层水,并不会对人造成什么危害,对于原主来说,这是伤害不大侮辱极强的一件事。 但对于小渔来说…… 他还没试过把脸埋进水槽呢! 小渔喝了两口水,随后关上龙头,并没有直立起来,依旧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等待被陆先生按脑袋。 但他等了几秒,预想中的力道并没有出现。 小渔缓缓侧过脸,去瞥陆宜铭,发现对方站在距离自己一米远的地方,双手环胸,表情平静,毫无要施暴的意思。 莫名其妙被人盯着看的陆宜铭:? 这小子又在打什么歪主意了? “还不走?”陆宜铭催促,显然不想跟人纠缠。 但小渔依旧顽固地趴在水槽边,因为急迫,脸快扒到水槽底。 “陆先生,别不好意思呀,你要是不痛快的话,把我脑袋按进去也没关系的。” 陆宜铭:? 陆宜铭眉眼沉下来,两手垂落腿边,站得不再闲适。 “池渔。” 他一字一顿,用上自己最标准的华语发音。 “我说过,我没那种特殊癖好。” …… 陆宜铭当日休息,晨跑完收了汗,也不似往常急着走,而是慢悠悠去了餐厅吃饭。 小渔也跟着他走。 以前主人在家的时候,他就这样亦步亦趋地跟。 两人在餐厅用餐,池渔照旧坐在小狗专座上。 王湛中途送来刚切好的水果,看到池先生又在角落里,还是不适应,忍不住跟庄园主人搭话:“陆总,庄锦他早上总不按时来,你一个人吃饭也挺闷的哈……” 她想顺着坡就把人提溜上餐桌,结果还没出口,就听陆宜铭回答。 “吃饭是私人的事,我不用人陪,也不闷。” 他说着,往王湛这边扫了一眼,意味分明。 王湛被话噎住,只能抿唇,往池渔那投去同情的目光。 但此刻的池渔正在埋头苦吃,面对食物一口一口,嚼得激情澎湃。 看起来不上桌也不失落。 王湛捞了些鲜果切,给两个年轻人做酸奶碗,刚分好水果,就听餐厅外传来一声甜腻的呼唤。 “王阿姨,早餐有没有我的份儿啊?” 一个男人带着叮当的链子碰撞声走了进来。 他穿得很潮,大件套小件,配饰也多,走起路来那些东西的动静比脚步声更大。 男人长得年轻,五官比池渔成熟,看起来却和二十岁的池渔一般大,学生似的。 王湛先低头确认对方换了拖鞋,随后才用同样轻快的语调回答他:“越先生来,什么时候都有份儿的。” 被称为越先生的男人像回到自己家一般,什么都没问,就坐到陆宜铭身侧。 衣服上的铆钉与餐桌台面磕碰,发出脆响,与他的声音融合得很好:“小铭哥,我听蒋助说你今天休息,你有安排吗?” 陆宜铭一边吃东西,一边给了那人一眼,等口中的食物完全被咽下以后,才开口:“没有,也不想有。” 他最近并没有心情为自己的休息日做安排。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那就更不该在家闷着了,我晚上有演出,要不你来捧个场?” 男人眼睛睁得很大,满是期待。 “舒文,我听不懂你的音乐。”陆宜铭连停顿都没有,毫不在意自己说的话是否伤人,“也没心情听。” 越舒文听他那么说,反倒笑了。 诚实也是一种优良品德。 他两手托腮,盯着继续吃饭的陆宜铭看:“那好吧,那我就在庄园里陪陪你好了。” 陆宜铭唇角压了下,没持续太久,拒绝的话没说出口,还是继续吃自己的早餐。 就在越舒文与陆宜铭之间陷入沉默的时候,餐盘与桌面擦出一点动静——小渔来到了桌边。 他放下吃空的餐盘,简单擦过嘴,随后站到了越舒文与陆宜铭中间的空隙里。 小渔与越舒文挨得近,反倒与陆宜铭有了距离,仿佛与新来的客人更亲近些。 他露出笑,在越舒文满是讶异的视线里开口:“越先生,你来啦。” 小渔很喜欢越舒文,这人是陆宜铭从小的玩伴,小渔作为小狗刚来到庄园的时候,越舒文就已经跟陆宜铭认识了。 陆先生的父母虽然对自家孩子要求严格,但对越舒文就松弛,那些陆先生没法陪伴小渔的时间里,越舒文会带着他满庄园地跑。 不论是草地、灌木、小树林,他们都一往无前地冲锋过。 对小渔来说,越舒文就是活泼版的陆先生,对小狗很好,还总带着小狗玩,越先生是个好人。 但此时此刻,越·好人·舒文人稍往后退,与池渔保持住距离。 他看着眼前这年轻漂亮的青年,心往下沉。 越舒文知道陆宜铭往庄园里带回个人,却不知道这人如此年轻好看,一瞧就是大学生,正是青春呢。 他蹙起眉,目光审慎:“就是你撞到了小铭哥?” 16、别使唤他 小渔与越舒文对视,感觉心里空空的,好像顶层的积木没了支撑,簌簌往下落。 越先生也不记得自己了,他就像陆先生一样,对自己充满怀疑与斥责。 “嗯……”小渔闷闷回了声,但他很快又为自己解释道,“但我有在给陆先生当小狗还债的。” 这样说,越先生对自己态度会好点吗? 越舒文表情复杂,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该生气还是该笑。 他以前怎么没想到呢,陆宜铭这么喜欢小狗,那当狗不就能吸引到这人的注意了吗? 只是想想都离谱,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甘心做狗? 除非这人另有所图。 他用目光从下往上扫荡池渔,穿得很简单,长得却不一般,只是那张脸素净,就算穿得这样寡淡,也不突兀,反倒更显亲和。 越舒文莫名有些不爽:“当狗?那怎么不趴下?” 小渔为这指令发懵了几秒。 对啊,他变成人以后好像就没再趴过了! 以前他都是四足并行,现在他都没试过这样。 小渔往后退了两步,确保自己有足够的空间着地。 他弯下腰,偏短款的短袖往上抻,露出半截细白的腰。 陆宜铭感觉到近旁的动静,沉眸往池渔那瞥了一眼。 一眼就撞上了池渔的腰。 露在外头,也不怕冷。 他收回视线,一手端起咖啡,在抿下一口之前,先发了话:“吃完了就去干活。” 池渔果然身形顿住,没再继续做趴下的动作。 “今天庄园修枝,你去帮孙师傅的忙。” 陆家庄园很大,修枝的工作一般光靠搞花艺的孙师傅一人是不够的,往往还得从庄园外再叫人来打两天短工。 即便做工的人多,在这种太阳不退的早秋去干活,本身也够辛苦的。 陆宜铭这时候叫池渔去帮忙修枝,与其说是派活儿,不如说是刑罚。 “好的,陆先生。” 池渔却没有什么迟疑,应完就往外走,走之前甚至还不忘跟越舒文道了个别。 越舒文拿余光看着池渔彻底离场后,才忍不住冷笑一声:“看来比起当狗,他还是更喜欢当个人。” 逃得这样快,不还是遭不住自己的羞辱么。 陆宜铭放下咖啡杯,仿佛要叩醒越舒文。 “就算是狗,他也只是我的狗。” 陆宜铭冷冷凝着对方,眼瞧着越舒文慌乱起来,却没半点动容。 “别使唤他。” …… 孙师傅就是昨日小渔整理暖房时过去询问是否需要帮忙的那位。 如今再次见到这位年轻先生,他一阵头疼。 年轻人怕热怕晒的,吃不了一点苦,更何况这位先生细皮嫩肉,真能干得了修枝的活儿吗? 他正犹豫着,要不叫人在一旁看看算了,却见那位年轻人已经靠近修枝机,手指正在尝试触碰刀片,肉刀相搏,试图一较高下。 孙师傅立刻不犹豫了:“诶诶池先生!” 小渔就这么上了岗。 修枝的工作不难,学会使用工具后,庄园里的任何工作对小渔来说都算简单。 而且只要能让他出别墅门,他干什么都觉得愉快。 就连前几日大雨后还没干的阴湿泥地,他也愿意去踩。 其他师傅看他这么卖力,都有些心疼,劝他说不着急,反正工期还有两天,等明后天泥地干一些了,再进去修枝也行。 只有小渔做出大义凌然的模样,手一挥,套上雨靴就往泥地里踩:“放心吧,交给我!” 再不进去一会儿地干了就不好玩了! …… 别墅书房里,越舒文透过落地窗看着庄园里忙碌的人群,很快就在层层树荫间找到了独身修枝的小渔。 没想到这人看着年轻小巧,干活倒卖力气。 在泥地里跑来跑去也不怕脏…… 他撇撇嘴:“你家这小狗在泥地到处跑呢。” 陆宜铭正坐在沙发里看新闻,听人这么说,视线也没有从平板上离开:“他叫池渔。” “池渔,小渔……他肯定是有备而来。” 陆宜铭空了一拍:“他一直都叫那名字。” 越舒文几步走到沙发边,与陆宜铭面对面坐:“小铭哥,你可别被他骗了。” “我对他无感,反倒是你,”陆宜铭抬眸,在越舒文脸上停了下,“从餐厅一路到这里,一直在聊他,怎么,对我家小狗有兴趣吗?” 越舒文窝进沙发,用力抱紧抱枕,声音陡然提高:“怎么可能!我就算是喜欢上真小渔,我也不可能对这冒牌货感兴趣……” 他一提到小渔,就见陆宜铭脸色骤变。 越舒文软了语调:“抱歉小铭哥,我不是故意的。” “我并不需要人陪,舒文。”陆宜铭再次看向平板,手指砸在屏幕上,发出轻微响动,“你可以走了,如果你想要乐子,去找别人更有效。” 逐客令下得很明确,越舒文却不乐意走。 “别呀小铭哥,我过来就是看看你,陪陪你,而且我有任务的,我要是走了,那不就带不到话了?” 陆宜铭没回他。 越舒文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我姐下个月初回来,我爸妈想邀请你来我家吃个饭。” 陆宜铭依旧沉默。 “姐姐半年才回一次江城,小铭哥,这么难得的机会,你不想见见她吗?” 几次心跳起伏后,越舒文看见陆宜铭那张阴沉的脸有了变动,嘴唇开开合合,吐出字来。 陆宜铭:“具体时间跟蒋澈说就行。” 这就应了。 越舒文收紧手臂,将抱枕裹得更贴合自己。 他装出轻松的样子,并没有对陆宜铭的决策做出什么异议。 有异议又如何呢?陆宜铭只在乎他的姐姐,从没在乎过他,不是吗? 自己怎么请都请不到的人,但只要提到姐姐,陆宜铭就会欣然应约…… 他半张脸埋在抱枕里苦笑。 自己真是毫无胜算,往下比不过那装疯卖傻的池渔,往上比不过那久不在江城的姐姐。 就在书房陷入诡异的安静时,外头的动静反倒传了进来。 有人在惊呼,一声接着一声,明显还不止一人,声量颇大,隐约还能听见“池先生”的称呼。 在庄园里能听到这么大的呼叫声,倒也稀奇。 “怎么这么吵……”越舒文嘟哝着,丢开抱枕下了沙发,又往落地窗边走,只往外看了两眼,连忙回头唤人,“小铭哥!” 陆宜铭抬起头来,神情平静,看起来并没有被打扰,他当然能猜到外头的动静会与谁有关,于是只静静看着越舒文,等待对方告知自己下文。 越舒文显然也被震住了,一张脸叫人看不出是欣喜还是焦急,就连语调都混乱不堪。 “小铭哥,你家狗……好像滚泥里了。” 17、这送给你 泥地打滑,小渔是拉着孙师傅递来的木棍,硬生生被人给拽出来的。 以前当小狗的时候他就见过别家小狗蹭泥塘,他那时候好奇,这传闻中的泥地会是何等游乐圣地。 今天切身体会了,果然好玩! 要不是孙师傅他们反应太快,他估计还能在泥地里扑棱一会儿。 只是泥地虽好,污染性也实在是强,小渔被拽出来后,与泥地相撞的半身被染了个彻底,腿上还好有雨靴保护,但手就没那么幸运了,直接戴上一双泥色手套,不细看都分不清手心手背。 小渔在泥地打滚的时候只觉得狗生巅峰不过如此,但一从那里出来,理智回笼后,他忽然感觉生不如死。 他要怎么跟陆先生交代呃啊啊啊!!! 他想到陆先生的爱干净程度,他当小狗的时候就被规定了进门要擦手,饭后要擦嘴,睡醒后还要擦脸,三天一洗澡,五天一美容,正是因为主人有爱干净的规矩,所以他以前只能做一只爱干净的小狗。 结果当上人后,他反倒滚起泥地来了。 本来陆先生就不太待见自己,一会儿不会直接把自己给赶出去吧…… 小渔耷拉着脑袋,缩着脖子,鬼鬼祟祟进了别墅。 他身上的泥已经干了一半,手和腿在外头被水管冲洗过,师傅们叫他赶紧回去洗个澡,泥地里毕竟细菌多。 于是这会儿他想着早点回客房洗洗,说不定只要在陆先生看见自己前洗干净,自己就能免于一难了呢? 结果他刚一进门,就见门庭正对着的地方站着两个人,一个高大冷峻,另一个潮流帅气,不用仔细看就知道那俩人是谁。 小渔拧起眉头,转过脸,缩着脖子走向置物架,一边拿湿巾为自己擦手,一边祈祷陆先生与越先生只是恰巧在此,等会儿就走。 但显然,鸵鸟战术并没有取得有效进展。 当小渔擦完手转身过来的时候,那两尊佛还杵在自己眼前。 他侧低下头,看着地面,一步一步往侧边的楼梯处挪——只要他足够小心,绕过那两位先生,走上楼梯,去到三楼,他就算成功。 小渔一边行走一边在自己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但他的动作落在陆宜铭眼里,就像一个意图不轨的小偷。 偷感太重了,想忽略都很难。 陆宜铭听说池渔跌进泥地里,本意是想看看人有没有出事的,毕竟人在陆家庄园,他就算再烦池渔,也得对人家的人身安全负责。 但如今一看到对方这低着脑袋,悄步靠边走的模样…… 只觉得有点丢人。 越舒文还在自己身边呢。 要是换成其他嘴碎的人看到这一幕,不出今晚整个江城的豪门圈子都会知道陆家住进了一位超绝偷感精神小伙。 就在池渔即将绕过两人,成功抵达楼梯时,陆宜铭没忍住,开了口:“池渔。” 陆宜铭也不懂这人到底在想什么,干活发生意外,其他人多少会有些表示,要么诉苦要么表忠心,怎么池渔就好像做了亏心事一般,偏什么都不说。 就像做错事的小渔一样。 没一会儿,陆宜铭就听到了拖鞋擦地发出的拖沓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自己侧前方。 池渔站到了他眼前,还是那样低着头,时不时拿圆眼瞥自己一下,手背在身后,心虚显而易见。 “陆先生……”池渔说话的语调跟他低垂的脑袋一样丧气,“我没干完活儿,就摔地上了。” 陆宜铭往他侧边看,果然发现池渔单边身上蘸满了泥浆,这会儿已经干了许多,土扒在身上,龟裂成一小块一小块,抖一抖便能簌簌而落。 瞧着狼狈又可怜,哪里还有池小少爷的样子。 “噗……”越舒文在一旁笑起来,声音很低,却很爽利。 那声音一响,池渔脑袋垂得更低,像是没脸见人一般。 陆宜铭往身旁看去,视线扫过越舒文的脸,后者立刻噤声,收敛了自己敞开的大牙。 他忽然觉得自己早该赶越舒文走的。 毕竟池渔再怎么欠,也只是欠自己的,丢人也不该丢到越舒文面前去。 陆宜铭看着眼前惴惴不安的池渔,没再施压:“受伤了吗?” 那黑棕色的小卷毛脑袋晃了晃:“我没受伤,陆先生。” 陆宜铭看着对方瑟缩的样子,想着对方可能是真怕丢人,这一会儿都待不住。 明明在自己面前挺没皮没脸的,怎么突然就转性了……想想应该是因为越舒文在自己身边。 陆宜铭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应答,话音没以往强硬:“嗯,回去吧。” 陆宜铭以为池渔得到释放指令后会立刻跑走,却没想到自己说完话的下一秒,对方猛地抬起头来。 池渔脸上还沾着点点没洗干净的泥浆,但那点脏污并不客观影响他的颜值,反倒显得他眼眸更加明亮:“陆先生,你不怪我吗?” 陆宜铭抿起嘴唇,他不明白池渔为什么这么问。 自己再讨厌他,也不至于因为他跌入泥地而生气吧? 照理说,自己该像越舒文一样幸灾乐祸才对。 但都没有,陆宜铭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情绪,他只觉得池渔有些狼狈,该洗个澡了。 池渔没得到回答,神态更为舒展,显得小心而雀跃:“陆先生,我一会儿就会接着去干活的,我绝不偷懒。” 对方话语里的讨好意味太明显了,叫陆宜铭不知道回复什么。 自己明明什么都没说,这人怎么就这么兴奋了? 陆宜铭犹疑着“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谁知池渔在得到反馈后忽然笑了起来,恢复成以往没皮没脸的样子。 他再次低下头,左手食指拇指捏住裤兜边缘,往外抻了抻,右手也用两根手指探进去,他动作很慢,像变戏法一般,从口袋里捏出了一只白色的粉蝶。 带着黑色描边的、这个季节常见的菜粉蝶。 陆宜铭:? 他疑惑地看着池渔,却见对方扬起唇角,圆眼眯起,笑意泛滥。 池渔捏着粉蝶,手往前一伸,来到自己眼前,大喇喇地展示着。 “陆先生,我是为了抓它才摔的,”池渔说着,又往前挪了一点,将粉蝶放得离陆宜铭更近,“这只最大,陆先生,送给你。” 18、擦得太狠 陆宜铭皱起了眉。 就算他不怕昆虫,但一只粉蝶就这么怼在自己眼前,冲击力还是太强了。 尤其是当他知道这粉蝶是自己的礼物后。 他神色复杂,没接受也没拒绝。 小渔等了半天,都没等到陆宜铭接自己抓的粉蝶,最终丧失耐心,一手就握住了陆宜铭的胳膊。 他顺着对方的手臂往下,指尖擦过对方的小臂、腕骨、手背,最终握住对方的四指,扯到了两人之间。 那只被自己握住的手有些僵硬,却没有要逃的意思,就那么摊开放平,展成一个平面。 “陆先生,送给你。”小渔再次强调,接着把粉蝶放进了对方掌心。 他并没有帮人收起手掌,粉蝶太过脆弱,要是用力捏了容易破碎。 于是小渔只是捧着陆宜铭的手掌,抬起眼眸对着陆宜铭点头:“你要是能喜欢就太好了,不喜欢也没关系,我下次再给你抓更漂亮的。” 他说完,不等陆宜铭回答,松开手,侧过身,轻快地往楼梯上跑去。 像只餍足的快乐小狗。 陆先生没有怪他,还没拒绝他的礼物,这怎么不算一件快乐的事呢?! 池渔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后,陆宜铭才从那种冲击里回过神来。 就连越舒文也有些声音失控,话说得犹犹豫豫:“小铭哥,这人……”不会有病吧? 陆宜铭舒展开眉头,看着掌心里那只安静躺着的粉蝶,若有所思。 “小铭哥,我说你要不还是把人送走吧,别不小心带个神经病进陆家。”越舒文找回自己的语调,对着陆宜铭一阵输出。 结果他发现不管自己说什么,陆宜铭都没有理睬自己的意思。 “小铭哥……小铭哥!” 他唤了两声,才把陆宜铭从思索中唤醒。 陆宜铭总算有了反应,把那粉蝶递到他面前:“我记得,你小时候学过做标本?” 越舒文挠挠头:“是啊,怎么了?” 陆宜铭嘴角压平,显出理所当然:“这个,给你了。” …… 小渔乐呵呵地回房间洗了个澡,随后换上干净衣服,没一会儿就再次出现在花园里,重返修枝大队。 这次回程,他表现得很是乖顺,没再哪里脏就往哪里冲。 小渔心里有数,陆先生能原谅自己一回,但不会回回都原谅自己,他可得好好表现,不负陆先生所望! 但小渔只嘻嘻了一下午,当入夜,大家都散场后,他立刻嘻嘻不起来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绿书账号!被封了七天!!! 小渔心里倒是还有几分学业,忙完修枝的事后还记得上自己账号看看。 他昨日才发的视频,一天过去,也到了检查成果的时候。 结果一上号,就收到了99+的消息通知。 好消息是,他昨日发的视频小小火了一下,粉丝也怒涨99+。 相比于之前的露肉擦边,他的这张脸在这个赛道似乎更好用一些,哪怕表情木然,也别有风味。 他喜滋滋地点进评论区看,发现评论清一色都是好评,有不少人说他“渔妃虽青涩,但肯为朕用心便好”。 对于一些抽象话语,小渔并不能全都理解,但他凭感觉知道别人都很喜欢自己,他便开心了。 小渔是好狗狗,其他叔叔姨姨都喜欢自己,这是自己应得的!嘻嘻! 但下一秒,他就收到了账号封禁七天的通知。 小渔:不嘻嘻! 他把那条封禁通知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最后截图询问贺藏锋。 【池渔】:舍长,这是怎么回事啊!!! 贺藏锋很快回复。 【贺藏锋】:封了?那没办法,你擦得太狠,最近先避避风头吧 小渔:…… 不是他说擦边能涨粉的嘛!怎么还封号啊! 账号封了,小渔本来还想趁睡前再拍条跳舞视频的,如今也只能计划泡汤。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还没能缓过来,垮着张脸怏怏不乐。 越舒文已经离开了陆家,餐厅里静悄悄的,也没人说话。 陆宜铭原本并不觉得不正常,直到他因为过于安静的气氛而感到怪异,这才发现往常吭哧吭哧吃得起劲的人,今晚格外文雅。 他抬眸往池渔的方向看去,看到对方正木木地往嘴里塞食物,嘴机械地张张合合,十几下后才吞咽,纤细的喉结滚动,全程没发出一点声响。 那干饭大王居然能吃得这么安静?稀奇。 难道还在为白天丢脸的事烦恼吗? 陆宜铭没有停下自己吃饭的动作,更没有主动询问池渔的意思,他和往常一样,沉默地用完餐,再沉默地回书房处理了会儿工作消息。 全程甚至都没再给池渔多少眼神。 当陆宜铭的饱腹感不再那么强烈后,他从书房出来,准备去庄园里散散步。 夜间散步原本是他和小渔的合体活动,如果小狗还在,在他出书房的瞬间,他应该就能越过走廊,看到在一楼客厅处等待出门的小狗。 但毕竟时过境迁,陆宜铭知道自己不会再看到等待自己的小狗。 可他在迈出书房的时刻,还是下意识往楼下看去。 走廊扶手是带着竖桩的欧式风格,通过镂空的竖桩缝隙,陆宜铭一眼就看到了蜷坐在客厅沙发上滑手机的池渔。 他迈开脚步,往前迈进到与扶手相距半米的位置。 陆宜铭的手搭上木质扶手,身体微微前倾,视线聚焦,看着沙发上的人。 池渔大概在看什么文件,白色屏幕上落着密密麻麻的黑字,他脑袋固定,不似平时摇摇晃晃,连滑动屏幕的手势都格外庄重。 陆宜铭收回自己的手,塞进裤袋里。他面色沉静,走向电梯。 他想,池渔应该只是凑巧坐在客厅。 电梯下行抵达一楼,陆宜铭从中出来,不必再拐弯费心去取狗绳和背带,他现在想要散步,可以直接走出门庭,通向室外。 王阿姨并没有为他准备好出门穿的鞋,陆宜铭轻叹一声,也不觉得麻烦,很自然地去临时鞋柜里取自己的鞋。 就在他穿鞋的空当里,轻快的“嗒嗒”声由远及近传来,直至停在他身后。 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的,池渔的客用拖鞋是浅蓝色,两只鞋上都勾画着一颗卡通金毛脑袋。 王湛偏就把这双鞋给了池渔。 在陆宜铭的余光里,那双金毛拖鞋往前窜了一步,离自己更近,随后,拖鞋主人的声音传过来,是令人熟悉的询问语调。 “陆先生,你要出门散步吗?可以带上我吗?” 19、没生气吧 陆宜铭穿好鞋,直起身,拿后背对着池渔。 “随你。” 他只留下这么一句,就迈步走出门庭。 如他意料中一般,身后在消停一阵后,很快传来高频的脚步声。 是池渔换好鞋立刻跟上来的动静,不多时,那人又走在他侧前方半个身位的地方——就是小渔以前喜欢占的那位置。 陆宜铭看看他的背影,又顺着他被照亮的发顶看向远方的月亮。 好似他们这一路,是要走向月球。 四周很静,连蝉鸣声都少,倒是脚步踢踢踏踏,交叠在一起,明明没有规律,却还是勾缠融合,如同他们两人荒诞的相处。 一路上,陆宜铭都在等池渔开口。 这小子静默一下午了,总该说点什么了吧? 但他们散了半小时的步,从别墅出发,慢慢悠悠绕过每一条小路,一直到回归别墅,池渔都没张过一次嘴。 唯一发出的一声,还是打嗝。 陆宜铭揣摩不透,这人费尽心思跟上自己,好不容易找到跟自己独处的机会,结果就这? 仿佛池渔的等待并不刻意,他努力想要达成的,就只是陪着自己安安静静走一圈而已。 这不像人会做的事,倒像小狗会做的。 既然池渔不说,陆宜铭也不多问。 两人晚上照旧各自在不同的房间洗澡,随后睡在同一间房里。 关灯前,陆宜铭朝狗窝处看了一眼。 池渔把手机塞在床底,盖好小毯子,整个身子都被遮上,单露出个脑袋。 他趴在狗窝上,下巴抵着男人手掌大的小枕头,眼皮半耷拉着,望着前方发呆,兴致不高。 陆宜铭摘下睡前阅读时戴的低度数眼镜,世界瞬间蒙上一层模糊滤镜,差别不算很大,却给了他几分开口的底气。 似乎只要他看不太清远处的人,就不算他主动关心。 “池渔,”陆宜铭低低出声,嗓音的质感在过度安静的环境里分外明显,有微小颗粒滚过,不疼,却叫人耳朵痒,“你没拿玩具。” 小渔原本昏昏欲睡,听到陆宜铭的声音后,他两眼忽然睁开。 他后知后觉地去找自己的小驴,最后在狗窝尾部找到了被遗忘的玩具。 小渔把小驴塞进怀里,随后恢复成原本的趴姿。 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陆宜铭等了会儿,发现对方确实不会再有响应后道:“我以为你至少会说声谢谢。” 小渔“嗯”了一声,语调上扬。 他直坐起身,看向床上的陆宜铭。 阅读灯暖光下,陆宜铭不似平时冷峻,就算是锋利的五官,也像被涂抹过一般,化成柔软的油画质感。 对方的视线罩着小渔,让他觉得这时候的陆先生似乎很好说话。 单手掀开薄毯,光脚踩上地板,几步后,小渔踏进床边的地毯森林里,脚与膝盖一同被绒毛包裹,软乎乎,暖和得很。 小驴被他抱在怀里,驴头靠在他胸口,与小渔一道抬头,望着床上的人。 “陆先生,我刚刚没有礼貌,是吗?” 陆宜铭不作声,他低下头,与池渔四目相对,指尖不自觉蜷了下,左臂上已经结痂的伤口竟开始痒。 小渔依旧仰头,喉结滚了下,像是下决心:“对不起,陆先生,我不该不搭理你,这样不是好小狗……但我确实心情不好。” 陆宜铭的指尖摩挲着底下的布料:“道歉的时候,该把前因后果说清楚。” 小渔理解了下对方的意思,随后抿起嘴:“我不开心是因为我的绿书账号被封了,封了七天,他们说我不符合社区规范,要我好好整改,被封以后我就没办法发作品涨粉了。我今天仔仔细细读了绿书的社区规范,我觉得他们罚我罚得有些重,我应该只封三天才对,但是……” 他说着,耳根忍不住泛红。 好奇怪,以前自己当小狗的时候,就算不开心,也不会持续这样久,怎么变成人以后,这么一点点的小事,就会让自己闷闷不乐这么久。 甚至还影响到了跟陆先生的相处。 这让小渔觉得自己有些……矫情。 他立刻直起腰背,语气坚定起来:“我不该不开心这么久的,只是一点小事,我会等处罚过去,再重新开启我的账号。对不起陆先生,我之前心情不好,都没有好好跟你说话。” 小渔说着,探出脑袋,胸口的小驴也跟着伸长了脖子。 “你没有生我的气吧,陆先生?” 陆宜铭被池渔眼眸中的闪光晃了下。 他避开对方的视线,看向床的另一侧。 喉咙像被人攫住,一下子发不出声。 池渔的询问太过直白,如强光迎面,试图剖开他的心,要看清内部结构。 陆宜铭从不表达情绪,就算以前对着小渔,他也只陈述事实,从不发表主观感受。 而如今,竟有人在毫无奖赏的情况下,强压下自己的情绪,来问他生不生气。 他忽然想起自己的母亲,自己在很小的时候,似乎也问过她是否生气之类的问题,她当时回答说—— “我的情绪是我的事,这与你无关,小铭,我们是隔离的个体,你并不需要关心我有没有生气,就像我也不想要关心你是不是累了。作为陆家的女主人,我只关心陆家未来的家主是否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所以此时此刻,陆宜铭并不是惊讶于池渔的直白,而是惊讶于他们是这样毫不相关的个体,对方却还试图关心自己的情绪。 这人没学过独立吗?他又不是真的小狗,还需要依附他人的情绪生存。 陆宜铭声线归于冷硬:“你并不值得我生气。” …… 片刻后,卧室内由黑暗掌握主导权。 小渔抱着灰色小驴,盖着自己的小毯子,欢欢喜喜地阖上了双眼。 心里不再发堵,反倒像直道滑梯一般通畅。 他在心里把陆先生刚刚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你并不值得我生气”,嘿嘿,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不论自己怎么样,陆先生都不会生自己的气。 嘿嘿,陆先生真好。 睡下的小渔并不知道,在他酣睡后的第十分钟,卧室大床上亮起了一点盈盈的光。 陆宜铭破例在灭灯后打开了手机,他就着夜间模式,尽量减少光线对自己的侵扰,指尖在屏幕上点触,最终点击“发送”,完成了这场破例。 他发出了一条工作消息。 【陆宜铭】:对擦边账号的处罚不用那么重,按照平台规则来就好,只罚三天的不要罚成七天 20、我当狗的 次日,小渔就收到了绿书平台发来的新消息。 他的七日封禁处罚,改成了三天,并要求下架所有涉嫌违规的视频。 小渔一看,开开心心地隐藏了原主发的那些衣衫不整的擦边视频,单单留下自己发的那条。 自己衣服穿得端正、表情没有暗示、文案只求涨关注,怎么看都是条正常的跳舞视频,数据还那么好! 小渔喜滋滋地想,只要自己能规矩点擦边,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他擦了,又仿佛没擦。如擦。 他掰着手指头算,还差两百多个粉丝,只要等解封后再发两条视频就能完成目标,满绩近在眼前。 小渔不光是学业大有希望,工作上也顺利得很。 他开开心心地跟着园艺师傅们干了两天修枝的活儿,结束的时候,那些临时短工们都格外舍不得他。 毕竟这小伙子每天冲在第一线,什么脏活累活他都干,不光是卖力气,还特别讲究,每天的工具都是他收好放回园艺室的。 最后一天大家跟小渔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忍不住问他是谁介绍来的,怎么这样年轻就出来打工。 而小渔只是歪歪头:“我不是来打工的,我是来当狗的。” 师傅们:? 小渔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还是坐在一旁的庄锦替他说了一句:“池先生是客人,最近暂住在庄园里,替一下姜师傅的工。” 庄叔叔这样说,小渔就跟着点头。 管家如此解释,大家当然也不好反驳,只是怎么听都觉得有点怪,是客人,暂住庄园,又不是打工的,还这么年轻帅气……他们很自然就想到了一些暧昧的桥段,看向小渔的眼神满是同情。 他们走的时候,还特地送了小渔一些种子,孙师傅作为庄园里的园艺师,也不甘示弱,送给小渔一些自己培育好的花种,说是这会儿种下去,整个冬天都能开放,放在东暖房里正好。 师傅们都知道小渔凭一己之力收拾出东暖房的壮举,以为他是对园艺有兴趣,所以才送的这些。 小渔满载而归,当天就把东暖房又打扫了一遍,四边摆放好花架,中间搭起桌子,大大小小的花盆摆放整齐,塞上土,混好肥,照着绿书上的教程种下不同的花种,浇上水,看着有模有样的。 孙师傅为显热闹,还特地从自己的花房里搬了两盆现成的绿植过来,装点小渔的暖房。 庄锦和王湛也都慕名来参观了下,虽然目前暖房里只有花盆,不见花朵,但他们还是不住地称赞小渔勤劳手艺好。 他们不由自主地觉得,自从这位年轻先生来了庄园以后,这陆家似乎多了些生机。 他还真像以前的小渔一般,为死气沉沉的偌大庄园添了新色,成为了这里唯一跑跑跳跳活泼生动的生物。 而小渔则将大家的好意与夸赞,都归功于陆宜铭。 要不是陆先生当初带自己回来,要不是陆先生指派自己做了这些活儿,他也收不到这样多的喜欢不是? 只是陆宜铭这几天似乎很忙,白天晨练完就走,晚上半夜才回家,小渔会在别墅一楼门庭处等他,有时候等太迟了甚至会在外头睡着,一直到陆先生的车抵达庄园他才被叫醒。 小渔现在倒是能理解为什么主人总是不在家了,人家掌管着丰勉集团这样大的企业,总不在家才是合理的。 陆先生每日这样辛苦,小渔就总想着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别给陆先生添烦恼,好好陪伴就足够,自然而然就很少了很多的话。 …… 陆宜铭当然发现了池渔最近过分的安静。 一开始嫌人聒噪,这会儿倒又怀疑起对方的动机来。 只是他问了庄锦池渔在家的表现,人家只说池渔干活认真,很讨其他工人喜欢。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 陆宜铭愈发好奇,这人到底是什么目的,真来他陆家当狗的? 但他也无法否认,池渔除了做工,也确实做到了一条小狗该做的所有事——等待,陪伴,以及听话。 每天晚上回家,看到门庭处的池渔或坐或躺,却雷打不动执意在那的样子,陆宜铭竟会想到以前的小渔。 如果小渔还在,也会像池渔一般,固执地等在门口,只为了在自己回家的第一时间迎接自己。 他似乎,不太讨厌池渔做这样的事。 想到这里,陆宜铭叫停了并没有得出结论的会议,只说明早再开,让其余高层与会人员早些回家。 陆宜铭回办公室拿过私人物品后,直接去往车库。蒋澈跟在他身后,趁这点时间跟他过了一下次日的行程。 两人对完,电梯也到了地下,蒋澈在最后补充说明:“今天开会的时候庄叔打来过电话,说王阿姨请假了,今晚到明天中午都不在庄园。” 那就意味着晚餐和早餐都不会有人准备。 反正公司园区里有食堂,再不济有外卖,陆宜铭倒也不在意这个,他轻“嗯”了一声,表示已阅。 谁知跟在他身后的蒋澈还有后话:“庄叔说,今晚是池渔先生准备的晚餐。” 这回陆宜铭却什么都没说。 蒋澈觑着自己的老板,分辨不清对方到底是什么情绪。 之前他对池渔情绪还挺大的,现在看看……似乎也还好? 他就这样一路送陆宜铭上了车。 陆宜铭状态不错,自己坐进驾驶室准备开车。 关上车门前,陆宜铭还瞥了杵在车边的蒋澈一眼:“还不撤,准备去我家蹭饭?” 蒋澈一听,哪还有什么不懂的。 他老板情绪稳定得很,完全就是在期待池先生做的晚餐。 蒋澈往后退了两步,同他道别:“陆总再见。” 陆宜铭的车往前开,车头校准方向,正准备驶离,忽见一道远光灯闪来,照得他微眯起眼。 远光换成了近光,最后又熄灭,这辆车开到陆宜铭跟前,没有再动。 车上很快下来了几个人,有中年有青年,穿得倒是正式,西装革履的,但包围陆宜铭车的架势看起来并不友善。 陆宜铭矮了小半截车窗,露出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眸,看着外头对自己呵笑的人。 “什么事?”他开门见山,不想跟人浪费时间。 “陆总,我们见过的,我是永念公司的老板,我司为您的爱宠提供过丧葬服务。”车窗外的中年男人谄笑着,眼眸眯起,看着乐呵,却毫无笑意,“不知道您是否还有印象?” 21、从不入梦 就算陆宜铭日理万机,也记住了永念公司的名号。 无他,唯烦人尔。 自从他们接手过小渔的丧葬以后,已经找了丰勉集团不下三次,每次都说是来谈合作的。 因为短时间内频率过高,惹得蒋澈都有了怀疑,经过他的调查,才发现永念公司近年来一直在亏损,这时候如果没有其他公司对其加以支援的话,恐怕熬不了多久这公司就要破产。 难怪他们抓着陆宜铭不放,谁会错过这样一个天上掉下的馅饼呢。 但作为商人,陆宜铭很明白这事背后的风险。 且不谈前景,单就永念公司高层这样的处事风格,他就没兴致与人多聊。 陆宜铭看向那辆堵住自己的车:“不论你们是怎么开进来的,还请尽早离开,不然事情恐怕会变麻烦。” 但车外的人仿佛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固执道:“陆总,别啊,给我五分钟,看看我们的策划案,与贵司合作我们有绝对的诚意……” “这位先生,”陆宜铭冷冷打断了对方的请求,“丰勉有商务部门,网上都有公开的联系方式,联系他们会比找我更有效。” 那人急道:“怎么会,您可是陆家的家主,合不合作的,不就是您一句话的事么,陆先生,您不看僧面看佛面,想想您的爱犬,我们可是顶格服务了他的,他的培育钻石我们也加急进入了制作状态。” 陆宜铭依旧看向前方,眉间有了褶皱。 “我作为消费者,给了你们报酬,我得到对应的服务,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男人噎了下:“陆先生,您应该也不想花了钱却拿不到爱宠最后的遗物吧?” 面对这样浅显的威胁,陆宜铭却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人无语的时候真会笑一下。 他瞥了窗外的男人一眼,晦暗的眸色叫人分辨不清情绪,但无论是谁看了,都能读懂他的强势。 仿佛这世上,从未有叫他动容的事。 冷调的字蹦出来,砸向车外的男人。 “私情与公务不该掺在一起的道理,我十五岁时就懂了。”陆宜铭眼眸半阖,矜贵疏离如古塔封尘的佛像,不由人沾染半分,“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威胁到我?” 永念公司的男人还想要辩驳,但这时候车库里出现了其他人的声音。 是丰勉集团的治安人员,他们在蒋澈下达通知后迅速到达了现场。 很快,未经允许闯入丰勉的人与车都被扭送去了附近的派出所,陆宜铭并没有对他们表现出丝毫同情,相反,在离开地库前,他特地吩咐蒋澈。 “我不希望小渔的遗骸在他们手底下出事。” 蒋澈一阵头疼,想到老板对他那小狗的重视程度,只觉得此事难为,却还是硬着头皮回答:“是,我会看着办的。” …… 回程的一路上,陆宜铭的脸色都没有好过。 恼人的人可以眼不见为净,但恼人的事却霸占着他的思绪,将他不停拽入深渊。 小渔的尸骨,是他留给自己最后的东西。 如今却被人利用,拿来作为对准自己的枪口。 这种矛盾叫他心口如磐石重压,仿佛眼见着绢花落尘,沾染污秽。 怎么会有人敢那样对他的小渔…… 陆宜铭克制着车速,没让自己再在公路上失控。 车平稳驶回庄园,停在别墅门口。 他不再管车,直接下来往别墅里走,门庭处立刻有一个青年人凑了过来,脚步以及说话的语调都与陆宜铭周身的气氛格格不入。 陆宜铭听见那人说:“陆先生,王阿姨今天不在,晚餐是我准备的,你吃过了吗?要不要一起?我特地等着你的……” 后续的话他并没有听见,因为他径直进了电梯。 陆宜铭快速摁下关门键,将那道声音隔绝在外,他不想听。 此时此刻,他不希望自己的世界里有任何窥探的人——他想要躲起来。 陆宜铭去了琴房。 他三岁开始学钢琴,在他连语言都无法顺畅表达的时候,他就学会了读谱。 这是他小时候最想逃离的地方,如今却成了他失意时想要躲进来的地方。 他没开灯,月光叠加上路灯光辉足够他摸到钢琴边。 陆宜铭坐得很直,弹琴的仪态也是他从小练习的一项,琴键盖被掀开,修长的手指熟稔地找到了自己该在的位置。 他开始弹奏。 琴音激昂,毫无缓冲,有力的指尖砸向琴键,琴弦顺从地为他发声。 他知道自己弹得不好,可他没有停下,如今不会再有母亲和老师指责他情绪过重、表达不准,他只想弹下去。 忽然,乐声旋律变化,不再愤怒,情绪不再汹涌,缓和下来的节奏如同一场凌迟,告诉活人此生漫长,而想要的东西,永远无法再见。 陆宜铭感觉心口抽痛,孤独裹挟住他。 此时此刻,陆宜铭好想再抱一抱他的小狗,想问问他,是不是刚走就忘了自己这个主人。 不然怎么夜深露重,他从不入梦。 …… 小渔循着琴声找到了陆宜铭,门关得严实,他没敢进去。 陆先生看起来很不开心,小渔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似乎自己变成人以后,陆先生就总是闷闷不乐的。 明明以前陆先生在家的时候也不这样呀。 小渔在琴房外坐下来,抱着腿,半张脸贴着冰凉的门板。 琴声里的情绪很重,就算他没有学过音乐,也能听出来难过。 这是让小渔感觉陌生的情绪,像难解的命题,不知道如何解答,通读题干却能也能揣摩出题人的意图。 小渔知道陆先生难过,却不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如果是小狗的话,会怎么做呢? 小渔在琴房外痴等了许久。 久到肚子叫了几轮,这会儿都没了动静,偃旗息鼓。 琴房里的声音也消失了许久,静默着,吞着时间。 可陆先生还是没有出来,小渔在心里数数,数了好几轮一百,最终还是没耐住,跪坐起来,小心地拧开门把手。 房门打开,屋子里一片漆黑。 小渔张张嘴,却在发出声音前看到了坐在琴凳上的陆宜铭。 平日里高大威严的男人正半趴在琴键盖上,脸埋进臂间,后背拱起,一动不动。 不光是毫无形象可言,甚至可以说他……脆弱如丧家之人。 小渔推开门,留出足够自己进入的空间后,赶忙钻进琴房,随后又把门关上,不让走廊的光渗透进来。 他手脚并用地爬向钢琴,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声响。 ——他不愿意打扰陆先生。 可他想陪着对方。 靠近以后,小渔才发现陆宜铭呼吸浅浅,应该是过度疲惫导致了他的休眠。 入睡后的陆宜铭毫不设防,手臂靠着钢琴,手却垂落下来,暴露于半空,如枯枝无依。 小渔想,要是陆先生的难过能分自己一半就好了,那样他们一人一半,空气也不至于这样粘稠。 他看了会儿那悬在半空的手,随后动起来,手撑着自己,身体前倾。 脑袋钻进陆宜铭与钢琴的空隙里,接着往上蹭了蹭,发顶触到了对方的掌心。 他晃晃脑袋,想象是陆先生抚着自己头发,在心里偷偷模仿陆先生的语调,告诉自己—— 小渔,好狗狗。 22、走吧吃饭 陆宜铭十三岁开始接触集团业务,十五岁的时候,父亲将一个子公司的实权交到了他的手里。 那是个连年亏损,濒临停业的子公司。 这是父亲给他的考验,陆宜铭不得不重视。 为了提高公司业务,陆宜铭想尽了各种办法,可市场收缩、产品没有竞争力的问题让这本就摇摇欲坠的公司难以为继,就算陆宜铭已经尽了全力,公司也还是没办法撑下去,最后困难到连员工的薪资都无法发放。 无奈之下,陆宜铭选择了向集团财务部门求助,他想靠着自己陆家未来家主的脸面,为自己手头的公司争得额外的预算。 但他没有想到,与员工工资同时下发而来的,还有公司的破产清算通知。 公司破产,员工全被遣散。 陆宜铭在十五岁那年,背上了几十人命运的重担。 他那时就站在书房里,看着他父亲的背影,听到他那伟岸的父亲发出沉重的叹息:“小铭,是我高看你了,你终究还是个孩子,只会意气用事……” “我以为你至少会懂弃车保帅的道理,可你偏要为了那点没用的同情心,让丰勉面临风险。” “你真不像我的孩子。” 十五岁的陆宜铭还没学会过度的自律,他将自己关在琴房里,一天一夜,谁都没理,当然也没有任何人来找他。 陪伴他的只有小渔。 小狗是主动跟着主人进来的,陆宜铭开了门叫他出去,他不肯,就咧着嘴笑,笑容甜美,冒着傻气。 陆宜铭没管他,只管弹自己的琴,累了就睡,睡醒又弹。 发泄了一整天后,他才从昏昏沉沉中缓过神来。 那时的小渔,跟着他饿了几十个小时。 可当他在琴房醒来的时候,小狗还是在第一时间蹭了过来,鼻尖拱拱他的手掌,湿漉漉的,冰凉凉的。 陆宜铭轻抚过小渔的脑袋,小狗又讨好地哈起气来,仿佛经过这许久断食断水的煎熬,他依旧开心。 “傻狗。” 陆宜铭嘀咕了一声,小渔却好像反驳他一般,也呜呜了一声。 可小狗的笑容没收回去,被蛐蛐了也不烦恼。 陆宜铭终于心软,他带着小渔去了餐厅,王阿姨迅速为他们准备好餐品,因为时间不着前也不着后,她准备得很简单。 就连平时吃新鲜菜的小渔都只轮到了一份狗粮。 陆宜铭亲手为小渔端去狗粮。 小狗的鼻子动动,也不挑食,在餐盘放下的第一时间就低下头舔了两粒粮进嘴。 小渔吃东西很快,嚼了两下就完成了吞咽,并同步衔接下一个取食动作。 只是这一次,小渔在舔进一嘴粮的同时,看向了依旧蹲在他面前的陆宜铭。 小渔探出脑袋,唇吻凑近主人。 陆宜铭以为他是跟平常一样在求摸摸,于是顺从地伸出手,指尖聚拢,去挠小狗的下巴。 只是弯曲的掌心刚路过小渔的嘴边,就感觉到了一阵温热的湿润。 有什么东西掉进了他的手里—— 是小渔嘴里的狗粮。 陆宜铭:…… 小狗收回了脑袋,鼻尖拱了拱主人的指尖,随后睁着圆眼,又笑起来。 他舌头吐在外头,尾巴跟着哈气的动作一起规律摇摆。 仿佛在说,你也吃点。 陆宜铭看着他的动作,感觉掌心里的狗粮黏腻沉重。 脏兮兮,又湿漉漉。 可他的小渔,却那样纯净。 他那天好好吃了饭,没再惩罚般饿着自己。 就算是为了小渔,他也没道理戕害自己的健康。 他是小渔的仰仗,他饿着,小狗就不会进食,他痛苦,小狗就无法愉悦。 他或许不是父亲期待的孩子,但他是小渔唯一的主人。 他得为了小渔好好生活。 …… 可是小狗终究是走在了自己前面。 甚至连遗骸都被无关紧要的人把持着,成了威胁他的关键。 陆宜铭其实并不在意那颗钻石。 遗骨,毛发,遗物,都不是小渔。 微笑,忠诚,炽烈的爱意,那才是小渔。 陆宜铭只是懊恼,为什么他们总要一次次提醒自己失去小渔的这件事。 他够清醒了,他不需要现实再来敲重点,他不想通过回顾过去,来告诫自己小渔离去的消息。 他的小渔,一定不希望自己因为这样的事难过。 ——可是小渔,人的情绪流动如水,无法抑制。此时此刻,我好想你。 陆宜铭在半梦半醒间,感觉到了身体的麻痹。 手臂被压了太久,血液不流通,手掌有了电视雪花点一般的痛感。 可在疼痛的前端,又有热度。 好像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抵在自己手心,如钝头的矛,只是为了警告他看清现实。 耳朵比眼睛更早接触真相。 陆宜铭听到身边轻轻的呼吸声,很沉,很轻,像小狗的咕噜。 如果集中一点注意力去听,甚至能听出点语气。 呼噜噜噜,带着得意。 陆宜铭:…… 他在清醒的瞬间就明白了拿脑袋蹭自己掌心的人是谁。 但他没动。 池渔头发很软,洗得顺滑,摸起来就像做过美容的小狗毛发,松软又顺手。 短暂地触碰后,小渔心满意足地退了下来。 他很遗憾,不能在陆先生清醒时为人提供点情绪价值。 但陆先生睡着后能为自己提供点情绪价值也不错。 这样他心里也能好受些,不至于跟着难过。 小渔调转方向,轻手轻脚,又退出了琴房。 他本就只是来看看陆先生的,确保人还在里头就行了,没必要待那么久。 而感觉到身边的人在撤离的陆宜铭:…… 还真是雁过无痕。 …… 小渔又蹲回到了琴房外。 他伸出腿,大张着,坐得结结实实。 中途想玩手机,今天账号解封,视频还没发呢——但一想到陆先生还在琴房里难过,他就没兴致再玩了。 于是小渔就只是坐着等,两手撑着地,像某种瑜伽体式。 就在他尝试自己能不能靠双臂把自己整个人给撑起来时,背后的门被打开,轻轻的脚步声提醒他,有人出来了。 小渔两手还没离开地面,脑袋却扭了过来,讶异还没退去,惊喜就爬了满脸。 “陆先生,你出来啦!” 陆宜铭居高临下地看着小渔,头都没怎么低,一副上位者的傲慢姿态。 只是他背在身后的手蜷起又松开,手臂上脉络鼓胀,同他的心跳声一起下决心。 “不是说做了饭吗?走吧,吃饭。” 23、我不上桌 餐厅里,小渔连锅带盖端上餐桌,拿起别墅里现存最大的汤勺,为陆宜铭盛了一碗乱炖。 ——无糖无盐无调料版。 陆宜铭看着稀烂的土豆泥里混着菜叶红肉与一些不该出现在晚餐餐盘里的水果。 沉默震耳欲聋。 他当初就不该把池渔带回陆家,真的。 “煮的时间有点久,我怕凉了就一直煮着,结果就成这样了……”小渔挠挠后脖颈,笑得赧然,“王阿姨做出来的好像不长这样。” “谁做出来的都不会长这样。”陆宜铭绷着脸,却还是接过了餐盘,手在餐具上方顿了下,最终还是选择了勺子。 他吃下了第一口。 接着第二口,第三口。 还好都是原型食物,且没有放调料,难吃,但也没难吃到哪里去。 他健身惯了,没有味觉。 小渔就不一样了,他觉得自己做的食物,相当美味! 只要没有菠菜,都是美食。 就算在小渔煮菜途中,庄锦进来过好几次,甚至都提议过要不他来做,但小渔还是凭着自己对食物的把控力完成了这份大餐。 事实证明,他相当成功。 不然陆先生也不会吃得那样快不是吗! 小渔喜滋滋地端着自己的餐盘,回到小狗专座上,一边看着陆先生进食,一边往自己嘴里塞和着土豆泥的小番茄。 好吃! 陆宜铭感觉到了池渔的目光,炽热明显,带着渴望。 他看看空余的餐桌,听着安静氛围里勺子与餐盘碰撞的声响,忽然想起王阿姨前几日说的话。 一个人吃饭确实有点闷。 在那道目光再次投来时,陆宜铭不偏不倚,攫住了。 他与池渔四目相对。 随后,他听见自己说:“池渔,上桌吃饭。” 他几乎都想象到了池渔得知能上桌吃饭后的表情。 圆眼会眯起,唇角会上扬,鼻尖的小痣会晃一晃,就连蜷曲的发丝都跟着颤。 陆宜铭觉得自己不像样,不然怎么会想看到这人乐呵呵的样子? 但事情发展并不如他所料,池渔确实笑了,也晃了脑袋,但池渔只是在摇头。 “陆先生,我就在这,我不上桌。” 小渔内心得意。 礼仪训练,他熟! 他才不跟那些毛头小狗似的不懂道理呢! 陆宜铭:…… 拒绝下桌的他见多了,拒绝上桌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放下勺子,一声脆响后,他的声音响起:“上来。” 小渔心头一颤,感觉自己应该没有辨别错误——陆先生是认真想让他上桌的。 他不是小狗吗?真的能跟陆先生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吗? 小渔端起盘子,一步一步靠近餐桌。 他眼见陆宜铭没再有什么反应,似乎是在等自己,最终还是大着胆子,拉开餐桌椅,坐下。 他坐到了陆宜铭左手边最近的位置,偌大的餐桌,他却要挨着自己的主人,手臂几乎贴上手臂,彼此的热度都分外明显。 陆宜铭:…… 他好像不该让池渔上桌的,真的。 …… 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本来坐得那么近,陆宜铭说什么都该叫人坐远些的,但他一看池渔那埋头苦吃的样子,怎么都找不到气口说话,遂作罢。 吃完饭后,还是池渔主动收拾了餐盘餐具,他还要回后厨清洗。 陆宜铭本不想管他,却在离开池渔视线的前一秒被叫住。 他听到那道温和的声线传来请求:“陆先生,你等等我,我们等下一块儿去散步,好不好?” 陆宜铭推开餐厅门,直接往外走,却在门张到最大的时刻留下了自己的回答。 “十分钟后,我会出发。” 他说着,脚步不停,餐厅门被弹回,将两人隔绝在两端。 小渔却笑了起来,快步走进后厨。 陆先生答应跟他散步了! 十分钟后,两人走出了别墅。 时间其实不早了,夜色很浓,月光却硬要破开这份静谧,照亮两个人前进的路。 小渔走在前方,不似平时脚步轻快。 他今天工作太久了,王阿姨不在,就没人告诉他哪些活儿可以不做,他索性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一遍。 包括但不限于清扫别墅,洗衣做饭,他还把东暖房的花盆都换了一遍——王阿姨送了几个手绘的花盆给他,加上孙师傅也从花房里精挑细选了几个漂亮花盆,小渔趁有空一口气全换了。 小渔就算精力再旺盛,这会儿也累了。 他走一阵就停一阵,跟散步累了的小狗一模一样。 陆宜铭发现了他的懈怠,看在眼里,话在嘴边:“累了的话,可以不出来的。” 小渔从侧前方回过头来,圆眼在夜里更显无辜:“可是我不出来,谁陪你呀?” 陆宜铭面无表情:“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留了半句让小渔自己悟。 小渔当然明白陆先生是什么意思。 可是他想到以前,陆先生确实不是小孩子,但他也从来没有推阻过小狗的陪伴呀?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小渔大概知道陆先生对人是一个什么态度,确实跟对小狗不太一样。 可是态度会变,人的本性却不会变,他的陆先生并没有原书里池渔看到的那么残酷,这人分明强大而温和,并总在不经意中用这种强大辐射着每一个人。 只是他并不喜欢被人靠近,也对他人的好意敬谢不敏,小渔猜测,陆先生只愿意接受小狗的爱。 小渔心里酸溜溜的,因为自己现在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小狗——他好像有点嫉妒以前的自己。 他没应陆先生的话,脑袋一撇,假装没听见。 两人又无言地走了一阵,临近东暖房边,小渔拿指尖捻了下掌心,还是发出了邀请:“陆先生,这是我收拾的暖房,要进去看看吗?” 陆宜铭顺着池渔的解说看向那明亮的玻璃暖房,脑中不自觉闪过上次在这里看到的池渔跳舞的画面。 他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刚想拒绝,又听人开口。 “我前几日种下的种子已经发芽了,冒小尖尖呢,陆先生,去看看吧?” 陆宜铭迈开脚步,往暖房走:“看吧。” 只是看看发芽的植物,不碍事的。 陆宜铭一进暖房,就被扑面而来的泥土与青草味裹挟。 久违的味道让他忍不住皱眉。 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当他拿着被家庭教师表扬的文章来这里找他母亲时,迎接他的就是这种味道。 当然,还有他母亲身上特调的香水味。 他被层层叠叠的自然香气围困,仰着头,看他母亲并没有接过作文纸,她只是居高临下地问他:“小铭,今天的时报读完了吗?你每浪费一分钟来找我,就代表着你少了解一分钟的世界,谁轻谁重,你作为陆家未来的家主难道分不清吗?” 于是后来,他再也没主动来过东暖房。 如今刚踏进来,他就感觉胸口发闷,有些不适,竟想逃了。 就在这时,他看见池渔从暖房桌面上端起一个小花盆,单个手掌大小,圆圆胖胖像个球,明明一只手就能拿住,池渔偏要用两只手捧着。 陆宜铭看见那人小碎步跑到自己面前,举高花盆,语气得意。 “看,陆先生,这是最先发芽的一盆,我想等它开花了,就送给你,你觉得好不好?” 24、想陪着你 陆宜铭看着棕褐色土壤里冒出的新绿,有些恍惚。 仿佛看见了8岁的自己,被埋在土里,吵嚷着想要肆意生长——而这时,池渔双手捧着花盆,说会好好养大这一株没有形状的草。 “这是什么花?” 池渔探头下去,观察了一阵,又收回脑袋,摇摇头:“不知道,他们给了我好多种子,我也不知道谁是谁了,反正只要养大就好了,管他是什么花呢。” 陆宜铭听着对方的话,视线从那抹绿转向了人。 池渔说话的时候,目光集中在自己手中的小盆上,舌尖探了点出来,舔了下唇珠,保持唇部湿润后才继续开口:“不管是什么花,我都会好好养的。” 陆宜铭:…… 他觉得池渔有点傻。可又有点羡慕他手里的植物,不论是否好看貌美,都已经拥有了被好好养大的资格。 那些种子甚至都不用极力证明自己是什么名贵品种。 陆宜铭深呼吸一口,在满鼻腔的泥土味中发出了温钝的提问:“池渔,你可以实话告诉我,你来陆家,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感觉自己现在情绪平静,甚至看池渔都不再仇恨,他只想了解真相。 而池渔只是抬起眼眸,圆眼里水色漫布,脸上没半点被拆穿的讶异,似乎只是听到了一句寻常的话。 “我是为了你。” 小渔又舔了下嘴唇,今天实在太累了,他觉得说话都有些费劲。 可他还是想说,眼前就是自己最亲近的人,有什么不可说的呢? 小渔歪了下脑袋,牢牢盯着陆宜铭不放,剖白自己的内心,如司空见惯,他从不隐藏,也不想对着陆先生隐藏。 “你的小狗走了,所以我想替他陪你,就算你完全不需要,我也想要在你身边。” 他说完,立刻闭上了嘴,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他想说,这就是我的使命,这是一条小狗的使命。 小渔看到陆先生的眉头又打了结,他后退半步,拉大跟自己的距离。 就连对方的视线,也向下向右偏移,不再看着自己。 陆宜铭说:“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小渔歪着的脑袋更歪了,他想不明白,自己在陆先生身边,跟同情又有什么关系? “我没有同情你,我就是想陪着你。” 或许是小渔的回话过于坚定,陆宜铭的视线又转了回来。 他眉头松开,一直沉着的眉眼也恢复了寻常的模样。 陆宜铭伸出手,抓过小渔掌心的小花盆,举到眼前,仔细凝了一会儿。 随后,他绕过小渔,走向摆满花盆的架子,将那小花盆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小渔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陆先生,听到他说:“池渔,我不会对任何人产生感情,就算你执意留在陆家,你在我这也得不到任何好处,包括工资。” “我不需要钱,陆先生。” 小渔抠了抠自己的手指,总觉得陆先生今晚一直在说胡话,他质疑什么都行,但他怎么能质疑一条小狗的忠诚呢! 于是小渔再次站直,对着那后脑勺重复道:“我只是想陪着你,陆先生。” 陆宜铭没有再问。 小渔看到他的指尖抚过花盆圆圆的肚子,随后来到那点尖芽上,轻轻扫了扫。 芽苗摇头晃脑,像在舞蹈。 陆宜铭很快就收拢了手指,转身往暖房外走,他几步就到了门口,对站在门边的小渔轻声留了一句话。 嗓音低哑沉静。 “随你。” …… 小渔不太懂陆先生的“随你”是什么意思,在他的认知里,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随你不是一个常见选项。 但那晚以后,陆宜铭不再总是防着他,不光让他上桌吃饭,还叫他去床上睡觉。 睡床上就意味着分房,小渔并不愿意。 他固执地抱着毯子坐在狗窝里,满脸的严肃认真:“这就是我的房间我的床,我哪儿都不去。” 陆宜铭迅速绕过他,坐回大床,话说得随意,尾音却拖着,像小狗尾巴等着被人抓:“你就算留在我的房间,也永远上不了这张床。” 小渔却真像被抓了尾巴一般涨红了脸:“我不会上床的,你放心吧陆先生!” 他又不是那种不聪明的小狗,怎么可能往主人床上跑! 陆宜铭张张嘴,想再找个理由轰人出去。 结果先听到了“唉呀”一声,再是一声“噼啪”,低头看向床尾,池渔皱着脸,回望自己。 “陆先生,我的窝塌了……” 一张承重100斤的小床,让池渔这么一个大男人睡了这么久才塌,已经算保质保量了。 陆宜铭还是那句话:“我不会让你上床的。” 小渔心说那不废话嘛!他也没想上床睡呀。 他裹着毯子,下了狗窝一阵敲敲打打,确定这玩意儿修不好了以后,才缓缓蹲到了陆宜铭床边。 陆宜铭目露警惕,手中的书没放下一点,只有视线分给了池渔:“做什么?” 小渔坐下来,用毯子裹紧自己,他左右晃着,表情讨好:“陆先生,我的窝睡不了了……” 陆宜铭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嗯”,模糊又纠结。 但小渔只当对方这是鼓励自己往下讲的意思,他笑起来,看着不太聪明:“我能不能睡在地毯上呀?我保证不流口水的。” 陆宜铭:…… 陆宜铭收回视线,继续看自己手里的书:“随你。” 到了这个时候,小渔才算明白“随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只要他不上床,那无论他上天入地,无论他是睡地毯还是睡沙发,抑或是睡浴缸,陆先生都不会拦着他。 这哪是一句敷衍的回话,这分明就是一个主人对自己爱宠深深的信任! 很快,小渔就把原本放在狗窝的四件套搬到了陆宜铭床边的地毯上,他枕着棉花枕阖上双眼前,先动动鼻尖闻了一下。 这里距离陆先生真近,不用他仔细闻,就能嗅到陆先生身上的味道。 淡淡的,清新的,像清晨雨后被日光晒成金色的森林,吸引着小渔去探险。 小渔心满意足地闭上眼,话说得含糊:“谢谢你,陆先生,晚安……” 陆宜铭并没有听清池渔在说什么。 他只朝着那没光照到的、黑洞洞的地方凝视了半晌。 最后合上书页,书签定位在跟前一日差不多的地方。 他唤出智能灯控,灭了灯,闭上双眼之前,池渔熟睡的呼吸声早已铺天盖地。 很轻,却感觉很近,仿佛就在耳畔,煎煮耳根。 陆宜铭翻了个身,睡意被那道呼吸声替代,他蜷起身体,半天都没动。 但半天过后,他还是掀开被褥,从床的另一边下来。 他走进衣帽间,取出一条新的内裤。 随后,走进了浴室。 25、他想尝尝 小渔的狗窝虽然塌了,但小渔并没有因此而获得在地毯上安睡的长效保障。 因为没过两天,他就获得了一张新的……床。 那是一张小巧干净的单人床,不似原本的狗窝那般逼仄,够让小渔在上头伸展开手脚,但也仅能伸展而已,无法翻身。 那张单人床被安排在陆宜铭床尾。 床长也不过两米,跟陆宜铭那两米宽的大床正好对其,一高一低,像父母床挨着婴儿床。 小渔对此并不满意,谁要睡床啊!他只想跟陆先生挨着! 但看看那小床的位置,也算跟陆先生平齐了,不算太远。 小渔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这个事,并任劳任怨地接着在陆家庄园里做工。 庄园里很快就因为小渔的存在而有了些细微却鲜活的变化。 小渔爱跟人打交道,他从不觉得庄园扈从们与自己没有共同话语,相反,他一有空就会跑到各个地方串门。 今天在厨房帮厨,明天在花园里当小园丁,后天又帮司机师傅洗车。 小渔自己也承认,他很爱帮工,尤其是帮那些过去曾陪着还是小狗的自己玩的叔叔阿姨们干活。 甚至连庄锦,也会找小渔帮忙算支出和对账。 也有人问过小渔,做这么多都没有工钱,岂不是大大的亏。 但小渔却回得理直气壮:“我是来还债的,拿钱还算什么还呢?” 更何况陆先生也没克扣过他什么,吃住都一起,他都跟主人一个待遇了,还有什么值得抱怨的? 正是因为小渔在庄园里的特殊身份,大家也从不拦他,他往别墅里摆个花搬个草的,也从没有人敢阻挠他。 所以慢慢的,他又把置物架给支了起来。 过去放小狗用品的地方,小渔都放上了自己的个人用品,什么毛巾、零嘴、小玩具,他都大喇喇地摆在架子上,侵占主人的地盘。 这天陆宜铭跟池渔晨跑完回来,很自然就注意到了对方摆在上头的小猫摆件。 小猫竖着尾巴,歪着脑袋,胖乎乎的,看起来十分可爱。 他伸出手去,抓起摆件,放在掌心观摩了下。 正在自己给自己擦手的池渔立刻凑了过来,脑袋靠得很近:“这是姜师傅送我的,他昨天来庄园看大家,知道我替了他的位置,说想谢谢我,就送了这个给我,他说本来要送给孙女的,看我喜欢就给我了。” 陆宜铭看着掌心的小猫眯眼笑着的模样,忍不住勾了下唇角:“是你自己跟姜师傅要的吧?” 姜师傅对他那孙女爱得跟眼珠子似的,怎么可能轻易把给孩子的礼物送人。 而池渔,虽然物欲不重,但面对自己喜欢的东西,无论眼神还是动作都很明显,谁见了都能分辨得出。 陆宜铭都能想象到池渔抓着小猫两眼冒绿光的样子,姜师傅温吞心善,肯定推辞不了。 小渔回想了下,挠挠面颊:“我没说要……” 心虚显而易见。 但没关系,下一秒小渔就看到了原本摆在小猫旁边的东西,他掏出来,递给陆宜铭,正好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陆先生,昨天姜师傅告诉了我囤巧克力的地方,以后我也可以每天为你准备巧克力了。” 他说着,把那一板黑巧双手奉上。 陆宜铭很久没吃巧克力。 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现在,他发现自己如今看到巧克力虽然还是会想到小狗,却也没了那么多的愤懑。 他看着池渔掌心里的巧克力,忍不住算起小狗离开自己的时间。 有大半个月了吧?竟只过去了大半个月。 陆宜铭取过巧克力,撕开外包装,嘴唇抿住第一块巧克力的边线,轻轻一掰,嘴里这一块就与手中的大块生生分离。 黑巧,不好吃,发苦。 陆宜铭想起以前每次吃巧克力的时候,小渔就会蹲坐在自己身边,仰着脑袋冲自己笑,小圆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手瞧——就盼着自己能分一点残渣给他。 可陆宜铭每次都会摊手对小狗说:“你吃不了,有毒。” 结果一语成谶,小渔还真是因为巧克力而去世的。 想到早逝的小狗,陆宜铭情绪低落了几分。 他把手里剩下的巧克力放回置物架,扭头就看见池渔盯着自己的嘴瞧。 目光直白,躲都不躲。 仿佛下一秒就要跃起来进嘴里抢。 陆宜铭偏开视线,假装没看到池渔的目光。 他的教养告诉他,如果对一个人没有兴趣,那就该好好说明白,不该纵容对方跟自己纠缠。 但他对池渔的情绪很复杂,说不清是什么心理,他并不抗拒这种炽热的目光,但又不想迎合。 陆宜铭选择逃避。 “收拾一下,上来吃饭。” 他留下这句,就自顾自走向电梯,准备回房洗澡。 小渔被留在原地,尽心尽力地收拾起了被弄得乱糟糟的置物架。 他小心地把小猫摆件放回原位,随后取下陆宜铭吃剩下的巧克力。 按照姜师傅的说法,主人没吃完的巧克力那都是要丢掉的。 小渔低下头,掀开纸包装,往里端瞧了一番。 被陆先生抿走的巧克力切面平整,不细看都分不出这是被人吃剩下的东西。 小渔喉结一滚,产生了一个离经叛道的想法——他想尝尝。 他上下两辈子加起来,只吃过一回巧克力。 美味,但致命。 作为人,他确实能够心无挂碍地品尝美食了,但也因为是人,他知道自己不该碰陆先生的东西。 尤其是陆先生的嘴碰过的巧克力。 小渔不停地劝说自己,要有点边界感,不要做让陆先生讨厌的事情。 但巧克力就在他手里,近在眼前,那带着苦气的腻香冲击着小渔,让他忍不住怀念过去品尝美味的光景。 最终,包装发出细微的哀嚎,巧克力被牙咬断时都来不及脆响,就在唇齿之间被来回碾,瘫软下来。 小渔闭上眼,心想这不愧是带自己离世的好东西,值得一品。 “池渔。” 一声低沉的呼唤,突然响在小渔身后。 小渔浑身一颤,圆眼睁大,他呆愣愣地回过头,唇角沾染的巧克力碎都来不及擦,遑论他手中还抓着没吃完的半块巧克力。 巧克力上有个缺口,齿形,罪魁祸首是谁显而易见。 陆宜铭站在电梯口,眉尾挑起一半,盯着小渔手里的巧克力不放。 但他的视线沉静冷淡,只是看着,安静无言。 26、你不算丑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宜铭总算有了动作。 他迈开腿,一步一步走向小渔。 小渔忙中吞咽,手往身后放,想藏起被自己啃了一口的巧克力,但心里也明白此地无银三百两,陆先生早就看到一切了。 他看着那高大的人走到自己面前,分明没有什么表情,但自己就是害怕。 偷吃不该吃的东西,换作以前,是会被陆先生抓去洗胃的。 小渔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隆隆作响,快得不受控制,最终,他在陆宜铭抵达自己身前半米的时候开了口。 “陆先生,我就是想尝尝。” 陆宜铭的脚步还是没有停。 他往前,往侧方,最终擦过小渔的肩膀,越过了他。 小渔顺着他的位置看去,陆宜铭站在置物架前,指尖掠过很多物品,最终停在一个小药瓶前。 他取下药瓶,两下拧开瓶盖,又倒了两粒药片出来。 微微仰头,手掌盖在唇上,随后喉结滚动,细微的吞咽声流转在两人之间。 吞下药片后,陆宜铭拧回瓶盖,又把药瓶放回原位。 接着,他转身就走,脚步不急不缓,身形挺拔不阿。 他这一趟,只是为了吃药而来的。 小渔看着对方的背影被电梯门吞没。 在电梯上行前,陆宜铭转身过来,与还站在原地的小渔面对面。 两人刚隔着玻璃门对视上,小渔就偏开了视线。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缓和下来,那点慌乱和急躁也因为独处而被抚平。 小渔看看自己手里的巧克力,还是没忍住,又吃了一口。 …… 小渔知道陆先生对自己颇为宽容,这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只要陆先生不处处防着自己,那他总有一天能成为对方真正的小狗。 他想完成自己上辈子绝不可能实现的理想——陪在陆先生身边,直到两人垂老。 只是伟大理想刚起步,小渔就发现做人好像没有那么简单,毕竟他除了陪在陆宜铭身边之外,还有许多其他的事要做,比如眼下最重要的,运营好自己的绿书账号。 自从账号解封以后,小渔又开始正常发布视频,他在这段时间学习了不少舞,他精心选段、认真拍摄、准点发布,最终获得了500播放的好成绩。 ……完全没有流量啊!!! 小渔看着自己不涨反掉的粉丝数,愁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去找贺藏锋,对方一开始还会安慰他,时间久了,难免嫌烦。 甚至到最后,贺藏锋直接改口:“池渔,要不你跟我一样做营销号吧,搬点别人的视频加工加工就能出爆款,总比你这解封以后没流量的好。” 结果说完的第二天,他那营销号也被封了。 哥俩没办法,只能各自发愁。 小渔也不敢安慰对方,他有点幸灾乐祸,怕被对方发现。 最后,小渔只能自己捧着账号,独自研究流量秘籍。 在绿书平台,处罚后的账号是有一个限流期的,在这个期间如果能持续发布优质内容,倒是能把流量给救回来,但如果内容不够好的话,限流也会变成常态。 小渔看着自己怎么拍都无法破流量池的舞蹈视频,陷入沉思。 难道真是他的内容有问题,不够优质? 可但是一个跳舞视频,怎么样才算优质呢? 小渔冥思苦想、日思夜想,有时候睡前都还琢磨这事儿,端着手机一脸凝重的,谁看了都知道他这是心里有事。 陆宜铭看了三天愁眉苦脸的池渔,到底还是好奇起来。 这人平时乐乐呵呵的,怎么一到睡前就发愁?还总是抱着手机发愁…… 是手机里有什么勾他不快的坏消息吗? 陆宜铭脑中闪过一个人的名字,池渔来庄园快一个月了,一直都没回家,也没见过其他人,甚至都没回校看看,自然也没跟他那竹马见过面。 这人的不开心,会跟外头的人有关吗? 陆宜铭恍惚一下,总算想起来自己的计划——他现在对池渔已没有那么怨恨,这人不算坏人,自己也不再对小渔的死耿耿于怀,按照计划,他也该把人放出庄园了。 想到这里,陆宜铭忍不住轻啧了一声。 还真是21天养成个习惯,想到从此池渔会离开庄园,跟自己恢复成陌生关系,他竟觉得不太适应。 想到池渔出去以后就会立刻马上跟他那竹马凑在一起,用那满含无辜的眼眸盯着别人瞧…… 陆宜铭攥紧了手,说不出哪里有问题,但就是不愉快。 “陆先生……” 就在陆宜铭胡思乱想的时候,池渔那轻柔的声音在他身侧响了起来。 陆宜铭回神,发现对方正盘坐在自己床边的地毯上,两手扒着床沿,一双眸子在昏暗的光线里格外明亮。 “我是不是长得不好看啊?” 陆宜铭:? 陆宜铭嘴唇压成一条线,眉压住眼,显出警惕。 在他的认知里,一般说出这句话后,总会伴随一些少儿不宜的戏码。 陆宜铭回得僵硬:“你不算丑。” “不算丑……”池渔将陆宜铭的话放在舌尖重复了一遍,边说边揉了揉自己的脸,“我也觉得我不难看。” 他说着,又低下头去,手顺着视线往下,划过前胸,来到腰间。 “难道是我身材不够好吗?” 昏暗中,池渔撩开睡衣衣摆,指尖勾着往上,露出半截腰来。 细白,劲瘦,他不是柔弱的人,虽然不够健硕,但光凭那半截腰来说,能看出有力道。 天天跑步干粗活儿的人,很难没力量。 陆宜铭眸色更深,视线像被磁吸一般钉在对方的腰上。 就算灯光不够亮,那道白也足够晃眼。 好半天,陆宜铭才挪开视线,放向房间更暗处,声线喑哑:“你到底……想说什么?” 池渔终于放下了衣摆,再次把手放至床沿,巴巴地仰起头,望着陆宜铭。 “陆先生,你说我绿书视频总是没流量,这是为什么呀?” 陆宜铭:…… 他挪回视线,有些讶异地回望着池渔,结果发现对方似乎真的只是在为账号流量而苦恼。 池渔的脸皱起来,眉头也不平,每个字都吐得很慢,像受了委屈。 “我又不难看,身材也还行,怎么大家都不爱看我呢?” “是我不讨人喜欢吗,陆先生?” 27、金器链住 房间里陷入沉默。 小渔盯着陆宜铭平静的下颌线,愈发紧张。 陆先生这么久都不说话,不会是真觉得自己不讨喜吧? 不应该啊,他这么好的狗狗,又听话又乖巧,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小渔呢?! 小渔指尖用力,甲盖泛白,连带着手臂都僵直。 就在他陷入绝望,准备开始怀疑自己时,陆宜铭的判词到来。 “绿书的推荐算法比较综合,没流量不代表你不被喜欢,也可能是账号敏感度高,或者内容重复度高,不更换内容的情况下,你可以考虑一下换场景,换设备,或者换着装打扮。” 陆宜铭淡淡瞟了池渔一眼。 他还记得池渔拍摄视频的样子,没记错的话,对方运营着一个擦边账号…… 那限流确实是合乎寻常的事。 擦边账号,只要多穿点,画面不要有不良引导,照理来说平台处罚不会那么严重的。 就算限流也只是暂时。 陆宜铭再次给出提示:“你有别的衣服穿吗?” 小渔恍然大悟,嘿嘿笑了两声:“庄叔叔说我可以在网上买衣服寄来庄园,他给我报销。” 他说着,手放了下去,两腿解开,往自己那张单人床爬。 “谢谢陆先生,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看来自己也该更新装备了,不能总穿着庄叔叔给自己准备的t恤牛仔裤出镜。 池渔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单人床上,他不再拿着手机叹气,抱着玩具就准备入睡。 陆宜铭眼见对方这烦恼来得快去得也快,原本还不上不下的心忽然就安定下来。 看来自己还真是高估对方的意志了。 真像一只小狗,每天乐乐呵呵的,唯一的烦恼就是不被人喜欢。 陆宜铭松了口气,关了灯,在黑暗中闭上双眼,听着池渔轻浅的呼吸声入眠。 …… 结果想什么就来什么,次日,陆宜铭刷到了池渔的跳舞视频。 他并没有刷短视频的习惯,但绿书毕竟是自己公司的产品,他偶尔也会趁空余时间体验看看。 彼时他正在去往越家的路上,越舒文的姐姐——越舒曼——回了江城,邀他吃饭,陆家与越家是世交,有生意往来,他同舒曼舒文也是青梅竹马,于情于理,他都没法拒绝。 席间免不了饮酒,他便带了司机过去。 路上空闲,陆宜铭打开了绿书查看最近的产品更新情况。 他跟司机相识多年,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他也没想瞒着对方,音量没调就打开了绿书。 刷到的第一条是广告,第二条是财经新闻,第三条是养犬知识,第四条是“可能认识的人”。 除了池渔,陆宜铭还可能在绿书上认识谁呢。 《苦河dj版》瞬间占满了整个车厢,动次打次的节奏伴随着苦情歌声,颇有提神醒脑的效果。 比音乐更有冲击力的,是画面中的池渔。 年轻的男人满面笑容,穿得干净,一件白t和一条牛仔裤就是全部的穿搭,偏偏跳的是艳-舞,一边顶胯一边翻腕,眼神虽然正直,但整个画面呈现的效果并不算清白。 陆宜铭在短暂的瞳孔震惊后迅速恢复到了正常,舞看了三回,他也分析了三遍视频数据不佳的原因。 光线不够暧昧,穿搭不够时髦,表现力与音乐融合不够妥帖。 到最后,他看着池渔露出的肌肤,无论是耳朵,还是脖颈,还是手腕,都觉得少了些什么。 那样白净,应该适合用金器链住。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与此同时,司机师傅说的话也吓了他一跳。 “陆总,你也喜欢听这歌啊,都听五回了,我也爱听,但我老婆总说我俗……” 陆宜铭:…… 他连忙退出绿书app。 他觉得自己确实有点俗。 …… 到达越家的第一时间,越舒文和越舒曼一同接待了陆宜铭。 越舒文还是同上次见一样,一身叮叮当当的配件,他刚从舞台上下来,妆都没卸就回了家,烟熏妆衬得那张脸格外张扬。 与他相比,他姐姐就显得正常许多。 精致,明艳,昳丽的脸上慵懒寻常,见到陆宜铭的第一反应只是点头微笑,甚至都不带一点激动。 陆宜铭的视线越过凑上来的越舒文,与越舒曼点头招呼。 “礼物在后备箱,让你家佣人来拿吧。” 他这一句,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说。 但越舒文第一个回了他:“用不着,我来拿就行。” 越舒文殷勤得不像个主人,倒像个随陆宜铭一同来的客人。 一会儿后,越舒文一手抱着酒,一手扛着茶,吭哧吭哧走在前头。 而陆宜铭与越舒曼落在后头,一步一步走得慢缓踏实。 “什么时候到的江城?” “下午。” “什么时候走?” “那得下周了,至少也得等柳太酒会过了再走,你去的吧?” “没法不去,丰勉跟他们酒店有合作。” “嗯,我想也是。” 短暂的沉默过后,女声再次响起。 “下午怎么不来接我?” “有会,再说,你真的需要我接吗?” “不需要,我女朋友会接机。” 陆宜铭顿了下:“还是上次那个?” “嗯,就她。” “这是要定了。” “差不多,但我父母这边恐怕……” 陆宜铭语气很淡,像谈天气:“知道,我会见机行事,我只有一个条件,你做事,别惹我一身腥。” “我明白,等我成家了,就把你交给我弟。” 陆宜铭扫了一眼前头搬运礼物的男人,话音冷淡:“没必要,他会给我带来麻烦。” 越舒曼失笑,无声地承认了对方的话。 他俩之所以能在社交场合拿彼此搪塞各种婚恋话题,就是因为两人对彼此毫无邪念。 要换成越舒文,那就不一定了。 片刻后,三人坐在越家餐厅里,丰富的菜品与陆家平时的吃食没半点相同。 陆宜铭对食物并没有什么兴致,却还是吃得认真且慢,几乎不说话,要回答也只会用点头和摇头来替代。 大部分时候,都是越家两老在说。 “丰勉近来走势很好,宜铭很忙吧?” 陆宜铭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后才回答:“走势好的时候,我才有的闲,越叔。” 越父卡了下,摸摸鼻子:“嗐,也是,总不像我,公司有点点小动荡,就忙得焦头烂额的。” 陆宜铭放下筷子,把到嘴的食物拿离自己唇边。 越父这样说,还能是什么意思。 “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越叔尽管说。” 他说完这一句,整张桌上的人表情都松了些。 尤其越母,笑得见眉不见眼:“我说什么来着,宜铭是最贴心的孩子,我们把舒曼交给你啊,也是放心了。对了,一转眼舒曼也快三十的人了,宜铭,你们俩的好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吧?” 28、欢迎回家 事实上,陆宜铭和越舒曼从未在明面上说过两人相好。 但偏偏所有人都认定了两人的关系,尤其是越父越母。 不然越舒曼回江城,陆宜铭总是随叫随到的干嘛。 他们甚至都没想过,为什么每次越舒曼回来,都需要她弟弟带话,她从不自己联系对方。 在这圈子里,真心不重要,陪伴也不重要,只要门当户对,双方都不介意就可以相伴一生。 越家父母是这样,陆家父母是这样,他们就觉得自己的孩子也该这样。 越舒曼懒得反驳,而陆宜铭则是无所谓,在不影响到自家生意的前提下,外界说什么他应什么是他最好的应答方式。有时候解释反而麻烦。 所以面对越家父母的催促,陆宜铭并未否认——他不着痕迹地调转了矛头:“这得看舒曼的意思。” 越父越母立刻看向自己的女儿。 越舒曼横了陆宜铭一眼,这小子真是够精的。 “宜铭这集团董事长的位置还没坐稳,现在聊这个未免太早了。” “有什么早的!”越母皱眉,有些不高兴,“都说成家立业,那当然得先成家后立业,宜铭不结婚,也没法跟陆家二老交代啊……” 提及陆宜铭亡故的父母,餐桌上静默了一会儿。 越父拍了拍越母的手背:“宜铭,你阿姨不是怪你的意思。” “我知道阿姨的意思,我会考虑的,”陆宜铭放下碗筷,表示结束这一餐,他取过早准备好的热帕子,擦了擦唇角,“说不定过一阵子,舒曼就会带来好消息了。” 他冷淡的视线投向越舒曼,后者瞪了他一眼,随后又陪笑两声,打了个马虎眼过去。 餐桌上恢复了祥和的气氛,只有越舒文一直埋着头,摇滚男孩化身干饭天王,一口一口吃得闷不作响。 饭毕,越舒曼叫陆宜铭进了自己在家的工作间。 两人单独相处,其他人当然不敢阻拦。 连送茶来的阿姨都只敢把茶水放在门口,怕打扰两人的好事。 而在室内的越舒曼只是摊开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袱,挑了个扎在上头的袖扣递给陆宜铭:“感谢陆总替我解围,这是谢礼。” 那是个纯黑的袖扣,能看出用到的宝石切工细致,组合设计也精巧。 陆宜铭举起来端详了两眼,就低头随手扎在了自己袖子上。 “又是你卖不出去的?” 越舒曼耸肩,抓过茶杯抿了一口:“他们有眼不识好货,与其卖给别人,不如送给你。” “送东西都心不诚。”面对好友,陆宜铭没想着给人留面子。 越舒曼拿手指点点自己的小包袱:“诚,怎么不诚,这么多年我家里不乱那不全靠你小陆总嘛,我全部身家都在这里,你挑呗,喜欢哪个就拿哪个,看你是要这手串呢,还是这项链呢,要不把这绝美脐钉收了?” 陆宜铭:…… 好友耍浑,陆宜铭不想搭理。 他本就只是进来躲躲清静的,要是真跟越舒曼争论,那反倒得不偿失了。 谁能吵得过她呀。 陆宜铭垂眸,瞥了眼她那设计师的神奇小口袋。 略过那些精致繁复的饰品,他发现在黑色绒布的角落处,停着一只蝴蝶。 通体金属质感,边线染黑,像只寻常的粉蝶。 陆宜铭忽然想到了池渔。 对方送过自己一只蝴蝶,那自己是不是也该……还礼? 陆宜铭隔着空气指了指那只金属蝴蝶:“那个,越大小姐愿意割爱吗?” 越舒曼取下他手指的蝴蝶:“耳骨夹?这是我准备送我弟的,他演出戴这个正好,你要就给你……” 她说着,反应过来,突兀地笑了下。 “打算送别人的吧?送谁啊?哪家姑娘?不会是个少爷吧?” 陆宜铭视线沉静,仿佛要礼的人并非自己:“接受盘问是你的规矩吗?” 越舒曼撇撇嘴,知道自己这是问不出来了,也不气恼,起身找了个盒子,把那耳骨夹装起来,再两手递给自己的好友。 “看来我弟,是彻底没戏了。” 陆宜铭轻轻扫她一眼:“别因为他是你弟,就说这种不尊重他的话。” 越舒曼愣了下,随即叹了口气,又无奈笑起来:“难怪他这么多年都对你念念不忘呢,换我也舍不得你这样好的弟夫。” 陆宜铭:…… 他没回答,只是把那装了小蝴蝶的盒子收拢进掌心,随后放进了口袋里。 落袋为安。 …… 陆宜铭那天回到庄园的时候,已近半夜。 别墅里空空荡荡,灯虽开着,却不见人。 陆宜铭忽觉心空了下。 ——平时,不论他回来多迟,池渔都会在门庭或客厅里等他的。 他不在家吗? 这念头只存在了几秒,就被他强行赶出大脑。 池渔本来就不是庄园里的人,总不能要求这人一直都在的。 陆宜铭提醒自己,对方只是暂住,别把人看成庄园的所有物。 于是他克制着自己,一路从门庭走进电梯,升上三楼,两眼不偏不斜,不去观察周围的迹象。 那人不在就不在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当他的手真的触及自己卧室的门把手时,他终于感觉到了空落。 今天是不是真的见不到那人了?他会不会已经走了? 陆宜铭晃晃脑袋,再次压下那些念头,手腕用力,打开了自己的卧室门。 结果在进门的第一时间,他就看见了池渔的身影。 飘在半空的心被一个背影拉回胸腔,陆宜铭感到后背一阵温暖。 他竟在庆幸自己还能见到池渔。 至少这家里,不是空荡荡的只他一人。 但下一秒,陆宜铭再次感觉胸腔里鼓乐大作。 池渔背影光-裸,净白的皮肤如一张生宣,亟待他人落笔。 室内光线很亮,照得池渔后背骨肉分明。 突出的蝴蝶骨与凹陷的脊柱线形成峰峦错落,往下收束至腰窝,被层叠的裤子锁住,欲盖弥彰。 陆宜铭从没想过,自己会因为另一个人类的身体而感到波动。 他知道自己该挪开视线了,不然对彼此都不礼貌,但那道白也能如黑洞一般,收集所有的光线,让一切都无法逃离。 池渔听到开门声,转了过来。 他光着膀子,却没想着躲,也没不好意思,他的敞亮与门那边的视线泾渭分明。 池渔晃晃自己的小卷发,笑了起来,丝毫不顾自己脑袋以下是何盛景。 他用着最为单纯的眼神与最为欢愉的语调,对门口的主人说。 “陆先生,欢迎回家。” 29、摸摸我吧 陆宜铭走进卧室,走廊的光线被挡在门外。 他借着走动的姿势,强行让自己挪开目光,他极力压着自己的声音,不让自己的波澜泄露出丁点。 “在我房间,不穿衣服,你想做什么?” 小渔看看站定在门口不动的陆宜铭,又低头看看自己光洁的上半身,终于反应过来。 “我昨晚买了几件衣服,有几件发货地江城的晚上就到了,庄叔叔帮我取了回来,我想着你反正也没在家,我就回屋试试先,然后就……” 他举起搁在单人床上的衣裳,晃了两下布料:“我准备先穿这件,陆先生,你说怎么样?” 陆宜铭做好心理准备,才打眼瞧过去。 看起来挺花哨的,像男大学生该穿的衣服,但陆宜铭并没有多做评价,转身就近去了浴室,没继续跟池渔待在同一空间里。 关上浴室门前,他才留下评价:“你试衣服,没必要问我。” “砰”的一声,浴室门闭紧,单留下小渔攥着手中的布料,一脸茫然。 他不问陆先生,那还能问谁啊? …… 陆宜铭在浴室里待了好一会儿。 泡澡的时候他认真想了想池渔在陆家的问题,最终得出的结论也相当简单,池渔确实该走了。 于情,他听话懂事,并没有让陆宜铭对他的仇恨值提升。 于理,他干活勤快,替姜师傅做了一个月的工,也算抵债了。 再不送走池渔,陆宜铭觉得自己恐怕才是那个有问题的人。 他搭在浴缸边缘的手指轻轻敲了下台面,闷响声中,他仰起头,看着被雾气过滤后模糊的天花板纹路,觉得心里又有点空落落的。 等柳太的酒会过了,就放池渔走吧。 离开浴室前,陆宜铭特地将越舒曼送自己的袖扣和那耳骨夹塞进了浴袍口袋里。 他一手开浴室门,一手则抵着硬质饰品盒的边沿,指腹被尖角胁迫,带来细微的疼痛。 与开门的滚轮声同时响起的,是池渔那兴冲冲的声音:“陆先生,我换好了,你看看。” 陆宜铭都不用调转视线,直接就见到了站在门口的池渔。 年轻的男人穿着一身潮牌,上身叠了两件,下面则是条左右长短不一的裤子,腿从裤管里露出来,也是白净精瘦的,露着脚踝,线条嶙峋。 配上那头黑棕自然卷,看起来很像个会跳舞的。 但看着有点太会跳了,又不像个擦边的。 陆宜铭端详了好半天,直到池渔探头出来询问,他才作答:“挺好,就该这么穿。” 他说完,没在浴室门口多停留,略过池渔走向自己的床。 池渔跟着他,亦步亦趋也来到床边。 陆宜铭刚坐到床沿,池渔就蹲坐下来,跟平时一样,手攀着床,就搭在陆宜铭腿边。 池渔仰着脑袋,嘿嘿地笑问:“那我是不是好看一些了?” 陆宜铭下意识望向那双快挨到自己的手。 只要池渔再往他的方向蹭一点,就能碰到他。 但陆宜铭发觉自己竟不想着躲,他只顾着观察池渔,想要回答对方的问题。 “嗯,好一些。” 语气模糊的声音就响在小渔头顶。 从字面来看,小渔觉得自己得到了主人的认可。 真是可喜可贺的一件事,他忍不住笑得露出牙齿,眉眼都弯:“真的吗?” 但小渔并不是因为不确定而追问,他只是想再听陆先生再夸自己一句而已。 只是这一回,陆宜铭没有再说话,他的视线笼着小渔,不算冷峻,跟他平时相比甚至算得上温和。 陆先生不说,小渔也不强求。 他动了动手,小指沿着床边线走,碰到陆宜铭的浴袍后停下。 尾指弯了个弧度,骨节动动,指肚便与浴袍摩擦,蹭出一点细微的声响,沙沙的,像毛毛雨粘在干燥的伞面,看似无助依附,却扒得那样牢固。 “陆先生,”小渔固执地仰着头,请求的话也说得理直气壮,“如果你也觉得好看的话,能不能摸摸我?” 陆宜铭:? 陆宜铭的脸色在小渔视线里变换。 原本还白净着,不知道从第几秒开始,由下至上,由脖颈至面颊,都染上了一层粉。 只是陆宜铭背光,表现不算明显,小渔也没多想,一心等着被主人摸摸。 但比陆先生的手先到来的,是陆先生冷下来的声音:“你在说什么?” 小渔摸不透对方突然冷淡的含义,他有些着急,用力抬了抬脑袋。 “摸摸我的脑袋,算我变好看的奖励,可以吗?” 陆宜铭:…… 小渔眉眼耷拉下来,陆先生好像不太愿意碰自己。 也是,自己现在是人,不讨陆先生欢心也是正常的。 虽然有点失落,但小渔也没太苛责自己,他缩回脑袋,手也收拢起来,离开了陆宜铭的浴袍。 小渔没让自己消沉太久,几乎瞬间,他就想明白了,他有千百种讨主人开心的办法,靠衣装不行,那下次再试试别的,总有一天陆先生能接纳自己的。 他半垂着脑袋,为今晚做总结陈词:“陆先生,已经很迟了,早点休……” “息”字还没说出来,就被发顶的一阵暖意打断。 小渔抬起头,惊喜地看向陆宜铭。 他的陆先生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仿佛他摸的不是小渔的脑袋,而是楼梯扶手。 陆宜铭就只是把手搁在小渔头上,动也不动,挪也不挪,甚至都没抓两把。 但小渔可管不上这个,他现在可是一只在被主人摸脑袋的小狗! 这是何等的荣耀! 小渔主动晃了下脑袋,拿发顶去蹭陆宜铭的手心,想把自己洗发水的味道多蹭点在陆先生的手上。 但他才动两下,搁在自己脑袋上那只手就像被烫到一般迅速弹开。 陆先生撤回了一只手。 但小渔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沮丧,他又笑起来,对着一脸警惕的陆宜铭咧嘴:“谢谢你,陆先生。” 陆宜铭并没有回复池渔感谢的话,他沉默着,从口袋里拿出捂了许久的首饰盒。 手就停在半路,一个距离对方不远不近的位置。 池渔立刻会意,两手接过那个盒子:“送我的吗?” 陆宜铭下意识就想否认,但在“不”字说出口前,他对上了池渔那双亮闪闪的眼眸。 湿漉漉的,满是期待。 他沉声,鬼使神差地从喉咙里发出了一个单音节的“嗯”。 像认命。 30、他是我狗 小渔乐乐呵呵地当着陆宜铭的面打开了那个首饰盒。 “蝴蝶!” 他取下那只耳骨夹,举在半空,对着光打量了一番,光凭一个人就发出了此起彼伏的赞叹声。 “哇,好漂亮……亮晶晶的……这是钻石吗,好闪……好像真蝴蝶,不会飞起来吧……” 陆宜铭被吵得有点烦,皱着眉头提醒道:“池渔,夜深了。” 小渔立刻闭上嘴,掌心合起,把那只小蝴蝶捏得牢牢的,两眼死死盯住陆宜铭,水色更明显。 “谢谢陆先生!” 陆宜铭偏过脑袋,看着另一侧的地面,说话语气还是那么淡:“也不白送,有个事想找你帮忙。” 小渔一听,更来劲了:“你说你说。” 陆宜铭叙述起来。 “下周柳太要开个酒会,她的规矩就是入场必须要带伴,”他的视线重回池渔脸上,“你陪我去。” 越舒曼要和她弟弟一同出席,酒会当天蒋澈又要跟个合作方应酬,陆宜铭想不到其他陪同出席的人,只能选择池渔。 当然,他也做好了被对方拒绝的准备。 三年前他初见池渔的时候,对方看着就很排斥应酬。 对于自己本来就不用参加的活动,池渔没道理答应,更何况还是以自己男伴的身份…… 柳太的聚会,宋归笙应该也会参加,就算池渔在陆家干得尽心尽力,但他估计也不会愿意在自己竹马面前丢脸。 陆宜铭已经在心里为池渔想好了推诿的理由,只等对方给自己一个否定答案。 他甚至都开始想,如果池渔拒绝自己,那自己又该如何改变对方的主意。 下命令吗?还是威逼利诱? 他甚至都没在心里设定一个允许对方不去酒会的选项。 仿佛无论如何,他都要池渔站在自己身边,以自己男伴的身份。 但下一秒,陆宜铭就看见池渔笑起来,眉梢眼角都有向下的弧度,弯弯的,如垂钩。 就连池渔的声音,也像是缠着钩子一般,鼻音很重,却扬得很高。 “好呀,陆先生。” 陆宜铭被对方那张笑脸冲击着,用视线一点一点摹着池渔的表情。 直到确定对方脸上没有玩笑的痕迹后,才敢相信池渔是真的答应了自己。 他说,好呀。 就这么简单吗? 原本还想借题发挥威胁一下的,这会儿被应承得太快,陆宜铭反倒有些混乱。 他跟池渔确认:“在酒会上,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离开我。” 池渔连忙点头,发丝都跟着颠晃:“好。” “如有必要,你得替我喝酒。” “好。” “酒会上就算遇到熟人,你也不许跟他们靠得太近。” 这一回,池渔没有点头,他半张着嘴,似乎很茫然:“这也不行吗……” 陆宜铭眼神变凉,语气也冷下来:“不行。” 小渔在原地扭动了几下,似乎很别扭。 连熟人都不让靠近的话,那遇到越先生越女士不也不能打招呼了么。 他有些不情愿。 只是小渔拿余光瞥了陆先生好几眼,发现对方都没有动容的意思,只得作罢。 如果自己再倔下去,陆先生可能就要生气了。 于是小渔只能先应了声“好”,随后又问:“还有别的吩咐吗,陆先生?” 陆宜铭偏过脸,没有看他,回答的声音很僵,几乎是咬着牙道:“没了。” “哦,那就这样吧,我们可以睡觉了,陆先生。” 小渔乖乖回了自己的小床,刚一坐下,就开始脱衣服。 光洁的后背再次闯入陆宜铭视线中,他慌忙挪开视线,关了卧室内的主灯。 他到底还是没有说出那句“别在我面前脱”。 陆宜铭把自己塞进被窝,在昏暗的环境里,他能听见池渔换衣服时发出的细微摩擦声响,那声音太过明显,甚至盖过了池渔的呼吸声。 他忍不住想,这小子是不是正在生气呢? 最后那句话说得那样疲惫,难道真在因为自己不让他去跟宋归笙搭话而气愤吗? 陆宜铭咬了咬牙根,即便如此,他也不想改变自己的要求。 室内就这么静默了许久,久到池渔都换好了衣服,躺到了自己的床上。 两人的呼吸声交叠着,为这个夜晚添了不少复杂心绪。 等到池渔的呼吸声快要变缓时,才有突兀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沉默。 “池渔。”低低的声响贴地而行,如有混响。 这样的呼唤在庄园都很少出现,更不要说是在夜间卧室里出现,响起来的时候,池渔都打了个颤。 但池渔回应的声音还是那样轻缓,毫无芥蒂:“怎么了,陆先生?” 池渔问完这句话,卧室里陷入长久的沉默。 躺在床上的人嘴抿起又张开,来回做了好几个假动作后才发出声来:“后天,我带你去订一身西装。” 回答他的声音细弱,已接近困顿:“嗯,好呀……” 陆宜铭紧抿的嘴唇松开,终于不再用力。 看来对方,也没那么气愤。 …… 陆宜铭特地空了时间出来,带池渔去订购西装。 现在找人上门定制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得带人去与丰勉有合作的一家成品西装店铺。 店铺内选择更多,如果合适的话,也可以多挑几套——就算是他对限制池渔行为的补偿了。 去店铺的路上,池渔显得特别兴奋。 他毕竟难得出庄园一趟,虽然也没想着说非得走出庄园玩,但有这样的机会,他还是相当珍惜。 尤其这次还是陆先生特地陪自己出来。 一路上,他不是在看窗外的景色,就是在跟陆先生搭话,精力旺盛,都没有颓累的意思。 陆宜铭不似往常冷淡,偶尔听到池渔问话,也会简单回答两句。 两个问问答答的,车内气氛竟然还挺好。 就连为他们两位开车的司机,都觉得难得有这样轻松的时刻。 ——看来庄园里头的大家说得没错,这池渔先生还真是有魔力,走到哪里就能让哪里的气氛缓和下来。 司机师傅平时总是与陆宜铭单独相处,习惯了那种冷淡与沉静以后,再到这种环境里竟还有点不习惯。 他甚至都想说出那句经典的霸总扈从语录。 “好久都没见陆总这么愉快了”。 那家成品西装店铺开在商圈中央,地理位置是很好,但店里的客人却格外少。 陆宜铭与池渔一进去,就被店员围了起来。 两位客人虽然不眼熟,但店员们态度依旧良好,为他们送上茶水后,又殷勤地询问他们的诉求。 陆宜铭在沙发上坐定,手虚虚指向池渔,只说了一句:“为他挑几件,正式的休闲的都试试。” 而还在半道仰着头看店铺装修的池渔,此时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 池渔像个衣架一般又穿又脱。 每换上一套,都要去陆宜铭面前走一圈。 一开始他还能笑嘻嘻地询问陆宜铭自己穿西装好不好看,但后头他实在是乏了,眉眼低垂,神色疲惫。 即便如此,他在穿着西装走到陆宜铭面前时,还是尽量保持着状态,望着陆宜铭的视线永远热切。 陆宜铭看着眼前的池渔,不知为何觉得眼热。 真是个很年轻的人,眼神清澈而愚蠢,很符合他的大学生身份。 偏偏又是个好衣架子,近一米八的身高,身材比例又好,瘦却有肉,能撑起西装。 站在自己面前时,真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 可一扭头,神色又会变得疲惫,明明就已经累了,却学不会喊似的,不知道隐忍给谁看。 陆宜铭不懂池渔在硬撑什么,这人以前不是很有脾气的吗,怎么来了陆家以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陆宜铭甚至都怀疑当初那个够胆在路上逆行的人是不是池渔。 难不成真变小狗了? 他放下茶盏,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半空中挥了两下,决定帮池渔停下换装进程。 “就这几套吧,都要。” 店员一听,立刻点头应好,又对着池渔道:“先生跟我来,我帮您改一下裤长……” 池渔在店的另一端被拉着量了又量,好半天才被放去换自己的衣服。 在池渔换衣服的时间里,改好的几套衣服已经被送到了陆宜铭身边。 “陆先生,”店员恭恭敬敬地将衣服与陆宜铭的卡一同递还给他,“您收好,您的同伴正在换衣服,他应该一会儿就好。” 陆宜铭对他们的招待兴致缺缺,主要是坐得太久,人也有些累。 他忍不住想到池渔刚刚垂着脑袋内扣着肩往更衣室走的样子,这小子来来回回换了那么多套西装,估计更累…… 店员们见陆宜铭兴致不高,生怕他哪里不满意,连忙没话找话一般又说了起来。 “陆先生,您的同伴看着像一个明星,长得真帅。” “是啊是啊,像那个谁谁,斩男又斩女。” “身材也好,每一套都很适合他。” 陆宜铭本就不爱跟人打交道,听到那些奉承池渔的声音,竟觉得刺耳。 他闭上眼,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声音沉重:“他不是我的同伴。” 那些刻意的奉承声突然消失,空气凝滞,静默得有些荒唐。 陆宜铭嗤笑一声,忽起坏心,语气也恶劣起来:“他是我的狗。” 他说完,冷冷地睁开眼,看向那些原本还叽叽喳喳的店员。 但在他看清他们的表情前,先看到了那被夹在人与人缝隙之间的、站在不远处却带着一张茫然无措的脸的——池渔。 31、赶出陆家 小渔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出更衣室。 试衣服这事儿真不是小狗该做的,太!累!啦! 他这会儿只想赶紧回到陆先生身边,闻闻主人的味道,恢复恢复能量。 只是他还没走到沙发边,就看到那一群店员正围着陆先生说着什么。 你一句我一句的,很是热闹。 小渔提起劲儿,想着加入他们,与陆先生和其他人类一起大聊特聊这种事,他早就想做啦! 只是他才迈进一步,就听那边的吵嚷声停了下来。 小渔:? 怎么这就不说了? 随后,他清晰地听到了陆先生的声音,字字分明——“他是我的狗”。 小渔停下了脚步,呆呆望着陆先生。 他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似乎连身体都想要通过这种小动作来确认存在。 陆先生,当着所有人的面,称自己是他的狗。 小渔感觉全身血液逆流,自下而上,冲向大脑,他瞳孔扩散,嘴也不自觉张开,鼻尖抽动,连带着上头的痣都轻微打颤。 没一会儿,他便感觉自己眼眶湿润,盛着液体。人在激动的时候眼睛竟然也会流水。 他虽一声不吭,但内心早已咆哮。 陆先生!终于承认!我是他的小狗啦!灭哈哈哈哈哈哈! 耕耘一月,终成老犬! 小渔涨红了脸,想跟过去一样,一开心就在原地转圈圈蹦跶,但这副身体好像一激动反而站着不动,只知道半张着嘴却不发出一个字。 陆宜铭那张古井不波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动。 眉心鼓包,唇线平直。 他站了起来,两手攥紧,视线放远,与不远处的池渔对视。 他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的,狡辩也好,道歉也好,但一看到池渔那蓄满泪水的双眼,他只觉得浑身发麻。 自己说错话了。 池渔的模样很委屈,眼眶鼻尖嘴唇都泛红,整张脸都跟平时的颜色不太一样,如同油画藏色,不抹白却能从一片艳丽中瞧出白来。 眼睫似乎湿透了,攒着水珠,用力眨眨眼可能就有眼泪下来。 陆宜铭掌心攥地更紧,指尖戳着肉,有些疼。 那些店员们也顺着陆宜铭的反应注意到了池渔。 这会儿哪还敢说话,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的,老实一点的直接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甚至都开始在脑中盘算该跟哪些朋友聊这八卦、是不是该为此发条绿书吃吃瓜了。 但还是有老练的店员拿过包好衣服的袋子,想要为他提供送货上车服务。 陆宜铭一手抓过所有包装袋,那大袋小袋的与他浑身的气质截然相反,看着违和。 只不过当下的陆宜铭,也顾不上违和了,他越过其他人,走到池渔面前,嘴张开又合上,最终只憋出两个字。 “走吧。” …… 司机先生刚一上路,就感觉到了气氛不对。 没道理来的时候其乐融融的,走的时候突然关系就变了。这是发生什么了?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斜眼去瞟后视镜。 后视镜左右边缘嵌着两人,都只留了一半在镜中,还都十分整齐地看着窗外,如向外弥散的斑点。 小渔依旧被车外的风景吸引着,他的手撑着车窗,外头的车辆与人都引着他看了又看。 只是他不再说话。试衣服消耗了他大量精力,他这会儿能安安静静地跟陆先生坐在一辆车里就算是充电。 ——当然,他听到陆先生说自己是对方的狗时,就感觉自己能量回来了大半。 在兴奋与激动过去后,他犹觉那份欢喜没散去,腻在心头,每擓一点来品品,还是会觉得高兴。 他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狗! 正当他沉浸在幸福当中时,一声沉沉的“池渔”叫醒了他。 陆宜铭终于开了上车后的第一次口。 “等柳太的酒会结束,你就可以离开陆家了。” 池渔瞬间离开车窗,两手揪住胸口的安全带,眼巴巴地回望陆宜铭:“什么?” 陆宜铭故意没去看对方,但想也知道此刻那道黏在自己脸上的目光有多炽热。 估计是太过惊喜了,没反应过来吧。 他没想这么早就跟池渔说这个事,毕竟连他自己都没想好要不要放人走。 但不知为何,回来的一路上他满脑子都是池渔含着眼泪的模样,自己确实说了过分的话,也确实该补偿对方。 放人离开陆家,是他能想到对池渔最好的奖赏。 池家的小少爷,也该回到本位上了。 陆宜铭不厌其烦地开了第二次口:“你马上就可以离开陆家了。” 池渔立刻接话:“陆先生,你是认真的吗?” 陆宜铭:…… 这小子,还明知故问,试探上了。 难道还怕他不放人吗? “嗯。”陆宜铭语气平静,尽可能不带情绪。 身边的人终于不再追问,而是又扒着车窗,看向窗外。 车内陷入安静,连司机准备的乐声都小得可怜。 陆宜铭陷入车座,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下坠。 不经意中,他往身旁看了看,他这才发现,池渔后脑的小旋很明显。 顺时针,小小的,明明一头鬈发,那块儿却很平整。 他想起自己的小狗。小渔脑袋上也有这么一小块,是小狗之前受伤恢复后留下的。 池渔小时候也摔伤过吗?还是说那是天生的? 陆宜铭收回视线,没再多想。 他只要确认池渔此刻情绪平稳就够了。 至少从对方的背影看起来,这人还是蛮平静的。 …… 陆宜铭不会知道,平静,只是小狗的表面。 如果可以,小渔真想当场跳车跑回陆家然后死死扒着陆宜铭卧室的床脚不松手。 他不想离开陆家啊啊啊啊啊!!! 明明他上一秒还觉得自己是幸福小狗,结果下一秒就变了。 他就是一只没有主人要的流浪小狗! 小渔看着窗外的风景想了又想,自己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够好,才让陆先生产生了送自己走的想法? 他本想直接问的,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根本不用问,因为他哪里都没做好。 吃饭,他跟陆先生一个桌儿。 睡觉,他跟陆先生平齐。 零食,他天天偷陆先生的巧克力吃。 出门溜达,他就知道乱跑! 这根本就不是一只好小狗该做的事,跟以前的小渔比差远了,难怪陆先生要赶自己走。 小渔掰着手指头算,距离柳太的酒会还有好几天,自己还有时间争取,只要他后头好好表现,说不定陆先生会回心转意呢? 于是从那天晚上起,庄园里的人惊奇地发现,那位好不容易从狗变成人的池先生,又变回了狗。 不光吃饭回了小狗专座上,散步也规规矩矩地跟在陆宜铭身边。 做完工以后,不再总是盯着手机看,而是乖乖地在客厅或坐或趴,完全就是一只等待主人的小狗。 他们不知道的是,睡觉的时候,池渔总是半夜就趴到陆宜铭床边,等陆宜铭一醒来,看到的就是蹲坐在地上的池渔,清晨迎接他的不是阳光,而是池渔的“早上好”。 但小渔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越是规矩,陆先生的态度就越是冷硬。 对方像是不喜欢自己这么做一般——明明之前这些事都是陆先生要求自己这条小狗做的——陆先生甚至还说:“我说了会放你走就不会食言,你没必要做这些讨好我。” 随着酒会的日期到来,小渔内心越来越惨淡。 看来,自己是注定要被赶出陆家了。 去酒会那天,小渔甚至都没兴致再撑起笑脸。 他眉眼耷拉着,换好衣服后走出客房,一开门,就看到了已打扮妥当的陆宜铭。 陆先生穿得很好看,西装革履正贴合他的气质,因为只是个酒会,他没系领带,领口扣子解开,露出喉结与些微锁骨,沉眉站在那里时,像一尊雕塑。 雕塑比小渔个头要高些,视线从上方往下投,不算温和,但也不讨厌,像看死物。 小渔在心里叹气,自己怎么就这么不争气,能让陆先生这样不喜欢自己。 他听见雕塑说话,陈述表祈使:“该出发了。” 小渔动了一步,但很快又撤回。 “陆先生,我可以带玩具去吗?” 有灰色大头怪在,他应该能情绪稳定些,不然他怕自己一想到酒会结束自己就要离开陆先生这件事会哭。 小渔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做,成年人出席活动好像都不会带玩具。 但他实在…… 陆宜铭原本还看着自己,这会儿已经撤开视线了。 小渔望着对方冷淡的表情,心说陆先生应该不会答应自己了,那样重要的场合,自己作为陆先生的男伴,不该出格的。 他垂下眼皮,想着还是别等陆先生给自己宣判了,自己识相点,先让步吧。 “算了,我……” “可以,你想带就带。”陆宜铭的声音传来,还是凉飕飕的,提不起劲一般,但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小渔心尖上蹦迪,“你是我带的人,他们不敢说你。” “嗯?”小渔抬起眼皮,兴致总算高了一些,“那巧克力可以带吗?” “可以。” “酸奶呢?” “……可以。” “那……”小渔的犬牙咬着下唇,泛白了以后才松开,他等了一个呼吸,终于问出来,“那你送我的蝴蝶,我也可以带着吗?” 陆宜铭转过身,往电梯方向走。 他的手却一直握着走廊扶手,像顽童一般任由漆木在手心滑行。 等他都走出去两米了,才回传来轻浅的一声—— “随你。” 32、只在乎你 最终,小渔只带了那只蝴蝶。 耳骨夹不好戴,小渔整了半天,那蝴蝶就像没吃饭一般总往下滑。 乘车去往酒会的路上,小渔一直不停地鼓捣着自己的耳朵。 弄得烦了,还忍不住抱怨:“早知道带大头怪了。” 陆宜铭跟池渔分坐在后排两端,他原本是不想再跟对方有什么交集的,但看到池渔拧着耳朵不上不下的样子,还是把意识从工作当中抽了出来。 他快速处理好蒋澈发来的消息——永念公司并未及时交付小渔的培育钻,并声称要与陆宜铭亲自谈判——他一句“把无赖交给公检法”就打发了蒋澈。 眼下更要紧的,应该是酒会的事。 而池渔耳朵上这东西,就是他参加酒会遇上的第一道坎儿。 “不疼吗?” 陆宜铭的手跟着他的声音一同来到池渔耳边,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把那只拧耳朵的手掸了下去。 外头的天还没黑透,正是黄昏,橘色的光被车窗拦了大半,叫人猜不出明日是雨是晴。 陆宜铭就着那光,轻扯了下池渔的耳廓:“过来点。” 池渔听话地朝陆宜铭的方向坐近了些,为了方便主人查看,还特地歪了歪脑袋,把耳朵完整地露给陆宜铭。 甚至不忘强调:“不疼的,陆先生,你随便弄。” 陆宜铭:…… 耳朵都被扯得红了一片,还说不疼呢。 陆宜铭缓了动作,指尖缠住池渔耳边的发丝,轻轻拨弄,别到耳后。 等整只耳朵都不躲不藏了以后,他才捻着那只金属蝴蝶,往池渔耳廓上安。 耳夹难免要夹肉,这种美丽刑具向来被陆宜铭嗤之以鼻,但当他帮池渔戴好蝴蝶,像托酒杯一般托着池渔的下颌朝向自己时,他忽然就明白这种东西为什么要被制造出来了。 穿戴者未必爱美,但那些想被取悦的人绝对喜欢。 于是他们大力鼓吹美丽的价值,商人下场歌颂美丽的伟大。 被吹捧者与想被吹捧者深陷其中,理所应当认为美丽漂亮是自己该追求之物。 但其实…… 陆宜铭用指腹划过池渔的下颌骨,对方平缓的呼吸与清澈的眼神都与耳边的蝴蝶相得益彰,泛红的光线下,池渔就像被框在油画中的人物,难逃审视。 池渔很漂亮,骨相皮相都出众,但叫人难忘的,未必是他这张脸,而是他那分明被凝视,却依旧无意挣扎的态度。 陆宜铭想,所谓美丽,不过是方便了上位者的凝视与挑选。 他过去对此毫无兴趣,但今天他觉得,如果真的要挑,他想选池渔。 他想继续看到这张脸,想看到对方拿湿漉漉的双眼对着自己,就像现在这样。 陆宜铭看到池渔勾起了唇角,露出个标准笑容来。 “陆先生,”池渔嘴唇泛红,说话的时候很灵动,此刻带着水色,应该是刚刚舔过,“好看吗?” 陆宜铭眼眸晦暗不明,他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人,却不给半点反应。 池渔眨眨眼,换了个方式问:“陆先生,不好看吗?” 陆宜铭:…… 这人是笨蛋吗? 陆宜铭松开手,身体摆正,视线朝前。 等他彻底脱离与池渔之间的奇怪氛围后,他才回答道:“不丑。” 这回答没让池渔觉得意外,他没奢望自己会变成一个多美艳帅气的人,当人也好,当小狗也好,外形都只是次要的。 重要的是对主人忠心耿耿! 只要陆先生不讨厌自己,那自己就还有机会留在陆家……吧? 池渔忐忑地把这问题埋进了心里,随后他便看到窗外的景象固定下来。 车停在柳太企业旗下的酒店门口,来参与酒会的人员颇多,就算门口的位置足够宽敞,司机停车下人也难免要倒腾一番。 好在陆宜铭并没有非得要求司机到正门前停车,他们隔着一点距离下了车,目送司机开车去地库后,陆宜铭带着池渔往酒店门口走。 人太多了,池渔有些兴奋。 上回出门见的那些人,加起来都没这一个酒店门口的人多。 他很久没来这种都是人的地方,只觉得心神激荡,激动地想嚎一嗓子。 换作以前,他肯定已经拽着主人冲向其他漂亮姐姐和漂亮阿姨了。 但现在不行,他一步一步跟紧了陆宜铭,生怕对方丢下自己就走,他可得好好表现,免得陆先生真不要自己。 两人一走进酒店大厅,便有专门指引的人找了过来。 陆宜铭是贵客,柳太特地安排了企业副总来接,对方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方脸眯缝眼,面对陆宜铭时态度恭敬,毫无架子:“陆总,好久不见。” 他与陆宜铭握手寒暄了几句,随后便把目光投向了池渔。 这跟在陆宜铭身边的漂亮年轻人实在抢眼,看着却不眼熟,应该不是什么圈子里的人物,但通身气度摆着,也不像是普通人。 方脸不敢怠慢,与陆宜铭搭话:“没想到您男伴这么耀眼。” 他没有问人身份的资格,陆宜铭当然也没说,方脸男人简单奉承几句后,对池渔伸出手来:“先生您好,很欢迎您来参加柳太的酒会,有什么需要的,找我就好。” 池渔下意识地探出手去,与方脸男人交握——这是人类见面的礼节,他想起自己还是小狗的时候,就学过握手来着,原来是这么用的。 刚一握上方脸的手,池渔就感觉到有点怪怪的。 对方手心是潮的,小渔不喜欢,而且方脸的食指勾在自己的掌心里,轻轻挠了两下,像是在跟他玩耍,小渔还是不喜欢。 小狗之间要是想玩,都是需要提前交换气味确认的,哪有这样一上来就挠手心的! 池渔轻轻挣了下,不想跟方脸再握手,谁知道对方突然用了力,竟握得他更紧了。 光是一个握手,两人就碰了好几秒。 在此期间,方脸的视线也一直落在池渔脸上,直勾勾的,看得人很不舒服。 池渔皱起眉头,“啧”了一声:“你干嘛挠我呀。” 三人间的气氛陡然变了,原本还乐乐呵呵的,这下突然紧张。 方脸男人立刻松开手,脸上皮笑肉不笑的:“先生,您在说什么呢……” 池渔立刻摊开手,露出被蹭红了一点的掌心:“你不礼貌,第一次见面就挠我。” 他说着,看向陆宜铭:“陆先生,他不礼貌。” 活脱脱一副告状的样子,理直气又壮。 方脸男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大概也没料到自己揩个小油,居然会被放大到这种程度。 一般绕在大佬身边的菟丝花都知道巧言令色,不愿意在社交场上得罪任何人,像这种小油被揩就被揩了,要是真闹得不开心了,将来吃亏的指不定是谁。 就算有些不聪明的耍性子闹别扭,他也有办法搪塞过去。 唯独这年轻男人不一样,不说他揩油,光说他没礼貌,这是什么举报的理由? 他正想为自己解释两句,把这事儿给揭过去,结果一眼就看到陆宜铭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表情冷冽。 方脸男人突然瑟缩起来,这陆宜铭从小到大都在江城生意场上,除了跟越家的大小姐是定下的伴侣外,从没听过他身上有其他绯闻。 这回他单独带着个男人来,怎么想都不可能是闹着玩来的。他怎么就把这茬给忘了。 他声音发紧,咬字都急:“陆总,您听我说……” 陆宜铭并没有听他说,他握住池渔的手腕,直接越过方脸男人,往酒会正厅的方向走。 “滚开。” 他留下这一句,便大步流星走了起来,池渔步幅不如他,只得跟着小跑。 一边跑还一边嘀咕:“陆先生,我还没挠回去呢。” 陆宜铭:…… 他并没有带着池渔进酒会,而是先带着人去了休息室。 本以为这酒会流程不长,自己都用不上休息室,却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 陆宜铭半靠在休息室的洗手台边,盯着池渔洗手,一张脸始终阴沉。 等池渔净完手边晃边晾干时,他才开口道:“我该帮你骂回去的,或者作为你的后援,让你自己骂回去。” 池渔歪歪头:“骂刚刚那个人吗?他不礼貌,是要骂的,怎么骂?” 陆宜铭抿嘴思索了下:“我没这经验。” 池渔笑起来:“陆先生也有不会的事吗?我们都不会骂人,那刚刚不骂是对的,万一我们骂输了呢?” “我们没道理输。”陆宜铭虽然不爱跟人打交道,但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摆在这里,就算他要当着酒店门口众人的面羞辱那位副总,对方也不会反抗。 池渔点起头来:“陆先生肯定不会输,但他没礼貌,我们要是骂人,我们也没礼貌。陆先生不理他是对的。” 这一刻,怂狗和社恐主人达成了共识。 陆宜铭说不出这是种什么感觉,如果刚刚自己替池渔出头,对方会说自己做得对吗? 似乎也会。 池渔总站在自己这边,无论他说什么都是对的。 这人总有理由,来奉承自己,迎合自己,毫无顾忌地支持自己。 他和以往每一次一样,搞不明白池渔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但他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眸,忍不住保证。 “我会让他付出代价,如果你需要道歉的话,我一会儿让他……” 但陆宜铭的保证很快就被池渔打断。 “我不要他道歉,他真要道歉就让他跟你讲好了,我不喜欢他,但我也不在乎他,陆先生,我是你一个人的小狗,我只在乎你开不开心,生不生气,如果他对我不礼貌让你不开心了,那你就让他给你道歉,如果你感觉没什么,那也没有必要再找他。”池渔把晾干的手放到背后,指尖勾缠,“只要你别觉得我也是个不礼貌的人就好了。” 陆宜铭手撑着台面,冰凉的触感让他确认自己并未脱离现实。 此时此刻,他看着略显扭捏、视线飘乎、却格外真诚的池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想留下这个人。 他不要池渔走。 33、漂亮姐姐 陆宜铭最终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甚至都没再跟池渔保证什么。 两人只在休息室里稍稍修整了一下,随后一同前往酒会大厅。 在应侍简单的引路过后,酒会现场的盛况出现在两人眼前。 灯光璀璨耀眼,置景金碧辉煌。 整个场面过于梦幻,辉煌得池渔都睁不开眼。 陆宜铭见他怔愣,用手肘轻轻撞了下他的手臂:“怕露怯就跟紧我。” 谁知池渔却摇起了头:“我不怕,陆先生。” 陆宜铭:…… 什么意思?不想跟着自己吗? 结果下一秒,他真就看见池渔跑了出去,直冲向摆放酒水的边台。 池渔跑得很快,就算穿着西装也丝毫不影响他发挥,平时运动锻炼的基础全被他表现出来了,陆宜铭看去的时候,只能看见对方的背影。 他看见池渔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到边台附近,没入人群,与那边站着的人融合。 可池渔还是扎眼,哪怕没有耳边的骨夹,也依旧能让陆宜铭认得出。 陆宜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居然会对一个人的身影这样熟悉。 他脚步跟上,往池渔身边靠。 这人大概是想喝酒吧,才跑那么快。 结果在他的视线里,池渔双手背在身后,身体前倾,脸凑到了另一个人身边。 陆宜铭脚步顿了下。 池渔是去找人的? 但很快他又恢复了闲庭信步。 池渔找的人是越舒文。 越舒文正和姐姐越舒曼站在一起挑酒,他酒量不好且酒品极差,弄不好会大闹柳太的酒会,所以跟在姐姐身旁是最佳选项。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酒会上第一个过来跟他打招呼的人,会是池渔。 池渔微弯着腰,探出脑袋,眨着圆眼,故意自下而上仰望品酒的越舒文。 “越先生,你好吗。” 越舒文:…… 他不太好,他差点一口酒喷到池渔脸上。 越舒文拧着眉毛,表情夸张:“你怎么在这里?!” 池渔直起身,往后瞧了下,确认陆宜铭在往自己这边走来后才答道:“陆先生带我来的。” 越舒文:…… 他并没有怀疑池渔说谎,因为他也看到了靠过来的陆宜铭。 他觉得自己更不好了。 “你是舒文的朋友?”一道温雅的女声从旁边传来。 池渔扭头看去,一下子就看到了越舒曼那张明艳的脸。 漂亮姐姐! 他以前在庄园见过越舒曼,虽然次数不多,但印象很深。 姐姐香香的,甜甜的,摸小狗脑袋的时候动作也是轻柔的,据说姐姐养猫,所以每次摸小狗的时候也会捎带着拍拍狗屁-股,很刺激。 小渔很喜欢漂亮姐姐! 池渔的表情立刻变得谄媚:“越女士,你好,我叫池渔。” 越舒曼被这突如其来的正式称呼惊了下,随后笑起来。 “不用叫我越女士,叫我舒曼就好。” 池渔从善如流:“舒曼姐姐,你可以叫我小渔。” 越舒曼听到这名字,立刻想到了陆宜铭家的小狗,她眼尖,很快就看到了池渔耳朵上的蝴蝶。 自己的作品,她当然不会认错。 越舒曼挑着眉头,语调暧昧:“小渔,看来你不是舒文的朋友,你是陆宜铭的朋友。” 池渔怔怔的,已经没魂了。 漂亮姐姐叫了他“小渔”耶…… 不是“池渔”,不是“池先生”,也不是“陆家那狗”,而是“小渔”。 他自己的名字。 他把越舒曼那尾音俏皮的呼唤放在脑子里品了好几回,才慢悠悠回答:“是的姐姐,我跟着陆先生过来的。” 直接不带名字了,姐姐就是姐姐。 越舒曼被他的反应逗笑,本想再聊几句,但很快她也注意到了走近的陆宜铭。 她放下酒杯,绕过越舒文和池渔,朝陆宜铭走去。 “我恐怕得借你朋友一用了,小渔,不用担心,很快就还,我找他为我引见个前辈。” 越舒曼把前因后果说得清楚,言辞里甚至没半点旖旎,仿佛真担心池渔会因为自己的行为误会一般。 在擦肩越过池渔时,她稍稍扭头,留下香味与一句甜腻的话。 “你戴这耳夹真好看,蝴蝶衬你。” 越舒曼几步走到陆宜铭面前,不等人说话,就拽过对方的手臂,直直走向自己想认识的前辈大佬。 “为我引荐一下,十分钟。” 陆宜铭:…… 他一边走,一边回头看池渔。 当他看到池渔那一脸迷蒙失措的模样时,心竟然沉了几分。 他发现自己居然在担心,就这么被越舒曼带走—— 池渔会不会误会? 而池渔,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嘿嘿,漂亮姐姐好香,嘿嘿…… 痴狗不过如此。 陆宜铭已经回转过脑袋,他挣了下,就摆脱了越舒曼的手。 两人回归到正常距离,虽然隔着些许空间,但从背影看,两人同行同路,很是般配。 落在池渔眼里,这就是他想象中主人和主人爱人的样子。 以后他们三个要是能一起散步,左边是主人,右边是姐姐,那日子别提有多美了! 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姐姐吧?除了原书里的池渔。 小狗不明白,为什么原书里的池渔会对越舒曼有敌意呢?姐姐明明就是个大好人! 想到这里,他自然就回忆了下原书里越舒曼出现的节点。 似乎就是从越舒曼出现以后,池渔原主跟陆宜铭之间的关系开始变质。 漂亮姐姐的出现未必影响了什么,但她代表的时间点准没错。 就是在这次酒会上,池渔原主因为受不了被人轻视而与陆宜铭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争吵过后,陆宜铭就将人彻底困在了庄园里,甚至不惜利用池渔家人进行威胁,两人关系的性质也彻底扭转。 可以说全书最为精彩的强制爱主线剧情,就是从遇见越舒曼后开始的。 此刻,池渔看着陆宜铭与越舒曼的背影,在心里默默地打问号。 主线这就开始了吗? 那为什么自己还不跟陆先生吵架呢? 难道自己一会儿真得找陆先生争论一番吗?那多难啊,他恐怕做不到。 就在池渔失神发愣的时候,一道声音闯进他的耳朵。 “别看了,再看小铭哥也不会回头的,他是我姐的。” 说话的人不是越舒文还能是谁。 池渔笑起来,应和他:“嗯,陆先生和姐姐看着很配。” 越舒文:…… 这是在阴阳吗? 越舒文很快回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暂时留在小铭哥身边,就能讨着好了吗?别想了,你不会永远都留在陆家的。” 这下轮到池渔沉默了。 越先生说得并没有错,甚至无比准确,说透了他现在都情况。 小渔眼眸半合,乖顺,也有点委屈:“嗯,我知道的。” 越舒文:…… 不是,这怎么像是要被他说哭了? 但下一秒,他就听到了池渔的嘀咕:“我会好好表现,争取能一直留在庄园的。” 越舒文哽了一下,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不是,这人有没有点羞耻心啊?硬赖在别人家,都不顾公序良俗了吗? “得了吧你,”他感觉刚刚喝下的酒水涌了些上来,冲着他的大脑,叫他控制不住音量,也控制不住言语,“你以为你是谁啊,不就是仗着自己年轻吗,土鳖一个,戴个耳夹就以为自己成潮了?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不过是陆家养的狗……” 他话说得难听,就算声量还不至于影响到别人,却也还是吸引到了一些好奇的目光。 周围有人注目过来,好奇这边两位到底发生了什么。 甚至还有应侍严阵以待,只要有人吵架,他们就负责把人给拖走。 不管是出于什么心态,他们都在等着那个漂亮的年轻人给出反应。 ——哪怕他们根本就不认识池渔。 他们只认得越舒文,却不知道他对面的男子到底是谁。 陆宜铭都不在池渔身边,按理来说,他这个时候无人可依,应该很是委屈可怜的。 但出人意料的是,那年轻男人并没有直接回复越舒文的话,而是伸出手去,摸到了自己的耳夹。 小渔拽着蝴蝶翅膀,直接将那小饰品拽了下来。 因为夹肉的缘故,耳夹脱离耳朵的时候,他还轻轻“嘶”了一生,好似不满。 无论是越舒文,还是周围的耳目,都感觉紧张起来。 在这酒会上是否会发生争论,就看这年轻人后头的反应了。 在众目睽睽下,小渔把耳夹收拢进掌心,随后用指腹轻轻捻着自己的耳廓。 他抬起眼皮,看向越舒文,说话声音温和谦逊,不像有负面情绪:“越先生你说得对,我也觉得这耳夹不太适合我……” 越舒文:…… 这又是什么招? 他警惕地看着池渔,却还是没防住对方突然伸出手,拉过了自己指尖。 小渔握着越舒文的手,将其打开,目光一眨不眨,看着越舒文不放。 “我觉得,这个蝴蝶更适合你,越先生。” 他说着,露出标准的笑:“你今天这一身黑白的衣服跟它正配。” 那只精致的蝴蝶耳骨夹,就这么被放进了越舒文的手心里,钉在掌心纹路上,飘然欲飞。 小渔用带着欢愉的声线昭示了自己的意图,温和,且不图回报。 “送给你,越先生。” 34、池渔过来 越舒文怔怔地看着池渔,好半天都没有反应。 上次,他看着池渔送了陆宜铭一只蝴蝶,结果今天,他也被池渔送蝴蝶了。 他感觉自己脸在发烧。 从脖颈直至头顶,都说不上是因为喝酒,还是因为别的情绪。 他收拢手掌,那只蝴蝶用翅膀扎着他,痛感清晰,他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最让越舒文感觉纠结的,是池渔的态度。 自己贬了他一顿,他就只送自己一只蝴蝶吗?真的不附赠巴掌吗? 他不明白,这人是正常人吗? 小渔倒是不忐忑,相反,他很期待,圆眼盯住了越舒文,不想错过对方脸上任何一点欢愉的表情。 他真心说着那些话,期盼越先生能够因为这一只蝴蝶而开心一些,愉悦一些——别再绷着个脸不开心了。 但越舒文的脸由白转红,不再帅气逼人,甚至有几份窘迫。 小渔又疑惑起来,自己做得不好吗,为什么越先生还是不开心。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后,越舒文举起那只握着蝴蝶的手,做出个想要砸东西的姿态。 小渔眼巴巴地看向他的手,眉心蹙起。 “可以不要丢吗,越先生?”他声音放低,哪怕是正常的语气,听起来也像恳求,“这是陆先生给我的,我很珍重它,可以不要丢吗?” 越舒文:…… 他举着手,这下砸也不对,不砸也不对。 砸了丢的是小铭哥的面子,不砸又显得自己优柔寡断。 而且……这人搁自己眼前装什么可怜啊!泫然欲泣的,他看了都觉得有点委屈。 周围已经有了一些议论声,那些看了整场闹剧的人讨论起来,似乎都在好奇这边的进展。 越舒文感觉自己进退两难,像是进了死胡同。 就在他愣神的工夫里,手腕一热,一只手硬是把他给拽了下来。 小渔握住越舒文的手腕,放到低处,随后拍了拍对方的手背。 “越先生,张开、张开……” 随着他的小声提醒,越舒文还真就张开了手,那只耳骨夹又显露出来。 质量挺好,被那样捏着也没变形。 越舒文以为池渔是想要撤回这只蝴蝶,谁知对方一边抓住自己摊开的手指,一边挪开了耳夹。 池渔抬起另一只空余的手,食指指尖轻点,划过他的掌心。 “小心点呀,这个可硬了,别受伤了。” 池渔低着头,哪怕越舒文个头比他矮些,也没看清对方的眸色,只能看到长睫垂落,眉目低顺。 与池渔的话音同来的,是他食指在掌心印痕上流连时的温度。 有些痒,却不急躁,像是真的想用指尖抚平那些印迹,如熨斗。 池渔的声音还没停,周围的议论声仿佛隐形,只留下他的轻哄:“别误会我,越先生,我只是希望你开心,就算烦我也没关系,别让我的东西弄伤你的手。” 说话的人抬起头来,终于让越舒文看清了他的眸色,棕黑浓郁,却清澈如水。 “好不好,越先生?” 越舒文“咕噜”一声,什么话都没说出来,但他的脸已变得通红。 他很想再在眼前这个人身上找点碴,好延续自己的坏心情,但被那双眼睛看着的时候,他只感觉心里的火被当头浇灭。 救命!这人怎么看着这么真诚啊!!! 还从没有人这么重视过他的情绪,不论是他的父母,他的姐姐,还是陆宜铭,别人似乎都只把自己当成一个边缘人物,他从不重要。他只有站在舞台上的时候,才能感觉到自己的情绪被重视,被释放,被接纳。 这也是他选择舞台的原因。 但眼前这个被自己刚刚羞辱过的人,居然会笑嘻嘻地对他说“希望他开心”…… 这种被认真看待的感觉很奇妙,自己在他眼里,仿佛真有份量。 越舒文脑子乱得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见池渔后退了两步。 那只握着自己的手松开,最终热度逃离,两人之间再无拉扯。 他还举着那空落落的手,指尖颤了下,掌心重量还在,那只蝴蝶并没有被取走——池渔真的把这饰品送给了他。 小渔并不是主动离开越舒文的,他感觉手臂一紧,有人从身后拉住了他。 等他后撤几步后,那人则上前两步,挡在了他身前。 小渔还来不及辨别对方的脸,就看到了对方张开的手臂,拦着他,像是一种保护。 他茫然地抬起头来,心中雷声鼓噪,好似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可是他盯着眼前这人的后脑,并没有什么特殊印象啊。 这人是谁啊? 谁知那人先说了话:“越先生,没必要欺负人吧?” 声音悦耳,格外好听,只是说的这话小渔有些听不懂,越先生欺负谁了? 越舒文看着突然横在他和池渔之间的男人,微微眯眼。 “宋归笙?没想到你也认识他?” 在江城豪门圈子里头,一辈一辈总有关联,就算是越舒文这种很早就开启音乐事业忙于工作的人,圈子里跟自己同龄的这些人他大致也认识。 宋归笙算是他有好印象的人,很聪明,江城大学的高材生,也规矩,从来不做无聊的事,甚至皮相也不错,说来算是个质量很高的二代了,怎么他跟池渔也有关联? 谁知宋归笙只是沉眸回望着他,表情不善,语气也差:“我想不管我跟池渔认不认识,你都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辱他吧?” 越舒文拧起眉毛:“我羞辱他?你有证据吗?” 宋归笙冷笑一声:“在场的人都能作证,越先生,难道非要我找几个人来跟你对峙吗?” “我倒不知道我说那几句话就算欺负人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我欺负他,那又如何呢?你想做什么?英雄救美啊?” 宋归笙往前走了一步,把池渔藏得更深:“我只是路见不平。” 他们两人吵到这里,小渔总算搞清楚了人物关系。 他打量了一下宋归笙,这就是原主喜欢的人吗?小渔搔搔自己心口,原主留下的条件反射让他更为不解。 这有什么好心动的?这位宋先生明明就在误会越先生呀! 他印象里,原书也有这一段,越舒文羞辱池渔,结果被宋归笙拔刀相助,一对竹马久别重逢,两人相约逃离陆家…… 小渔的表情更尴尬了,宋先生居然还想带他离开陆家? 难以置信! 宋归笙和越舒文的争论愈发激烈,周围的看客早从看热闹变成了紧张。 这样两位豪门子弟闹起来,伤的可都是家族的脸面,虽说小辈闹事不会伤及长辈做事,但毕竟不好看,尤其还是在柳太的酒会上。 可他们又不敢劝,无论是宋家还是越家,他们都得罪不起,下场拉偏架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他们要是想中立,这场面估计也很难办。 于是有聪明人离了场,一面去找越家长女越舒曼,一面去找酒会主人柳太。 只要有能压制场面的人在场,这两位估计就闹不起来了。 就在宋归笙和越舒文之间的唇枪舌剑即将上升到彼此亲人的高度时,一声“拜托别吵了”叫停了两人的争论。 只见他们两人辩论的中心人物——池渔——从宋归笙身后走了出来,站在两人中间,一手拦着一个人,阻止他们继续向前。 众人倒吸一口气。 这是什么情况?这年轻人是嫌事情闹得不够大,还要再出来添一把火吗?这不会还是个妲己吧! 小渔看着宋归笙,这下他总算看清了对方的脸,是英俊的,眉清目秀,眼神刚正坚定,是小渔本狗也不会讨厌的那种人类。 但他还是在心里默默判定,宋先生没有陆先生好看,就算看脸,原主也该更喜欢陆先生才对。原主怎么会喜欢宋先生呢? 对方的视线一碰到自己就柔软下来:“池渔……” 但小渔并没有第一时间跟对方叙旧,而是陈述道:“宋先生,越先生并没有欺负我,别吵架了,好不好?” 宋归笙:…… 接着,小渔又看向越舒文,对方气鼓鼓的,脸上红晕明显:“越先生,宋先生是我的好朋友,他只是担心我,所以才出头的,他没有坏心,是个好人,你别跟他生气了,好不好?” 越舒文:…… 本来两人之间是非吵不可的,撕破脸就撕破脸,两位公子哥本来也没什么顾忌的。 但小渔在中间一斡旋,这事儿就变得尴尬起来。 他们倒是想说不好,但小渔眼巴巴的,谁都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尤其是宋归笙,他语气生硬,问了一声:“你真没事吗?” 小渔立刻摇头:“没事的,宋先生,我跟越先生也是好朋友,我们总一起玩的,对吧,越先生?” 越舒文:…… 他“嗯啊”了两声,最终摸摸鼻子,转身离去:“懒得跟你们吵。” 说完他就走了。 众人:? 他们表情复杂地看着那四两拨千斤的年轻男人,这还真是个江城妲己啊? 越舒文离场后,看客们也都散开,宋归笙和池渔单独待在一起,两人四目相对,心思各异。 小渔用指尖抠了抠自己的裤腿,他跟宋归笙应该很熟的,但作为小狗,他对这人实在没有什么感情,再怎么熟也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 结果还是宋归笙先开了口:“是他让你叫我宋先生的吗?” 小渔歪头:“谁?” “陆宜铭,他把你困在陆家,欺负你,折磨你,还不让你叫我的名字吗?”宋归笙说着,语气激动,眼眶都红了起来。 小渔看不明白他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如果是陆先生红眼眶,他可能会主动蹭蹭,但眼前的先生红眼睛,他只觉得不知所措。 但出于小狗本能,他还是主动热情地拍了拍宋归笙的手臂:“没有的事,宋先生,如果你不喜欢这个称呼,我可以叫别的。” 他找了找回忆,想了下原主是怎么叫人家的。 “笙哥?”小渔眨巴眼,唤了一声。 宋归笙的表情立刻好了一些,甚至还轻轻应了个“嗯”。 “池渔,你在陆家的这些日子,池伯父很担心你……”宋归笙也伸出手,握住了小渔架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表情有些羞赧,“我也很担心你。” 小渔看看自己被抓住的手,不是握手的时机也能握手吗? 他只顾着回答对方的话,没第一时间抽出手来:“不用担心,我不是有回爸爸的消息嘛,我在陆家过得很好,陆先生他对我也很好,他……” “池渔。” 突然,一声低沉的呼唤打断了小渔的话。 小渔跟宋归笙同时转过头去,看向说话的人。 只见陆宜铭站在不远处,身形笔直,手环抱着胸,眼神冷峻,看着小渔,像看着自己的所有物。 他眼神里有浓得散不开的阴鸷,压迫感扑面而来。 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沉如磐石,字字坠地作响。 他说:“池渔,过来。” 35-40 第35章 你试试看 ◎那不如你来说说,你想离开陆家吗?◎ 陆宜铭并不想承认自己是为了池渔过来的。 但当别人来找越舒曼,说越舒文跟宋家公子吵起来了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池渔可能会出事。 越舒文跟宋归笙,两人都认识池渔,他们还能因为什么而吵? 越舒曼倒是毫不在意:“吵就吵呗,小孩子闹着玩,大人插什么嘴。” 陆宜铭却第一时间从人群里退了出来。 越舒曼问他去做什么,他只是答:“我去劝架。” 结果到了现场,哪里还有吵架的人呢,只剩下叙旧的人了。 他看到池渔主动搭上了宋归笙的胳膊,而后者也没客气,自然地牵住了池渔的手。 真是久别重逢的感人戏码,而陆宜铭只觉得扎眼。 那一声“池渔,过来”,他说得情真意切。 他希望池渔能到自己身边来,对方本来就是自己带来的人,更何况他现在还没离开陆家,池渔依旧是陆家的小狗。 但他也知道池渔过来的希望渺茫。 如果说过去在陆家,池渔是迫于压力顺从自己的话,那在这公共场合里,对方完全可以不听自己的话,尤其还是当着他竹马的面。 陆宜铭心往下沉,他知道的,池渔不是个爱听自己话的人。 谁知道,在他发出指令后的瞬间,池渔就松开了手。 陆宜铭看着池渔迈开脚步,朝向自己,一步接着一步,走得不偏不倚,直直向前。 仅仅几步,池渔就来到了自己身边,一双眼眸盯着自己瞧,毫不退缩。 仿佛自己不说,他也盼着能到自己眼前来一般。 他看见池渔的嘴张张合合,说着话:“陆先生,你的事办完了吗?” 第一句不是解释,也不是质问,而是询问自己处理的事项。 陆宜铭发现自己竟神奇地冷静下来,心里的急躁均被抚平。 但他依旧冷着脸,不答反问:“不介绍一下吗,池渔?” 小渔突然笑起来。 陆先生想要认识自己的朋友吗?那当然可以的! 他轻轻拉了一把陆宜铭,将人拽近:“陆先生,这是宋归笙,我的学长,也是我从小到大的好朋友。” 说完,他又对着宋归笙介绍:“笙哥,这是陆先生,陆宜铭,他是个很优秀的企业家,他会弹钢琴,拿过金奖,参加过高峰论坛,发表过演讲,他……” “池渔。”陆宜铭心头的邪火此刻被小渔的介绍冲击地荡然无存。 “不需要背我的简历。” 小渔眨眨眼:“我以为介绍就是越详细越好呢。” 他的陆先生这么厉害,他当然想讲,这可是他的主人!当然是最好的最优秀的! 宋归笙朝陆宜铭伸出手来:“陆总,幸会。” 陆宜铭把视线从池鱼脸上挪到宋归笙伸出的手上。 迟疑了下,还是握住。 “久闻大名,宋少。” 两人的手一握紧,骨节立刻泛白,仔细去听,甚至能听见关节卡壳的声音。 宋归笙与陆宜铭对视,分外冷峻:“这些日子,有劳陆总照顾池渔,但他叨扰府上太久也不是回事,今日正好碰上,不如我就将他接回去吧,池伯父池伯母都很想念他。” “你说得对,池渔这么久不见他父母,是不合适,之后我会请池家人来我庄园小住的,就不劳宋少费心了,如果宋少作为池渔的朋友也想同他见面的话,也欢迎来陆家玩。” 宋归笙语调陡升:“陆总!池渔他有自己的意志,他有离开陆家的自由!” 陆宜铭脸色也不好看,他转过头,视线压向站在一旁的池渔:“自由意志?池渔,看来你这朋友很是了解你,那不如你来说说,你想离开陆家吗?” 小渔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这俩人是在吵架吗? 他有些分不清,毕竟他们不像宋归笙和越舒文一样摆在明面上吵,两人争来争去,怎么又问到自己头上了? 虽说陆先生威压的意思很明白,但小渔也知道,这只是陆先生面对宋归笙时的托词而已,一旦自己走出酒会,他就再也回不去陆家了。 这种情况下,他能怎么说呢? 小渔喉结一滚,看着陆宜铭:“我应该想走,还是不想走啊,陆先生?” 赖着不走会不会显得他不听话? 陆宜铭:? 小渔的言论落在宋归笙眼里,那妥妥的就是受害者发言,这都怕成什么样了! 他咬着牙:“陆总,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池渔是我朋友,我一定会带他离开。” 陆宜铭也不演了,手上用力,惹得宋归笙表情狰狞了一下。 他不会输给任何人。 尤其是池渔的这位竹马。 两人松开手后,他冷冷看着甩手嘶哈的宋归笙,声线低沉:“那你大可以试试看,宋少。” “你!”宋归笙拳头握紧,半举起来。 陆宜铭面不改色,眼眸半阖,只等对方落拳。 “唉哟,怎么还吵起来了?” 突然,一道紧张的声音响了起来,一个圆润丰满却满脸亲切的中年女人加入了他们的战局。 “陆总,宋少爷,这好歹是我的酒会,给个面子,握手言和呗?” 柳太端着两杯酒,直接怼到两人身边。 她笑着,语气调和,几句话下来,氛围瞬间柔焦。 结果陆宜铭和宋归笙都绷着脸,谁都没让步。 毕竟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要是真让步那不就意味着放弃池渔了么。 柳太只好与跟她一样站在两人中间的小渔对视:“池先生,看来你的这两位朋友都还不口渴,那要不……咱俩喝?” 当初有人来报的时候就说宋归笙和越舒文因为一个年轻男人在吵,结果她一过来,发现越舒文不在,倒是陆宜铭跟宋家少爷吵起来了。 简单听了几句墙角,她大概猜出了前因后果,豪门之间的秘辛,往往就是这么狗血朴素。 这时候,找池渔调解反倒是她最好的选择。 小渔看着别人给自己递来酒水,并未推辞。 他两手接过,按照自己的理解唤了一声:“谢谢你,女士。” 他示好时声音很甜,惹得柳太眯眼笑起来:“真是个礼貌孩子,我姓柳,他们都叫我柳太,我叫你小渔,不会冒昧吧?” 小渔连忙摇头:“就叫我小渔,谢谢柳太。” 他说完,举起酒杯,往嘴里送去,三两口,就喝下了那杯酒。 甜甜的,挺好喝。 他照着记忆中的规矩,对着三人都展示了一下空空如也的酒杯:“都是朋友,都在酒里!” 陆宜铭&宋归笙:…… 柳太被小渔哄得笑起来,只觉得这年轻人可爱:“这么年轻,还在读书吧?” 小渔点头:“我在江大,大二。” “江大啊,好学校。”柳太看向宋归笙。 “宋少,有这样的学弟,难怪你担心呢。” 她说着,又拍了拍陆宜铭:“不过小陆总我也晓得的,最可靠不过的人了,都是朋友,没必要争这么难看,最终不还是得看小渔的意思吗,对吧小渔?” 小渔懵懵的,前几句他完全能听懂,后面就模糊了。 看自己什么意思?留不留在陆家难道自己有的选吗? 柳太还是太年轻了,这事儿他根本没得选哇!别看陆先生现在说得笃定,其实一会儿出酒会就要赶他走了呜呜! 小渔咽下那点苦涩,冲柳太笑笑:“其实我的意见也不是那么重要……” 柳太又被逗笑,这孩子怎么这么诚实。 确实,夹在两个豪门少总之间的普通人,哪有选择的余地呢? 无非就是被钱权推着走。 一时之间,她都有些心疼这身陷泥沼的孩子了。 “年轻人的事我管不了,但酒会上的事,我想我还是有权利管管的,两位说是吧?” 柳太说着,也举起酒杯,一口干了那些溶液。 她左右看看,给那俩剑拔弩张的年轻人施压。 最终,他们还是给了酒会主人面子,表情和缓下来,不再为池渔争论。 正好与宋归笙同来的伙伴叫他一起去跟合作方前辈打招呼,宋归笙顺势欠身,准备离开。 走之前,他还特地与小渔招呼:“改日见,池渔。” 等宋归笙离开以后,场面彻底平复下来。 柳太又从桌边拿了两杯酒,一杯递给陆宜铭:“小陆总,许久不见,生意兴隆啊?” 陆宜铭没理由拒绝,伸出手去:“托您的福,一切顺利。”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抓住酒杯,就见另一只白净漂亮的手抢在他之前端过酒杯。 是池渔,抢了本该属于他的酒。 陆宜铭:? 小渔抢酒,不为别的,只为讨陆宜铭欢心。 他还记得对方当初跟自己约法三章,让自己代喝酒、不走散、不理其他人。 结果除了代喝酒以外,他一样都没做到。 多亏刚刚柳太递来的那杯酒,让他想起来之前陆先生说的那些规定,虽然不知道自己现在补救还来不来得及,但在人把自己赶出陆家之前,多做一些总是不会错的! 小渔端着酒杯,目光真诚,将陆宜铭护在身后,对柳太说道:“陆先生的酒,我替他喝吧,祝大家都赚大钱。” 陆宜铭:…… 柳太忍俊不禁,含笑看向陆宜铭:“小陆总,你这位朋友对你可真好。” 小渔感觉自己脑袋有点晕乎乎的,还算清醒,但话不自觉多了起来。 他听到柳太的话,连忙摇头:“我不是陆先生的朋友。” 小渔露出犬牙,咬在下唇上,面颊微粉,笑得腼腆。 “我是他的小狗。” 作者有话说】 柳太:? 第36章 别想离开 ◎在你学会听话以前,别想离开◎ 柳太眼神复杂地在两人身上流转了一会儿。 现在年轻人都玩这么大吗? 她等着陆宜铭为自己解释一句,结果左等右等,只等到陆宜铭以拳抵唇,轻轻咳嗽了一声。 却什么都没说。 柳太:? 这是默认了? 没想到这小陆总看着斯文,私底下玩这么野? 柳太最终只得干了手里的酒,笑着祝福他们:“那祝你们玩得开心,不论是在酒会,还是……” 言尽于此。 陆宜铭冲她点头,算是致意。 小渔则完全没听懂柳太的哑谜,迷迷糊糊地半仰着头,看向陆宜铭。 陆宜铭的手来到他肩边,轻轻一搭,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小渔在那力道的指引下朝陆宜铭靠近半步,几乎像是要躲进对方怀里。 但他还有力气,知道陆先生不喜欢自己靠太近,于是直直站着,强行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 等柳太走后,陆宜铭才松开手。 他垂下眼睑,凝视着眼前的人。 脸还是那张脸,温顺,漂亮,没半点攻击性,圆眼明亮,仿佛星辰。 但酒精让池渔的脸染上了粉色,如同透薄的面纱,为他蒙上一层雾。 陆宜铭蜷了下手指,自己竟想摸摸那层雾,看是冰凉还是滚烫。 他到底还是忍住了,因为搭着对方的手感受到了对抗的力道——池渔在躲着自己——那不轻不重的力量提醒着他,池渔并不接受他的靠近,甚至还很抗拒。 他松开手,跟池渔保持了一个社交距离,脚步刚往后退,就看到对方张开嘴,打了个嗝出来。 小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脖子:“抱歉,陆先生。” 喝两杯酒就开始打酒嗝的,估计也就他一个。 陆宜铭沉静地看着他:“不会喝酒,干嘛还抢着喝?” 小渔吸了下鼻子:“因为我答应了要帮你挡酒的。” 陆宜铭避开他的视线,看向其他地方:“只是因为答应了吗?” 小渔仰着头想了会儿,这姿势有点累脖子,似乎也阻塞了他的思考,好半天,小渔才回道:“是呀,我答应你的,不会食言。” 陆宜铭在一次呼吸之后,重新把视线放了回去,对上池渔那双湿漉漉的眼眸,想说其实不喝酒也没事的。 但池渔酒后的眼眸过于漂亮了,忽闪着,没有聚焦的意思。 如果再醉一点,可能就撑不住要闭上。 陆宜铭没说出话来,他沉默转身,往外走。 池渔如他意料之中一般跟了上来:“陆先生,你要去哪?” “回家。” “哦……嗯?我们不是要参加酒会吗?” 陆宜铭没有停下脚步,语气却不似之前生硬,听着甚至温和了些许:“已经跟柳太打过招呼了,走也没事。” 池渔还是懵懂:“柳太不是让我们玩得开心吗?” 陆宜铭顿住,半侧着身子,看向池渔:“就这么想玩吗?看来在陆家是憋着你了。” 他说完,没等池渔的回答,直接走出了大门,毫无留恋的意思。 小渔看看陆先生的背影,又回头看看那些还在应酬忙碌的人,知道自己今天是认识不了什么新朋友了,有些可惜。 但他还是跟上了陆宜铭的步伐。 相比之下,还是陆先生更重要。 而在酒会另一头,越舒文几乎一眼就看到了离场的两人。 这就走了吗? “舒文,我带你去见一下谢叔。”越舒曼来到他身边,跟他招呼,见他直愣愣盯着大门看,有些好奇。 “看什么呢?等人啊?” 越舒文腹诽,他分明是在送人。 但他并没有对姐姐说这话,只是从衣袋里拿出了那只蝴蝶耳夹,递给他姐:“帮我戴上,姐。” 越舒曼看到那只蝴蝶,秀气的眉头拧起来:“这不是小渔那个……” “嗯。”越舒文并没有否认,耳根却在隐秘处发红。 “他送我的。” …… 陆家的司机趁空闲离场去了别的地方,这时候把人叫回来开车实在麻烦,陆宜铭索性自己进了驾驶室,准备单独载池渔回去。 小渔觉得陆先生有哪里怪怪的,他似乎不太开心? 为什么呢? 小渔很快就找到了理由,还能是为了什么!当然是因为自己在酒会上的表现不好! 他有些忐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陆先生应该就要在这里说送走自己的话了。 他眨眨朦胧的双眼,从进副驾起就开始盯着陆宜铭不放,他想,一会儿陆先生赶走自己的时候,他可得表现好些,别哭出来惹陆先生烦。 只是心里还是开始泛酸,从十六年前开始,他就没有离开过陆家庄园,真要走了,他还是有些难过。 就算小狗告诉自己要开心,似乎也无济于事。 陆宜铭当然也注意到了那道眼神,存在感过强,他很难忽视。 于是,在他启动车子之前,他先打开了车内的灯光。 暖光照亮彼此的眼眸,陆宜铭看着池渔,对方眼巴巴的,似乎在等着什么。 他还能等什么呢?等着自己履行承诺,放他离开陆家吧。 陆宜铭抿唇,到底还是说服了自己,既然早就答应过人家的,那他就不该食言。 算他心软,见不得池渔露出这种委屈的表情。 只是他刚准备开口,对方左耳耳廓处的红痕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迅速伸出手去,不等池渔反应,就捻住了对方的耳垂。 “这是怎么回事?” 陆宜铭用指腹轻擦池渔耳廓,惹得对方吸了口气。 看来确实是疼的。 是有人欺负他了吗?还是不小心碰到了什么受伤了? 小渔感觉到左耳的温度,感觉脑袋更晕了。 陆先生的手热度很高,捻着他的耳垂,有些痒,也有些疼。 小渔的耳朵不自觉泛起红。 “是那个蝴蝶,戴久了就会这样。” 陆宜铭悬着的心落回胸腔,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他真是糊涂了,明明来酒会的路上,自己还帮池渔戴耳夹呢,怎么这会儿就忘记了。 照道理,他弄明白了以后就该收手的,但那只耳朵渐起的热度引着他再捻一捻,再揉一揉。 池渔的耳垂很软,厚实,是传说中有福的耳朵。 陆宜铭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对一只耳朵感兴趣。 他低低的声音漾在车里,语气平常,却格外有磁性:“池渔,那只耳夹呢?” 小渔没想着瞒,坦白道:“我送人了。” 那只捻着他耳垂的手顿住,不再有动作。 陆先生原本软下来的语调也再次变生硬:“谁?” “越先生,我送给他了。”小渔咧开嘴,冲对方笑,以示讨好。 “我觉得越先生比我更适合那个耳夹,所以我送他了。” 但陆宜铭的表情并没有随着他的话变柔和,反倒眉心皱得愈发明显。 “送人了……”陆宜铭突然哼笑起来。 “我送你的东西,你就这么给别人了?” 小渔再迟钝也听出了陆宜铭的不悦,立刻收敛笑容:“我以为你送给我,就是我的东西了,我看越先生全身都很好看,就差一个配饰,我想让他更好看些,陆先生,我不该这么做,是吗?” “不,你当然可以这么做。”陆宜铭也不再笑,脸色冷下来,如同冰封。 “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我无权过问。” 他的手离开小渔的耳朵,一瞬间热度尽散,两人之间仿佛隔离,当中鸿沟天堑。 小渔看着陆先生的手收走,匆忙抓住。 自己好像真做错事了,他得道歉。 他握着陆宜铭的几根手指,抬起眼眸,发丝都打颤:“我是该先问问你的,陆先生,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周全,你能不能……”别生我的气。 但陆宜铭受够了那可怜兮兮的目光。 在池渔说完话前就挣开了自己的手。 装那么可怜,说那么多的软话,在自己面前把姿态放得这么低,还能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心软,好放他离开陆家么。 而实际上,这人根本就不在意自己,不然又怎么会把他送的东西给别人。 陆宜铭发动车辆,不等对方再次开口,一脚油门下去,车子直接启动。 他不想听那些胡说八道的谎话了。 …… 小渔一路上都在端详,陆先生的情绪会不会随着靠近庄园而变得好一些。 反正他会,虽然外出玩耍也是值得愉悦的事情,但能回家更是让他开心。 他在心里盼望着,陆先生能消消气,最好车子往前一公里,他就忘记一件自己没做好的事,这样到家的时候陆先生就能开开心心的了。 但小渔没算到陆宜铭生气的持久度,一直到车子停在别墅门口,陆宜铭都没松弛过自己那张紧绷的脸。 看起来十分可怖。 小渔在心里为自己数倒计时,或许用不了一会儿,陆先生就要说出送自己走的话了。 时间紧迫,自己还能做什么挽回的事吗? 显然没有,陆先生一路上都没看自己一眼,他别说做些挽回的事,他根本就连接话的余地都没有。 没办法,如果陆先生不给他机会,那他就只能创造机会了。 一次深呼吸后,小渔开口:“陆先生,我能不能……”不离开你。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车内“咔哒”一声,陆宜铭解开了安全带。 阴沉的男人打开车门,看起来毫无细听的耐心,他甚至视线向外,一点都没分给车里的另一个人。 陆宜铭背对着池渔,挺拔的身形轮廓与他的声音一样硬直,如钢筋盘错,扎在彼此之间,凉得人心尖生疼。 “池渔。” 小渔听见他的陆先生说。 “你的表现我并不满意,在你学会听话以前,别想离开陆家。” 作者有话说】 陆总:你不准走! 小渔:我没想走汪汪! 第37章 我在想你 ◎陆先生,你好看。◎ 一直到陆宜铭甩上车门,快步离开,身影彻底消失在小渔视线里后,坐在副驾驶上的人才悠悠转醒。 小渔摸摸自己的脸。 他因为不够听话……所以被留在庄园了?! 这世上还有这种好事! 陆先生果然是天大的好人,就算生气也不赶走自己呜呜呜! 小渔在车里沉思良久,终于下定决心,他一定要重新做狗,听话懂事,争取在庄园里留一辈子! 随后,他开开心心下车,闯进别墅,从客厅一路往上走。 ——他想找到陆先生,跟他示个好。 只是餐厅里,没有陆先生,健身室里,没有陆先生,多功能厅里,没有陆先生,琴房里也没有陆先生。 到最后,小渔确认,陆先生是去了顶层的书房。 如果他是跟着陆宜铭一道进的书房,那倒是无关紧要,但现在自己在外对方在内,他就不好意思进去打扰了。 耽误陆先生正事可不好。 小渔收起那份感激,先去做了自己的事。 他去暖房看了眼花盆里的情况,又在里头拍了个跳舞视频,随后他又去洗澡,最后回到陆宜铭的卧室。 结果夜都深了,卧室里依旧空空荡荡,没有陆先生的踪影。 陆先生可能真的公务缠身吧。 小渔趴在自己的床上,无意识地想,陆先生好像总是这么忙,那么大一个集团,全靠他做决策,自己作为对方的小狗,还总是惹人不高兴,确实不应该。 他迷迷糊糊地闭上眼,手机里还放着自己最近正在学习的舞蹈,乐声很轻,宛如催眠。 小渔在睡着之前想,自己要更乖顺些,让陆先生舒心。 …… 陆宜铭没想在这种时候办公的,但他觉得自己的情绪太奇怪,只好拿公务压一压。 结果到最后他都忘记了自己来书房的目的,等回过神已近半夜。 这不太符合他对健康生活的定义。 陆宜铭拿指腹捻了下眉心,心想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不够稳重,也不够成熟,甚至都开始靠情绪做事。 回卧室的路上,他想到自己一会儿还得见池渔,心头一跳,不自觉紧张起来。 他故意放下狠话就走,就是为了躲开这个人,他不想看人发疯,也不想看人生气。 池渔想要离开陆家,他肯定不会就此罢休,一会儿见了跟自己闹可怎么办…… 但在开门前,他又想到,或许池渔今晚根本就不会睡在自己的卧室,他现在应该巴不得跟自己分房。 结果一开门,他就听到持续的呼噜声猛地一断,如念珠崩开,瞬间散乱。 陆宜铭顿在门口,眼看着那张单人床上爬起来个人。 池渔被开门的动静吵醒,喉咙里传出醒来后迷蒙的应答声。 “嗯啊”的,听着就温和。 与声音一脉相承的,是池渔的表情,刚睡醒的人并不适应室内的光线,眯缝着眼,却还是努力从那点缝隙里看清外界,人虽然撑坐起来了,但大脑还没醒,一张脸上露出茫然,如未开蒙。 他的面部线条实在柔软,流畅且不硬挺,面对陆宜铭时,从不会有不耐的表情。 哪怕从睡梦中被人吵醒也不生气。 陆宜铭看见池渔直直回望自己,视线都未聚焦,但已经开始说话:“陆先生,你办完事啦……” 池渔半醒时说话的语调很软,鼻音也重,陆宜铭只想到一个词——听话。 真听话,跟小狗似的。 但他的心却被这词给扎了一下。 是因为自己说他不够听话不放他走,所以他才在这里装乖吗? 陆宜铭久久没动,神色凝重,房间走道的灯光自上而下打在他身上,照得他一身黑色更为凌冽,如鬼魅。 任谁来,都不敢靠近这公私都冷峻客观的修罗,只有小渔,远远看着自己的主人,心里在想陆先生穿这一身果然是比宋归笙要好看的。 他还是不能理解原主,怎么会更喜欢宋先生呢,明明就是他的主人又英俊又温柔又可靠又大度,更胜一筹嘛! 他的陆先生就是最好的! 在他醒来后还未恢复清晰的视线里,那道黑影渐渐靠近,朝自己走来。 陆宜铭步子迈得很大,可能是腿长的缘故,几步就到了小渔床前,背着光,低下头,脸被暗影挡了个彻底,声音却不含糊,直冲池渔面门。 “这种时候,你在想什么?” 小渔仰着头,与昏暗中的陆先生对视,唇角不自觉上扬,笑起来:“在想你。” 陆宜铭:…… “陆先生,你好看,多笑笑就更好了,你眼睛黑黑的,像小猫粑粑。”很勾狗食欲。 陆宜铭:? 陆宜铭的身影覆盖在池渔身上,池渔整个人陷在阴影之中,但一说话的时候,眼眸就明亮,仿佛在为人执灯。 而陆宜铭,还真恍惚了一下,为那点细碎的光芒,为那一句轻浅的“多笑笑就更好了”。 他想起自己的母亲说过—— “没必要笑,小铭,太温和的人压不住陆家和丰勉,你要保持冷静和威严,才能让那些人不敢忤逆你。” 陆宜铭一下子竟想不明白,池渔为什么要那样说。为什么要跟他的母亲说相反的话。 他是真的希望自己开心吗? 但很快,陆宜铭就反应过来,对方的话无关希冀,池渔就只是在讨好自己,故意那样说的而已。 只是,即便是摆在明面上的讨好,陆宜铭也觉得受用。 于是他决定给池渔尝点甜头:“明天,我会让你父亲来庄园跟你见面。” 但池渔的反应并没有他想象当中激烈,对方只是点了点头:“哦,好呀。” 陆宜铭不甘心,又补一句:“以后只要你表现好,你的其他家人朋友也可以来庄园。” 潜台词就是,你根本就没有离开陆家的可能。 池渔笑起来:“嗯,谢谢陆先生。” 陆宜铭:…… 他想过池渔会很开心,感激涕零,或是觉得被羞辱,气急败坏。 却从没想过对方会像眼前这样,温和平静。 仿佛自己说的那些于对方而言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陆宜铭不禁好奇,池渔……他到底在乎什么? …… 小渔其实并不想见爸爸。 倒不是因为不熟,也不是因为没感情,这一个月他在手机里跟池家的人聊过也视频过,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关心自己且真心为自己着想。 但就是……他们太爱说让自己离开陆家这样的话了。 尤其是在自己给他们展示劳动成果的时候。 他们的回答都是:“辛苦了儿子,爸爸妈妈一定会想办法把你从陆家带出来的。” 不管小渔说多少遍自己不想离开都没用。 所以陆先生提到跟爸爸见面的时候,小渔第一反应就是——池爸爸不会是来庄园接他走的吧?! 不要哇啊啊啊啊! 次日从睁眼开始,小渔就开始在心里祈祷,爸爸来晚点,爸爸来晚点,最好就别来。 结果事情总是出狗意料,他跟陆先生晨跑刚到大门口,就见外头停着一辆车,一个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对着两人笑笑,视线却久久放在小渔身上,如同接孩子放学时的家长。 这就是池爸爸。 陆宜铭给庄锦打电话,让人开了大门,他也没料到池朝阳会来得这么早。 对方开车进入庄园后,他对池渔吩咐道:“去为你父亲带个路吧,停到别墅门口,会有人帮他泊车的。” 说完,陆宜铭就转过脚步,继续自己的晨跑。 陆先生都走了,小渔当然没办法,总不能不听主人的指令。 于是他蹭到了车边,坐进副驾:“爸爸……” 池朝阳愣了下,哪怕他根据这段时间的线上聊天,已经提前预知了儿子的这种说话方式,但乍一听到对方喊自己“爸爸”,还是不适应。 要知道,在池渔出事之前,已经半年没回过家、两年没叫过他爸了。 他们父子关系不好起因还是他要池渔出国,孩子不愿意,非说自己要留在江城读江大。 池渔小时候脾气大,性格倔,生起气来谁的脸面都敢下——毕竟当年对着陆宜铭这陆家家主都敢摆脸色——所以自从他跟家里闹掰以后,就再没回过家,也没叫过人。 池渔跟池家的联系,全靠池妈妈。 池朝阳也是个倔脾气,他也就这半年才稍微软和了点,偶尔也会通过家庭群给池渔发点消息。 只是池渔依旧倔强,就算在群里看到了父亲的话,也总假装看不见。 池朝阳还以为,自己这辈子跟儿子的关系只能如此了。 谁知道这次池渔被困陆家,自己还能听见儿子叫自己爸爸。 他捏紧方向盘,不自在地“嗯”了一声。 “系好安全带,儿子。” 小渔并没有推辞,听话照做,甚至还主动寒暄:“爸爸很早就到了吗?今天一定起很早吧?辛苦了。” 池朝阳有些局促地看看儿子,又看看路况。 这分明是他第一次来陆家庄园,但他没半点闲心看风景,满脑子都想着该怎么回答儿子的话。 他太久没跟池渔正常说话了,竟会不习惯。 “不算早,我本来也睡不了那么久。” “嗯,妈妈好吗?她怎么不一起来?” “她好,蒋、蒋总助只说让我一个人过来,我就没叫你妈。” “哦哦,可能是陆先生没准备好见两个人,等下一次你们一起过来,我会跟陆先生说的。” 小渔尽量放松语气,希望父母能体会到庄园的好,只要爸爸妈妈能感受到这一点,那他们就不会总说要把自己带走了吧? 谁知道下一秒,被儿子的热切邀请感动到的池朝阳哽了一下,他一想到自己那叛逆无边的孩子在陆家被压迫得这么乖巧,就不是滋味。 他哽咽道:“儿子,是爸爸没用,不能一下子把你带走,但你放心,等爸爸找到机会,一定带你离开陆家!” 作者有话说】 小渔:?白讲啦! 第38章 逃脱无门 ◎两人手指交叠,难分彼此◎ 在小渔的指引下,池朝阳的车子停在了别墅门口。 本来两人都要进去的,但小渔一想自己晨跑还没结束,就让池爸爸自己先进去,说自己准备再跑两圈。 池朝阳看着自己瘦高的孩子,长得确实成熟了许多,面庞比几年前瘦削一些,他自然而然以为池渔在陆家过得不好,忙扯住孩子的手臂:“要不别去了?又不是军训,早上跑个什么劲儿,小渔,你都瘦了……” 小渔倒是很欢喜有人叫自己“小渔”,但他依旧坚定:“不行,我每天都要跑三圈的,怎么能偷懒呢。” 他能留在陆家已经很不容易了,要是还犯懒偷奸耍滑的,惹陆先生不高兴可怎么办? 池朝阳心头蒙上辛酸。 没想到自己那不可一世的儿子,居然在人家屋檐下如此唯唯诺诺,连偷个懒都不敢。 他有合理理由怀疑:“那陆宜铭是不是打你了?” 小渔:? …… 身边少了个人,陆宜铭总觉得自己这步跑得特没劲。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池渔对他来说就只是一个普通陌生人,但自己就是舍不得放人走。 不然他也不至于遍寻理由用尽手段把人留在庄园里了。 现在更夸张,常规的活动只要看不到池渔,自己就觉得不适应……他该不会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吧? 陆宜铭这会儿倒是想找李承风评估一下自己的心理状态了。 只是他刚跑到别墅边,就听门庭处传来人声。 是池渔和池朝阳正在门口说话。 陆宜铭缓了脚步,刻意不去打扰父子俩的对话——同时他也抱着私心,他只是路过,要是他听到点什么,也不算偷听。 池朝阳的声音听着很急迫:“小渔,你告诉爸爸真话,他是不是真打你了?” 池渔回得也急切:“没有的事,爸爸,陆先生不打人。” “那他就是威胁你了?他是不是威逼利诱,要你留在陆家?儿子,咱们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养你还是足够的,你要是清醒,可别上他的当……” “爸爸!”池渔这一声打断出现得非常干脆,随后跟着的话如同赌咒。 “陆先生不会做那样的事,他没逼我,也没诱惑我。” 陆宜铭握紧双拳,等池渔说完那话后才松开一些。 掌心已有了指甲抠紧留下的痕迹。 他没想到池渔居然会这么说,还以为按照对方的脾气,肯定会在父亲面前大肆吐槽一番。 没想到池渔还是为自己保留了一些体面。 接着下一秒,他又听到了池渔的声音,已经乖软下来,仿佛讨好,仿佛示弱,又仿佛安抚。 “爸爸,别担心我,陆先生他对我很好的,他是个很好的人,他还送我东西呢……” 池朝阳语气迟疑:“真的?” 池渔语气笃定:“真的!我的衣服也都是陆先生给买的。” 在一声沉重的叹息后,池朝阳发出无奈声响:“行吧,别跟我解释了,你不是还要晨跑吗?快去吧。” 随后,门庭处传出哒哒的脚步声,池渔从那里出发,又跑上了庄园的大道。 池渔去的方向跟陆宜铭所在的方向正好相反,他并没有注意到别墅拐角处的陆宜铭,他也不知道在自己背后,有个人定定看着他的背影,凝望了许久。 陆宜铭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看的池渔,只是当那背影渐行渐远,自己也舍不得收回视线。 这种情况他只在小狗身上碰到过,不论小渔在干什么,闲心溜达还是发呆睡觉,陆宜铭都喜欢看,且从不觉得无聊。 陆宜铭再次紧手,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别真把池渔当成自己的小狗了,他怎么能跟小渔相提并论。 …… 陆宜铭回到别墅的时候,池朝阳正接过王湛煮好的水。 客厅摆有茶桌茶具,前家主去世后就鲜少有人用了。 池朝阳掀开杯碟看了一眼。 “啧”一声:“真是好东西,主人也用心,养护得这样干净。” 王阿姨还没走远,听到他的感叹,停下回答:“那你可得谢谢小渔,这块儿平时都是他打扫,桌子杯子都是他擦的,孩子可用心了,不同的地方用不同的毛巾,从来不混。” 池朝阳:…… 这下好了,老父亲又哽声。 他那天之骄子好大儿在这儿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听完王湛的话,就连陆宜铭也反应了一下才继续往室内走。 他与茶桌上正在分茶的池朝阳对上视线,后者询问:“陆总,来一盏?” 陆宜铭走过去,坐到池朝阳对面:“清水就好。” 池朝阳还真就倒了一盏白开水给他。 陆宜铭一边为自己补水,一边看池朝阳泡茶的动作,什么都没说,像回到了以前。 他父亲也爱坐在这里泡茶,但从不问他要不要,据父亲说。 “等你成为我真正认可的陆家接班人,我再跟你喝一杯”。 可惜直到父亲去世,他被迫成为陆家的新家主,他都没能喝上父亲泡的茶。 自己永远都不会被父亲认可了吧,他想。 在等茶香逸散的时间里,池朝阳开了口:“小渔他是个很优秀的孩子,做事坚持,做人温良,脑子活泛,踏实好学,我们一家都以他为荣。” 陆宜铭第一次听到一个父亲这样夸赞自己的孩子,不知道回什么,只低头抿了口水。 “在我的想象中,小渔应该是要拿着好文凭,帮扶家里的产业或是自己出去闯荡,事业有成后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喜结连理,最后寿终正寝的……”池朝阳停顿了下,他按着茶壶,热完茶盏后,重新为自己倒上一杯。 “陆总,我现在只希望小渔能活得自由。” 陆宜铭视线淡淡:“池渔在庄园里一切自由。” 池朝阳“砰”一声放下茶盏:“陆总,我儿子他不该被困在这里。” “哦?”陆宜铭懒懒抬起眼皮,盯着池朝阳。 “你在要求我放人?” 池朝阳也没移开视线,与他对峙:“是,陆总,我希望你能放了小渔,让他过正常人的生活。” “小渔,呵……”陆宜铭笑起来,却并没什么笑意。 “他走了,那谁来当我的小渔呢?” 池朝阳这才想起来,这位陆家家主,有一只爱犬也叫小渔。 他心往下沉,陆宜铭这是拿自己儿子替了小狗的位置?欺人太甚! “陆总,我儿子是人,不是狗!” “他是不是狗,你说了算吗?”陆宜铭喝尽茶盏里的最后一滴水,温度早溜跑进了晨起冰凉的空气中,水凉,他语气也凉。 “池先生,丰勉与你公司的合作快要到期了吧?” 池朝阳浑身一震,瞪大双眼,半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鬓角白发似乎更白了。 陆宜铭却松弛下来,手托着空荡的茶盏,端详杯身纹路。 “就在这里,我父亲告诉过我一个道理,上位者之于下位者,从不需要争论。我很少用这招,但今天在这里,我倒觉得我这陆家家主当得也不是没用。” 陆宜铭将视线挪到池朝阳脸上。 “我要池渔留在陆家。只要你们安分,那丰勉的合同会继续到你手里,并且我听说你想要开拓江城以外的市场?没问题,我可以为你介绍资源,我甚至可以帮你打造品牌,这一切,就只是我一句话的事。” “但如果你们不听话,那我也可以收回丰勉的合作,别说在江城,就算在华国,在全世界范围内,你都不会再找到下一个合作伙伴,你们池家会迅速落败,你的员工会流离失所,你的儿子,也永远都翻不了身。” 陆宜铭半眯着眼,浑身散发冷意。两人分明是平视,可他看起来偏偏高不可攀,如太岁镇压,叫人无力喘息。 池朝阳浑身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想扇自己一巴掌,让自己别畏惧强权压顶,他要为儿子争取自由。 但在陆宜铭这晚辈的视线下,他竟觉得自己最好别忤逆对方,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他有些怕。 陆宜铭站起身,这次他当真居高临下了:“你放心,池先生,我会让池渔继续学业的,也会尊重他的意愿为他提供工作,陆家的产业涉及各行各业,总有他能做的……” 他看向门庭处,晨跑回来的池渔正蹲在鞋柜前换鞋,目光专注,动作有序。 陆宜铭压低声音,留下最后一句。 “现在,我只要他留在我身边。” 说完,陆宜铭朝门口走去,换好鞋的池渔立刻小跑着到他面前,露出让人熟悉的笑:“陆先生,我回来了。” 陆宜铭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随后问道:“在外面喝水了吗?” 池渔点头:“喝了一点。” “天气凉了,以后还是回来了再喝。” 池渔依旧顺从:“好,听陆先生的。” 陆宜铭脚步又动,与池渔交换了个身位,更靠近置物架。 他从上头取出湿巾,指节缠在布面中,随后熟练地张开手掌,将湿巾摊平。 “手。” 仅这一个字,就让池渔乖乖伸出了手。 陆宜铭顺势握住对方的手指,湿巾布面夹杂其中,两人手指交叠,难分彼此,说不清是谁在为谁擦手。 这种默契,仿佛两人经历了千万次,彼此熟稔到身体都有了条件反射。 但坐在茶桌处的池朝阳并没有感觉到任何温馨。 因为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自己儿子的背影,以及陆宜铭穿过池渔肩头投过来的目光。 阴鸷冷峻,如恶龙盘踞珍宝,但凡觊觎者靠近一步,他都有可能暴起对峙。 池朝阳在对方的警告眼神中终于明白一件事。 他的儿子,已经被盯上,逃脱无门了。 作者有话说】 小渔:咩呀? 第39章 开创事业 ◎小狗只是想被每个人喜欢。◎ 而处在台风眼中的小渔,并未感觉到半点压力。 他低头看着陆先生为自己擦拭手指的动作,嘴角忍不住上扬。 太幸福了,他终于再次获得了被主人亲自擦手的荣誉! 虽然自己也能做,但陆先生做的意义终究不一样——这可是一只小狗被主人好好照顾的有力证明! 陆先生的动作还是那样轻柔细致,一点一点擦拭,不急也不怠慢,仿佛面对的不是一只手,而是某种珍器。 只是再美好的时刻终究有结束的时候,净完手,陆宜铭带着池渔与池朝阳一起用了早餐。 他还要去集团,所以并没有在家里久留,招待池朝阳的事也就落到了池渔头上。 仿佛池渔就是这个家里的另一个主人。 小渔倒是没意见,庄园里很少来人,这回来的还是自己爸爸,当对方不再张口闭口要带自己走以后,小渔还是很乐意带人在庄园里逛的。 他在群里征得其他叔叔阿姨的同意后,开始带着池朝阳一处一处看。 从别墅到庄园,从花房到泳池,甚至连庄园酒窖,他也带人看了个入口。 池朝阳终于对陆家的财富有了实感,在寸土寸金的江城,陆家能有这样一个庄园,可见实力雄厚。 这是几代人财富的积累,陆家从实业做到新行业,百年都未凋落,这跟陆家每代家主的开拓也分不开。 尤其是陆宜铭,这位新家主刚成年的时候就在江城有了名声,辗转多年,他更是领着丰勉集团和陆家跨了好大一步,就算以池朝阳的实力根本无法跻身豪门,但也听说过陆家在江城呼风唤雨的本事。 而如今,这位陆家家主,居然说要自己的儿子。 池朝阳明白自己不该妥协,他家只求平安顺遂,不求大富大贵,陆家这样的门庭,他们根本就高攀不上,但如今看看陆家的庄园,他也明白,自己根本连不妥协的余地都没有。 想到陆宜铭早上看自己时阴鸷可怖的眼神,他心里发苦,自己真是没用,连孩子都保护不住。 小渔注意到了爸爸的失落,原本还兴致勃勃的人,这会儿却蔫了吧唧的,眉宇之间都是忧愁。 他带着人进了东暖房:“爸爸,这是我收拾的,之前给你们拍照看过,看,这几颗已经长了花苞了,说不定今晚就能开花。” 小渔特地把人带到长了花苞的花盆前,希望这些植物能给自己爸爸带来些许朝气。 但池朝阳看到暖房里摆放齐整井然有序的模样,心头更是惨淡。 他哑着声音问道:“这么大的暖房,这么多的花盆,收拾起来一定很辛苦吧?” 小渔连忙摇头:“不辛苦的,很好玩,这些花盆都是王阿姨孙师傅他们收集起来送我的,漂亮吧,不同花盆装不同的草,这也是他们教我的。” 他说着,指尖抚过架子上一个圆胖花盆里的小草:“养花花草草很让人开心。” 小渔以为,只要自己这样说,爸爸就不会再沮丧了,结果当他回头去看时,才发现池爸爸脸上的担忧不减反增。 没办法,小渔觉得自己好像安慰不了池爸爸,于是只好直接问:“爸爸,有什么让你不开心的吗?” 池朝阳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能得到自己儿子的慰问,小渔这样直白的表达让他顿了好久,等他措完辞开口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将近半分钟。 “小渔,爸爸是担心你,你在这陆家,热衷于做家务,收拾花草……你还是江大的学生,这样下去,将来还能融入学校生活吗?” 小渔歪着脑袋想了下,等过完假期,自己总要返校的,到时候自己就必须得离开陆先生,独自去学校了。 他还真担忧起来:“爸爸,我非得去上学吗?” 池朝阳倒吸一口气:“小渔,爸爸还是希望你能把重心放在学习上,将来开创自己的事业,实现自己的价值。” 小渔听得迷迷糊糊的,他是一只小狗,陪在主人身边,让主人开心不就够了吗? “我在陆先生身边,让他每天开开心心的,不也是价值吗?” 池朝阳在原地来回踱步,走了几圈,才停下来。 “我以前也这么觉得,一个人只要衣食无忧,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哪怕是依附于另一个人,也能算得上幸福了……”池朝阳走近一步,面露担忧地看着小渔。 “但你可能不知道,你妈妈当年在生下你以后,得过产后抑郁,她当时说自己一直被困在家里,有你跟我拖着她,她永远都逃不出去。” “直到她去做了自己的工作以后,她才慢慢好起来。我那时候才知道,一个人,永远不可能靠另一个人实现自己的抱负,人活在世上,总该有自己安身立命的空间和地盘,不然你永远都要担心自己是不是会被抛弃。” 池朝阳拍拍小渔的肩膀:“爸爸不要求你有多高的成就,你已经足够优秀了,但小渔,永远不要让另一个人挡在你面前,抢走你的光辉,好不好?” 小渔怔怔的,一直在消化池爸爸的话。 他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学业,事业,未来,这些都是排在陆先生后头的事情。 但池朝阳的话给了他另一种思路——如果不想再天天担心自己被抛弃的话,是不是要做些别的,站得更高些,才不会害怕? 池朝阳并没有跟自己的孩子多讲什么,当然也没说陆宜铭对自己的威胁,他只叮嘱了几句照顾好自己,并没有在陆家多留,很快就离开了。 池爸爸离开后,池渔回到暖房,一边为自己的植物浇水,一边思考池爸爸说的话。 可让他去做自己的事业……他有什么事业呢?他能做什么呢? 在他当小狗的十几年里,他除了讨好主人,其他什么都不会,哪怕成为了人,他也完全没有过做人的目标。 毕竟就算是原主,那么努力考出好成绩进入江城大学,也不过是为了追随宋归笙的脚步,对方也从来没有过理想抱负。 当人和当狗真的不一样,过往他只被主人寄予好好活着的愿望,而如今,似乎每个人对自己都有不同的要求。 爸爸妈妈有他们的期盼,同学老师们有他们的预期,陆先生希望自己听话,庄园的叔叔阿姨们盼望自己能干。 而他自己真正想做的是什么呢?小渔不知道,小渔只想满足每个人的期待,以得到他们的认可与夸奖。 小狗只是想被每个人喜欢。 小渔在浇完水以后,找到了自己的宿舍群,问了一个发人深省的问题。 池渔】:友友们,像我们这样的人,能做什么事业? 很快就有人在群里回他。 贺藏锋】:? 奚卓】:? 白怀林】:? 池渔宿舍四人关系都还不错,贺藏锋作为舍长主要负责催大家好好做作业好好涨粉,奚卓负责组织四人打游戏开黑,白怀林作为年纪最小的,则只跟在哥哥们后头复制粘贴。 奚卓】:早点做职业规划是好事,但现在做是不是也太早了?先别想了,来两把游戏吧 白怀林】:来两把游戏吧 贺藏锋】:从我们专业出发,只要是涉及数字媒体传播的工作我们都可以做,从个人出发,你也可以选择创业,或者是考公考编 白怀林】:考公考编 池渔】:有什么我立刻就能做的事吗? 奚卓】:当网红啊,你现在立刻马上就能做,越年轻做越好 白怀林】:当网红 贺藏锋】:确实,渔你现在粉丝数是我们当中最多的,你长得好看,身高也快一米八了,这条件多好,要不真去试试当网红? 白怀林】:是啊渔哥,去试试 看到这个,小渔就郁闷。 池渔】:我已经好几天没涨粉了,还一直掉,从807掉到了793 虽然他听从陆宜铭的话,换了好几套新衣服,但效果并不显著,新视频的数据还不如之前穿白T牛仔裤的时候。 他一说完,室友们连连哀嚎。 贺藏锋】:别说了,我的营销号限制登录,连实名认证都解除不了,只能从头开始起号 奚卓】:我更加,别说涨粉了,我一发两性内容就挨骂,男的也骂女的也骂,出师未捷身先被网暴 白怀林】:我也差不多 结果一帮年轻人,关于未来和事业谁都没讨论出个大概来,对于素人在当代互联网行业难以立足的问题倒是吐槽了半天。 最后有人总结。 奚卓】:要是咱们能认识个绿书内部的人,找人走个后门就好了,真想不劳而获坐享其成无功受禄 白怀林】:真想不劳而获坐享其成无功受禄 贺藏锋】:渔,你是本地人,你会不会有认识的人?你那个经管系的学长,他们专业接触的企业多,他能帮帮忙吗? 池渔】:? 小渔反应过来,贺藏锋说的应该是宋归笙。 很快,他就在心里嘀咕,找宋归笙?那还不如找陆先生呢。 欠宋归笙人情他都不知道要怎么还,但欠陆先生人情……他就可以在庄园里多待一阵子了。 小渔安抚好室友,只说自己会去找找能帮忙的人,随后,他一头扎进了厨房。 …… 陆宜铭工作一整天,也想了一整天池渔的事。 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想,池渔的父亲到底会不会把人给劝走,甚至更严重——会不会直接把人给带走? 当他从车上下来,却没在第一时间于门庭处见到池渔时,他内心有了些微不安。 陆宜铭快步走向楼梯,率先去了自己卧室。 但池渔并不在里头,随后他又找了其他房间,包括池渔平时更衣洗漱的客房,没人,哪儿都没人。 陆宜铭站在走廊里,有些恍惚,明明这人早上还在对自己温声细语呢,怎么这会儿就不见了…… 他在这个过程中翻来覆去看了池渔的微信无数眼,确保自己没有错过对方的消息,也确保池渔没有公布新的动向。 这人会去哪儿呢? 就在陆宜铭怅然若失时,一道敞亮的声线从二楼传来:“陆先生,是你在楼上跑步吗?” 陆宜铭:…… 那声音持续道:“陆先生,先下来吃饭吧,吃完我陪你一块儿跑。” 陆宜铭:? 作者有话说】 陆总:饭前运动一下更有利于积累肌肉:) 第40章 适合做狗 ◎有你一个就够操心的了。◎ 一会儿后,陆宜铭坐到了餐厅里,面前放着一碗池渔做的杂烩。 跟上次对方做的狗粮相比,这一次的杂烩显得更精心了——那些食物在池渔的耐心烹饪下,连一点原型都看不出来。 陆宜铭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情绪。 他觉得安心,毕竟池朝阳并没有把池渔带走,这不免让他松气。 但另一方面,他又很不安,眼前的食物看起来……实在不太能入口的样子。 只是再难入口,他也不想拒绝池渔,毕竟对方看过来的眼神太过真挚,长睫忽闪,眸中的期待叫人无法忽视。 陆宜铭举起勺子,问了一句:“王姨呢?我记得今天她并没有请假。” 怎么会轮到池渔给自己做饭的? “是我让王阿姨别做饭的,陆先生。”池渔坐到陆宜铭身边,两人挨得近,他半转过身子,朝着自己主人。 “因为我想给你做,你尝尝好不好吃呢?” 陆宜铭:…… 他偏过脸,没去看池渔的表情。 对方的情状都过于温和,话语和神态没给他带来半点压力。 陆宜铭再迟钝,也知道池渔不会无缘无故为自己做这些。 这人肯定有所图。 他往嘴里塞了口流食,确实难吃,但也不至于无法下咽。 在他咀嚼吞咽的时间里,他几乎把池渔可能会提的所有诉求都想了一遍。 或许是为了他的家庭,池渔会要求自己继续选择池家合作?或许是为了他的自由,池渔会要求自己放了他,不让他再困于陆家? 等他完全做好心理准备后,陆宜铭主动开口:“你想说什么可以直接告诉我,不用拐弯抹角。” 小渔看着陆先生面无表情吃东西的样子,还以为自己做的东西不好吃,惹人不快了。 结果听人那样说,他又舒出一口气。 什么嘛,看来陆先生还是被自己的厨艺给征服了!这完全就是接受良好的意思。 小渔原本放在桌边的手蹭过去,指尖拽住陆宜铭的袖口,说话却不畏缩:“陆先生,你认识绿书内部的工作人员吗?” 陆宜铭:? 陆宜铭看看自己被人缠住的袖口。 白净秀气的指尖与黑色布料相衬,倒显得有几分可怜。 他不动声色地错开视线,假装没有注意到对方与自己的触碰。 没想到池渔问的会是这个,他沉声回答:“认识。” 他并不怀疑池渔不知道自己是绿书老板这件事,毕竟他要是知道,当初发现自己不涨粉的时候就该来找他走后门了。 绿书是十几年前他带团队做的第一个互联网项目,那些他十五岁时因挽救子公司失败而被遣散的员工,通通被他召集在一起,他们一起做了这个项目。 最终,绿书也成了丰勉集团最为赚钱的互联网项目。 只是他父亲在时,并不看好他做的这软件,所以从未在外宣扬过丰勉与绿书的关系。 陆宜铭也并不想靠丰勉为绿书添色,这么多年连项目组会都是分开开的。 小渔听到陆宜铭的回答,立刻笑起来,眉梢眼角俱是得意。 他就知道,他的陆先生无所不能! “陆先生,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他们,到底怎么样才能涨粉呢?” 陆宜铭握着勺子的手一抖。 就这? 这人费尽心思为自己准备了一顿晚餐,就为了这个? 他还不如说就是为了毒死自己的。 几分钟后,陆宜铭手机上播放着池渔发布的视频,暧昧的乐声在两人之间流转,屏幕里的动作叫人不敢细看。 陆宜铭绷着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专业。 他从几个方面分析了池渔的问题,顺便也聊了下自媒体账号运营的简单思路。 “对标,痛点,创新点,你从这三方面入手,先在平台上做一个调研,写一份报告,有初步结论了以后再找我讨论……” 陆宜铭忽然停住,他差点忘了,自己面对的不是下属,而是池渔,对方还只是一个大二的学生,自己如果直接以职场要求来对待他,恐怕对方会反感。 但在下一秒,他看见池渔点头如捣蒜,两只圆眼亮晶晶的,叫人愿意相信他对一切都能接纳。 “报告要什么格式?” 陆宜铭顿了下:“都行,文本文档,或者PPT,只要能写清楚,用什么都可以。” “好呀好呀,陆先生你什么时候有空,等我写好报告就去找你。” 陆宜铭低下头,又嚼了两口流食,声音沉得发闷:“只要我在家,随时随地。” 他收回手机,往外摆到桌子的另一边。 在熄屏之前,他点进池渔的绿书主页,趁对方埋头苦吃的时机—— 偷偷点了个“关注”。 …… 当池渔把自己从陆宜铭那里学到的告知给自己室友后,得到了他们的一致吐槽。 贺藏锋】:渔,咱们是走后门,你这不还是走正门吗? 奚卓】:让我写报告,还不如要了我的命 白怀林】:是呀是呀,渔哥,你找的到底是工作人员,还是第三方运营? 小渔怒而回复。 池渔】:回答我问题的可是一个优秀的青年企业家! 那可是他无所不能的陆先生! 只是其他人依旧满不在乎。 贺藏锋】:实在不行,渔,要不咱再想想别的办法? 奚卓】:我认识个卖粉丝的,保证活粉,要不试试 白怀林】:我有个群,可以互相帮忙点关注 池渔】:…… 陆宜铭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发现池渔正盘腿坐在自己床边的地毯上,面色通红,十分亢奋。 他无意打听池渔的私生活,但上床后,还是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句:“睡前最好不要有大的情绪波动,不然容易睡不着。” 他一说完,池渔迅速转过身来,自下而上望着他,话语里满是小心:“陆先生,我没有影响到你吧?” 陆宜铭勾勾唇角,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小心翼翼的池渔,竟觉得有意思。 “你一没出声,二没乱动,怎么会影响到我。” 小渔下意识地捏捏耳垂:“是,你不嫌我烦就好。” 陆宜铭张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吐出几个单薄的字眼:“所以,是什么在惹你烦?” 小渔头往前伸了伸:“陆先生,你真的想知道吗?” 他从没想过,陆先生居然也会好奇自己在经历什么。 但显然,陆先生也没那么在乎,因为他移开了视线,取过床头的书,留下阅读灯光,做完这一切后才道:“你说说也不要紧。” 小渔也不沮丧,只要陆先生有那么一丁点的好奇,他就愿意去说的。 他跪坐在床边,两手托着腮,背光的脸在暗处看起来有几分无辜和委屈,就连他的声音,也那样清淡可怜。 “我说陆先生你是优秀的青年企业家,你教给我的做法,一定是有用的,但他们好像都不信……” 陆宜铭的视线越过书本上沿,投向池渔。 对方那委屈和气愤参半的模样太过生动,晃了陆宜铭的目光。 他没想到,居然有人会这样信任自己,而自己甚至都没有用合同和利益栓过他。 对对方来说,自己难道真的重要吗? 陆宜铭缓了心神,沉静的声音缓缓传出:“他们的意见重要吗?”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随后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声响:“不重要,但陆先生你这样好,我希望他们都知道。” 陆宜铭:…… 陆宜铭手里的书往上举,盖住了他的脸。 从小渔的角度,他看不到陆先生的表情,只能听到对方的声音。 还是那样克制冷静,尾音却短促轻快,仿佛踢踏舞的收尾。 “无所谓,我也不关心他们,有你一个就够操心的了。” …… 结果陆宜铭也没有想到,第二天晚上他刚到家,人还没从车里出来,池渔就抱着笔记本围到了车边。 这台笔记本还是陆宜铭最近才叫庄锦为池渔准备的。 陆宜铭以为自己布置的内容会惹人厌烦,更何况他都没有定死线,池渔不会那么早就向自己汇报。 当他看着副驾驶门边的池渔时,到底还是矮了车窗,对人道:“坐进来。” 陆宜铭谢绝了司机帮忙泊车的好意,自己带着池渔去了地库。 在足够安静且无人打扰的环境里,陆宜铭解下安全带,打开车内灯,稍稍往副驾的方向一靠:“我给你十分钟。” 小渔连忙打开笔记本,开始放映自己的PPT。 他知道陆先生时间宝贵,虽然对方也说随时随地都能找他,但他还是不愿意浪费陆先生的时间。 小渔把自己这两天的调查分析结果都摆了出来。 从对标账号到用户痛点,他都分析得很好,但唯独在个人创新点上,他写得含糊。 小渔总结道:“我分析了之前数据最好的视频,那条应该只是正好踩中了一个容易爆发的发布时间,而且当天有项关注度很高的游泳比赛,我只是运气好,ID被大数据采集推流了,所以我后面才没办法复刻爆款,我太普通了……” 陆宜铭搬过池渔的笔记本,上下拨弄着查看他的报告内容。 最终只留下一句结论:“你有没有考虑过,既然人设难有出彩的地方,那为什么不做个狗设?” 小渔:? 陆宜铭看着那张讶异的脸,自上而下扫了一圈。 “为什么一定要做人?你这张脸,明明更适合做狗。” 作者有话说】 陆总:我说话是不是不太好听? 小渔:又被陆先生夸像狗了,嘻嘻! 40-50 第41章 我可以吗 ◎家里的小狗买了些新道具◎ 陆宜铭说完就觉得自己又说了冒犯的话。 但他无意羞辱对方,自己只是从人设角度给了一些建议,互联网上什么人设都有,而池渔如果想做,那最适合的就是做互联网小狗。 对方甚至都不用写剧本伪装,只需要每天乐乐呵呵地把自己那缺心眼的状态拍出来就够了。 他抿了下唇,想着自己到底还是说了叫人误会的话,还是解释一句比较好。 结果下一秒,他就见池渔咧开嘴,笑意真诚:“陆先生,你真觉得我像小狗吗?” 陆宜铭:…… 接着,两人又一起讨论了互联网小狗这个设定的具体内容。 从ID到个签,从头像到背景图,以及前几期的拍摄内容和文案,陆宜铭都帮池渔做了个简单的规划。 到最后,池渔扭扭捏捏地问陆宜铭:“陆先生,我能不能再申请一点服装经费?刚刚说的兽耳和项圈……” 陆宜铭转过脸,视线正好落在对方光洁的脖颈处。 届时,这个位置会多一串桎梏。 池渔脖子细长,干净又漂亮,如果真戴上项圈,效果必然不错。 但陆宜铭一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呼吸发烫。 他赶忙挪开视线,关上车灯,下了车。 “你在陆家做工,那点买衣服的费用还是应该给你的,买完问庄叔报销就行。” …… 不出三天,小渔就收到了新买的宝贝。 他再一次感慨,当人就是好啊,想要什么就可以上网买什么,都不用费心去店里找。 只是他当着庄锦和王湛的面打开包裹的时候,两位见多识广的中年人都愣了下:“这都是啥?” 小渔大方展示:“这是小狗耳朵,这是小狗项圈,这是小狗锁骨链,这是小狗腰带,这是……” 庄锦和王湛面面相觑,神情复杂。 联系到前几天陆总载着池渔到地下车库,足足半个多小时都没上来的事儿,他们猜测的方向愈发旖旎。 之前陆总对池渔态度不好,叫人在庄园里当狗的时候,也不见装备那么齐全啊。 怎么最近态度好了,两人反倒真成主人和小狗了? 小渔请两人帮自己戴好项圈和小狗耳朵,脖子上有束缚的感觉不太舒服,但小渔却觉得安心。 仿佛回到了自己还是小狗的时候,自己脖子上总挂着项圈,项圈上刻着自己的名字和主人信息,任谁看了,都知道自己是个有家的小狗。 他向庄锦和王湛显摆:“怎么样,我看起来是不是有家可归的样子?” 庄锦&王湛:? 这是什么形容? 小渔并没有在后厨久留,他看看时间,这时候陆先生应该要从书房出来去散步了,自己现在去邀人一同出门时间正好。 他摸摸自己脖子上的项圈。顺便还能给陆先生看看自己忠诚的象征! 他说完自己去找陆先生后就走了,根本都没来得及听庄锦说的话。 老人家在他背后,面露为难:“小渔,少爷这会儿正在开线上会议呢……” 但转念一想小渔跟他家少爷之间可能存在的关系,没再喊第二遍。 算了,人家小年轻之间的事,他拦了未必就是对的。 …… 陆宜铭正在开绿书项目的高层会议。 该项目的核心人员早已被安排去了二线城市,不在江城发展是由当年的客观因素导致的,虽说异地发展这步棋是对的,但他们跟老板开会的时候也确实麻烦。 陆宜铭一边开会一边看时间,心想自己无法在半小时内结束会议的话,是不是最好给池渔发个消息。 如果不跟对方说清自己没空散步,那小子还真有可能在外头一直等自己。 他正想着这出,就听书房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叩,叩叩。”是陆宜铭教池渔的敲门方法。 随之而来的,是池渔那温软的声音:“陆先生,你在吗?” 陆宜铭看了一眼会议投屏,现在他们汇报的内容他早就已经在报表上看过了,于是他也心大地分神出去,喊了一声“进”。 只戴了半只耳机的陆宜铭并没有注意到,线上会议室里突然静默。 ——由于音质损耗的原因,他们也分不清老板喊的是“进”,还是“静”。 无论是走神的还是没走神的,这会儿都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想听听老板突然打断会议是有什么高见。 结果,在屏幕镜头里,陆宜铭往侧边转过身,微扬起脑袋,视线由远及近,似乎在看什么人。 直至最后,距离陆宜铭身前一拳的位置,出现了一个身影。 是一个瘦高的青年,身上衣着很是简单,只有领口微敞的白T和牛仔裤,但偏偏青年脖子上戴着黑色项圈,发顶还长着两只兽耳。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青年。 陆宜铭从看到池渔的那一刻起就愣住了,他甚至都没想起来阻止对方靠近镜头。 池渔很白,跟身上的黑色挂件很配。 项圈上的链子往下垂落,经过锁骨,流进衣领内。 池渔就这样走到自己面前,低垂着脑袋,圆睁着双眸,像一只真正的小狗:“陆先生,我这样……可以吗?” 陆宜铭听见自己胸腔内鼓声阵阵,手却不受控制地往上举起,指节勾住项圈处的挂链。 小渔以为陆先生要牵引自己,于是顺着对方轻微的力道俯下身去。 但陆宜铭的指节划过池渔的锁骨,却没停留,一直往下,直至勾出了那被衣领盖住的半截链子。 等他把链子取出来时,才发现池渔已经弯下腰,靠自己很近。 他仰着脑袋,对上对方的脸,两人呼吸相交,他几乎能看清池渔脸上细微的绒毛。 陆宜铭喉结滚动,发出的声音格外抓耳:“可以,比之前更有记忆点。” 池渔眉眼变弯,脸颊两边有淡淡的猫咪纹,因为过近,所以陆宜铭看得一清二楚。 那两道纹路,像是在他心头扫了一下,有些痒。 他看见那张浅粉色的嘴唇开开合合,吐出悦耳的话:“谢谢陆先生,那我去准备其他的了。” 陆宜铭抿唇:“嗯。” 他目视着池渔离开,等那道身影彻底被书房门掩盖后,他才收回视线。 陆宜铭这才注意到,耳机里已久久没有声响,投影大屏上的PPT也没有换页,而屏幕角落里的众人,则一个个对着画面,眼观鼻,鼻观心,谁都没有先说话。 陆宜铭:…… 他刚刚应该是忘记关麦克风了。 也没注意摄像头拍摄的位置,没挡住池渔。 他的右手抚上左手手臂,拇指绕着之前受伤的位置轻轻打转,转到第三圈时,他终于出声。 “家里的小狗买了些新道具,着急给我看看而已。”他人往后倒,陷进座椅中,那张沉静的脸上显出得意与自在,仿佛他正在说的,只是一件家常。 “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接着开会吧。” 众人:…… 蒋澈:…… 他其实很想跟自己的老板说,根本没人问你们在做什么。 毕竟明眼人看你俩氛围也能猜出来,你们之间没啥正经事。 …… 会议结束后,其余人依次退场,会议室里的头像渐渐变少,最终只剩下陆宜铭和蒋澈两人。 陆宜铭看看时间,不知道现在出去,对方会不会在外头等自己散步。 脑中不可遏制地浮现出对方穿戴小狗耳朵和小狗项圈的样子,看着真像一只变成人的听话小狗。 他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 就在他即将离开会议室的时候,耳机里一声“陆总”叫住了他。 陆宜铭看向屏幕,这才发现蒋澈表情纠结,像是碰到了什么天大的事。 “怎么?又要为家里猫联姻的事请假吗?” 蒋澈知道这是他老板刻意说的放松心情的话,但他的表情并没有因此好转,反而更为难了。 陆宜铭的脸上也不再轻松,他心往下沉,似乎有所感应。 “是……小渔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最近能让他们烦恼的,也就是和永念公司那边的官司。 对面不能按时交付小渔的培育钻,并态度强硬,说要跟陆宜铭面对面谈判。 陆宜铭按住扶手,两眼阖上,听蒋澈讲述通过法律流程拿回小渔骨灰和培育钻的可行性。 等蒋澈叙述完后,陆宜铭长睫颤动,眼眸只开了一半,内里晦暗难明。 他眉压得很低,藏着风雨。 就连在视频另一头的蒋澈看了,也觉得后背发冷——他很少见这么阴沉的陆总,每次见他露出这种表情,都是为了小狗的事。 小渔在他心里,果然无可替代。 蒋澈立刻表起忠心:“陆总,我会处理好这场官司的,一定把属于你的东西拿回来。” “打完官司,得一年了吧?”陆宜铭往后靠去,看向天花板。 他的小渔给他留下的最后一点遗物,还得过那么久才能回到自己身边。 蒋澈模糊地应了一声:“我同时也会争取跟永念公司协调,看能不能不通过法律流程来达成共识的……” “不用了。”陆宜铭再次阖上眼,顶光撒在他脸上,却没分给他身侧半点光芒,仿佛将他与外界隔离,孤零零的,无人相伴。 他低沉的声音漾开,带着无奈,带着沉重,也带着无可阻挡的强势。 “我跟他们谈。” 作者有话说】 陆总:杀杀杀! 第42章 你凭什么 ◎ “与你无关。”◎ 小渔按照陆宜铭的建议,对自己的账号做了个大幅的改动。 ID改成“小渔(禁止嘬嘬嘬)”,个签改成“你好,抚慰犬不咬人,只想给哥哥姐姐带来快乐,来摸摸看呀”。 头像与背景图都换成了庄锦为他在暖房里拍的大片。 照片里的池渔陷在一片绿意之中,眼神纯净,坐姿乖巧,兽耳和项圈都很明显,正如一只受训良好的大型犬,看起来对谁都友善。 而他换上新装备后拍摄的第一支舞蹈视频,不是别的,正是《大狗乖乖》。 视频中的小渔看起来对自己的狗狗身份十分认同,甚至每次跳到“乖乖”两个字的时候表情都会更灿烂一些。 他并不假装纯情,更不刻意做些耍帅的表情,项圈和耳朵在他身上并不只是一种装饰,更是一种象征。 小渔沉浸其中,散发着让人难以忽视的真诚气质。 果不其然,因为这份特殊性,小渔发的视频数据明显转好。 众人留言“没见过这款,收入后宫”。 单凭这一条视频,小渔的粉丝数就突破了一千。 当天陆宜铭在家,还一直跟蒋澈待在书房里,没有出来过。 小渔本来想等陆先生出来了,再好好感谢人家的,但当他看到自己粉丝数破一千后,他实在没忍住,直接就奔向书房,他敲了门,却没等到那一声“进”。 陆先生没听到吗? 小渔再次敲门,这次门倒是直接打开了,陆宜铭开了半扇门,眼神冷淡疏离,像看个陌生人:“什么事?” 小渔哽了一下,被对方那阴郁的表情给吓了一跳。 陆宜铭看起来很不好,不光是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就连神色也是倦怠的,眼下有淡淡的乌青,看起来仿佛一晚上没睡好。 小渔回想了一下,这几天陆先生确实没有按时回房睡觉过,就连早上的晨跑也取消了,总是早出晚归,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在忙。 他忽感不安,自己是不是打扰到陆先生了? 但他还是想尽可能地让陆先生开心一些,于是小渔露出笑容:“陆先生,多亏了你,我绿书粉丝有一千了。” 小渔死死盯着陆宜铭的脸,想从对方脸上看到一些放松的神色。 但很遗憾,他等了许久,那张脸都没有丝毫变化。 不,也不是毫无变化,陆宜铭眉心有了小结,对于池渔说的话似乎很不耐烦。 “嗯,知道了。” 他说着,门扉缝隙变小,陆宜铭又准备要关门。 小渔呆呆站着,并没有阻拦对方关门的意思。 陆先生看起来情绪很不好,他一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是那副谁都不想见的状态。 而显然,自己现在并不能让陆先生感觉开心。他甚至都不如蒋助理,这时候能陪在陆先生身边。 就在门缝只剩一拳时,小渔小声地唤了一句:“陆先生。” 门缝的收缩停下,空气沉闷静默。 小渔看着那点缝隙,眼眸里都是希冀:“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拜托,让自己有用点吧。 但那道缝隙并没有再次变大,反倒在瞬间被压缩,变成坚固的城墙,挡住小渔。 与关门声一同来的,是陆宜洲那一声淡淡的“没有”。 小渔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从看着门到看着走廊,从仰着脑袋到垂下脑袋。 他发现自己好像比过去的小狗更使不上劲。 以前自己虽然不能帮庄园里做工,但陆先生不开心的时候他能第一时间给予安抚。 可如今不是他不愿意安慰陆先生,而是对方根本不给自己这个机会。 小渔沮丧地想,陆先生还是不信任他。 他走到了楼下,外头阳光很好,午后的光只是看着,就觉得身上热烘烘的。 小渔看到庄锦在门庭外,躺在躺椅上看书。 他靠过去,也在门庭长凳处坐下,安安分分的,也不说话。 庄锦注意到他,主动询问:“小渔,怎么这么安静?悄声过来,这都不像你。” 小渔抠着手指:“我刚刚去找陆先生了,他好像很烦我……” “怎么可能。”庄锦把书签往书页里一夹,半个身子从躺椅上起来,扭头看着小渔。 “别想这么多,少爷他怎么都不会烦你的。” 要是真烦,他家少爷也不至于隔三差五就问自己池渔在陆家的情况了。 别说不烦,庄锦甚至觉得少爷对这池先生很不一般,不然怎么可能跟人在一个房间睡了那么久呢? 小渔并没有因为庄锦的几句话就安心下来,他低垂着脑袋,很久都没有缓过来。 还是当小狗的时候好,就算心里沮丧,也不至于为了陆先生的一次推拒而难过这么久。 庄锦看到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想到了什么:“少爷他最近是有些忙,听说好像小渔出了事……啊不是你这小渔,是少爷之前的那只抚慰犬小渔。” 小渔瞬间瞪大双眼:“小渔?!” 自己都去世这么久了,还能出什么事? 不对,小渔想起来,原书里小狗在去世以后,确实是有过一出闹剧的。 有人拿小狗的培育钻威胁陆宜铭,要他在生意上做出妥协。 原书里池渔原主为了出力,跟着陆宜铭去参与了谈判,结果他们跟卖钻石的谈崩了,中途有打斗环节,池渔原主和陆宜铭双双受伤。 正是在这次携手打斗过后,陆宜铭对原主执念更深,两人关系也更进一步。 而此刻,小渔在回忆完这一段以后,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陆先生去谈判。 会受伤流血的,他不能让陆先生去冒险。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听见别墅里传来脚步声。 皮鞋踏地的声响越来越重,嗒嗒地撞击小渔的耳朵,叫人心里跟着发疼。 陆宜铭和蒋澈从门庭处走了出来。 两人穿着齐整,尤其是陆宜铭,西装领带以及装饰一样不少,连头发也能看出打理过的痕迹。 种种迹象都表明,陆先生要去做一件非常正式的事。 小渔从长凳上站起来,有些局促。 他想问问对方是不是要去跟卖钻石的谈判,但对方根本就没有给他眼神,甚至走得极快,从自己身前略过,毫无停顿。 “陆先生。”小渔看着陆宜铭的背影,只得自己主动开口。 “你要去哪里?” 陆宜铭停在阳光下,等待蒋澈去车库里取车。 他半转过身体,回望向小渔,目光冷峻,毫无温度:“与你无关。” “与你无关”,仅仅四个字就让小渔如坠冰窖。 但小渔没想着停下,他迈开脚步,朝陆宜铭走去,走到对方面前很近的位置停下,他半仰着脑袋,固执地与陆宜铭对视:“陆先生,我想知道,可以告诉我吗?” 陆宜铭又蹙起了眉头,熟悉的表情跟刚刚关门时一模一样。 他沉默地看着自己,似乎在思考该不该说话。 好在最后,陆宜铭似乎也妥协了,他被笼在小渔的目光中,字句无奈:“小渔的培育钻出了问题,我要去拿回来。” 小渔的耳根立刻红了。 他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有些愧疚,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陆先生就不用去冒这风险了。又有些欣慰,陆先生果然重视小狗,哪怕只是为了一颗培育钻也这样执着。 但最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阻止陆先生,那里会有危险,他不能让陆先生去。 “可以不去吗,陆先生?” 陆宜铭眉心的纹路愈发明显,眉压低,眼眸阴沉,连高挺的鼻梁似乎都在向小渔施压。 他语气冰凉疏远:“这次我就当你在说胡话,下次别说了。” 他说着,视线移开,看向其他地方。 但小渔依旧盯着陆宜铭,一字一句重复:“可以不去吗,陆先生?” 陆宜铭绷着脸,答得冷淡:“你没有资格要求我。” 小渔伸出手,指尖勾缠住陆宜铭的衣摆,整个人姿态放得很低:“别去,陆先生,那边会有危险的。” 陆宜铭依旧偏着脸,什么都没说。 小渔急红了眼,声音里都带着哭腔:“陆先生,小渔既然已经去世了,那任何东西都没有意义了,别去要那钻石了,好不好?” 陆宜铭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声线陡然提高:“你凭什么说这句话!” 小渔张张嘴,很想告诉他这是他作为小狗的心愿,与其执着于一颗用小狗毛发做的钻石,不如好好往前看,这世上有更多比怀念更值得的事。 但他望着陆宜铭眸中的颜色时,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知道是因为穿书限制了他不能说出真相,还是因为他在陆先生脸上看到了悲恸。 那是他当小狗的时候都很少见到的,难过的陆先生。 小渔哑了嗓子,只觉得喉头发紧,眼眶里有液体往下落。 他真傻,他怎么就忘了,陆先生有多在意小渔呢。 他与陆先生相伴十六年,从彼此的童年走向成熟,他一直只记得自己对陆先生有多深沉的忠心,却忘记了陆先生对自己有多上心。 他是陆宜铭这前半生里唯一全意信任的生灵。 他是陆宜铭认定的伙伴。 站在第三方的角度看去,小渔只觉得这份羁绊深沉蚀骨,难以磨灭。 “那。”他费力地张开嘴,说出话来。 “那至少让我陪你过去,好不好?” 如果陆先生一定要守护小渔的培育钻,那自己就守护陆先生。 他是陆家的小狗,保护主人是应该的。 但陆宜铭并没有再看他,而是移开视线,看向庄锦:“我不希望自己做事有人打扰。” 恰好蒋澈开车来到别墅门口。 陆宜铭甩开小渔的手,坐进车厢里。 在合上门前,陆宜铭推开企图跟进来的小渔,再次同庄锦吩咐。 语气冷淡,宛如审判。 “看好他,别让他跟来。” 接着,车子启动,并未留恋辗转,直直驶向大门。 作者有话说】 若干年后,陆总:小渔,今晚吃火锅? 小渔:与~我~无~关~ 第43章 他说笨蛋 ◎交给我,不会难受的。◎ 车子飞走后,庄锦来到哭得满脸泪痕的小渔身边。 “小渔,别担心了,少爷他身边有人,安保肯定早就待命了,他会平安回来的,你就在庄园里乖乖等他吧,行不行?” 结果他话音刚落,就见身边的小渔抹了一把眼泪,咬着牙小声说了一句:“我不会让陆先生一个人的。” 庄锦:? 下一秒,别墅门口微尘飞扬,小渔像一条猎犬一般寻到猎物一般跑了出去。 他步幅极大,步速又快,直冲汽车尾巴。 ——他竟在追车。 刚跑起来,小渔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他要陪在陆先生身边,尊重对方的选择,不怀疑也不反对,他既然是对方的小狗,那当然要认可主人才行。 就算真的有危险……那他就承担小狗的使命,保护好陆先生,替他免受伤害。 他不怕,小渔不怕! 呼啸的风声响在他耳畔,小渔看着越来越近的车尾,忍不住大声呼喊。 “陆先生!陆先生!!!” 正在车内闭目消化情绪的陆宜铭听到外头那被风揉碎的呼声,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他转头往后看去,还真看到了追车的池渔。 这人疯了吗?! 庄锦怎么没看住他? 他盯着奔跑的池渔,脑袋并未回转,说出口的话却斩钉截铁:“甩开他。” 蒋澈顿了下:“是。” 车速提升,驶出大门。 庄园的大门是自动的,车子一开出去,就会闭合。 无论是陆宜铭还是蒋澈,都以为池渔会被困在门内。 谁知道那小子竟在最后的关头提速奔出,穿过缝隙,跑到了庄园外。 陆宜铭:! 他牢牢盯着奔跑的池渔,心里乱得根本就思考不了对方追车的意图。 为什么?为什么? 对方的呼声还能透过车窗传来,池渔并没有喊其他的内容,只单单喊着“陆先生”三个字。 陆宜铭咬住后槽牙,这人,哪怕喊个“等等我”呢。 但他也知道,即便对方喊出诉求,他也不会让人上车的。 “加速。”他冷冷地发出指令,并不想给池渔留任何追车成功的机会。 终于,人腿还是比不过机械装置。 陆宜铭看到池渔的身影越来越小,对方的呼声也越来越淡,这下应该没有被追上的可能性了。 但他却感觉自己喉咙发紧,仿佛被人攫住,连呼吸都困难。 这不是他第一次被追车。 上一次追车的,是他的小狗。 他十二岁那年,小渔刚来家里不久。 也是在那一年,他在庄园门口经历过一次绑架。 那时候他很爱带着自己的新小狗出去散步,父母都不知道,但他和小渔却乐此不疲。 那天他刚跟小渔溜出庄园,就被一辆面包车给拖走了。 温顺的金毛小狗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这是主人跟自己的游戏,他绕在车边,等着主人把自己抱上车。 结果车门一关,绑架陆宜铭的车就启动。 小狗跟了两步,似乎不明白主人为什么不让自己上车,但他能听到主人的呼救,他能感觉到细微的风声里有危险的气息。 于是小渔开始追车,他开始狂吠,声量大到庄园里的人都感觉到了异样。 罪犯并没有因此就放弃绑架,相反,他们加快了车速,想要甩开小渔。 但那小狗就跟不知放弃似的,明明距离越拉越大,但一直都没有停下脚步。 正如现在的池渔,明明从车后座看去,几乎都看不清人影了,但陆宜铭就是知道,对方还在跑,他还在追。 他什么时候会停呢? 陆宜铭看着那小小的身影,仿佛看到了当年小小的金毛。 路口的位置有个平滑的坑,如果不小心,人和狗都有可能被那个坑给绊倒。 当年的小狗就是在那里摔倒停下的。 而如今…… 他看着池渔的身影渐渐靠近小坑,与当年的事故点重叠,然后—— 那道身形陡然消失。 跟当年小渔追车的路径一模一样。 …… 小渔“嘶”了一声,喉咙跟手臂膝盖一样,火辣辣地疼。 他皱起脸,看着汽车的模样越来越小,眼角有泪溢出,他注定追不上陆先生的车了。 怎么总这样啊…… 小渔想起人类的话,人不会在一个坑里跌倒两次。 看来他真是小狗,他就会摔两次,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姿势。 自己真的有一丁点没用…… 小渔拿衣角擦擦自己的眼泪,挣扎着站了起来。 疼,身上真的好疼,他感觉肺部在跟自己作对,像是不愿意支援自己一般,让他连喘气都觉得困难。 他吸吸鼻子,手捏紧了些许。 可他不能放弃,他当小狗的时候都没有放弃,自己现在是人了,更不该说放弃才对。 他绝对、一定、万万不能让陆先生受伤! “陆先生!” 他声音发哑,尽自己全力喊了一声。 膝盖处有血在往外渗,但他还是尽量曲着双腿,逼自己跑起来。 渐渐的,耳边又有了风声。 小渔努力地往前跑,他想,自己至少要追到下个路口。 说不定就会像当年一样,看到等超长红绿灯的汽车,只要能追上陆先生,他就有机会去保护好对方了。 庄园外的公路空旷无车,只有一个人带着半身血与灰,一边跑一边哑声呼喊。 小渔刚跑出去没几步,忽听路上有了熟悉的马达声——那辆载着陆先生走的车,竟然在掉头往回开。 他来不及多想,连忙跑到逆行的路口,想要拦车。 一个急刹过后,车辆终于停在小渔面前。 小渔两眼放光,笑起来。他成功了! 但很快,他就看见车门打开,陆先生冷着一张脸从后座出来,他来到自己面前,语气并没有比脸色好多少:“你发什么疯?” 小渔眨眨眼,声音哑得要命,听着跟破锣一般:“我保护你,陆先生。” 陆宜铭:…… “追车,逆行拦车,这就是你保护我的方式?”陆宜铭声调提高,语气里带着愠怒。 “我要是靠你这样保护我,十个你都不够用的。” 小渔被对方一吼,噤声了,什么都不敢再说。 他缩缩脖子,肩头内扣,手背在身后,两眼巴巴地往上看,像犯错的孩子看着自己的父母。 小渔眼眸里均是雾气,朦朦胧胧的,看不太清,眼里的陆先生也变成色块,愠色被抹开,表情上了滤镜。 他拿指甲在自己手心里划了一道,逼自己开口,还是那一句:“我陪你去,陆先生。” 陆宜铭被对方气得不行,但一对上那双满是水色的眼眸,又觉得无可奈何。 池渔看着真的太狼狈了,蜷发乱糟糟的,身上扑满灰尘,露出的手臂和裤子上都沾有血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经历了逃难。 哪里还有点小少爷的作派。 这人平时明明那样干净矜贵的,就算是之前掉泥坑里也没这么狼狈,至少……至少那时候他并没有哭。 陆宜铭只觉得眼眶发热,不忍心再看那张可怜兮兮的脸。 他沉下声,如暮鼓敲响,为即将到来的黄昏作挽歌。 他说:“笨蛋。” 跟他的小渔一样笨。 …… 一会儿后,小渔如愿坐进了陆先生的车里。 只是车子开往的方向不是别处,还是庄园。 车再次停在别墅门口,小渔一看,以为陆先生是想把自己送回来,不让自己跟着,他有些急,到了也不下车,手扒着前座不放:“我不下去,陆先生,别赶我,我要陪你去谈判,我不走……” 陆宜铭:…… 在庄锦和蒋澈讳莫如深的眼神中,陆宜铭扶着额头,话语却难得温和:“我不赶你,但你至少先把伤口处理了,换身衣服。” 细细听着,甚至有点哄人的意思。 只是小渔还是担心,不敢退让:“我在车上换,我不想下去,可以吗陆先生?” 陆宜铭:…… 有时候他真觉得池渔像自己的小狗,一样的犟。 他没辙,只好叫庄锦取了池渔的一套衣服来,纵容对方在车上更衣。 小渔眼见自己得逞,也不扭捏,门都不关就开始脱衣服。 庄锦和蒋澈连忙挪开视线,就连陆宜铭也觉得自己不该再看。 但不管怎么说,自己也该对池渔负责的,于是他弯腰进了车厢,车门一关,独留他们两人。 陆宜铭自问毫无邪念,但看着池渔把上衣下裤一脱,露出光溜溜的肌肤时,他还是觉得眼热。 眼前的画面也太……白了。 陆宜铭在对方穿衣服前,先拉过了池渔的手臂:“先别动,我帮你处理下。” 这会儿的池渔倒是乖了,没反抗也没喊疼,只睁着双眼看自己,仿佛身上的伤根本不重要,他只在乎自己的表情而已。 陆宜铭淡淡瞥他一眼:“不看伤口,看我干什么。” 小渔咬了下嘴唇,轻声道:“谢谢你,陆先生。” 陆宜铭还是低着头为他清理血污,医用酒精的味道逸散开来,熏得人鼻热眼也热。 等擦拭完手臂的伤口后,他又抬起小渔的腿,什么都没想,就把那条小腿架在了自己膝盖上。 小渔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自己做人以后羞耻心还上来了。 他小声嘀咕:“陆先生,要不我还是自己来吧。” 谁知陆宜铭单手握住了他的脚踝,没让小渔动弹一下。 “不想疼就别动。”陆宜铭用另一只手捏住对方的膝盖,将对方那条细细长长的腿安置妥当,随后轻声开口,声音低醇,似睡前低哄。 “交给我,不会难受的。” 作者有话说】 很久以后,小渔在同一辆车里,听陆先生说了同样的话。只不过那一次,他并没有受伤。 第44章 是小情儿 ◎ “谁都——别想动他。”◎ 小渔彻底放松下来。 算了,陆先生都不在意,自己还在意什么呢。 于是,他在对方安静为自己处理膝盖伤口的时间里,细细地用眼神描摹对方的轮廓。 陆先生长着一张冷硬的脸,线条锋利硬朗,无论哪一处都显凌厉。 可陆先生一点都不凶,相反,他是个好过头的人。 比如现在,他还在给自己这个叛逆追车的小狗处理伤口。 在小渔没有看到的地方,陆宜铭垂着脑袋,耳根早已通红。 只是他还是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帮对方一点一点清理血污。 没有丝毫不耐烦。 伤口处理好穿衣服的时候,小渔问正在收拾医药箱的陆宜铭:“陆先生,你的小狗……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陆宜铭头都没抬:“他是我最重要的伙伴。” 小渔偏过脑袋看向车窗外,忍不住勾唇笑起来。 虽然他早就知道答案,但亲耳听陆先生这么说,他还是觉得开心。 小渔看着下垂的日头,含含糊糊说道:“陆先生,我会保护好你的。” 他跑得很快,他又有聪明的大脑,他是最好的狗狗——他一定能保护好陆先生。 陆宜铭:…… 他低垂了车窗,把医药箱递出去,又叫了蒋澈进来开车。 等车子重启,他们正式上路后,陆宜铭闭眼假寐,却在中途忽然开了口。 “池渔,到时候跟紧我,别乱跑。” 小渔连忙应答:“我知道,陆先生。” 又是一阵沉默后,陆宜铭那才传来下一句话。 “无论如何,别受伤。” …… 永念公司的人约着谈判的地方是个私人会所。 陆宜铭光是听名字就知道此行凶多吉少。 在这种会所里,就算发生点什么也都能掩盖过去。 果不其然,他带的安保人员全被拦在了包厢外,说是想要谈判只能自己人进去。 于是,他安排了蒋澈在外统筹调配,自己则带着池渔进了包厢。 小渔对这种私人会所不算陌生,原主的记忆里不是没有进过这种地方。 但他依旧觉得新奇,一会儿看看人,一会儿看看灯光,有时候还会出神看着灯柱上灯光忽闪,如同游戏。 只是一进包厢,他自然而然就集中起了注意力。 不能再发愣了,他如今可是在保护陆先生的第一线。 所以刚进去,他就往前迈了一步,站在陆宜铭身前,做出一副守护的姿态。 陆宜铭:…… 包厢里坐着三个男人,一个中年,两个青年。 中年那人老神在在,青年人则目露审视,紧张得盯着进门的两人不放。 陆宜铭进会所前就同池渔说过,老一些的那个是永念公司的老板叶德荣,年轻一点的是他的两个儿子,高壮的是哥哥叶杰,矮瘦的是弟弟叶亮。 甫一看见,小渔就把名字跟人对得清楚明白。 叶杰声量很大,一见面就发问:“不是说不让带保镖吗?怎么还带人进来了?陆总,你不诚心。” “小杰。”坐在沙发上的叶德荣眼神戏谑,随口叫停自己儿子的话。 “陆总带的可不是什么保镖,人是小情儿。” 他话音刚落,叶杰和叶亮都把视线投向小渔,眼睛眯起,好似品味。 而被三人齐齐看着的小渔则有些莫名其妙地偏过半张脸,问了身后的陆宜铭一声:“陆先生,什么是小情儿?” 陆宜铭:…… 他没说话,手却轻轻搭在了池渔的肩头,稍一用力,就把池渔安置在了自己身后的位置上。 他陆宜铭,还没弱到真要别人保护的程度。 小渔还想上前,却被陆宜铭一把拦住,随后,他感觉自己手腕发紧——陆先生握住了他的腕部,带着他往前走。 陆宜铭缓步上前,牵着小渔不放,一边走一边与叶德荣对话:“我带的人跟我是什么关系,这重要吗?” 叶德荣嘿嘿一笑:“我懂,我懂,小情儿上不得台面,我不问就是了。” 陆宜铭眉头一蹙:“谁说他上不得台面?” 他带着小渔走到矮几边,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叶德荣:“少拿你那眼睛看他,我嫌脏。” 叶杰与叶亮立刻往前两步,与陆宜铭对峙:“你什么意思?” 对方上前,陆宜铭反倒后退了一步,他往沙发上一坐,随后轻拍沙发皮垫,示意小渔也坐过去。 陆宜铭与小渔挨在一起,但他的肩头压了半个在前头,始终是一副挡在小渔前的姿势。 他冷笑一声,半抬着眼皮瞅叶家那俩儿子:“字面意思,这年纪还听不懂华语的话我可以介绍特殊学校给你们。” 叶杰立刻往前:“你爹的!” “小杰!”叶德荣喝住自己的儿子,随后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个方形小礼盒,盒子打开,里头正立着一粒闪闪发光的钻石。 而叶亮也配合着他父亲的动作,举起一个小坛子,摆在了矮几上。 “陆总,我不想跟你吵架,我们今天是来谈生意的,不是吗?” 显而易见,他们两人拿出来的,是小渔的培育钻和剩下的骨灰。 陆宜铭冷着脸,没否认也没承认。 他只询问:“你要什么条件?” “很简单。”叶德荣再次笑起来,语气轻松。 “丰勉入股投资,绿书跟我们永念深度合作,哦还有……您爱宠享受的这一整套服务,价格翻倍,付尾款的时候一起打过来就行。” 他说着,又拿出两份合同,与其他东西摆放在一起,齐齐整整。 陆宜铭:…… 包厢内静默了几秒,原本还笑着的叶德荣这会儿也收敛了笑意,忍不住询问:“怎么,陆总不同意?” 陆宜铭微微挑眉:“这么无良的强买强卖,我难道该同意吗?” 叶德荣伸手推了下那小巧的骨灰坛:“陆总难道不想要收回爱宠的遗物了?”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了?”陆宜铭眯起眼睛,眸色深邃,专属于商人的阴晦暴露无遗。 “叶先生,当你对你的目标提要求时,最好先搞明白对方的需求,露出底牌,只会被人抓住把柄。” 他这一句话后,别说是叶家父子讶异,连小渔都懵了下,呆呆地看向陆先生。 难道陆先生并不是来拿小狗遗物的吗?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他感觉耳边一阵温热——陆宜铭转过脸来,正对着他的耳朵轻轻吹气。 他听见陆先生凑在自己耳边低语,话音很轻,音色低醇,挠人发痒。 “一会儿要是有危险,别留在这,直接往外跑。” 小渔:? 陆宜铭对他交代完,随后从西装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扬声器,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着电话那头说道:“保留好录音证据,将来打官司用,希望永念公司将来因不正当商业竞争而赔钱的时候,不至于拿不出钱来。” 电话那头,传来蒋澈冷静的声音:“好的,陆总,录音已经同步给法务了。” 陆宜铭挂了电话后,又站了起来:“时间宝贵,我没空陪你们玩这幼稚的商业游戏,希望你们明白,敲诈勒索可比欠物不还判得重多了。” 他视线朝下,淡淡扫了小狗的遗物一眼:“这些东西,你们自己留着卖吧。” 陆宜铭说完,给了小渔一个眼神,后者会意,立刻跟上他。 “陆宜铭!你这混蛋!”身后传来叶杰的喊声,接着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小渔感觉自己手臂一紧,随后身体往后,不受控制地跌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是陆先生带着他躲开了叶杰的攻击。 接着,小渔感觉自己腰上多了一股力量,陆先生似乎想推着自己跑出包厢。 但在陆宜铭真正发力推走池渔之前,他感觉自己手一轻,对方已经自己跑了出去。 陆宜铭:? 出乎他意料的是,小渔并没有直接逃向门口,反而往回奔向了叶德荣。 叶家父子显然没料到这小情儿的行动轨迹,以为他要反击,连忙握住了手边的酒瓶。 结果小渔跑到矮几边就停了下来,弯下腰来,长臂一挥,直接薅走了桌子上的钻石和骨灰坛。 众人:!!! 叶家父子连忙大喊:“拦住他!!” 叶亮一步跨上矮几,朝小渔奔来。 但他们跑得再快,又怎么能比得过手长脚长的小渔。 他几步就回到了陆宜铭身边,一手把骨灰坛丢进对方怀里,一手将钻石盒合上塞进对方西装口袋里。 叶杰这时候已经反应过来,又朝两人袭来。 小渔忍着手臂处因摔伤而残余的疼痛,两手用力,推开了陆宜铭:“陆先生,走!” 陆宜铭在那股推力下不受控制地踉跄几步,来到包厢门边,他瞪大双眼,回望还在包厢里的人,嘴里不受控制地大喊出声:“小渔!” “砰”的一声,玻璃酒瓶砸在了年轻男子的脑袋上。 那张白净漂亮的脸上瞬间抹了艳色。 血液混着酒水打湿他的头发,弄脏他的衣服。 他皱起眉,圆眼里涌起愤怒:“这是陆先生为我买的衣服!” 小渔身上穿的,是买西装那天陆宜铭为他购下的其中一套,如今污渍斑斑,看起来很脏。 他发起狠来,直接握住叶杰的肩膀。 叶杰倒是想跟他拼拼力气,但很快他就发现,陆宜铭的这小情儿看着白嫩,实则力气惊人。 他来不及反应,直接被人掀翻在地。 众人:!!! 叶亮还想上前,下一秒却见池渔揪着躺在地上哀嚎的叶杰起来一半,一张脸上半是血半是酒,浑身冒着火气。 池渔拖着叶杰走了两步,正好挡在开门的陆宜铭身前,他张开手臂,把陆宜铭结结实实地挡在身后,以不可撼动的姿势矗立在人群之间。 他抬起头,望着叶家父子,眼眸里毫无惧意,反倒满是血性。 他啐了一口,吐出嘴里的血水,避开自己的袖子,拿手背擦拭自己流血的唇角,对着叶家人,一字一顿道。 “谁都——别想动他。” 作者有话说】 叶家人:不是,这真是保镖啊?! …… 我先来,小渔好狗狗! 第45章 好狗小渔 ◎谁是好狗狗?原来是小渔啊!◎ 陆宜铭对着在包厢门口待命的蒋澈下了指令,后者拿着对讲机一阵调度,穿着正式的保镖们立刻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正是在这个时候,陆宜铭听到了池渔的话。 他站在室内外的交界处,身体一分两半,外侧的一半被走廊的顶光照亮,靠内的一侧则在室内昏暗光线下显得晦暗。 但当他听清池渔说的以后,陆宜铭不由自主地靠向室内,他站在池渔身后,看着对方坚实的背影,像看座碑。 从没有人这样执着地保护过他,明明比自己瘦些,比自己势弱,也比自己更容易逃跑,但池渔还是挡在自己面前,如一层稀薄的防风林。 偏是这层树林,为他挡住了山风。 陆宜铭仿佛看到了小渔,那唯一为自己毫无目的地拼过命的生灵。 保镖们鱼贯而入,黑影在暗色中勾连成一片密不透风的城墙。 陆宜铭就行在城墙的后侧,缓步走到池渔身边,他已经卸下战利品,就那么空着手,去触碰那个半身血污的人。 手碰到池渔的瞬间,对方颤了一下,随后转过头来,眼眸里赤红的怒意逐渐退去,瞳孔散得很大,眼眶里盛着水渍。 “陆先生……”池渔吸了吸鼻子,才有声音接着发出来。 “别怕,我会保护你。” 陆宜铭:…… 小渔觉得眼前的陆先生长得模模糊糊的,叫人看不清。 但对方抓握自己手臂时的温度很高,清晰得吓人,好似烙铁,就站在自己手臂处,与其余部分冰凉的感受大相径庭。 陆先生好暖和,像冬天的壁炉。 小渔动了动脚步,想靠近几步,却在瞬间失去对身体的掌控感,他踉跄一下,直接摔进了陆宜铭的怀里。 有同样滚烫的怀抱接住了他,他被裹在一片温热之中,属于陆先生的好闻的味道占领了他的鼻腔。 他心底升腾起一种奇异的幸福感。 好似自己还是小狗的时候,被陆先生抱在怀里,对方会用力卡住自己的胁下,不让自己往下掉,然后玩闹着问他:“谁是好狗狗?” 自己会欢腾地“呜呜”两声,用作回应。 陆先生恍然大悟似的回答他:“原来是小渔啊,好小渔,好狗狗……” 在这阵幸福感的末端,小渔只觉得犯困。 他闭上眼,嗅闻着陆先生的味道,很好闻,但沾染了自己身上的味道,酒味和血腥味掺在其中,有些异样。 那箍着自己的手臂在晃动,耳边传来陆先生的声音。 “池渔,别睡,醒醒……池渔,坚持一下……池渔……” 陆先生声音真好听,可他不爱听。 小渔张张嘴,想告诉对方,自己做得这样好,理应值得一句“小渔,好狗狗”。 但他没了力气,世界一片昏暗。 …… 世界又变明亮,泛着黄。 小渔低下头,并没有看到手和脚,而是看到了一对毛茸茸的爪子。 浅金色的毛,宽厚的大掌。 他知道这样很漂亮,自己可是受欢迎的小狗。 但此时此刻,他只顾着嗅闻地上的味道,空气中有自己的气味,他需要循着信息素指引的方向找到自己的主人。 ——刚刚他追上了那辆把小主人带走的面包车,趁车等红绿灯的时间,他在车胎上打了标记。 这样,就算他没办法把主人从车上叫下来,他也能一直跟着这辆车了。 路上车声喧嚣,其他汽车的尾气味道弄乱了空气中的信息素味。 小渔只得低着脑袋,找得更加仔细。 也不知道找了多久,从白天找到天昏,走了许多个岔路口,吃了一路的灰尘,小渔终于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一幢烂尾建筑前。 废弃的大楼门口停了许多的车,黑色的,高大的,在黄昏里杵着,像吞噬光线的巨兽。 他看到车队尾端的那辆车里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那是陆爸爸,是主人的父亲。 这人严肃又寡言,跟陆妈妈一样,从来不跟自己玩,哪怕自己发出邀请,他也只会视而不见。 而此刻,陆爸爸站在烟尘里,询问身边的人:“宜铭救出来了吗?” 有人半弯着腰回答:“陆董放心,少爷已经被我们的人带出来了。” “嗯。”陆爸爸声线很沉,跟长大后的陆先生差不多。 “这地方很偏,陆家的监控又都被黑了,你们能找到这里也不容易,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我们也是从路口监控里看到您家爱犬标记了那辆无牌照的面包车,才确定下来嫌疑人车辆的。” “看来那狗也不是全无用处。” “那是当然的,您家的狗那可是……” 小渔还没听到那人对自己的夸赞,就看见废弃大楼的铁门处,自己的主人已经被保镖簇拥着走了出来。 小主人的衬衣和西裤都有些脏,带着灰尘和血渍,脸上也挂着彩,看起来这被绑架的一路并不太平。 那些站在门外的人立刻围了上去,困住陆宜铭,而在这堵围墙的终点,陆爸爸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他并没有抱陆宜铭,也没有安慰陆宜铭,他只是问。 “宜铭,他们绑架你的时候,你没有做不符合陆家人身份的事吧?” 小渔记不得主人的回答了,他只能感觉到兴奋。 自己这么努力才找到主人,他要确保对方安全才可以。 于是小渔往前冲去,穿过那堵围墙,来到主人面前。 “小渔!”十二岁的陆宜铭还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量,呼唤他的声音干净又嘹亮。 小渔扑进主人怀里,上半身高高抬起,被陆宜铭托住。 他听到主人哽咽的声音,那样破碎,又字字清晰。 “小渔,好狗狗……” …… VIP病房内,陆宜铭沉默地看着病床上的池渔。 又忍不住回想起刚刚李承风查看病情时叮嘱自己的话—— “宜铭,这孩子还这么年轻,又这样善良,别做错事”。 自己做错了吗? 把人留在身边,就是错吗? 陆宜铭沉下眉眼,浑身冒着冷气。 他在陆家人这层身份之前,不该先是他自己吗?满足自己的欲望,难道也不对吗? 池渔的情况不算糟糕,只是脑袋受了外伤,清理过后缝了几针,已经止住血了,后头只要等人苏醒就可以。 就在陆宜铭安静等待的时候,低低的呢喃声在病房里响起。 因为出现得太突兀,陆宜铭下意识看向了门口。 在他确认门口是关闭的以后,他才反应过来,发出声音的不是别人,而是池渔。 对方的声音太小了,像熟谙经书的信徒边做事边发出的声音,含糊又反复,墨痕浸泡晕开,看不清字句。 陆宜铭离开了沙发,靠近病床。 他起了好奇心,他想知道池渔在昏迷不醒的时候,到底在说什么。 陆宜铭坐上床沿,病床轻轻晃了一下,连带着池渔的声响也停了几秒。 坐在床边的人不敢再动,直到那阵低低的呢喃再次响起,他才有了新动作。 他俯下身,倾向对方,模糊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慢慢从混乱变成固定熟悉的字眼。 陆宜铭听清了池渔昏迷时念叨的话。 “小渔,好狗狗……小渔,好狗狗……” 陆宜铭:…… 他坐起来,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语速迟缓的人,良久不语。 陆宜铭伸出手去,拇指抚上池渔的鼻尖,在侧边的小痣上停了一下。 他记得清楚,他的小渔鼻尖,也有这样一个突兀的色块——那是小狗当年追车摔跤留下的疤痕。 过去他曾因为池渔跟小渔这巧合的部分而生过憎恶,而如今,他却在想。 失去过的东西,真的还会回来吗? …… 在一阵空白过后,小渔再次有了意识。 他手指先动起来,摸到了柔软的床单布料,再是身体有了知觉,感觉自己被温热的布料包裹束缚,最后他动了下脑袋,才发觉侧边头顶生疼。 小渔皱起脸,哼唧了一声。 但很快,他疼痛的声音被周围慰问的声音替代,有人声传来。 “小渔,你醒了?怎么样,很疼吗?” 小渔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床边站了不老少人。 有妈妈爸爸,有宋归笙,有穿白衣服的医生和护士。 他认得站在最前头的医生,对方来过陆家,也跟自己打过招呼,是个会帮陆先生看病上药的好人。 但在这么一帮人之中,并没有他的陆先生。 小渔茫然地眨眼,张张嘴,唤了一句:“陆先生呢……” 穿白大褂的医生凑上前来,撑了撑他的眼睛,看了看他的状态。 小渔脑中有这个人的名字,于是问他:“李医生,陆先生呢?” 李承风没想到陆宜铭掳来的小伙子醒来以后居然会问这个,他柔声回答:“他很好,没有受伤,你放心吧,他不在这里,这里只有你的亲人朋友,你可以安心跟他们聊聊。” 他说完,也不顾小渔依旧茫然的目光,只起身对池妈妈池爸爸说病人没什么大事,只要有精神就可以沟通。 那些穿白衣服的医务人员离开了房间,池妈妈池爸爸来到床边,两人一坐一站,眼含热泪。 “宝贝,你受苦了……” 而小渔只是笑笑,伸手帮池妈妈抹去眼角的泪花。 “没事的,妈妈,我保护了陆先生,我做得很好。” 谁知道池妈妈侧转过身,捂住脸,哭得愈发伤心。 小渔:? 池爸爸也义愤填膺起来,站着朝空气挥拳:“他陆宜铭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敢让我儿子受伤!” 小渔:? 小渔仰着脑袋,看着激动的父母,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生气。 但他还是耐着心,撑着笑,对人道。 “陆先生是个好东西,他是我的主人。” 作者有话说】 陆·好东西·宜铭:? 第46章 他要小渔 ◎你跟他之间,两不相欠。◎ VIP病房外,陆宜铭手里端着王姨煲好庄叔送来的营养汤,直身而立,却步不前。 他背着墙壁,听见室内传来小渔急切的声音。 “爸爸妈妈,陆先生他对我很好,别那样说他!” “小渔,爸爸知道你有迫不得已的原因,但这里只有我们一家人,归笙也在这里,你就别瞒我们了,陆宜铭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他没有,爸爸你那天也看见了,陆先生会带我晨跑,他会给我擦手,还让我上桌吃饭,他没有欺负过我,陆先生在,没有人能欺负我。” 一阵安静后,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小渔,你从小就是个自尊心强的孩子,碰到一些事,你可能会觉得想不明白。 走不出来,你爸爸把他在陆家经历的事都告诉我了,妈妈知道你在陆家过得不错,但那里毕竟不是你的家,陆宜铭这次通知我们来看你,可能也是一种信号,你救了他,他现在对你心软,如果你好言几句,说不定就能离开陆家了……” “可是妈妈,我不想离开陆家呀。” “……” 有一道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池渔,你真的觉得主人和宠物的关系是健康的吗?”宋归笙似乎站在房间的远处,声音不重,却能听出语气里的冷硬。 这一次,小渔并没有跟之前一样直接做出回答。 宋归笙继续道:“你应该知道,你跟他的关系不常规,也不正常,他没道理当你的主人,你也没道理当他的……狗。” 好半天后,房间里才响起小渔弱弱反抗的声音:“有道理的,我欠陆先生,我该还他的。” “欠什么欠!还什么还!”宋归笙的声音逐渐变大,应该是他在往小渔床边走,也渐渐靠近门口的位置。 “就算因为你的缘故,他没能见到自己去世的狗,他也不该把你当狗……更何况,就算你欠他再多,这一次你救了他,还帮他抢回了小狗的遗物,你就什么都不欠他的了。” 宋归笙的结论掷地有声:“你跟他之间,两不相欠。” 房间里是长久的安静。 小渔没有说话,像是沉默妥协。 其他人也不开口,都在等待小渔的决断。 最终,小渔只是点头:“我明白,我都明白的,我早就还清了,没理由留在陆先生身边的……不用那样说,爸爸妈妈笙哥,我心里清楚。” 他垂下脑袋,背靠向床头,看起来沮丧又失意。 房间里的三个病人亲属互相看看,以为小渔这是想通了,虽然揪心,但也松了口气。 他们都知道陆宜铭的身份和手段,小渔这样年轻的孩子落在他手里,指不定被洗脑威胁了什么,他们看孩子的状态,也知道中毒不浅。 只希望小渔能早点想明白,重新回到正轨,摆脱陆宜铭的控制,过自己的生活。 在许久沉默之后,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病房门口。 陆宜铭面色平静,仿佛也是刚回来,他手里提着保温桶,桶上有个卡通金毛的头像,跟之前小渔在庄园里的拖鞋造型一样。 王湛有心,将这系列的小狗用品都给了小渔用。 只是其他人看着,难免多心。 池家人以及宋归笙面对陆宜铭时,满脸的提防和警惕,一看到他手里的小狗保温桶,脸上的嫌恶更是难耐。 陆宜铭像没看见一般,走到床的另一边,缓缓坐下,保温桶被他放到床头,他一边启盖,一边跟病房里的其他人道:“我需要跟池渔单独沟通的空间,麻烦你们避让一下。” 池家人:…… 池妈妈站起来,似乎想要辩驳,却被池爸爸先一步按住肩膀,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三人还真就慢慢走出了病房,虽然几步一回头,但他们看看陆宜铭那低着头盛汤的动作,只能感觉到强烈的压迫感,又担心小渔,又不敢真跟这陆家家主对抗。 他们知道,陆宜铭如果真想做什么的话,就算他们反抗,也没有余地。 病房门关上,室内只剩下两人。 陆宜铭把陶瓷勺子放进汤碗里,搅动几下保证散热过后,递给小渔:“王姨煲的,尝尝咸淡。” 小渔眼巴巴地看着那碗,一轮到自己就接过来,把勺柄剥到拇指边夹住,随后直接双手捧碗仰头喝汤。 有点烫,但不是不能入口。 “好喝的,是土豆排骨?” 小渔把碗还给陆宜铭,后者接过,并回应他:“应该是,我没尝。” 陆宜铭垂眸看着那见底的汤碗,长睫盖住眸中情绪。 下一秒,他拎起那只没被小渔用过的勺子,轻轻舔了一口。 他唇色很深,舌尖也红,与勺子亲密接触的时候,像试探,也像标记。 “嗯,是土豆排骨。”他抬起眼眸,神色平静,长睫下古井不波。 “再来一碗吗?” 小渔盯了会儿对方的嘴唇,不知道为什么耳朵烫烫的。 他跟陆先生现在好近,仿佛他们还在要好的时候,可以同分一份零食,可以共享所有的情绪。 但他已经没有资格跟陆先生这样近了,他早就该跟陆先生划清界限的。 是他一直想要留在陆家,才会让爸爸妈妈和宋归笙对陆先生有那样大的误会,他的陆先生明明这样好,不该被说那些话的。 陆先生哪有欺负自己呀,分明是自己在死缠烂打才对。 小渔想到这里,心里就酸溜溜的,他低垂了头,拿发顶对着对方。 “我不喝了,陆先生,我有话想跟你说。” 汤碗被放到床头,陆宜铭两手交叠,放到身前。 “是有关你我的事吗?” “嗯……”小渔声音低低,像在害怕着什么。 陆宜铭看着对方欲言又止的样子,先开了口:“宋归笙没有说错,你早就不欠我的了。” 他并没有遮掩自己偷听他们一家人说话的事。 陆宜铭与小渔四目相对,不再躲避对方那双漂亮的眼眸。 “我们两个当初发生车祸,本来也不光是你一个人的问题,我带你进陆家。 确实存了泄愤的心思,在这件事上我恐怕还得跟你说句抱歉,这一个多月里你在陆家做了那么多的工作,你陪我出席了柳太的酒会,除此之外,你还帮我抢回了小狗的遗物,这事儿无论怎么说,你都不欠我的了,甚至……我欠你会更多。” 这是小渔变成人以后第一次听到陆先生说这么多的话,对方说话的语气还这么好…… 他有些诚惶诚恐。 小渔感知到了陆先生的意图,说这么多,最终肯定是想要让自己离开。 不是因为自己不好而赶他走,而是因为他做得太好了所以要让他走。人类的规矩真是让狗摸不着头脑。 可是不要哇!他真的不想走哇! 小渔死死盯着陆宜铭的嘴唇,看着那张嘴一开一合,想要说出最后的话来。 “小渔,我……”不会放你走的。 陆宜铭还不确定自己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小渔,但他知道,无论答案是什么,他都要把人留住。 无论小渔是否动摇,也无论其他人如何评价自己的行为,他没有别的图谋,他只要这个人。 哪怕小渔自己不想继续留在陆家了,他也不会同意。 陆宜铭又想到了李承风说自己做错事的话,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偏执笃信,何尝不是一种错误,可他错也认了,他不会改。 他要小渔。 只是陆宜铭还来不及说出威胁的话,就在自己的气口被一句急促的话给打断:“可以别赶我走吗,陆先生?” 陆宜铭:? 小渔伸出苍白的左手,手背上还挂着滞留针,创口血痕那样明显,雪中红梅。 那点红覆在了陆宜铭交叠的手上,冰凉的触感让陆宜铭浑身一颤。 但那只手死死抓着他不放,仿佛抓着救命稻草。 “爸爸妈妈和笙哥他们都说我不该留在陆家,我其实早就知道这个,我总让你不开心,又没别的本事,我不算称职的好小狗……” 小渔眉眼下垂,显出些许失落,但他的目光一直停在陆宜铭脸上,有几分渴求,又有几分可怜。 “可是陆先生,我还是不想离开陆家,我想留在你身边,我会听话的,我会比其他小狗都懂事,让我陪在你身边,可以吗?” 陆宜铭被对方充满希冀的眸光笼着,心里那点犹疑烟消云散。 他反过手来,将那只冰凉的手塞进自己掌心里。 小渔的手要比他小些,很好握,跟小狗的时候一样好握。 他想问问对方是怎么从小狗变成人的,又为什么从来不告诉自己,但他一张开嘴,就觉得大脑刺痛,他什么都问不出来。 于是陆宜铭心里彻底清明。 对方不是不告诉自己,对方只是没办法告诉自己,或许是囿于某种规则,从小狗变成人以后无法坦白直说。 自己早就该发现的,池渔的种种行为都不像个正常人类,对方那样急切想要留在自己身边,并不是为了别的目的……他真的只是想要陪着自己而已。 陆宜铭张着嘴,最终只发出两个字音:“小渔……” 小渔听到熟悉的称呼,心里那份留下的冲动愈发明显。 他不想走!他绝不离开主人! 在这适合剖白的最佳时刻,他想到了陆先生在跟叶家人对峙时说的那句话。 “当你对你的目标提要求时,最好先搞明白对方的需求”。 需求!他得想需求! 小渔眼眸一亮,身体坐直,蜷了下指尖,将左手往陆先生掌心里多塞了几分,随后才开口道。 “王阿姨说,我削土豆很好,如果我留在庄园的话,你每天都可以吃到好吃的土豆,王阿姨炖出来的土豆排骨,就可以更好吃了,陆先生,如果你想吃好吃的土豆的话。”小渔咕噜一声,喉结上下滚动。 “就别让我走,行吗?” 作者有话说】 陆总:从今天开始,我只吃土豆!(闭眼) 第47章 别冒傻气 ◎他终于,找回小渔了。◎ 陆宜铭结结实实地愣了会儿。 他怎么都没想到,小渔为了留在陆家,会想这么个理由。 陆宜铭偏过脸,唇线压平——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不好意思在池渔面前露笑,或许是因为对方的人类身份,他难免觉得情绪外露不是一件好事——低低的笑声从他喉间溢出,只是太轻了,别人听来就像无聊的轻哼。 小渔提着心,吊着胆,肯定答案没得到,先得到了陆先生的一阵嘲笑。 他眉心攒起,眼角的失意愈发明显。 看来自己是得不到陆先生的肯首了,这也是应该的,谁会想要一个人形小狗呢…… 他垂下脑袋,发出失落的声响:“没关系的,陆先……” “随你。”熟悉的低沉声线打断了他的淘汰感言。 “欸?” “我说。”陆宜铭回望着他,每个字都说得认真。 “随你,你想留在陆家就留在陆家,你想回池家就回池家,我尊重你的选择,小渔。” 小渔那张黯淡的脸立刻光鲜起来:“我要留在陆家!我要留下!” 陆宜铭抿着唇,稍稍点头:“嗯。” 小渔又嘿嘿笑起来,看着十分憨傻。 陆先生果然是最好的! 陆宜铭看着自家小狗的笑脸,也忍不住笑起来,笑着笑着,眼角湿润。 他收拢掌心,把对方的手牢牢握住。 他终于,找回小渔了。 …… 陆宜铭打开病房门,还没踏出去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三人。 池妈妈长得很和蔼,跟陆宜铭自己的母亲形象完全不同,他想,难怪小渔愿意跟陌生的家人聊那么多。 他还没来得及跟二老打招呼,就听池妈妈开口:“陆先生,我们聊聊?” 陆宜铭没有推辞,他默不作声地跟着三人来到了窗边,刚站定,就对上了池妈妈温和的目光。 “陆总,这段时间,我家小渔给你添麻烦了。” 陆宜铭摇头:“他很好,并没有给我添什么麻烦,相反,他在陆家做事,帮了我很多。” 对方似乎没有料到他会回答得这样体面,第一时间先扭过头去,与自己的丈夫对视一眼。 当池爸爸对她摇了头以后,她才重新把视线放到陆宜铭身上:“那既然如此,陆总,我想小渔应该可以回家了吧?” “当然,随时随地。”陆宜铭勾勾唇角,笑得坦荡。 “我不阻拦小渔回池家,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回去。” 窗边猛地传来一阵凉风,激得陆宜铭对面的三人都打了个寒战。 池妈妈再次看向自己的丈夫,这一回眸光里带上了怀疑。 后者皱皱脸,眉毛高高耸起,大有一副鸣冤叫屈的模样——上回他在陆家,陆宜铭可不是这个态度哇! 池妈妈将信将疑地探出脑袋:“陆总,你这么大个老板,说话算话吧?” “当然。”陆宜铭依旧笑着,看上去气度非凡,温雅似玉,叫人看了愿意相信他是货真价实的陆家家主。 “但我也希望伯父伯母能尊重小渔的意见,如果他愿意留在陆家的话,还请两位不要拦他。” 他说着,视线一转,望向两人身后的宋归笙。 对方已经用那冷峻疏离的目光看自己很久了,陆宜铭眼尾上扬,细细的纹路让他的笑意更显真诚,却与他周身气度完全不符:“希望宋少也能理解。” 宋归笙:…… 他这话说完,池妈妈直接瞪向了池爸爸。 那天老头子回来骂了陆宜铭半天,说这小子骄傲自大,恃强凌弱,恬不知耻,把人骂得跟个祸国殃民的昏君似的,她还以为小渔遭受了多大的欺凌呢,结果今天一聊,感觉陆家家主这人还挺……友善的? 池妈妈看着自己丈夫那满脸委屈的样子,没有再威压,只是最后问了一句:“我想知道,陆总,我家小渔一直在你家待着……这算什么呢?” 但凡对方是个体面人,就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陆宜铭这次回答得很快:“小渔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在我家里,当然是陆家最尊贵的朋友,伯母放心,我一定好好招待他,不会让他在庄园里吃一丁点的苦。” 以前吃的不算。 池母&池父:? 他家孩子,什么时候成陆宜铭最好的朋友了? 虽然两老还云里雾里的,但陆宜铭把话都说得这样得体了,他们当然不好意思再追问,寒暄几句后,一行人就走回了病房。 陆宜铭跟在队尾,在池家人面前,自己只是个外人,他不好靠得太近。 只是等池家二老进病房后,他刚要跟进去,就见身前伸出一只手,在他进门前拦住了他。 是宋归笙,将他挡在了门外。 陆宜铭垂下眼眸,看着那对自己满脸敌视的人,表情淡漠,像看路边的行道树。 “最好的朋友……陆总真是爱说笑。”宋归笙压低声音,与陆宜铭对峙。 “我跟池渔相识多年,从不知道他有你这朋友。” 陆宜铭老神在在,唇角带着浅浅的笑:“你跟他也不算很亲近,他身边的事,你不知道很正常。” 他也故意压低声音,哑哑地吐着膈应人的话:“我还知道他更多不为人知的事,想知道吗,宋少?” 宋归笙攥紧双手,死死盯着陆宜铭:“叔叔阿姨和池渔会被你骗,我可不会,总有一天,我会……” “会怎么样?带走小渔吗?”陆宜铭唇角的笑意变冷,眼神恢复成平时惯用的温度。 “宋少,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 “东西?”宋归笙像抓住了对方的把柄一般,语速都快起来。 “池渔对你来说就只是一样东西吗?你把他当人了吗?还是跟之前一样,只把他当狗,当物件?你等着看吧,总有一天池渔会看清你,没人会愿意待在你身边。” 陆宜铭:…… 他看着宋归笙张扬挑衅的目光,没有立刻回答。 但没一会儿,他表情松懈下来,立刻恢复成占上风的模样,他挑着眉,语气轻佻:“嗯,他不会待在我身边,然后呢,投入你的怀抱吗?” “你!”宋归笙被他噎了下,脖颈涨红,但到底还是偏过了脸。 “我没这么说。” 陆宜铭不再看他,伸手轻轻一推,就将人推进了病房内。 随后,他迈步往前,表情冷淡如初,仿佛刚刚故意说浑话的人不是他。 路过宋归笙时,他留下了极为清冷的一声。 “你最好是。” …… 小渔征得父母的同意,最终如愿以偿留在了陆家。 只是那天宋归笙离开的时候,表情似乎不太好,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碍于在场的人,一直都没跟自己说上话。 宋归笙离开不久后,小渔就收到了他发来的消息。 说的内容还是那些,要他小心陆先生,要他认清现状什么的。 小渔在手机里温和地回复了对方,只是心里总还是奇怪,怎么笙哥对陆先生的意见这么大。 当天晚上,陆宜铭陪他一同在医院吃营养餐的时候,他直接选择了出卖宋归笙。 主人跟原主的竹马相比,孰轻孰重,非常明显,根本用不着犹豫。 小渔率先用完了餐,他吃得快,吃完以后就看着陆宜铭吃饭,等对方饭毕开始擦嘴了,才开始说话:“陆先生,笙哥他好像不太喜欢你。” 陆宜铭:…… 他轻轻“嗯”了一声,心里因为对方的那声“笙哥”而起了个疙瘩。 叫得这么亲密,那宋归笙明明是池渔的竹马,怎么小渔对人也亲切? 小渔想挠挠后脑勺,但他的脑袋被整个包着,不太方便做动作,于是他转而挠了挠自己的脖子:“为什么呀?你这样好,他为什么不喜欢你?” 陆宜铭的表情温和了一些:“可能是因为我跟他有冲突。” “嗯?”小渔探头,露出的表情跟上午的池妈妈很像。 “你们打过架吗?” “没有。” “吵过架吗?” “没有。” “那……” “小渔,不用担心这些。”陆宜铭走到小渔床边,为他收走用完的碗筷和桌板。 等床面干净了以后,他才坐到床边,认真看着对方:“就算是纸币,也有不喜欢的人,更何况人家讨厌的只是我,而不是你,不用为我纠结这些,我不在乎他,你也不必替我在乎。” “可是,你是我的主人,我为什么不能替你在乎你在外面的声誉?”小渔举起手,手背血液有些许回流。 陆宜铭连忙将他的手压下,好半天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去捏对方那张写满无辜的脸。 他的小狗,怎么这样好…… “就算要烦,也该是我烦,哪有主人让小狗替自己烦的道理。”他收拢手指,轻轻握住小渔的指尖。 “你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小渔眯眯眼睛,笑起来:“陆先生,你能让我留在陆家,我很开心了。” 陆宜铭:…… 这一次,他没有再忍,真的捏了捏小渔的脸。 手感比小狗还要好,软软的,像面团。 “别冒傻气了,吃完饭就好好休息。” 陆宜铭十分克制,碰了下对方的脸后就收回手,起身准备回沙发继续处理工作的事。 小渔却以为他要走:“陆先生,你是不是要出去散步?我陪你出去。” 他说着,就想起床拎自己的输液袋下来。 陆宜铭立刻制止了他:“别乱动,一会儿手疼。” 他坐到沙发上。 “我就在这儿,哪里都不去。” “晚上也不走吗?” 陆宜铭停顿了下:“我可以不走。” 小渔立刻安分下来,臀部挪动,让自己挤在床边,空出一大块余地来。 他拿右手拍拍空出来的床铺,眼眸明亮,语气真挚:“那陆先生,你晚上要跟我一起睡吗?” 作者有话说】 陆总:有这种好事? 第48章 我喜欢你 ◎睡睡看吧,我很乖的!◎ 房间里突兀地冒出了咳嗽声。 陆宜铭单手握拳,抵在唇边,干咳了好几声才算完。 小渔歪着脑袋看他,总觉得突然咳嗽的陆先生很眼熟…… 他们小狗感觉到尴尬的时候,也会这样咳嗽。 假假的,很熟悉。 等咳嗽声停止后,陆宜铭才敢把目光重新投回小渔脸上。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小渔脑袋更歪了,他当然知道啊,一起睡觉嘛,陆先生又没受伤,在医院也轮不到他睡床,但自己作为对方的小狗,当然要食君之禄,分君之忧,他邀请陆先生跟自己一起睡,对方不就有床了吗? 但他转念一想,瞬间明白了陆先生话里的意思,忙不迭地点起头来。 “我懂,陆先生,你是不是不跟小狗睡一张床?没关系的,我一会儿可以睡地上!” 陆宜铭的脸从红变白,又从白恢复正常。 他哽了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傻狗,好好睡你的床,我睡哪里你不用担心。” 小渔缩起脑袋,轻轻“哦”了一声,再没动静。 陆宜铭以为没有下文后,将注意力放到了自己的工作上。 结果才回了两条消息,就听床铺的位置又传来一声细小的询问。 “陆先生,真的不跟我一起睡吗?” 陆宜铭:…… “睡你的。” “哦……” …… 陆宜铭很快就沉迷于工作之中,他一整天都在忙活小渔的事,又是亲自安排人入院治疗,又是招待对方的父母,没怎么管公司的事。 结果那些事物堆积起来,还真花了他半天时间。 等他终于处理完一日的公务以后,他抬起头,发现时间已经走了好几个钟。 陆宜铭揉揉太阳穴,目光放远,看向病床。 那里安安静静的,躺着一个小渔。 他忍不住勾起嘴角,露出个很淡的笑。 刚失去小渔时的自己肯定想不到,有朝一日他的小狗又会回到他身边,哪怕物种都变了,也还是像小狗似的傻里傻气。 他有很多想问的,比如对方是怎么变成了池渔,又是怎么拥有了人的意识,这种变化是暂时还是永久的,会不会哪一天他又突然消失。 可他面对小渔时,什么都不敢问,连试探都不敢有——他甚至都不敢让对方知道自己认出了他,万一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他一认出小渔对方就消失呢? 只要他能看到小渔就很好了。 像现在这样,只要自己抬起眼眸,就会发现对方钻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陆宜铭离开了沙发,又来到病床边。 他低下头,细细描摹小渔睡着时的姿态,额头饱满,鼻梁挺翘,嘴唇不薄不厚,捏着被角的手指修长漂亮,身形瘦高却不柔弱,正是个英俊成年男人的模样。 哪怕他与这人朝夕相处共度了许多时光,但如今再看,却发觉了更多的细节。 他的小渔,是该长成这样的,高大,漂亮,温和。 陆宜铭看着医院灯光下的小渔,竟感觉对方在发光。 就在陆宜铭盯着小渔不放的时候,那道熟睡的呼吸声停了下,随后,变成一声细微的哼唧。 小渔半睁开眼,室内的灯光有些晃目,他只能模模糊糊看见床边站了个人。 哪怕对方身形模糊,他也第一时间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陆先生。”小渔只顾着开口说话,根本不知道自己初醒时的声音有多像一团浆糊。 “你来找我睡觉了吗?” 陆宜铭:…… 陆宜铭眼睁睁看着睡得迷迷糊糊的小渔在床上扭成一团,跟个大肥蛆一样缩在床角,显然是在给自己让位置。 有那么一瞬间,陆宜铭真想要不就遂了小狗的愿吧。 但转念一想,这是在医院,真被医护人员看到了,他没办法解释。 误会他不要紧,误会小渔就不好了——人还是江大的学生呢。 最终,陆宜铭只是伸出手,按了下床头的呼铃。 “点滴快没了。” 小渔眼神清澈,不疑有他:“是哦,谢谢陆先生,那一会儿……” 他舔了下嘴唇,准备了两秒才接着问:“那一会儿护士姐姐换完药以后,你还跟我睡吗,陆先生?” 在他问出这话的同时,一道身影拦在了门外。 刚准备进门的护士呆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种VIP病房里的豪门秘辛怎么就让她听着了?她一会儿还有命活吗? 陆宜铭咬着牙根,忍住了捂小渔嘴的冲动。 他看着门口的护士,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来换药吧,李医生在吗?我有些问题问他。” 护士小姐这才敢往屋里走:“在的,您现在过去找他就行。” 陆宜铭没有停顿,直接往外头走。 室内,只有小渔询问的声音不停传来:“陆先生,你真的不跟我睡吗?睡睡看吧,我很乖的!睡睡吧!” 陆宜铭快步往外头走,一边走一边忍不住闭上双眼。 有时候挺想弃养小狗的,真的。 …… 次日,陆宜铭依旧留在医院里陪护。 照理来说小渔没事就可以出院了,但他还是担心,强行要求多住院观察两天。 李承风拗不过他,只得让那一早就活蹦乱跳的年轻人继续留在病房里。 下午的时候,越舒文来了医院。 他早上例行去陆家串门,结果陆家佣人说池渔为救陆宜铭脑袋开了瓢,当场晕倒,这会儿还在医院躺着。 越舒文一听,还以为池渔凶多吉少,连陆宜铭都不着家在医院待着,这得是多危急的情况? 等他急急忙忙赶到病房的时候,看到池渔正抱着笔记本在逐帧学习……别人的擦边视频。 陆宜铭此时并不在病房里,但沙发和矮几上摆着他的西装外套与两份报表,一看就是临时有事出去了。 越舒文把在楼下买的果篮往病床床头一放,发出“砰”的一声响。 小渔一个激灵,这才注意到有人进来。 他两眼放光,似乎很是欣喜:“越先生!你来看我啦,谢谢你,你真是好人!” 越舒文:…… 他刚想因为对方这养病还看擦边视频的低质行为冷嘲热讽两句,但听人又是感激又是夸赞的,突然就不好意思了。 他拖着椅子,在床边坐下:“庄园里的人说你受伤了,怕你活着,所以来看看。” 小渔听到这话也不恼,依旧乐乐呵呵的:“那越先生可能得失望了,我好着呢!” “看得出来,不然也不至于刷这种视频。” 小渔咂么了下才反应过来,越先生是在说他屏幕上的擦边男。 他转过电脑屏幕,把那宽肩丰胸窄腰翘臀的男博主全貌展现在对方眼前:“你说这个啊?我在扒他的打光,这是我们擦边舞界的KOL。” “你们擦边舞界?”越舒文上下扫了两遍池渔。 也是,这人要是不会点小手段,也不至于能留在陆家。 越舒文又想了下对方跳这舞的样子,很快就不自在地咳了下,惹得小渔发问:“你怎么了,越先生?身体不舒服吗?要不我找李医生来给你看看……” 后者连忙摆手:“我没事,好得很。” 小渔“哦”了下,随后又看看门口,那里不像有其他人的样子。 “姐姐呢?她没有跟你一起来吗?” 相比于越先生,他还是更希望舒曼姐姐能来。 有漂亮姐姐在的话,他感觉自己脑袋上的伤口都能痊愈得更快些。 结果他一问完,越舒文脸上那点不自在就蔓延开来,逐渐扩张,最终整张脸都僵硬。 “柳太的酒会结束以后她就离开江城了,她平时不在家里……”越舒文声音渐弱,越说到后头,语调越不正常,甚至听着冷淡了许多,一个休止音后,他再次发问。 “你很关心她吗?” 小渔没有犹豫,点头飞快:“当然,姐姐跟你一样,是个好人,我想知道她最近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上次走得匆忙,我都没加上姐姐好友……” 他说到最后,语气里有掩盖不住的沮丧。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两手攥住越舒文的手腕:“越先生,你是姐姐的弟弟,你一定有她好友是不是?能不能、能不能把她推给我?啊不不,把我推给她,如果姐姐不愿意当我好友的话也可以不加我的。” 越舒文:…… 他没说话,当然也没说一些难听的揣测。 甚至他还顺着池渔的意思,先加了池渔的好友,再把人推给了自己姐姐。 跟自己姐姐解释完了以后,他还大方展示:“你放心吧,我都说了。” 只是他话音刚落,就见池渔眨着眼,小心地问:“可以让我看看姐姐的好友圈吗?她平时是不是会发照片?” 越舒文:…… 他依旧没有驳斥对方,只是点开越舒曼的好友圈,展示给池渔。 “她只发自己的作品,好友圈当橱窗用,没什么好看的。” “不会啊,姐姐设计的东西很漂亮,就算不买,看看也很赏心悦目。”小渔一手托着越舒文的手机,一边为越舒曼发声,目光认真,动作虔诚。 看起来像个追随越舒曼的痴汉。 越舒文顿了下,有些犹疑,但还是问了出来:“你是不是……也中意我老姐?” 小渔抬起头,露出个灿烂的笑来:“是呀,我很喜欢姐姐。” 越舒文“嗯”了声,眼眸垂落,看着竟有几分失意。 但下一秒,他就看到池渔还回了自己的手机,界面还是那个界面,没有多动一下。 与手机同来的,是池渔欢愉的声音,简单又利落。 “我也喜欢你,越先生。” 作者有话说】 小渔:虽然比喜欢陆先生少一些^-^ 越舒文:doki! …… 小渔的好感度排名:陆宜铭>>越舒曼>越舒文>其他认识的人>其他不认识的人>0>其他狗 第49章 两只蝴蝶 ◎你对他是认真的吗,小铭哥?◎ 越舒文从脖颈开始泛红,逐渐登顶至脑门。 他嗯啊了半天,才匆匆吐出一句:“你说什么呢!” 小渔看他脸红,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耐心解释:“你和姐姐一样,很好看,很聪明,又耐心,愿意陪小狗玩……而且你对陆先生也很好,我很喜欢你。” 在小渔的记忆里,越舒文是除了陆宜铭以外待自己最好的一个。 也是除了自己以外待陆宜铭最好的一个。 陆先生从小就待在庄园里,没上过学,当然也没有朋友,只有越舒文会隔三差五过来陪他,告诉他学校里的趣事,跟他分享外头小孩玩的游戏。 小渔最喜欢的灰色小驴玩具原版,也是越舒文拜托姐姐做的——那是小渔进庄园以后获得的第一个玩具。 他记得越舒文当时说:“上次去同学家,她家小狗有一屋子的玩具和漂亮衣服,我想小渔是我们的朋友,他也该拥有自己的玩具。” 后来,陆宜铭特地收了几家玩具厂,打版量产了小驴玩偶。 虽然小渔的大头怪总是旧了就换,但在他心里,这始终都是越舒文的心意。 他很难不喜欢对方——哪怕对方是这虐文世界的恶毒男配。 小渔看着眼前脸红轻咳的越先生,感觉创造这个世界的人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越先生?恶毒男配?他? 越舒文在他的视线中渐渐冷静下来,只留下一声“神金”,没别的回答。 小渔依旧乐呵,他知道越舒文不是那个意思。 除了陆宜铭,其他人的心思他都能猜个七七八八,比如现在,他知道越舒文并不讨厌他。 于是小渔得寸进尺:“越先生,你今天穿得也很好看,是有演出吗?” 越舒文瞥他一眼:“想看啊?” “想的。”小渔点头。 “你的演唱会,我很早就想听了。” 只不过小狗不让进场地,他一直没机会。 越舒文脸又烧起来:“倒也不是演唱会,没那么厉害,只是在音乐节唱而已……你非要听的话,下次江城放票我给你留两张。” “今天不行吗?” “今天……”越舒文看看对方这满头纱布的样子,还是拒绝了。 “你还是在医院待着吧,你进场地蹦两下又得开一次瓢。” 小渔乖巧点头,情绪十分稳定:“好,那我等下次。” “嗯……”越舒文轻轻应了一声,脑子里竟然没有冒出任何一句难听嘲讽的话。 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自己就在陆家庄园里,躲开作业与唠叨,跟小渔在草地上狂奔欢笑。 好轻松,感觉尸斑都淡了。 他随手从果篮里掏出个苹果,拿出在店里顺手买的削皮刀,刀口抵着苹果的脑门就准备开削。 “吃吗?苹果。” 小渔听着越舒文平静温和的语气,哪里好意思拒绝:“我吃苹果皮就好,谢谢越先生。” 越舒文:……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双手手肘搭在大腿前侧,稳定住了自己的手,真一副要对苹果大干一场的模样。 只是他削苹果的动作实在不熟练,刀口刚驰出一寸,果皮就断了,可怜兮兮地挂在刀片中间。 越舒文把削皮刀举起来,笑了一声:“我以前认识只小笨狗,就像这样,老被卡在孙师傅花房的栅栏中间。” 小渔:不嘻嘻。 被嘲笑了,但无力反驳。 越舒文捏着那块苹果皮,递到小渔嘴唇边,眸色很深,看起来毫不在意,实则全是试探。 “吃吧,苹果皮。” 小渔没有多想,张嘴就要咬。 只是身子刚探出去,就听门口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叫:“小渔。” 是陆宜铭。 小渔闭合了嘴,偏过脑袋,看向门口。 陆宜铭高大的身影顶着门框四边,他手里提着两个新的保温桶,应该是王阿姨做的什么,他身形完美,站姿挺拔,但那张脸实在不好看,沉眸低目,唇线压得很平,藏着些许不耐。 “陆先生,你回来啦,越先生来看我……”小渔也不明白陆先生怎么又不开心,但他会装傻,假装不知道,自顾自照常跟对方说话。 “我没瞎,看得出来。”陆宜铭直接打断了他,缓步往屋里走。 他来到越舒文身边,放下手里的保温桶,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已经收敛不再试图投喂苹果皮的人:“难为你一个少爷,还知道看病人要带果篮。” 越舒文摸摸鼻子,一下子就感觉到了陆宜铭那算不上好的情绪。 以前小渔在的时候就是这样,只要自己跟小狗多玩一会儿,对方就会给自己摆脸色。 有时候小狗对着他多露两下肚皮,陆宜铭都会跟看仇人似的看自己。 看来不管是对狗也好,对人也好,陆宜铭都是一个德行,小气。 越舒文也不削皮了,削皮刀往果篮里一塞,苹果往桌面上一放,仰起头来,对着陆宜铭道:“小铭哥,不至于吧,我对他有意见的时候,你给我脸色,我对他没意见了,你也给我脸色?” 陆宜铭倒是面不改色,冷得要命:“你可能误会了,我天生这张脸。” 越舒文叹口气,轻轻点了几下头:“行,小铭哥,那你稍微挪开点,病人休养的话还是需要看点积极向上的东西才行。” 陆宜铭:…… VIP病房里安静几秒后,传出了越舒文的嚎叫声。 “疼疼疼,小铭哥,咱俩这么多年的朋友,你真下死手哇!李医生!李医生!!!救命啊!!!” 接着,还有小渔的急呼:“陆先生,别捏了!越先生他身体弱,受不住的,他晚点还有演出呢!” 神奇的是,在小渔讨饶之后,越舒文的呼痛声小了许多。 似乎在极力证明自己不弱这件事。 最后,这场面以越舒文被陆宜铭拖着走出病房,并留言“我要是回不来了,记得告诉我姐我爱她”而告终。 小渔倒是也想跟出去看看陆先生会怎么对待越先生,但临下床前他想到陆宜铭的嘱咐。 “没我的允许不能走出病房”,到底还是作罢。 他不想跟陆先生对着干,于是只能在心里为越舒文祝福。 希望他在乎的这俩人不要真在外头干架。 事实上,越舒文也不敢跟陆宜铭干架,对方人高马大的,自己确实羸弱,以前还觉得如果他能跟对方在一起的话,这种体型差也挺合适。 但现在,越舒文只恨自己块头不够大,没法跟陆宜铭一较高下。 不就是趁他不在跟他的人聊聊天嘛!小气鬼! 越舒文正用幽怨的眼神看陆宜铭呢,后者就直接给了他警告:“聊天可以,别动手动脚的。” 哪怕没带主语,越舒文也听得出来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耳根发红,像被踩到了尾巴:“谁、谁动手动脚了,小铭哥,你别污人清白嗷!” 陆宜铭冷冷扫他一眼:“你当时想做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越舒文急得在原地走了一圈:“我想做什么?!我想做什么了?!” 他突然顿住,盯着陆宜铭:“他是你的什么?你的人?还是你的狗?还是你的欠债人?” “我跟他是朋友。” “朋友?那我跟小渔也是朋友,别说我喂他吃个苹果,就算我嘴对嘴喂他又怎么了?难道你连这都要管吗?” 陆宜铭回盯着越舒文,眼眸里的阴鸷愈发明显,墨色翻涌,没留丝毫软色。 “他是我很特别的朋友,我建议你不要那么做。” 他声音低沉,字字都是警告。 越舒文后背发凉,他就算跟陆宜铭很熟,也很少见对方对自己露出这样的表情。 好比对于盘踞于宝地的恶龙来说,任何觊觎他怀中之物的人都是死罪。 越舒文如鲠在喉,有种说不出来的憋屈,到最后,他也只能问:“你对他是认真的吗,小铭哥?” 陆宜铭:“我没必要回答。” “就算你不在乎我,那我姐姐呢?你应该记得,你跟我姐姐是有婚约的吧?” 陆宜铭抿了下唇,这下真有些无奈。 婚约的说法纯属扯淡,但对方真拿这事儿出来讲,他反倒无法找理由驳倒,总不能偷偷背刺越舒曼吧。 于是,朋友小狗难两全的陆宜铭,在那个温暖的午后,选择了成为一名渣男。 “我跟你姐姐,和我跟小渔,是两码事。” 越舒文皱眉:“我老姐会伤心的。” “我能解释清楚。” “那小渔呢?他也甘愿以这种不明不白的身份跟在你身边吗?” 陆宜铭对此倒是很有自信:“他心甘情愿。” 越舒文:…… 这一瞬间,他真对这从小到大的恋慕对象有点下头了。 他脚步后撤,忍不住冷笑:“好好好,那我就祝你趁早翻车。” 陆宜铭顿了下,到底还是没解释:“舒文,我没想伤害任何人。” “是,你永远都高高在上,都是别人追着你跑,你能有什么错呢……” “舒文,这里有误会。” 越舒文眉眼里渗出冷漠:“误会什么?是我这么多年误会你的人品了。” 他说着,擦过陆宜铭的肩膀,准备离开医院。 “舒文。”但在擦身的那一刻,陆宜铭唤住了他,如魔咒一般,让人难以前行,越舒文听见陆宜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还是那样至高无上,不容置疑。 “留在你那里的蝴蝶,麻烦有空送回来。” “哪只蝴蝶?” “两只蝴蝶。” 作者有话说】 越舒文:蝴蝶!蝴蝶!你他爹就知道蝴蝶! 陆宜铭:朋友生气怎么办?先把留在他那的东西要回来! 第50章 我属于你 ◎我只属于你,永永远远。◎ 越舒文就那么急匆匆地离开了医院。 陆宜铭回到病房里时,小渔已经自己削好了整个苹果。 他乐呵呵地对陆宜铭招手:“陆先生,快过来看,我削的苹果,完整吧?” 他可是庄园里削土豆第一人,区区苹果,何足挂齿。 陆宜铭坐到床边,并没有否认,他轻“嗯”一声,看起来情绪不佳。 小渔从那完整的苹果上剜下一小块来,也学越舒文似的捏着一角,递到陆宜铭唇边。 “给你吃第一口,别不开心了。” 陆宜铭抬眸看着眼前的小渔,微微张嘴,几乎没有犹豫就咬住了对方递来的东西。 果肉有些冰,却也甜,自嘴唇至舌尖乃至整个口腔,很快就被这股冰甜溢满。 而小渔那柔软的指尖,还停在他唇边,安抚似的擦过唇珠,动作并不暧昧,眼神也算清澈,但陆宜铭只觉得心尖一动,捎带着刚刚的压抑情绪也缓解了几分。 小渔像是感应到陆宜铭对自己的纵容一般,主动对对方提出要求:“陆先生,可以别跟越先生吵架吗?你是很好的人,他也是,如果你们吵架,我会觉得很为难。” 陆宜铭的眼神冷却下来,如被阴云笼罩,更显凝重。 “可以,只要你跟别人保持距离,我可以不跟任何人计较。” 小渔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但越先生是我的朋友呀,难道我应该跟我的朋友们保持距离吗?” “朋友们。”陆宜铭把这三个字放在舌尖滚了下,吐出的气息滚烫,语气却极冷。 “难道你有我还不够吗?” 小渔蜷回手指,离远了陆宜铭。 后者看着他的动作,眼里的冷意更明显,晦暗的眼瞳在光线下也只返出丁点光芒,如暗火幽烧,并不张扬却肆虐千里。 小渔本能地感到害怕——几乎所有人在陆宜铭这种强势的视线下都会畏缩,而小渔因为占的是原主的身体,所以躯体反应更加明显。 如果是原主在这里,估计已经要大骂陆宜铭占有欲强是个变态了。 但小渔回忆着原书里的情节,看着陆先生在自己面前阴郁的模样,反倒觉得更了解了对方一些。 他好像……有些明白陆先生在想什么了。 “陆先生,你想要独占我,是吗?” 小渔小声询问,声音低软,只有好奇,没有审判。 陆宜铭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不作答。好似默认。 小渔也像是被告知了肯定答案一般,沉吟一声:“唔……可以的,陆先生,我可以只属于你一个人,这没问题。” 陆宜铭一动不动,眼神却开始变化,那双细长的眼睛睁大,长睫展开,如蝶翅舒张。 “只要你能开心,那让我怎么样都可以,虽然不跟其他朋友往来,我可能会有点寂寞,但这样你能安心的话,我就不要紧,陆先生,可以的。” 陆宜铭原本都做好了被相伴十几年的小狗斥骂或讨饶的准备。 小渔不是一只没脾气的小狗,有时候不开心了给自己脸色看是常有的事。 但他没想到,这一次的小渔会这样听话——和往常无数次一样,在自己绝对的要求面前,小渔从不会有异议。 小狗会有小脾气,但却不会有大脾气。 乖得令人发指。 哪怕对方已经变成了人,拥有了人的意识与能力,但小渔还是像海绵一般,能瞬间吸收自己的任何要求。 小狗会叛逆,却绝对忠心,哪怕并不认同主人的意图,也还是乖乖钻进项圈里。 陆宜铭看着对方湿漉漉的双眼,感觉自己的心跳稳定下来,一顿一顿,像被小渔捂住嘘声,默默安抚。 但他依旧觉得耳边嘈杂,小狗的忠心震耳欲聋。 陆宜铭在这一刻终于明白自己被人指摘的地方在哪里。 他对池渔也好,对小渔也好,都占得卑劣又阴暗。 与对方的坦诚相比,自己显得那么虚伪可笑。 明明父母与生意场都在教他征服与挞伐,他学了几十年,最终却在小渔的割地求和下感到了惶恐。 陆宜铭松开手,濡湿的掌心得以喘息,潮热的肌肤总算触碰到凉意。 接着松开的是他的嘴:“不用了……” 他像个泄完气的皮球一般,每个字都拖出浓浓的疲惫。 “你可以有自己的朋友。” 小渔当然可以有朋友,他现在是人了。 小渔对陆宜铭的态度转变有些摸不着头脑——原书里不是这样的呀? 在培育钻事件之后,主人就要开始完全囚-禁池渔,别说朋友了,原书里就算池渔跟别人多说句话,都会被陆宜铭追着盘问个底朝天。 但眼前的陆先生……这也太温和了吧?! 他还想再跟对方商量下交朋友的事,但陆宜铭似乎已经没了跟他沟通这件事的欲望,他搭好小桌板,摆出王阿姨做的小粥与小菜,又为小渔摆好碗筷,鞍前马后,服务到位,像个诚心认错的寡言丈夫。 小渔看着对方因忙碌而无暇顾及的额间碎发,心飘飘荡荡的,也跟着飞。 陆宜铭注意到他的视线,指尖轻轻在桌板上敲了下:“吃饭。” 但小渔并没有被他的动作吓到,反而伸出手去,缠住陆宜铭的发丝。 轻轻一拨,掠至脑后。 陆宜铭的目光跟着他的手,往近,往上,往后,哪怕小渔的手已经出框,但他也能感觉到对方掌心的热度,绕着自己的后脑,至脖颈,再转至胸口。 全程小渔都没有真正碰到他,但那份热度始终萦绕着他,炽火烘烤。 当他感觉难耐,忍不住想要问问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小渔已经收回了手。 小渔两手捧起画着小金毛脑袋的粥碗,脑袋一低:“吸溜——” 陆宜铭:…… 谢谢,已经不想再问了。 …… 餐后,陆宜铭还是没怎么跟小渔说话。 两人之间气氛不算尴尬,但就是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破冰。 毕竟下午病房里发生的事不算友好,双方就算再珍重彼此,也不知道该如何享用多云天的太阳。 最终,双方都选择了沉默。 陆宜铭依旧在病房里办公,他开了两个视频会议,又打了个电话,房间里不断的都是他的声音,反倒是小渔,一直在延续下午没做完的事,扒视频找资料学打光,全程戴着耳机,做得安安静静。 等陆宜铭的工作告一段落后,他才有空看向小渔的位置。 他这才发现,自己几乎没有见过小渔做事的样子——无论是工作还是学习,他都没有见过一眼。 只要他回到庄园,对方都是围着自己打转,他见到的小渔永远是等待的,很少会像现在这样,沉迷在自己的事情当中,没给自己分一点眼神。 但认真做事的小渔显得尤其漂亮,病房里的灯光不算亮,笔记本的光线补足了那点晦暗,照亮小渔的脸,让他那双本就明亮的眼眸更显灵动。 突然,那双眸子的高光点偏移,转向正中。 在小渔看过来的瞬间,陆宜铭垂下眼眸,避开对方的视线,他看着自己还显示着会议结束的屏幕,假装还在看文件。 小渔倒是不像陆宜铭那么小心,他盯上陆宜铭后就没再转移视线。 自己的主人,他想看就看了,有什么不合适的? 但看了一会儿,小渔的脑袋歪了几分,这是他思考时的小动作,从小狗时期带过来的习惯。 他在思索…… 为什么在屏幕的光线下,陆先生的脸一直都是蓝蓝的? 但小渔并没有思索很久,因为陆宜铭很快就合上了笔记本,他用骨节轻揉了下眼眶,打了个清清淡淡的哈欠,随后身子一歪,脑袋落到了靠枕上。 某人选择了用睡觉逃避自己的尴尬。 小渔顺势收回视线,继续看自己的视频。 既然陆先生睡了,那他还是别盯着看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渔觉得自己总坐在病床上很不舒服,换了多个姿势还是难受,索性踩着拖鞋到病房外的走廊来回踱了一趟。 踱回来的时候,陆宜铭还歪在沙发上,看起来真在睡熟。 陆宜铭哪怕睡觉也很端正,半靠着沙发边缘,外套盖住他胸口往下的位置,藏起可能容易不雅观的部位。 两腿并拢侧放,摆得规规矩矩,不像有些人喜欢放肆岔开,他哪怕独处,也习惯性得体。 陆宜铭额间的碎发又蹦了出来,像跟他作对似的,趁他不注意就打乱他的规矩。 小渔在他身边蹲坐下来,一只手抱着膝盖,一只手则又下意识地帮人捋了下发丝。 他动作很小,连呼吸都放慢了许多,不像当小狗的时候,只管往主人身上贴,哪顾得上主人在不在休息。 但帮人顺好头发后,小渔的手并没有立刻离开陆宜铭的脸。 他顺着对方面颊的弧度,用指尖缓缓描摹起来,眉眼,颧骨,鼻梁,嘴唇,下颌,乃至喉结。 他隔着小半寸的距离,用指尖感受陆宜铭的体温,好似这样画了一遭以后,就能把对方这张脸牢牢记在心里一般。 “陆先生……” 小渔发出极其细微的声音,连说悄悄话的程度都不算,只是自言自语。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时间点病房里足够安静,或许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我会有很多很多朋友的。” 他唇角勾了勾,浅粉色的嘴唇一开一合,闪着水色。 “但你一定是最重要的那个。” “我不会走,我也不属于别人,我只属于你,永永远远。” 作者有话说】 若干年后,陆总:你可以再说一遍那个吗?就是从一堆朋友里选中我的故事(眨眼) 50-60 第51章 床不见了 ◎行的话,我就盖章了。◎ 小渔等了半天,对方依旧一动不动,眼睛没有睁开,呼吸也保持匀速。 他等了很久,久到他确信对方都不会再醒后,才继续道:“那我们就这样说好了,陆先生,你说行不行?” 陆宜铭长睫一颤,似乎要醒。 小渔舔了下嘴唇:“行的话,我就盖章了。” 陆宜铭睫毛又不动了。 小渔摊开双手,虚虚地抓着空气,身体前倾,靠近陆宜铭。 他屏住呼吸,尽量压缩自己动作的弧度。 最终,润湿的嘴唇印上了陆宜铭的眉心。 带着凉意的唇珠与温热的肌肤相触,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小渔觉得周身都温暖起来。 好似回到了自己还是小狗的时候,他会拿鼻尖拱陆先生的脸,对方总是热烘烘的,会把自己的鼻子也烘得热乎乎。 按照习惯,他会再舔舔对方,但变成人以后他总觉得舔脸这种事有点埋汰,到底还是忍住了。 小渔收回自己的上半身,两手抱住膝盖,下巴抵着手臂,安安静静看了陆宜铭一会儿,笑得无声无息。 他已经盖过章了,他能永远留在陆先生身边。 …… 在医院住了两天以后,小渔终于回了庄园。 他一打开车门,就感受到了什么叫夹道欢迎。 庄园里的扈从都围在门庭处,见小渔回来,一个个都热情地来祝贺他出院。 跟在小渔身后下车的陆宜铭见势,直接又坐回了车里,哪怕那些都是自己熟知的面孔,他被簇拥着还是会感到局促。 但小渔显然不是这样想的。 ——他“嗷呜”一声,一边嚷着“我回来啦” “姨姨叔叔我好想你们”一边扎进了人堆。 陆宜铭:…… 这一下,他再次确定了那个人群里说笑着的年轻男人就是他的小狗,他的小渔。 他的小渔。 陆宜铭看着对方在阳光和花朵映照下暖色调的脸,忍不住勾起唇角。 指腹划过眉心,前一晚那种湿漉漉的触感似乎还能感觉到。 他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当时有多紧张和仓皇,这辈子除了外婆和小狗,还没有其他人亲吻过他,就连父母都不曾对他做过那样亲密的事。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亲吻自己的人依旧是自己的小狗,但陆宜铭就是觉得不一样。 那种柔软冰凉的触感,跟小狗鼻子抵在自己脸上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至少他心里的感觉完全不同。 “陆总。”蒋澈在这个时候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不下车吗?” “等会儿,等人散了我再出去。” 蒋澈:…… 论他的社恐老板。 蒋澈没有多说什么,他跟了陆宜铭这么多年,已经不会再劝说对方多跟人接触接触,走出舒适区了。 事实证明,对于上位者来说,不需要走出舒适区,也会有生意主动找上门的。 就在车里陷入静谧之时,蒋澈听到身后又传来他老板平稳的声音:“蒋澈,你有过好朋友吗?” 蒋澈:“呃……” 对方显然不是真的想听他的答案,因为陆宜铭很快又开了口:“我是说,你被最好的朋友亲过脸吗?” 蒋澈:? 他有些疑惑地转过头去,结果发现他老板正抚着眉心,脸上带着几分赧然。 蒋澈犹疑着开口:“陆总,一般我们朋友之间,是不亲脸的。” 陆宜铭:? 陆宜铭放下手臂,笑意渐淡:“我明白,你工作是太忙了,没有那么要好的朋友也正常。” 蒋澈:? …… 把小渔送回到庄园安顿好后,陆宜铭很快就离开了。 小渔脑袋上还包着纱布,看起来伤得很重,但人却闲不住,总想给那些姨姨叔叔们帮点忙。 但他们很快都拒绝了他——小渔在庄园的工作全被取消了,庄园里已经雇佣了新的员工替代他之前的工作。 陆宜铭什么都不要他干,只要他在庄园里养尊处优当个小少爷。 所有员工都知道池先生属性变了,当然不敢再像过去一样随心所欲地使唤他。 只是这样一来,小渔在庄园的生活就变得极度无聊。 仿佛回到了还是小狗的时候,自己除了等待就再也没别的事能做了。 当然也不是完全无事,他想到自己的绿书账号,张罗起了拍摄视频需要的灯光。 他需要用到的灯陆宜铭已经安排实体店送来了,得知他要学打光后,陆宜铭提议说可以帮他找专业的录影棚——能用钱解决的事,何必花时间去学。 但小渔还是拒绝了,账号是自己的账号,学业是自己的学业,如果让别人插手的话,那不是作弊么? 虽然他有钱买道具本身也算作弊,但说起来,总归是自己在张罗,小渔不想麻烦别人。 陆宜铭想着小渔自己想做,那便就无所谓效率了。 到庄园的大小补光灯都被小渔塞进了东暖房里。 这里已经成了小渔的工作区,大家都知道池先生不光在里头养花,还会在里头跳舞,所以一般没事也不会靠近那边。 暖房的花草成了天然置景,小渔把这次出院孙师傅新送来的几盆花放在显眼的位置,按照前几天的速成学习打完光后,拿手机一拍,人像效果确实比之前要好一些。 简单来说就是人看起来更白,景深更明显,主次更鲜明。 但同时手机摄像失真太多,就算用后期清晰处理了,成片跟现场的感觉还是不同。 不过小渔新拍摄的视频数据依旧不错,甚至刷新了之前《大狗乖乖》的记录。 毕竟拍摄视频时他脑袋上的纱布还没拆,手臂膝盖处的伤口也依旧明显,在别人还对小狗形象感到新鲜的时候,他已经解锁了战损版小狗。 小渔拍摄的时候因为调试灯光太多遍,拍到最后小狗耳朵也垂落了半只,项圈也往侧边歪了一半,战损感更加明显,甚至他当天选择的也是一首苦情歌。效果有多好显而易见。 天选自媒体圣体是这样的。 最后这条视频推送到了室友们面前,群里立刻有了动静。 奚卓】:[图片]渔哥你咋了?挨打了?还是学太猛长脑子了? 贺藏锋】:? 白怀林】:? 池渔】:你怎么知道我有新鲜脑子,刚长出来一个多月 其他人:? 小渔最终还是简单解释了下自己的伤情。 池渔】:我保护陆先生,打架受伤了 贺藏锋】:哦你说跟你同居那朋友是吧?那你们报警了吗?抓人了吗? 池渔】:不清楚,后面的事都是陆先生在处理了 室友们七嘴八舌问候了一下他的身体情况,小渔期待了半天,都没等到他们回头聊自己新灯光的事,最后只能自己提。 池渔】:你们看我新视频,有发现什么不一样吗? 贺藏锋】:后面摆的花不一样了? 奚卓】:衣服跟上回不是同一套? 白怀林】:视频发布时间不一样了? 池渔】:…… 小渔挫败地思考半天,决定买个相机。 他之前学习打光的时候不是没有看过如何调整相机参数,当时因为相关性太大了,他还去看了看相机的价格。 怎么说呢,跟自己这只抚慰犬身价差不多。 小渔觉得这实在不合适开口问陆先生要,买那几盏大灯就花费不少,他如果得寸进尺,就不太像话了。 他又不好意思问陆宜铭要钱,又不好意思花池家的钱,看了看自己绿书账号的流量分成收益,只有可怜的几块,小渔瞬间有些退缩。 也没规定说小狗不能吃软饭是吧? 陆先生和池妈妈池爸爸,他要不就选一个啃啃吧?他一定浅尝辄止!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明白爸爸当初让自己一定要有自己的事业是什么意思——手里没钱的日子也太难受了! 他顺便问了问室友们短视频变现的问题,室友们倒是敏锐,察觉到了池渔的异样。 贺藏锋】:你缺钱了吗? 池渔】:是有个缺口 奚卓】:想赚钱?开直播啊,假期还剩几天,趁流量还在,赶紧捞一笔 白怀林】:什么?渔哥要开直播?我给你打榜,给你上票,给你当大哥 池渔】:…… 小渔又翻出直播条款看起来,研究半天变现路径,突然感觉陆先生和父母索然无味。 嘿嘿,看起来他还没到需要啃主人和老人的时候。 …… 陆宜铭当晚回庄园的时候,小渔还在学习直播相关的知识,不光没洗澡,连饭都还没吃。 小渔说是为了等人回来一起,但陆宜铭听完只是晃晃手机。 “我早就发消息给你,说我晚上应酬,你自己早点吃饭休息,怎么,连我的消息都不看了?” 小渔一听,按灭笔记本,连忙跑到陆宜铭身边。 “不是的不是的,我下午一直在看视频做笔记,都没打开过手机,我不是故意不看的,陆先生你别生气。” 陆宜铭就算恼火,看到小渔这迅速滑跪道歉的样子,也没脾气再说什么。 算了,到底是自家小狗,还饿着肚子呢,没必要跟他生气。 陆宜铭默不作声地带小渔吃了饭,饭后简单遛遛,看时间不早,就催人洗澡睡觉。 小渔不敢不从,不到十分钟就从客房洗完出来,敲响了陆宜铭的房门。 陆宜铭从里头开门,一手扶着门让小渔进来,一手解自己衬衣上的扣子。 他没多寒暄,反正对方轻车熟路的,又不是不认识自己的房间。 “你先休息,我洗个澡就来。” 小渔进门应好,结果跨过走道进入主卧一看,先大叫了一声。 “陆先生!陆先生!”小渔连滚带爬地跑到浴室门口,一把拉开。 “陆先生不好啦!!!” 浴室里散落着陆宜铭刚脱下的衬衣,而那光着上半身的人正坐在浴缸边台阶上,皮带解开,往下垂落,腰胯部贴身的布料显露出一点,人鱼线收束其中。 浴缸带出的氤氲雾气染红了他的肌肤,被打扰的人来不及反应,只是睁大了眼,平素藏在眼底的阴霾都来不及聚拢,只剩惊惶。 但小渔并没有心思欣赏眼前的主人入浴图,他挥着手比划,满脸焦急。 “我的床!我的床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小渔:我那么大一张单人床呢!!! 第52章 睡一张床 ◎他想看看家里小狗了。◎ 陆宜铭的卧室里哪还有小渔的单人床,里头数来数去,都只有陆宜铭那张大床。 小渔欲哭无泪,陆先生不会是要把自己给赶走吧! 但他很快就止住了惊慌,因为他看到他的陆先生红着耳朵皱着眉,用沉静的声音同他说:“小渔,今晚你跟我睡一张床,现在,从浴室出去,关上门,去休息。” 小渔:? 等他从满是水汽的浴室退出来的时候,他脑子里还是陆宜铭说的那四个字。 “睡一张床”。 他和陆先生……一张床? …… 陆宜铭洗完澡出来后,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小渔。 对方太过显眼了,盘腿坐在床边,上半身趴在床上,脸埋进臂弯里,看着已然熟睡。 小渔身上的睡衣也印满了小狗头像,那水彩色调一看就是王姨的手笔。 他几步过去,来到小渔身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后脑。 柔软的发丝裹住他的指节,那微微蜷曲的头发手感跟小狗的毛发一样好。 真讨人喜欢,难怪王姨会把小狗有关的东西都送给他。 陆宜铭弯下腰,脸凑到小渔耳边,轻声说话,像是在哄:“小渔,去床上睡,别感冒了。” 小渔听到声音,耳朵有细微的抖动。 随后,他发出极细的苏醒声响,呼吸也顿了下。 一双茫然不聚焦的眼眸闯进陆宜铭的视线,两人靠得太近,陆宜铭都能看清小渔眼睫上翘的弧度。 小渔发出含糊的声响:“你洗完啦,陆先生……” 陆宜铭的手指还夹在对方的发丝间,对方醒后,他感觉掌心的温度高得离谱,有些灼热。 于是他松开手,轻拍了两下小渔的后背:“上床去。” “小狗……”小渔话音依旧模糊。 “小狗是不能上床的。” 陆宜铭从没有过不让小狗上床的规矩,但陆家有。 陆家父母虽然把小渔带到了陆宜铭身边,但他们又很不乐意看见陆宜铭与一条狗相交甚密的场面。 最严重的时候,他们连小狗进卧室都不允许。 后来松口,也就只是不让小狗上床而已。 陆宜铭小时候还是会偷偷把小渔抱上来一起睡觉,被父母罚了也乐此不疲。 直到他们声称再让小狗上床就会把狗送走以后,陆宜铭才开始不敢与小渔同吃同睡。 如今听到小渔这样说,陆宜铭只觉得辛酸。 “你现在是人了,不要紧。” 小渔顿住,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是哦,他现在是人了。 但他还是歪着脑袋,有些疑惑:“可我之前也是人呀,我之前不还是睡狗窝睡地毯吗?我跟之前没有区别呀,陆先生。” 陆宜铭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沉默着,用那双深邃的眼眸安抚着。 那样温柔而熟悉的注视让小渔感觉到了什么。 他以为陆先生最近对自己好,是因为自己救了他,对方彻底把自己当自己人看了。 但陆先生前面的话似乎不是这个意思。 小渔张张嘴,想问问陆先生是不是认出自己了,但大脑刺痛,那些确认的话怎么都无法说出口。 在世界的规则之下,他们连相认都艰难。 但在眨眼之后,陆宜铭缓缓靠了过来。 用脑袋碰了碰他的脑袋,像他们过去十六年常做的那样。 轻轻一撞,互换味道。 “小渔。”陆宜铭这样唤他。 小渔瞬间红了眼眶。 他的陆先生,知道他回来了。 …… 陆宜铭的床很大,两人一人占一边,可以做到如同身边没睡人。 以前小渔上床的时候,总是睡在陆宜铭脚边,脑袋对着出口的方向,只要有危险,随时都可以起来保护主人。 这回小渔爬上来,也还是找了那个老位置。 陆宜铭刚把小渔的灰色小驴放到两人枕头中间,转头一看,发现对方已经蜷在床角了。 陆宜铭:? “小渔。”他拍拍旁边的空位。 “过来。” 小渔爬起来,看了会儿陆宜铭身边的硕大空位,像是在权衡要不要跳崖。 陆宜铭变得极有耐心,不光不催促,还慢悠悠地为自己戴上眼镜,拿过闲书,只等小渔自己过来。 果然,书才翻了一页,他身边的位置已经被填满。 小渔侧卧着,半张脸被毯子盖住,剩下半张又被头发挡着,叫人看不清面容。 陆宜铭伸出靠近对方的那只手,轻轻搭在小渔的发顶。 书本翻页变得困难,但陆宜铭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麻烦。 小渔入睡后发出轻轻的鼾声,应该是白天太累了导致的,陆宜铭在这声响里感觉到安定,书页里的文字都变得温软,宋体棱角也不显锋利。 他想,明日天气晴朗,自己事务不忙,该给小渔买几身衣服,置办开学的东西了。 …… 次日是丰勉集团高层内部的小型季度会议,会议开始前,陆宜铭想起前一晚自己惦记的事,对蒋澈轻声吩咐道:“小渔快开学了,你为他准备下开学用品。” 蒋澈有些莫名其妙:“池先生不是上大二吗?” “怎么了?” “大学生开学……有什么要特别准备的吗?” 难不成还要给孩子准备包书纸和习题册吗? 陆宜铭仿佛没听懂,眼神迷茫:“要的吧,总有些需要的。” 他想起越舒文以前开学,都会问他要一笔钱去买新吉他,说是新学期新气象,这学期就用这把了。 ——越舒文家里对他的零花钱管控极为严格,除了生活费和学费以外,根本不给他多余闲钱玩乐队,导致越舒文每年都得问陆宜铭借一笔,这么多年他都不敢忤逆陆宜铭,也有这个原因在。 虽说小渔不玩乐队,但他总也该有什么想换新的东吧? 陆宜铭没有过学校生活,却也希望小渔能有好的校园生活。 蒋澈想了下,明白过来:“那我就给池先生准备些文具和新款电子产品,手机要换吗?” “这应该不用。” “好的,我马上安排。” 有关小渔的事处理好后,陆宜铭感觉自己心情都好了一些。 正巧会议开始,全场肃静下来。 陆宜铭作为集团的掌舵者,先简单汇报了下集团上个季度的总体情况,后又说了些不咸不淡的场面话,很快就下了台,等待聆听其他高层的汇报。 在场大部分人虽然都比陆宜铭年长,但他们也都不敢轻视陆宜铭的履历,加上或多或少工作上的接触,他们都明白自己老板对待工作时的态度,完全不敢怠慢。 这次小型季度会议开场,见老板一副轻松的样子,众人都不自觉地松口气。 陆总心情不错,那他们汇报也能多点底气。 陆宜铭从小就接触报表,跟数字打交道,加上他这么多年或理论或实践得到了许多管理经验,普通汇报他只要看汇报者准备的目录就知道该不该听了。 而事实上,大部分汇报都没有必要听,一方面人家讲不清楚,另一方面,陆宜铭可能比对方还了解项目的盈亏、优势和劣势,听一耳朵知道下进度就可以了。 所以他很自然地,在会议上偷偷地打开手机——他想看看家里小狗了。 陆家庄园全线布控,他随时都可以查看家里监控。 只不过之前陆宜铭对池渔兴趣不高,最多也就问一嘴庄锦他在家的情况,他并没有兴趣通过监控看另一个人的生活。 但现在嘛……一切都不一样了。 只是陆宜铭翻遍了陆家每个角落的监控,都没有找到小渔。 难道是在没有安装监控的卧房里? 他心里觉得可能性不大,于是又问了庄锦一声。 庄锦说小渔去了东暖房,并不在别墅里。 东暖房……那估计不是在侍弄花花草草,就是在跳他的擦边舞。 陆宜铭隐约想起几天前小渔跟他汇报过说自己账号粉丝破千的事。 当时他正在为培育钻的事烦恼,没兴致跟对方纠缠,小渔后头也没再提,在这事儿上,是自己疏忽了。 于是他又偷偷打开了绿书,从自己关注列表里找到小渔,看了一眼对方账号的情况。 很好,最近几条视频流量稳定,赞评比很高,许多人留言都在发“嘬嘬嘬”,这狗设算是初步立住了。 陆宜铭又点开最近的视频看了眼,一边看一边挑眉。 打光变了,人像呈现也更有氛围感,难怪数据会变好。 陆宜铭看着小渔紧身T恤与工装裤之间露出的那一小截扭动的腰肢,白得有些明显。 他忍不住撇撇嘴角,穿得还是少了些,要是再多件外套会更好。 就在他看完账号,准备退出去继续听汇报的时候,他注意到小渔的头像附近有个红色标志。 在绿书,这意味着,博主正在直播中。 陆宜铭刚刚急着看账号,都没注意到小渔账号在直播的事。 这小子在直播? 他指尖在对方头像附近顿住,停了半晌还是点了进去。 画面瞬间变绿,在一片绿意中,他看到小渔穿着视频里的饰品站在镜头前,带着满脸的笑意,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想必放的也是视频里的那些音乐。 小渔直白地看着镜头,脸上不带一点擦意,就是纯高兴,但身体的动作又十分柔软,胯部扭动卡点定格,手势翻飞划过身体的各个部位,无一刻不在展示自己的身材。 陆宜铭表情渐冷,越看下颌线条绷得越直。 捎带着连汇报台上的某项目负责人也语气紧张起来。 不是,前面都好好的,怎么一到他汇报,老板就变脸了?! 作者有话说】 小渔:跳嗨啦! 陆总:气晕了! 负责人:我完咯! 第53章 007哥 ◎礼物脑,没救了。◎ 陆宜铭很清楚地知道,小渔并没有过线,他这种程度的舞蹈动作也不算低俗擦边。 但他一看直播间好几十的场观,在这期间不停有人进来停留,还有人点评,有人送礼,陆宜铭就觉得眼热。 那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凝视被觊觎的危机感再次追上他的后背。 发视频可以说是为了涨粉,陆宜铭勉强还能接受,但直播又是为了什么?为了让人看到一个更加鲜活的小渔吗? 陆宜铭点开直播评论区,忍不住留了句言。 绿书用户007】:别跳了 …… 小渔也没料到,自己的第一场直播会进行得这么顺利。 得益于他的粉丝基础,他并不是那种一开播就没人看的主播。 加上他的室友也都在直播间里,所以直播间气氛从一开始就不错。 室友们起哄让他跳个最炸的舞,点了支最近绿书里炽手可热的翻跳舞曲,小渔也不推辞——他事先学过了怎么在软件里为自己的直播间添加伴奏。 一支舞跳完,直播间的观看人数瞬间从个位数涨到了两位数。 甚至还有了打赏。 到这里,小渔这场直播的目标其实已经完成了,他只求有收益,有人打赏他就满意。 只是他看着弹幕上有人问他能不能跳唢呐舞,他想也不想就点头。 “我会的,这两年的热门翻跳舞蹈我都会,想看什么可以直接说。” 得益于池渔原主的学霸体质,前期积累的舞蹈实在太多,加上小渔这一个多月不停巩固学习,他对这些擦边舞曲可谓手拿把掐。 于是他这一跳,就跳了一个多钟。 细碎的小礼物攒了好些,直播间场观也有大几十,这在靠自然流直播的新人主播里已经是相当好的成绩了。 直到小渔看到那条让他别跳的弹幕。 他一边拿着水瓶一边捋开自己有些濡湿的鬓发,脑袋靠近手机,问了一声:“为什么呀,007。” 绿书用户007】:等下,找耳机 绿书用户007】:再说一遍,刚没听见 小渔倒是听话,真就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让我别跳了,007?” 绿书用户007】:没为什么 小渔抿着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弹幕里,他的室友们很快就冒了出来。 一个有温度的营销号】:热知识,不想看可以退出去,真讨厌绿书可以卸载 小林的日常】:就是就是 江大吃瓜bot】:别管他小渔,接着奏乐接着舞 就连其他沉默的观众也开始发言。 弹幕】:找什么存在感啊,博主第一天开播就来喝倒彩,同行吧? 弹幕】:小渔跳这么好,为什么不跳?就跳就跳 弹幕】:不是,这人买的靓号啊,注册编号这么小? 弹幕】:ID而已,你也可以取名001 弹幕】:别吵了,跳不跳,不跳走了 弹幕】:跳算卦跳算卦跳算卦跳算卦 小渔一下子看着这么多的弹幕,本想一条条回复,但眼下显然是回不过来了。 他挠挠脖子,出声阻拦:“不要吵不要吵,算卦我会跳的,大家别吵架,007,不好意思啊,我就是想直播搞点收益,但我只会跳舞,不会别的,只能接着跳了……” 弹幕里又是一波为小渔站队的声音。 小渔见007没有说话,便放起了下一支舞的音乐,后退准备继续跳舞。 但他才退了两步,就见手机屏幕一黑,随后缓慢亮起一粒星子,最终爆炸展开,显露出绿书的LOGO。 小渔歪了歪脑袋,在辨别这是什么东西。 随着特效散去,电脑端的直播助手给了收礼提示。 绿书用户007 赠送 绿书终极一号 *1】 小渔:? 与此同时,小渔直播间里每个观众的手机里都经历了这样一场星子大爆炸。 弹幕也跟着瞬间爆炸。 江大吃瓜bot】:卧槽卧槽卧槽 一个有温度的营销号】:小渔,有大哥! 小林的日常】:我的榜一专座啊啊啊!!! 弹幕】:??? 弹幕】:不是?我第一次看见终极一号的特效,这么酷的吗,多钱这个? 弹幕】:我看了007的绿书编号,他真是007,内部人员吧这是 弹幕】:主播这是真大哥 弹幕】:让人别跳了,然后送终极一号?007大哥这么任性? 小渔看着滚动的弹幕,等了半天都没等到007本人的回复。 他只好暂停了音乐,额外问了一声:“007,你送礼物是想要看跳舞吗?可以随便点的,送个普通书币就可以了,不用送这种特效花花的礼物也可以。” 问完以后,他很快就看到了对方的回复。 绿书用户007】:下播 小渔:? 弹幕】:??? 三秒过后,小渔直播间黑屏,直接断开了连接。 小渔的宿舍群里立刻有人发了消息。 奚卓】:不是,渔,你真下了?我靠你听他的干嘛,那007人傻钱多,你多敲他一笔啊 池渔】:但他送了礼物耶 贺藏锋】:但收完终极一号以后会有一波推流,你这个时候下播其实挺亏的 池渔】:但他送了礼物耶 白怀林】:渔哥,我也送了礼物,你怎么不听我的多播会儿? 池渔】:但他送了终极一号耶 众人:…… 礼物脑,没救了。 下播以后,小渔听从室友们的话,在账号消息页多停了一会儿,想着送礼物的大哥可能会通过私信找上门来,到时候不管是感谢还是沟通都方便。 但没有,那位007并没有找来私信。 倒是小渔自己主动去搜了对方的ID,但对方主页什么都没有,除了默认ID与默认头像外,其余部分都是空白,甚至IP地址显示的都是华国,没有任何信息可以参考。 小渔点开私聊界面,想着对方不找自己,那自己去主动道声谢? 但最终还是作罢——今天送礼物的人不止对方一个,自己既然要感谢他,那当然也要感谢其他人才对,没道理只谢007。 还是不做多余的事比较好。 …… 看到小渔下播后,陆宜铭心情有些复杂。 好消息是他的小渔听话了,坏消息是他的小渔并不是听他的话。 根本就是听礼物的话! 他回忆着对方说的那句“想直播搞点收益”,额头青筋跳动起来。 小渔缺钱吗?为什么不跟自己说? 那场季度汇报,众人后头都开得战战兢兢的。 陆宜铭不光是表情难看,连点评都十分难听。 从下午到晚上,有两个人得到了“没有方法论,纯靠脑补做事,全是自嗨”的评价,有三个人得到了“刚起步就敢说这话,胆子比天大”的评价。 另外还有五个人得到了“资金不够为什么不上报,需要支持为什么不提前说,自己一声不吭做决策,以为自己是公司的股肱之臣了”的评价。 没有逻辑,全是情绪,这就是老板。 当天回庄园的时候,连蒋澈都不敢懈怠,直接把自己用碎片时间为小渔准备的开学用品展示给陆宜铭看。 陆宜铭黑着张脸,但还是接过了清单。 他张张嘴,最终没有问出“这游戏机也是开学需要的吗”这句话。 可能年轻人在学校里确实需要劳逸结合吧。 他没上过学,不知道也正常,还是信蒋助理这高材生。 最终,陆宜铭筛掉了几样家里就有的东西,又添了几样自己觉得有需要的东西,定下了小渔的开学清单。 只是当他回到庄园时,脸色依旧不好看,板着脸像是被人欠钱。 小渔在门口接陆宜铭,后者只简单招呼了下,并没有给太多眼色,径直往别墅里走。 倒是蒋澈出来,跟小渔热切地聊了会儿天。 ——毕竟老板都特地嘱咐人家开学的事了,可见小渔在老板心里的地位有多高,他哪敢怠慢呢。 “陆先生看起来好像不开心。” “别放心上,池先生。”蒋澈摆摆手。 “陆总今天开会,大家汇报情况一般般,他不开心也很正常,但陆总都是对事不对人,你不用当回事。” 小渔回头,看着陆先生进别墅的身影,心往下沉。 真的吗?只是汇报情况不好? 送走蒋澈以后,小渔快速进了别墅。 他找到餐厅,陆宜铭此刻正在用餐,并没有等自己。 王湛招呼小渔吃饭,小渔立刻坐到陆宜铭身边,对方没分给自己眼神,他却不要钱似的对陆宜铭笑。 王阿姨一看这情况微妙,觉得自己在餐厅有些多余,很快就退了场,把空间留给两个年轻人。 餐厅里只剩下餐具触碰碗碟的叮当声,以及小渔吃东西时发出的声响。 陆宜铭还是那副平淡的表情,吃饭都吃得默不作声。 就在这种沉默无限发酵,即将持续到两人用餐结束时,小渔的声音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平静。 “陆先生,蒋先生说你今天听到的汇报一般般,所以心情不好……” 陆宜铭抿唇咀嚼,没有作答的意思。 他有些无趣地往嘴里又塞了一口青菜,等着听小渔即将到来的哄自己开心的话。 小狗懂什么呢,小狗只知道主人不开心了,所以想尽办法把人逗乐就好了。 他的小渔总这么做。 但下一秒,他感觉小渔凑到自己身边,声音轻柔,像说悄悄话。 “你不会为他们心情不好的,陆先生。” “你是因为我而不开心了,对不对?” 作者有话说】 小渔:没人比我更懂主人(叉腰) …… 分享个跟小动物有关的事,今天出小区的时候,看到一个大哥,站在小区中央的大香樟树下,发出“嘬嘬嘬”的声响。 我以为他在嘬着玩,结果几秒过后,有好几只猫猫从草丛里探出了身体,橘的白的奶牛的,猫猫从四面八方来。 我在边儿上看着这一幕,以为自己看到了白雪公主。 很快那些猫猫就围住了大哥,一副人猫和谐共处的样子。 后面我回小区,再次路过大香樟树,我灵机一动,我说有没有可能,我也是白雪公主? 于是我也站在树下,开始“嘬嘬嘬”。 嘬了30秒,除了夜风吹动树叶的声音,什么回应都没有。白嘬。 我当下就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看看周围没有人,赶紧跑走了。 人人都会嘬嘬嘬,但并非人人都是白雪公主,我是东施!我是东施! 第54章 结婚准备 ◎这样伤心的小渔,他不想让别人看见。◎ 小渔了解陆宜铭,就像蒋澈了解陆宜铭一样,他是个对事不对人的性格。 所以当陆宜铭对他兴致缺缺的时候,一定是自己让他不开心了。 工作的事哪有那么容易让陆先生烦恼呢。 小渔虽然有些心虚,但平心而论,确实也只有自己的事能让陆先生一直不开心。 他未必是只听话小狗,但他确实很了解他的主人。 陆宜铭把口中的蔬菜咀嚼吞下,并没有转头看那凑在自己身边的人。 他长睫垂落,却并不似刚刚那么躁动。 至少……他的小渔还是挺懂他的。 “你很缺钱吗?”他问了出来。 “嗯?没有啊,我在庄园里有吃有喝的,怎么会缺。” “我。”陆宜铭叹出口气。 “我听庄锦说,你今天在直播,为了赚钱吗?” “啊,这个……”小渔抿唇笑了下,有些不好意思。 “对的,我有想买的东西。” 陆宜铭转过视线,张开嘴,下一句似乎就要跟“那为什么不找我要钱”。 但小渔在他开口前抢白:“这个东西不能问你要钱,也不能问爸爸妈妈要,我想用自己的钱买。” 陆宜铭:? 陆宜铭看着小渔那格外真诚的眼神,知道对方不会骗自己。 忽然,他福至心灵,感觉明白了什么。 明明问庄锦拿钱就可以了,却非得靠自己的钱买……除了礼物,还能是什么东西。 陆宜铭瞬间平静下来,压在心底一下午的躁动都平复。 他不是没收到过礼物,这么多年大大小小家人的朋友的合作方的,他收过的礼物很多。 他也不是没收到过小渔的礼物,小狗总是会在外出游玩的时候为自己叼来纪念品,比如最漂亮的叶子,最甜的果子,以及小猫崽子。 前一阵子小渔还送了他菜粉蝶呢。 但他确实没收到过小渔送的需要用钱购买的物品。 这让他开始忍不住开始期待,小渔这样精心准备的,会是什么好东西? 不是好东西也不要紧,他照样喜欢。 于是,陆宜铭不再板着个脸,他面部线条变得柔和,就连说话的语调也跟刚刚有了区别。 “赚钱可以,但别让自己太辛苦。” 小渔一听就知道陆先生这是被自己哄好了,于是高高兴兴地凑过去,抱住陆宜铭的手臂。 “我知道的,陆先生,你瞧好吧!嘿嘿!” 陆宜铭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那里的热度让自己有些分心,但他还是沉声,轻轻笑了下。 “傻狗。” …… 次日,蒋澈为小渔准备的开学用品就陆陆续续送来了陆家。 堆在别墅客厅里,占满了一角。 庄锦不在现场,其他人光看到有店员送东西进别墅,并不知道那些是做什么用的。 王湛和小渔甚至还有闲心站在二楼走廊上往下看。 边看边点评。 “那是什么?” “5090?是显卡,电脑上的。” “电脑不都是装好的吗,这怎么散开的?” “是这样的,看,那个后进来的师傅不是开始组装了么。” “装好了干什么呀?” “玩吧,可能陆先生最近也想要玩游戏了吧。”得益于原主的记忆,小渔对电子产品还算有常识。 “那边那个呢?” “游戏机,也是玩游戏的。” “这个我知道,游戏室里有这个,叫什么掌机?陆总最近这么馋游戏啊?” 小渔点点头:“可能工作压力太大了吧,其他人汇报做得不好,陆先生也需要玩游戏发泄下。” 结果游戏的话题还没说完,日用品就被送了进来。 王湛眯眼辨别底下那几个手提袋:“蚕丝被?四件套?睡眠枕?” “那是做什么的?” “结婚用的。” “啊?”小渔睁圆双眼看着底下堆起的被褥。 “陆先生要结婚吗?” “谁知道呢,主人家的事。”王湛指指新进来的人。 “我看多半是,这不是连脸盆脚盆都送进来了,还是木头的,正式哦。” 小渔歪歪脑袋:“那这些东西送来是……” “这还不明显?对方的嫁妆,都带被子来了,一会儿子孙桶就进来了。” 小渔对民俗并不了解,只能王阿姨说什么就是什么。 但心里难免疑惑。 陆先生要结婚,怎么没跟自己提前说一嘴? 他作为陆家小狗也好提前迎亲不是。 结果送东西的人都走以后,也没见新人进来,倒是一直在负责看车的庄锦走进了大门。 他隔着距离,对小渔招招手:“小渔,下来。” 小渔一脸莫名其妙,回头去看王湛,后者给他个“安心去吧”的眼神,似乎并不惊讶庄锦会招小渔走。 小渔行至庄锦跟前,后者拍拍堆起的四层被芯。 “你看看,还缺什么,不够就说,我让蒋助去采购。” “啊?我来看?” 小渔以为这是叫他清点的意思。 可他哪懂结婚礼仪呢。 他看看一边的下水道疏通剂,拿起又放下,装模作样看了一番,轻声道:“是不是……少个子孙桶?” 王阿姨说该有的,但左看右看也不见人送进来。 庄锦“啊”了一声:“还需要那个啊?” 现在大学生这么复古吗?是辟邪还是宿舍条件不好? 小渔眨眨眼:“要的呀,怎么能没有。” 庄锦拿起手机,开始找号码:“那我现在就跟蒋助说一声。” …… 丰勉集团园区里,得到庄锦要求的蒋澈也摸不着头脑。 子孙桶?还是池渔先生要求的? 江城大学宿舍内不是有独立卫浴吗? 他纠结不下,还是跟陆宜铭说了这事。 意料之中的,陆宜铭也是一脸茫然。 “那是什么东西?” 他对民俗也不太了解。 “婚礼用品,一般嫁方会带,寓意家财富足子孙满堂的。” 陆宜铭挑了下眉,笔在他手里转了个细小的弧度:“小渔亲口要的?” 蒋澈颔首。 “这笨狗……”陆宜铭低下脑袋,继续看手里的文件。 “是不是东西直接送进去,没跟他说是要带去学校的?” 蒋澈:“也不清楚庄叔是怎么说的。” 陆宜铭表情放松下来:“没事,不用管他,多半是误会了,回家我亲自跟他说。” …… 当天晚上回家的时候,陆宜铭还在想要怎么跟小渔解释。 说那些东西不是为了嫁娶的,而是给他准备上学用的。 想也知道,床单被褥水桶水盆,确实容易被误会。 陆宜铭在心里发笑,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小狗。 但转念之间,他又想到了什么。 小渔那么自然地说要子孙桶,是因为他做好了要结婚的准备吗? 陆宜铭面朝窗外,看着不停掠过的风景,思绪也跟着风声凌乱。 结婚……吗? …… 陆宜铭回到庄园后,还是跟过去一样,第一时间就被小渔缠上。 “今天做了什么?”他同小渔一边往室内走一边闲聊。 “今天学了一点剪辑,还找了会儿文案,新剪了几条视频,哦还开了个粉丝群,我室友他们说做直播都会开那个,维护粉丝,现在群里已经有12个小伙伴啦……” 明明从外头回家的人是陆宜铭,但像放学向妈妈爸爸汇报一日成果的小学生一样的人却是小渔。 当两人踏进门庭内时,小渔还在补充:“哦今天还帮庄叔叔清点了嫁妆物品,一共135件,但王姨说一般都凑双数,少个子孙桶,加上就够了。” 陆宜铭转头去看他,小渔说数字的时候视线往上,似乎很认真地在回溯记忆。 说话时嘴唇也有了上翘的趋势,略带得意,唇角的弧度卡得刚刚好,似笑非笑,叫人不自觉就放松下来。 他一边心想他的小渔真够傻的,一边又不想破坏这一刻。 在小渔的视角里,是不是已经做好了要跟自己结婚的准备? “小渔。”他出声唤住对方。 小渔应声扭过脸,对上他的视线,两个人目光相交,各自眸光闪烁,像在水晶灯下凑着脑袋聊未来的一对伴侣。 “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清楚,希望你听完不要难过。” 陆宜铭吃不准小渔的情绪,虽然很少见对方委屈难受,但毕竟是希望落空,说不定小渔会难过地哭出来? “什么事呀?” 陆宜铭停了一个呼吸,随后开口。 “我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这些东西也不是什么嫁妆,这是你的开学用品,准备让你带去学校的,一周之后,你该去上学了。” 小渔的苹果肌缓缓垮下来,弯曲的眉眼变得平直,上扬的唇角回归正常,满是笑意的眼里逐渐蓄起眼泪。 “我……我要去上学了?” 陆宜铭:“是的。” “去、去江城大学?” “嗯。” “住在里面?” “嗯。” “只有双休日和华国法定节假日能出来,有时候还得调休?” “是的。”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小渔眼角落下,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别墅里随之响起小渔巨大的哭嚎声。 “我不要!我不要学校!我不要离开你!!!” 小渔一边哭,一边去抓陆宜铭的西装衣襟。 后者也慌了一瞬,但很快就平复下来。 陆宜铭顺着对方的力道走上前两步,把哭闹着的小渔揽进怀里。 小渔倒是轻车熟路,脸埋进陆宜铭怀中,不停喃喃:“我不要走,我不去学校,我要留在这里……” 陆宜铭轻轻叹了口气,手掌抚上小渔的后脑,一下一下轻揉安抚。 顺便,用眼神劝退了闻声下楼来的王湛和庄锦。 这样伤心的小渔,他不想让别人看见。 作者有话说】 陆总:我说什么来着,小渔知道不是和我结婚以后会难过的! 第55章 别跳下播 ◎他舍不得小渔。◎ 小渔在陆宜铭怀里哭闹了很久,始终都没得到对方的承诺。 最后他都哭没了趣,知道陆先生的沉默代表着什么,于是只好抬起头,看着陆宜铭。 他眼里水汽很重,漫了整个眼眶,眼圈也红通通的,鼻尖嘴唇都跟着泛红,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陆先生,我真的不能不去学校吗?” 陆宜铭被眼前这张几近破碎的脸震得心尖一颤,竟分神在想小渔委屈居然是这样的。 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手指伸到对方颊边,用食指骨节抹了下小渔眼角还没落下的眼泪。 泪水润湿了他的指节,陆宜铭用拇指指腹捻开那点液体,温热变凉,带着寒。 “可以不去。” 他就一条小狗,哄着点也不是不行,陆家又不是非要他学有所成出人头地。 陆宜铭语意温存,是认真的。 “我可以帮你办理休学,你在陆家待着,没人敢说你什么,就是……” “就是?” “就是你父母那边,我不太好交代,我答应过他们会让你继续学业。” 小渔看着眼前的陆先生,知道对方并没有隐瞒自己,也知道对方不是故意要送自己去学校。 他现在不光是小渔,他也是池渔,他有必要去上学的。 而且他其实从来都没否定过自己该上学这件事,不然也不会为了个课程作业琢磨得这么辛苦。 他只不过是……他只不过是不想离开陆先生。 “我做不到一个礼拜见不到你,陆先生。”小渔用手圈住陆宜铭的腰,两人靠得很近,他都能感觉到陆先生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撞得人脑袋发晕。 陆宜铭对于这个距离实在有些不适应,他知道自己该推开小渔了,跟狗挨在一起并不算什么,但跟人挨在一起……这感觉很奇怪。 可他一对上小渔的眼睛,就做不出推人的动作。 更何况对方的情绪这样强烈,陆宜铭心绪激荡,推成波澜。 他低沉了声音,尾音缱绻:“我也做不到,小渔。” 其实他也不希望跟自己的小狗长久分开,只是他之前还能克制,劝了自己好几天,才劝好说小渔现在是人,上学是对方该做的事。 结果被小渔一点破,他才发现自己的心思这么直白武断。 他舍不得小渔。 “我可以不住学校吗?”小渔眨眨眼,发出请求。 陆宜铭:? 他没上过学,并不知道学生可以选择不住校。 “其实我之前就不常住校,爸爸妈妈给我在萧楼区买了套房,我一般都住那边。” 萧楼区是江城的中心城区,而江城大学本部与陆家庄园同在平水区,相隔还更近一些。 陆宜铭想起来,池渔名下是有套房产来着。 “所以……” “所以我可以回家来吗?每天晚上,就像你每天也都会回家一样。” “家”,这个字眼让陆宜铭心头动了动。 他其实并不喜欢陆家庄园,他被困在这里近三十年,小时候他甚至想过要逃。 但无论是继任家主前,还是继任家主后,他几乎每天都会回来,对他来说,这并不算什么“家”,这里只是一个有小渔在的地方。 他的小狗在庄园里,所以他才要回来。 为此他鲜少出差,偶尔长途旅行也都带着小渔。 他也想过要不带小渔去其他更清净的地方住,但看着小狗每天在庄园里活蹦乱跳的样子,他知道小渔喜欢这里,于是他也一直留在庄园里。 而如今,他的小渔对他说了“家”这个字,这让他对庄园感到温暖。 仿佛这真是个让人留恋的地方。 “当然可以。” 陆宜铭低下头,额头轻轻触碰对方额头,承诺得十分郑重。 “我会为你安排个司机,只要没有课,就接你回来。” 小渔摇摇头:“我会开车,不需要麻烦司机,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来接我吗?” “我离开公司的时间不固定,可能会很忙,你应该知道,我大概率会在天黑以后才下班,而你新学期的课表……晚课不是很多。” “没关系的,我可以等你。”小渔眼中的水雾淡了许多,他知道陆先生已经在让步了,他不该贪心太多,但他就是要说出来,他的陆先生这么好,万一答应了呢? 陆宜铭果然泄了气,他轻轻捏着小渔的耳垂:“上个学要求还这么多,我都没这待遇。” 他倒是想去学校,但陆父陆母声称家里找的老师更好,强行把他关在了庄园里。 校园是他一直都向往的地方,只是他每次进去,都只能是以优秀青年企业家的身份,从不是学生。 “所以呢,可以吗?”小渔不依不饶。 陆宜铭再次碰了碰小渔的脑袋:“可以,答应你,只要有时间,我一定亲自去接你……回家。” 那张还带着泪痕的脸总算露出了笑意。 小渔吸吸鼻子,又舔了下嘴唇。 那张带着水色的嘴更红了。 “那、那说好了,盖章。” 陆宜铭还没有反应过来“盖章”的含义,就看见眼前的小渔眨去眼角的水痕,稍仰起头,只稍稍踮了一下,嘴唇就触到了他的面颊。 温热湿润的感觉从脸颊漫溢开,擂着陆宜铭的心脏。 他绷紧脸,眉头都蹙着,看那个亲了自己一口的人轻描淡写地退开,一边揉鼻子一边晃脑袋:“你要记得来接我,陆先生。” 看起来真就只是盖章,没有别的意思。 但…… 陆宜铭攥着衣角,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毫无预兆地加快,咚咚撞人。 怎么跟自己的小狗亲昵,自己还会紧张? …… 在假期的最后几天,小渔也不闲着,每天都挑好下午竞争压力不太大的时间开播——虽然午后是个流量疲软期,但开播的主播也少,在小渔这个赛道,选择这个时间上来跳舞的就更少了。 这就导致小渔在这固定时间段刷脸机会也相当多。 他刚一开播,就有人认出他来。 弹幕】:你是跳大狗乖乖的那个吗? 那条帮助小渔破千粉的视频数据不错,但凡是看过的,对他印象都很深,毕竟也没有几个学狗的擦边博主。 小渔看到弹幕,点头称是。 结果驻扎在他直播间的室友们开始起哄犯浑。 江大吃瓜bot】:你是被一个绿书终极一号赶下播的那个吗? 小渔失笑,犬牙咬着嘴唇:“我是我是!” 小林的日常】:主包好可爱,可以学狗叫吗 小渔见刚开播没人点舞,也不急着赶进度,还真在直播间里“嗷呜”了一声。 “汪汪!我们不是可以用华语交流吗,干嘛要学狗叫。” 但他还是会满足室友们的恶趣味。 “汪汪汪!” 江大吃瓜bot】:嘬嘬嘬 小林的日常】:嘬嘬嘬 一个有温度的营销号】:嘬嘬嘬 弹幕】:嘬嘬嘬 “简介说了不让嘬嘬嘬,不可以发啦!”小渔话音渐弱,嘟哝一声。 “我又不是没主人的小狗……” 室友们也没放过他。 江大吃瓜bot】:你说这种话,007哥可要伤心了 小林的日常】:007哥:心碎下午三点整 弹幕】:007哥是谁? 弹幕和小渔都还没来得及解释007的身份,只见公屏上突然通知。 绿书用户007 进入直播间】 只见该用户一进来,就带着小渔的粉丝牌,上头明晃晃的10级亲密度碾压众人。 就连在小渔直播间里活跃度最高的白怀林,亲密度也只有5级。 大哥果然是大哥,一进来,就发了一句与众不同的言。 绿书用户007】:? 小渔自然地迎了一下:“下午好,007。” 绿书用户007】:你好 弹幕】:我靠活化石? 弹幕】:不是大哥你这编号是认真的吗?你不会是绿书老板吧? 弹幕】:你是金建非? 金建非是绿书项目的创始人之一,目前也是该子公司的负责人。 众人了解金建非,会比了解陆宜铭更多。 绿书用户007】:她是008 弹幕】:??? 弹幕】:大哥你真认识她啊 江大吃瓜bot】:007哥别演了,一会儿别把小渔号给说封了 小林的日常】:就是就是,保护小渔 弹幕】:演的啊?那没意思 弹幕】:大哥刷点,看看实力 弹幕】:主播能跳大狗乖乖吗 小渔从一众争论中一眼看到了那条点舞的弹幕。 手已经在点《大狗乖乖》的音乐了,但嘴上还是弱弱地说着。 “我们直播间是打赏点舞的,你记得送我个小礼物……不、不送也没关系,第一支舞,可以算送给大家的。” 他抿唇,觉得颇不好意思。 他还是不适应管其他人要礼物。 音乐声起,小渔往后退了两步,手来到身前,做出舞蹈的起势。 只是五秒的前奏还没放完,直播间里猛地一黑。 接着一粒星子升空,点亮整个空间。 ——又是一个绿书终极一号。 被这礼物一打断,小渔直接忘记了进拍的动作。 他有些懊恼地回到屏幕前,暂停了音乐。 “007,我说过,不用送那么贵的礼物的,你想要看什么,直接说就可以了,我欠你好多好多的舞。” 小渔说得平静,但弹幕显然比他更疯狂。 弹幕】:!!! 弹幕】:长见识了,终极一号长这样 弹幕】:我信你是007了!大哥!!! 弹幕】:大哥点个狐妖舞吧,想看主播跳sao的 弹幕】:给小主播刷这么多,大哥是想看线下吧 一个有温度的营销号】:嘴臭的举报了 江大吃瓜bot】:@弹幕,初生的东曦,彼阳的晚意,大头被小头占领了是吧 弹幕毫无预兆地开始争吵。 小渔有些懵,不知道这些突然滚动起来的星号是什么意思。 但他眼尖,在一堆脏话里,攫住了那位搅动风云的人物发来的弹幕。 绿书用户007】:别跳,下播 作者有话说】 其他消息,小渔:看不清啊看不懂啊这都啥呀! 下班消息,小渔:可是他让我下班耶!(光速下播) 第56章 小渔等你 ◎看起来挺乖的弟弟,也这么叛逆吗?◎ 三秒后,直播间彻底黑屏,所有弹幕全都卡停,只剩直播结算提醒着小渔刚刚发生的一切。 小渔看着礼物榜上的007,他的贡献分一骑绝尘。 又被这个人给打赏了…… 小渔轻轻挠头,查看自己宿舍群里提醒个不停的消息。 贺藏锋】:又直接下播了吗?直播时长太短了吧 奚卓】:小渔,下回能不能再坚持一下,好歹等终极一号那个推流期过了再下播,卡个高场观下播,下回能进更多人 池渔】: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还只有让我下播这一个要求…… 贺藏锋】:那也不能这么玩吧,别把自己直播间搞死了 奚卓】:小林呢?怎么不说话? 白怀林】:等会儿,我还在跟那群嘴贱的傻叉大战,晚点说 三人:…… 在室友们的督促下,小渔痛改前非,决定再也不被终极一号蒙蔽! 他要直播!他要跳舞!他要等直播间人多了造福更多的观众! 于是第二天,他准时开播。 不出他所料,007一进直播间就刷了个绿书终极一号。 小渔假装没看见,继续跳自己的舞。 等几十秒的舞曲跳完,007已经刷了十个终极一号了! 小渔看着闪个不停的礼物特效,脸都扭曲起来。 “别刷了别刷了,我还不起的!” 他扁扁嘴,十分为难。 “哥哥姐姐们,不是我要走,实在是……天命难违!” 他话音刚落,直播间就是一黑。 这一战,小渔又败。 这回连小渔的室友们都没好意思说他。 贺藏锋】:实在不行要不给他拉黑? 池渔】:?不好吧 奚卓】:有什么不好的,他这天天来刷礼物要你下播,不是搞你心态吗 贺藏锋】:你想好好直播,又不想浪费他的钱,拉黑是最好的办法了 池渔】:好吧…… 奚卓】:小林呢?怎么不说话? 白怀林】:上次那个嘴贱的大傻叉又来找骂了,我跟他对线呢,晚点说 三人:…… 在室友们的建议下,小渔决定拉黑007。 拉黑之前,他还对着对方那默认头像偷偷忏悔了一下。 对不起了,007大哥! 在拉黑了007之后,小渔的直播间果然正常了许多。 得益于之前的人流积累,哪怕没有人送大礼,小渔的直播场观也很好。 还有人在猜测,007大哥什么时候会出现。 ——甚至还有慕名而来观看终极一号特效的。 小渔看着那些问007的弹幕,心里有些别扭,嘟哝了一句。 “他不会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公屏上通知。 绿书-金建非进入直播间】 弹幕】:? 弹幕】:??? 众人一开始以为这用户只是顶着马甲,但一看首页,却发现人真有官方认证——绿书平台创始人之一,金建非。 弹幕】:!!! 弹幕】:非姐!!真人吗!!啊啊啊啊!!! 弹幕】:主播是什么人啊,怎么前有007,后有金建非 江大吃瓜bot】:小渔,你到底什么背景? 一个有温度的营销号】:小渔,你让我感到陌生 而那位“绿书-金建非”,进来以后一句话都没说,刷了10个绿书终极一号。 刷完以后单留一句。 绿书-金建非】:下播 小渔被这鬼打墙给吓懵了,连滚带爬地下了播,跟室友们连连哭诉。 池渔】:我见鬼啦!!! 贺藏锋】:什么鬼!那是你的贵人啊渔! 奚卓】:你要火了!你绝对要火了! 贺藏锋】:不!是我们要火了!刚刚我录屏了,速速发通稿。 “金建非的在逃小娇夫竟是……” 奚卓】:“江大数传男神背后的女人竟是她” “天呐我不会是最后一个知道江大还有这个的人吧” “不认识江大池渔的人有难了” 池渔】:不好吧?我都不认识她 贺藏锋】:你确定你不认识? 小渔反复思索。 池渔】:不认识,没见过 贺藏锋】:那我们更要发了,你被大佬相中了。小渔,你不是想当网红吗,这是老天送来的机会,你抓不抓? 池渔】:…… 奚卓】:诶小林呢,出来说句话啊,你也别发你的vlog了,直接发跟小渔的合照,咱们一起,鸡犬升天 白怀林】:有贱人,对线中,晚点说 三人:…… 因为金建非的出现,小渔被吓得假期最后几天都没敢直播。 但即便他不直播,他的热度也一直在涨。 他的那些无良室友们,还真拿出了营销的姿态,把金建非进入他直播间打赏的事添油加醋包装了一下,直接送他上热门。 金建非作为绿书的创始人之一,又是如今绿书对外的话语人,在平台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众人一看“金建非进小主播直播间打赏十个终极一号”,先惊后奇,都忍不住看看。 结果看着看着,倒是被小渔那受到礼物后惊慌失措的表情给逗乐了。 画面里的小渔还戴着他的小狗装备,看着无辜又无助,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两眼睁圆,犬牙半露,鼻尖小痣一耸一耸,像被吓坏了。 可偏偏他做表情也挡不住好颜色,那张脸干净却瑰丽,谁看了都感叹一句“难怪金建非赏他”。 吃瓜群众找到小渔主页一看,才发现这主播并不只是长得好看。 长相好,身高够,学历出众,视频内容精致又不低俗。 这年头谁不想看江大高材生扮小狗免费跳擦边舞给你看啊! 几天之间,小渔绿书账号粉丝数暴涨,直逼五十万。 就连一开始传播小渔被打赏事件的室友们也都纷纷涨粉,这下是真正做到了“鸡犬升天”。 只不过小渔的事闹这么大,众人也不免猜测他跟金建非的关系。 吃瓜群众问不了金建非本人,只能在绿书官方的各种账号下面询问金建非与小渔的关系。 甚至有人开始带节奏猜测小渔是金建非养着的小宠。 这样的言论在小渔账号底下也比比皆是。 但还是一夜之间,所有相关言论都被屏蔽,众人发现自己在平台上根本无法把金建非和小渔放在一起说。 一时间事情真相扑朔迷离,小渔的身份更加神秘。 加上他事情过去之后就没再直播,众人甚至猜测,他是不是惹金主妈妈不高兴被关禁闭了。 …… 而事实上,小渔名义上的金主妈妈正通过视频控诉陆宜铭。 “陆总!你说借我账号一用,结果你就是这么用的?!” 陆宜铭捏着自己的太阳穴,叹出口气:“我也不愿意看到你跟他的名字摆在一起。” 金建非年纪比陆宜铭大一轮,平时是个再温和稳重不过的人,结果这会儿还是忍不住大声喊叫。 “陆总!你有你的弟弟要哄,我也有我的弟弟要哄,现在我男朋友都开始怀疑我在外头养小主播了,我家人还打电话问我是不是千里追夫,在直播间抓人,现在我是跳进绿河都洗不清了,你就说这事儿怎么办吧!” 陆宜铭指尖停留在办公桌上的一株绿植上。 这是小渔最近送给他的,已经开花的一盆植物。 花瓣随着他指尖的拨弄摇来晃去,像他的心绪,飘飘摇摇,又没定数。 好奇怪,怎么小渔都回来了,他还是不安心呢? 还搞出这样离谱的事。 “那你……”他声音低沉,怏怏的。 “能把我从他黑名单里拉出来吗?” 金建非:? 哪怕陆宜铭没提名字,金建非也猜到了他说的是谁。 “陆总,这是侵犯用户隐私的事,我们做不了。” 陆宜铭没再说话,视频里的他低眉顺目,看着有些落寞。 金建非一看,倒是更好奇了。 “你说的这个小渔,是上回开会那个……?” 陆宜铭挑起眼皮,没否认。 金建非单手托腮,表情柔和起来:“看起来挺乖的弟弟,也这么叛逆吗?” “他不叛逆。”陆宜铭沉声反驳。 “他很听话。” “听话?那怎么还要你借号打赏?不打赏还不下播。我说老板,你有这钱,直接给他不好吗,非得让我们绿书中间商赚差价,怎么,你爱交税?” 陆宜铭:…… 办公室里安静了一会儿。 “他说要自己赚钱。” “但我不想看他直播跳舞。” 陆宜铭也没想到,自己的困境说出来以后竟有些招笑。 金建非也不客气,结结实实地笑了他半分钟。 还以为大老板年轻有为,杀伐果断,这世上都没能困住他的事。 谁知道也会为了这么小的情事烦恼。 “你不喜欢,直接跟他讲啊。” 陆宜铭结巴了下:“啊?” “难道他直播一辈子,你就打赏一辈子吗?”金建非抹去眼角笑出的泪花。 “陆总,提出真实需求不是谈判的前提吗?” 陆宜铭在金建非脸上寻找戏谑的痕迹,但并没有,对方是认真地在给他提建议。 他滚了下喉结,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这样的选项。 谈判桌上他什么技巧都用得出来,但面对身边的人时,他竟从没想过坦白。 尤其是小渔。 他会怎么看自己?他会答应吗?万一小渔不喜欢自己的提议呢?是不是自己对对方的掌控欲太强了?明明说好要尊重对方的自由的。 就在陆宜铭内心冒问题的时候,放在花盆边的手机一震,发出两声嘹亮的狗叫。 是重要联系人发来消息的动静。 他深呼吸一口,才敢点开去看。 池渔】:陆先生,我晚上做饭,你回来吃吗? 池渔】:求求你啦,回来吃吧 池渔】:小渔等你 陆宜铭没怎么想就回了个“好”过去。 在消息发送成功的瞬间,他忽然意识到,小渔比他坦率许多,想要什么、有什么情绪都摆在明面上。 他用食指之间碰了碰小渔的头像,上头是王湛画的卡通金毛小狗。 小狗真是……阳光得让他嫉妒。 可他却很喜欢。 第57章 十指交扣 ◎小狗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陆宜铭以为小渔给自己做饭,是跟之前一样有事求自己。 但并没有,据小渔所说,他只是不直播太闲了,所以跟王阿姨学了做菜而已。 平心而论,小渔做的东西依旧平淡,但比当初乱炖的杂烩要好很多。 陆宜铭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中说出了一声“有进步”,给孩子高兴得当场绕着餐桌跑了三圈。 小渔高高兴兴地挨上陆宜铭,边喘气边道:“我就知道我做东西是好吃的。” 陆宜铭边切肉边笑他:“就这么自信?” “那当然。”小渔晃晃脑袋。 “小狗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有碎光闪烁,像夏夜的星粒。 陆宜铭看着对方的表情,还是觉得这样鲜活的小渔有些陌生。 他并不讨厌,但他觉得心虚。 因为小渔说的,都是他绝不会说出口的话,他从不觉得自己能做成什么,自己走到今天,把陆家和丰勉集团支撑得如此圆满,只是因为他足够谨慎,他积累的资本足够多。 他并不出众,只是够幸运,他不像小渔,对方总能带着必胜的心去面对一切,失败了就再找出路,成功了就夸赞自己——如小渔所说,小狗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小渔确实有那个能力与精力去大言不惭,但自己呢? 他不过是个连父母都不愿意认可的普通孩子,他只不过是占了小渔主人的身份,才让对方愿意听自己话。 跟小渔相比,他确实……太过侥幸了。 小渔与陆宜铭四目相对,看不明白对方的表情。 好奇怪,陆先生似乎有些欣慰,又似乎有些慌张。 小渔凑过去,像是邀功一般,对对方说道:“陆先生,我现在快有五十万粉丝了。” 陆宜铭哽住,想到小渔如今的变故都是因为他,只敢“嗯”一声。 小渔笑起来:“这都是你的功劳,陆先生,如果不是你,我也找不到现在这个赛道,当然,我自己也有一些苦劳,但肯定不如陆先生你多。” 陆宜铭:……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小渔在互联网上爆火,确实是他一手推动的。 他的表情更显心虚。 “不过我能涨粉,跟绿书的老板有关系,叫金建非,陆先生你认识吗?” 陆宜铭嗯啊一阵,话音含糊:“好像见过。” 小渔眼睛一亮,跟陆宜铭凑得更近:“他们说金建非给我打赏,是因为相中我了。” 陆宜铭:…… 他猛地咳嗽起来,一张脸因咳嗽而涨红,眼角也因为剧烈的动作而带上水渍。 小渔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倒了杯水,喂他喝下,手一直放在陆宜铭背后,轻轻地拍:“没事没事……” 等陆宜铭终于停下咳嗽以后,他斜眼看向小渔:“你说什么?” 小渔一脸无辜:“网上都这么说,金建非给我打赏,让我下播,是因为舍不得看我在镜头面前跳舞,她有这种占有欲,是因为相中我了。” “但其实在她之前,还有另外一个人,他也总给我打赏,叫我下播,陆先生,你说他是不是也相中我了?” 相中? 陆宜铭有些怀疑小渔可能根本就不知道“相中”是什么意思,不然怎么会说得这样轻松,又毫无烦扰。 “也不一定,他们给你打赏,叫你下播,可能只是单纯不想让你跳舞。” “不跳舞?那我直播还能做什么呢?” “只要不跳舞。”陆宜铭咳嗽后的声音变哑,低沉如蛊惑。 “做什么都可以。” 小渔歪着脑袋:“是这样吗?” 陆宜铭觉得小渔的视线有些灼人,扭过脸,继续吃自己的晚餐。 没想到自己说不出口的话,被小渔三言两语就缓和了。 在咽下一口牛肉之后,陆宜铭还是没忍住开口:“你会因为他们强行让你下播而讨厌他们吗?” 小渔拿过刚刚喂过陆宜铭的水杯,给自己也倒了杯水。 他毫无芥蒂地放到唇边,饮下一口。 陆宜铭用余光看到小渔的动作,心头猛地一动——他和小渔是亲密,但这也太亲密了。 小渔嘴唇上还带着水痕,灯光下看着湿润又勾人,如应季又美化后的水果。 “我不讨厌,他们总有道理的,可能就像你说的那样,他们只是不希望我在镜头前跳舞而已。” 小渔舔了下嘴唇,水渍变淡,唇色依旧鲜丽。 “但他们如果能告诉我原因就好了,我就不用这样猜了,对吧?” 陆宜铭垂下脑袋,感觉自己握刀叉的手愈发沉重。 “你还愿意听他们解释吗?” “当然,他们又没有犯错,他们只是做了一些我不懂的事情而已……啊,提醒我了陆先生,我还没把007大哥从黑名单里拉出来,挺对不起他的,我为了不让他给我打赏,直接就拉黑了。” 陆宜铭:…… 原来自己被拉黑,不是因为小渔烦自己吗? 他看着小渔一边从黑名单里拖出自己的账号,一边眉飞色舞地跟自己解释。 “这就是007大哥,陆先生,他可好了,从我第一场直播开始就给我打赏,他给了我好多终极一号,他们说那个礼物特别贵……不过我得等下个月绿书出收益明细才能知道赚了多少,你说我要不要还他一些呀?不过我也不认识他,我去打扰也不好对吧?你说我把他拉出黑名单以后,他还会来看我吗?我不跳舞了,他还会叫我下播吗?” 小渔一连串问了许多问题,密集的题海将陆宜铭淹没,但这些问题并没有让他窒息,反倒一直在托举着他,让他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被讨厌。 无论如何,他的小渔都不会讨厌自己,也不会讨厌任何人。 小渔总是这样,别人做了让他不理解的事,他只会把事搁置,绝不上升,也不内耗。 要不说金毛眼里没一个坏人呢。 陆宜铭放下餐具,轻轻揉了下小渔的脑袋。 “傻狗。” 小渔嘿嘿一笑,想了想,还是点开“绿书用户007”的私信界面,给人郑重地道了个歉。 “我得解释一下,不然007说不定会难过。” 陆宜铭看着他的动作,勾起唇角。 007不会难过,007反而觉得拥有这样聪明温柔的小狗很欣慰。 但下一秒,小渔那边点击发送信息,陆宜铭这里就“叮咚”一声响——他的手机来了信息。 小渔有些奇怪地转过脑袋:“这么巧呀,陆先生你的绿书也有信息?” 绿书的消息提示音,小渔还是认得出来的。 陆宜铭连忙把手机一推,埋头吃饭。 “嗯,蒋澈发来的工作信息吧。” 小渔也没多想,什么好下属会在绿书里发工作信息。 他“哦”了一声:“陆先生你不看看吗?” “不用了,吃饭的时候不碰工作。” 在小渔探索的目光中,陆宜铭加重语气又说了一句。 “你也吃饭,别玩手机。” “哦……” …… 当天晚上,小渔就收到了007大哥发来的回复。 对方语气很好,似乎并没有因为被拉黑了几天就生气。 绿书用户007】:我只是不想看你直播跳舞,其他的做什么都行 小渔对着对方的信息嘿嘿笑,还真如陆先生所说,这位007大哥单纯就是喜好问题。 他缩在陆宜铭的床上,给对方发消息。 小渔】:那你可以不要再刷那么多礼物了吗? 绿书用户007】:不可以 绿书用户007】:我乐意 小渔】:我不需要那么多钱,你也不要花那么多钱,你不花钱我也愿意让你高兴 绿书用户007】: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吗? 小渔】:当然啦,我是大家的小渔 绿书用户007】:所以对你来说,所有人都一样,你的主人也只是普通一员? 小渔皱起眉,他怎么知道自己有主人? 但让他不开心的,是对方说的话。 小渔】:当然不是!我的主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当然不一样! 对面不回答了。 小渔有些得意,哼哼,007大哥这下没话说了吧! 他可是有主人的小狗,最忠心的那种。 就在这时候,他隐隐听到浴室里传来笑声——是陆先生在笑吗? 小渔探出头去,想看看发生了什么,就见陆宜铭已经从拐角走了出来,神色正常,表情普通。 不像是有异常的样子。 陆宜铭和往常一样,回到自己那半边床铺,准备做点入睡前的准备。 他注意到小渔的视线一直留在自己身上,投来一眼:“还不休息吗?明天就报到了。” 小渔的目光一错不错:“陆先生也还没休息,我再看会儿。” 陆宜铭戴上眼镜,平时锐利的眼神被消减大半,覆在阴影处的脸斯文又柔和,像个要给孩子讲睡前故事的父亲。 他没说话,只安静地看自己的书,不再顾及小渔。 只是一会儿后,陆宜铭才翻到下一页,有一声轻叹从他唇边送出,接着是他的声音:“小渔,睡觉,别看我。” 小渔不明所以。 “哦”了一下就准备照做。 但在他真的闭上双眼之前,小渔往陆宜铭的方向凑了一点,手也从自己的被子里伸出来,轻轻勾住陆宜铭的袖口。 “陆先生,明天我就要去上学了……” “然后?” “我可以握你的手睡吗?” 小渔被睡意蒙了大半,眼眸半阖,话语也不热切,听着含糊,但陆宜铭还是被身旁的这张侧颜给戳了下,无力拒绝。 陆宜铭在沉默中伸出了手,很快就有温热的指尖勾缠住自己的指尖,小渔只是搭着,并未用力。 对于小狗来说,只要跟主人有一丁点的触碰,就算安心。 没一会儿,房间里就出现了小渔熟睡的声响。 陆宜铭听着那道匀速的呼吸声,放下书本,手也转换了方向。 指尖从对方指缝里穿插而过,十指交扣成无法剥离的紧密程度。 掌心有了潮意,但陆宜铭并没有松手的意思——他想记住这种感受,至少此时此刻,他还拥有着小渔。 作者有话说】 陆总:偷偷占小渔便宜,爽! 第58章 我来兜底 ◎少爷这是怎么了?换人设了?◎ 次日小渔开学,虽然他并不准备长期住校,但分配给他的宿舍还是要打理的。 因为蒋澈准备的东西太多了,所以同来学校帮忙的,不光有陆宜铭,还有庄锦和王湛。 宿舍其他人返校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小渔床上,一个阿姨在叠被子,小渔衣柜边,一个大叔在塞衣服,小渔书桌处,一个高大的男人,正穿着西装半单膝跪在地上为小渔安装电脑。 而小渔,则在宿舍阳台处洗窗帘。 他没活可干,于是硬找活儿干。 三个室友面面相觑:“池渔,我记得你爸妈跟你学长好像不长这样啊?” 大一的时候池渔家的配置还不是这样呢?全员整容了? 小渔从阳台走回宿舍,手甩了半干,认真摇头:“什么呀,那是王阿姨,这是庄叔叔,还有这是陆先生。” 陆宜铭这时正好插上主机的电源线,通上电后主机运转,屏幕发光,他也大功告成。 他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正巧碰上小渔介绍,于是懒懒往书桌上一靠,等着听对方怎么介绍自己。 “陆先生是我最好的朋友。”小渔谨记着陆宜铭的吩咐,说在外别提两人主人和小狗的关系,不然容易被人误会,于是只说是朋友。 “他是非常优秀的青年企业家,12岁拿过华国少儿钢琴大赛金奖,16岁参加过……” 又开始背简历了。 “小渔。”陆宜铭轻声打断他,表情无奈,视线却柔和。 “不用说这么多。” 小渔把简历背到一半,还没提到丰勉集团,室友们一个个云里雾里的,也不知道陆宜铭到底是什么人。 但他们对“陆先生”这名头倒是很耳熟。 贺藏锋上前一步:“你就是陆先生?小渔经常跟我们提起你,今天终于见到了。” 陆宜铭被“经常提起”这字眼吸引住,挑了下眉:“他提起我,都说什么?” 他用余光往边上一瞥,小渔还是摆着那张乐呵呵的笑脸,仿佛根本不介意自己说的话被室友拆穿。 当然,小渔的室友们也没给人留里子,上来就开大。 奚卓:“他说他要一辈子给你当狗。” 白怀林补充:“渔哥还说离开你他就活不下去了。” 贺藏锋作为宿舍长还是拦了下,没让两个室友继续拆池渔的台。 “你放心吧,陆先生,小渔说的都是你的好话。” 贺藏锋的话让他室友前头的虎狼之词变得愈发扑朔迷离。 宿舍里响起笑声,先是庄锦,后是王湛,再是小渔的那些室友们,似乎都觉得小渔背地里说的话太过直白,听着不正经。 就连陆宜铭也抿唇,一双细长的眼蘸着笑意。 他看向小渔,以为对方会不好意思,或是气急败坏。 但没有,小渔并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感到羞耻,反倒笑着点头,在肯定室友的发言。 他说的句句肺腑之言,有什么好遮掩的? 陆宜铭在一片笑声里看着与自己对视的小渔,觉得心头钝钝的,有些痒。 如果今天是自己的情绪被摊开摆弄,或许真会想逃,可小渔从不会做那样的事。 他的小狗永远坦荡。 陆宜铭伸出手,才举到半空,小渔就好像知道他想做什么一般,往他的位置走了两步。 他的手正好搭在小渔腰上,远远看去,像在拍摄合影。 一坐一站,看着般配。 陆宜铭隔着布料感受小渔的温度,心里安定,对他的室友们也言语温和:“我是小渔的朋友,也就是你们的朋友,将来小渔在学校里希望你们可以多多关照,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也可以跟我说。” 小渔的室友们听了话都嘿嘿笑,被一个模样成熟的社会精英这样嘱咐,他们心底油然生出一种责任感,仿佛被委以重任。 在场人员里,只有庄锦和王湛一上一下,互换视线。 少爷这是怎么了?换人设了? 贺藏锋作为寝室长,也出面做了个表率,拿出手机来:“那陆先生,我们加个好友吧?以后万一小渔在学校有什么事的,我也方便跟您联系。” 他一边往前走,庄锦一边在衣柜边笑。 小渔的室友到底年轻,估计是不懂陆家家主的份量吧。 陆宜铭的工作账号都不会加无名之辈,更何况是他的私人账号。 据庄锦所知,他家少爷的私人账号里只有几十个有私交的好友,这些人里除了庄园里的核心人物,其余人非富即贵,按照他家少爷的性格,也不会无端添加陌生人为好友的。 很快,他就听到了陆宜铭轻快的声音:“好啊。” 庄锦:? 陆宜铭单手握着手机,飞快地添加了贺藏锋为好友,另一只手卡住小渔的侧腰,下意识就捏紧了对方。 小渔也不躲,就乖乖站着,任由陆宜铭捏自己。 “如果小渔在学校里碰到麻烦了,还希望你们能及时转告我。” 陆宜铭说着,视线离开手机,看向小渔的三个室友。 他神色张扬,带着上位者的威压,握着小渔腰的手骨节分明,看着不像是在拜托室友,更像是守着自己的珍宝对信徒下达指令。 “我会给报酬的。” 这是真准备拿钱收买。 贺藏锋下意识感觉到不对劲,有些不安地看向小渔。 但后者不光不觉得陆宜铭话语里的强势有任何问题,就连对对方的动作也不排斥。 小渔低着头,看那只烙在自己腰上的手,觉得好玩,缠着陆宜铭的指尖玩了起来,好似鳄鱼口中的牙签鸟,对围困住自己的野兽毫不畏惧,甚至还想问问对方吃了没。 贺藏锋没敢接话,但他的其他室友就未必了。 白怀林年纪最小,也最容易被成熟的人唬住,他一听陆宜铭问小渔的事,还真就探出个脑袋来:“您别说,陆先生,渔哥最近还真碰着过麻烦。” 陆宜铭把视线转向他,分明没有说话,但大家就是能感觉到他在好奇白怀林的话。 “渔哥被金建非打赏的事您知道吧?其实在金建非之前,还有个大哥,可变-态了,天天盯着渔哥直播,他一跳舞就打赏让下播,您说说这人是不是心理有问题呢?” 陆宜铭:…… 小渔听自己室友如此评价007,连忙摆手。 “不是的,我跟007聊过了,他不是盯着我狙,他就是不喜欢看我跳舞。” “不喜欢看就别看呗,给他惯的。”奚卓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回小渔的话。 “你也别太体谅人家了,总不能一个人不喜欢看跳舞,就真不跳了吧?” “是啊,你自己的直播间,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是吧陆先生?”贺藏锋把话题转向陆宜铭,希望他能加入他们劝小渔的阵营。 陆宜铭突然被提及。 “嗯啊”了下,才点头称是。 小渔捏着陆宜铭的手指,轻声抗议。 “他毕竟给了钱的……” 室友们:…… 陆宜铭看着小狗默默硬骨头的样子,手忍不住用力。 尾指绕着对方的胯骨打圈,好似把玩。 他半仰着脑袋,眼里只装着小渔。 “没关系,小渔想怎么处理都行。” 他尾音轻轻,泄出宠溺。 “我兜底。” …… 就因为陆宜铭的一句话,小渔的室友们一致认定他跟小渔绝非普通朋友。 次日他们假期课程作业汇报的时候,室友们还围在小渔身边聊陆宜铭:“小渔,老实说,昨天那个陆先生是不是你男朋友?” “怎么可能?当然不是!”小渔有些急。 “这样说也太不尊重他了。” 陆先生可是他的主人,说主人是小狗的男朋友,那不是身份降级吗?! 室友们纷纷表示不信:“他要是不喜欢你,怎么会让你住他家里,还送你上学,还帮你摆平事情?” “那不是应该的吗?” 小渔眨眼,表示不解。 主人为小狗做这些不是理所应当吗? 室友们倒吸一口凉气。 没想到池渔浓眉大眼的居然还有玩弄人心的本事。 也是,虽然他们最近才跟池渔亲近起来,但好歹也是相处了一年的室友,池渔以前看起来就格外聪颖机敏,都是江大的学生了,还是个小富二代,怎么可能不懂点人情世故。 室友们一时无话,暗自佩服。 他们抵达汇报的多媒体教室,里头稀稀拉拉已经坐了些人。 中间列第四排的位置还有空余,白怀林指着那就说:“咱们坐那,视野好。” 那位置不至于太靠前得仰头,也不至于太靠后得数人头,正是风水宝地。 他们一行人就坐了过去。 其他同学也陆续抵达教室。 就在时间逼近整点的时候,有一行人围到了小渔他们这排外侧,占着走道,居高临下。 “同学,这里是我们的位置,麻烦让一下。” 小渔一行四人同时抬头望去,发现叫他们让座的,是苏天磊他们宿舍的。 虽说江大里头都是学霸,但苏天磊算是他们年级学霸中的学霸,长相不凡,家世不俗,不光是成绩好,课余副业也出色。 他高中的时候就开始研究3C数码产品,拍摄测评和干货视频,在中长视频平台数码垂类赛道中拥有不少粉丝。 据说他是因为想要开自己的垂类MCN公司才学的这个专业,方便将来创业。 对于这种课程内外都特别优秀的同学,小渔他们宿舍的向来不敢招惹,只不过他们也没料到,自己参加个课程汇报,居然也能碰上撞座位的事。 贺藏锋作为宿舍长,一马当先为彼此解围道:“我们过来的时候,这里都没有人,我们在这已经坐了十分钟了,这、怎么算你们的位置呢?” 站在苏天磊前头的同学甩了本笔记本到课桌上:“我们一直都坐中间第四排的,难道你们不知道?” 贺藏锋哽住,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 难怪他们刚来的时候,这种好地方都没有人坐,还以为是来得早捡漏了,没想到是有潜规则。 分专业前他们跟苏天磊不在一个班,班号隔得又远,基本没一起上过课,当然不知道还有这种规矩。 周围已经落座的同学们纷纷看过来,人群静默下来,偶有讨论声,甚至有几个颇有自媒体敏感度的同学已经拿出手机开始了拍摄。 奚卓一看那群人颐指气使的样子就上火。 “噌”地站了起来:“凭什么给你们坐啊,谁来得早谁先坐,你们一没占座二又来得迟,这是学校又不是你家,自个儿找地方坐去!” 谁知苏天磊也把自己的包往桌上一放。 那包正正好好,就摆在小渔面前。 他视线垂落,正好看着小渔,仿佛只对着小渔一个人说话。 话语里满是轻蔑。 “我们的东西都在这儿,这里就是我们的座位。” “让下吧,同学。” 作者有话说】 别问小渔现在在干嘛,问就是在兴奋中:好多人呀嘿嘿好多漂亮姐姐妹妹~ 第59章 发光小渔 ◎渔哥婚恋情况不详,但多半是名草有主了。◎ 其他人一听,就知道苏天磊不是为了别的,他纯纯针对小渔。 这事儿也不难理解,这次课程作业是让大家在绿书平台上创建新号,最终按照粉丝数来定成绩。 苏天磊只需要从其他平台引流,就能一夜之间涨粉十万。 虽然他的中长视频在绿书平台并不吃香,但他粉丝基础还在,一个假期过去也有了几十万粉丝,在绿书平台上也算是小网红了。 大家都以为这次课程作业苏天磊又要跟以前一样拿第一,谁知道最后几天池渔突然上了热门推荐。 还是以那种奇奇怪怪的词条上的热推。 就几天时间,池渔反超苏天磊,成为了他们年级中绿书粉丝最多的一个。 苏天磊对此不满,倒也合理。 谁能服一个靠擦边视频和蹭名人流量来涨粉的人呢? 对于这一点,小渔的室友们也都想到了,他们听到苏天磊的话,瞬间黑了脸,阴沉沉地看着身侧的人,但凡小渔有任何不满,他们都准备替人出征。 毕竟他们一个宿舍的粉丝数,都是靠着小渔的直播事故涨起来的,不帮也不合理。 四人里只有小渔一个表情不变,他眨着圆眼,看起来十分无辜。 当然他本人也确实觉得懵懵的,根本没搞明白眼前的状况。 “你也想坐这里吗?” 小渔往两边看看,这一排已经坐满了人,容不下外头那四个人。 但他还是动起了臀部,往自己室友的方向靠。 “可以的,那我们一起挤挤吧。”他说着,还朝自己室友们挥挥手。 “我们两个人坐一个位子,就能坐下了,动动吧。” 小渔室友:? 苏天磊:??? 苏天磊一张脸由白变红:“你神经病啊,没听明白吗,我要坐这里,你起来,坐别的位置去。” 小渔仰头看他,脸上不急不躁,毫无芥蒂。 “你是想坐我这个位置吗?可以的。”小渔还真就半站了起来,随后又往侧边一坐,跟贺藏锋挤到了一个座位上,他拍拍空出来的位置。 “坐吧,同学,我俩挨着,嘿嘿。” 苏天磊难以置信地看着小渔的笑脸,心头火势燎原,但却不知道如何发作。 在场的不光是苏天磊觉得莫名其妙,其他人更是佩服池渔的应对措施。 这态度又好,表达又温和,却实实在在把自己放在了受害人的位置上,池渔这一招以退为进,实在是高明。 难怪他靠擦边都能涨这么多粉丝呢。 这一下,连小渔的室友们都不愤懑了,一个个跟着小渔的指示,都紧紧挨坐起来,假装被迫让座。 就在这时候,负责课程作业的教授进来,看到苏天磊他们还站在走道上,觉得奇怪:“天磊,快上课了,怎么不坐下?” 他打眼一看,嚯,苏天磊那一排中间的同学都快挤成肉饼了。 “在干什么?都大学生了还玩呢?” 教授沉声问了一句,四下静默,同学们一下子都不敢说话。 只有小渔在这个时候还敢抬脑袋回应教授的话。 “我们没在玩,老师,有同学想要坐我的位置,我们在让座。” 教授愣了下,也没想到新学期碰到的第一个难关会是学生纠纷。 他皱起眉头:“天磊,教室里又不是没别的座位,快坐下来,准备上课。” 教授当然知道苏天磊平时的作派,清高又倨傲,每次都坐在前中排的位置,想也知道,如果不是别人让他,按照他来教室的时间,怎么可能回回坐那里。 年级里也不是没人反映过这个问题,但苏天磊成绩好,在网上也有一定影响力,所以教师群体也没真对他有过什么异议。 谁成想这雷在今天爆了。 教授无奈,只能劝苏天磊退一步。 教授都发话了,苏天磊当然无法反驳,他垂眸瞪了小渔一眼,随后“哼”了一声,带着自己的室友们,离开了小渔那一排。 他们走后,小渔回到自己原本的座位上,一边坐回去一边挠脖子。 不跟自己坐一起了吗?大家一起贴贴不好吗? …… 课程作业的汇报倒是很简单,教授只让大家上去介绍一下自己的起号思路,以及一些心得分享。 其他同学都是按照学号顺序上台汇报的,但粉丝数前三的三位被排在了最后,按照名次从低到高上台。 按照顺序,小渔是最后一个上台的,而在他前面的,正是才跟他发生过龃龉的苏天磊。 也是在苏天磊上台后,小渔才把这人同年级第一对上号。 室友们见小渔好像不太认识苏天磊的样子,简单跟他介绍了一下。 小渔懵懵懂懂的,只知道对方是很厉害的人。 他看着那很厉害的人上台,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看着在这种场合下十分自在——不愧是做了多年自媒体的老手,完全不惧怕展示自己。 苏天磊打开了自己的PPT,他汇报的内容相当简单,毕竟台下大家都知道他的情况,他老神在在,点开首页道:“大概就这样,我起号逻辑没什么参考性,因为垂类起号门槛比较高,不是所有人都能进来的。” 他随手点了几下鼠标:“大概看看吧,反正我现在的视频规划是这样的,一条干货,一条测评,一条广告,偶尔来一条vlog强调人设,都很简单,没什么好参考的。” 苏天磊简单汇报完自己的账号情况,最后页面停在总结栏上。 “总结就是不要学我,男生做3C测评烧钱,女生做美妆护肤也烧钱,有那时间精力财力,不如蹭蹭流量,万一蹭上就爆了呢。” 台下有了些微笑声。 苏天磊推了下眼镜,一脸无辜:“我说真的,蹭流量比做内容涨粉快多了,尤其是名人这种,比如金建非啊……” 教室内哄笑声更重,就连在第一排听汇报的教授都忍不住抿了下嘴。 全场只有小渔宿舍的人脸色难看,但在教室里也不好发作,他们一个个的都拍了拍小渔的肩膀,想要安抚小渔的情绪。 结果他们扭头一看,小渔也跟着同学们傻呵呵地笑呢。 室友们:? 这都不生气,情绪也太稳定了吧? “最后就是希望大家都遇到贵人,最好这个贵人还愿意给你直播间丢终极一号,让你火一把。” “咱们普通人啊,再怎么斗,都斗不过后头有人的。” …… 苏天磊下台时,小渔正好准备上台。 两人一下一上,对了个眼。 苏天磊一脸讽笑,他心里憋屈,总算借着汇报抒发了出来,他才不管池渔是什么感受,反正总不会是什么正面感受就对了。 谁知他稍一低头,就对上了池渔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眸。 对方看起来没有丝毫气愤,温和矜持,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只顾着为自己即将到来的分享而喜悦。 苏天磊被那张笑脸晃了心神,完全没料到对方会是这样的反应。这人不生气吗? 小渔走上台,在教授的介绍与稀稀拉拉的掌声之后,放映起了自己的PPT。 画面停在标题页,小渔先开了口:“其实我想说,我确实不该最后一个讲,因为我涨粉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内容吸引到了粉丝,而是因为外部营销所以才涨了。” 他指尖勾缠住自己微卷的头发,挠了两下。 “不过既然我有了那么多粉丝,那我也会分享这是怎么做到的。” 小渔说着,点开了自己的PPT目录,上头明明白白写着所有的起号步骤,从前期准备,到场景搭建,到视频拍摄剪辑,以及后续维护营销,他都列了出来。 台下众人一惊,列得这么详细,是准备好好炫耀一番吗? 但并没有,当小渔开始展示“前期步骤”这一项的时候,同学们就发现,小渔完全没有炫耀自己实力的意思…… 他是真的想要教会大家怎么起号!!! 小渔把自己前期怎么跟陆宜铭商量的内容都摆在了自己的PPT里。 “我的朋友陆先生跟我说,做账号就像卖产品,前期无非三个要点,找对标,找痛点,找创新点,所以我在这个赛道找了这些对标,我当时分析他们的特点,第一个是……” 台下安静下来,本来还有窸窸窣窣的聊天声,听到这里,倒是多了许多翻笔记本开始做笔记的声音。 小渔并不在乎台下的同学在做什么,他沉浸在自己的汇报中,力求把自己在起号与直播中遇到的所有问题都说清楚。 “发布其实也有很多技巧,首先是发布时间……然后是发布文案……还有发布标签……最后是发布半小时内的评论区互动……” 他分享了许多细节,最后却挠着脑袋,笑得腼腆。 “这些都只是我的个人经验所得,希望可以给大家做个参考,而且我觉得刚刚苏天磊说得很对,后头有人确实很重要。” 台下哗然,众人也没聊到池渔会突然自爆。 苏天磊眯起眼睛,不知道池渔这小子突然抽什么疯。 只见小渔站在台上,两手绞在一起,面色平静温柔,神色如水,漾起波浪。 “我这一路靠的全是其他人,起号的时候有陆先生帮我,直播的时候有贺藏锋、奚卓和白怀林帮我,直播期间也有看直播的大哥大姐帮我,大家都是我身后的人。” “我觉得有人帮忙是很幸运的事情,我也很感激大家,所以……如果有同学需要我帮忙的话,我也想尽量帮到大家,有同学信任我的话,可以找我看一下账号,我会给一些我理解范围内的建议的。” “就讲到这里,谢谢大家愿意听我说话,谢谢。” 在一片掌声中,小渔弯腰鞠躬,体态端正漂亮。 有人在台下感慨:“池渔这也太爷们了,格局好大。” “我靠他怎么又帅又真诚,我要是有钱我也想给他投终极一号。” “诶诶他有对象了吗?喜欢男生还是女生啊?” 而小渔的室友们,一个个昂首挺胸的,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他们仰着脑袋,回应周围人的话。 “渔哥婚恋情况不详,但多半是名草有主了,大家还是别想了。” “啊,怎么这样,英年早恋啊……” …… 陆宜铭照着贺藏锋发来的消息提醒,找到了他们上课的多媒体教室。 还来不及进门,就听到了室内传来的嘻嘻哈哈的说笑声。 他脚步顿住,与门隔着距离,往里看去。 日头正好偏斜,透过侧边的窗户洒进室内,映得人群中的小渔散发出暖光。 他被围在人群里,大家都拿着书或电脑,像在请教他。 小渔来者不拒,认真地为每个人做出解答。 他说话的时候眉眼弯弯,笑意很重,却不刻意讨好,看着礼貌又温和。 陆宜铭看着在人群里发光的小渔。 心尖小小泛痒。 他的小狗,果然是最受欢迎的。 第60章 只是朋友 ◎嗑到了好甜◎ 小渔说完可以帮同学们看账号以后,他的那些同学们还真没客气,一个个围着他就是问。 好在小渔也乐在其中,一会儿帮这个看账号流量不对劲的问题,一会儿帮那个看粉丝画像偏移的问题。 他怕自己误事,还提前给陆宜铭发了消息,说自己在帮同学们解答问题,得晚一点再出校。 陆宜铭本想问问他具体在哪个教室,他直接去找,但看到贺藏锋跟自己通风报信说小渔在汇报上被其他同学给怼了的事,还是直接问了贺藏锋教室在哪里。 这会儿他过来,小渔完全不知情。 要不然小渔也不至于跟同学们聊得七荤八素的,都没注意到门口的人。 同学们的问题再多也不可能没个头,时间不早,日头西垂,教室里也渐渐暗下来,大家都注意到该去吃晚餐了。 大家邀请小渔一起去食堂吃饭,而小渔只是笑着摇摇头:“等下次有机会吧,我得回家吃饭。” 有个高壮的男生问他:“你是本地人?” 小渔自然地点头。 那男生眼眸一亮:“难怪平时很少在寝室见到你,你是不是一般都回家住?” “对,我不出意外都会回家。” “哇真好……” 小渔不自觉得意起来,他也觉得自己平时能跟陆先生住在一起很值得骄傲。 他甚至开始大言不惭:“等以后有机会,欢迎大家来我家玩,我家可好了,什么都有。” “好呀好呀。”大家纷纷应和。 那个高壮的男生拿出手机来:“那池渔……我们加个好友呗?正好我问题还没问完,要是有不懂的可以手机上再问你。” 小渔抿唇,没有直接回答。 他眼巴巴地看着那个问自己要联系方式的男生,想说自己的主人不让自己跟陌生人交朋友。 这是陆宜铭下达的莫名其妙的指令之一,说让他在学校里不要随便加同学为好友,真要加就先问问陆宜铭的意见。 陆先生不在,于是这会儿小渔只能想办法拒绝这个男生。 就在小渔疯狂头脑风暴想找个拒绝对方的话术时,从教室外传来了一声轻咳。 那声音很轻,也很模糊,混在嘈杂的人声里,一般人根本就注意不到。 但小渔并不是一般人。 他跟过往千万次一样,在纷乱的世界里抓住了自己主人的声音。 小渔朝门口看去,哪怕隔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也看清了门口的身影。 那影子穿着风衣,长身玉立,高大挺拔,像尊石塑,在昏暗的光线里展现着身形的优越。 小渔唇角上扬,勾成了个明确的弧度,他之前虽然也在笑,但绝没有现在这么灿烂。 夕阳点彩,为他的脸添了艳色。 小渔站了起来,当着所有同学的面,毫不避讳地跟门口的人挥手打招呼:“陆先生,你来接我啦!” 同学们:?! 他们只在池渔的汇报里听到过陆先生的名头,大家听着小渔的描述,还以为他的陆先生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头。 这会儿听小渔叫人,大家都好奇地扭头去看。 看看那对小渔账号帮助这么大的神人到底长什么样。 这一看,所有人都呆住了。 陆宜铭半靠在门板上,一身松弛,却不显懒散,眉眼里带着疏远,投进室内,一片晦暗。 他一身长风衣,内里是妥帖的衬衣与绒衫,领口的位置别着枚小小的石头,怎么看都价值不菲。 这人矜贵,显而易见。 而此时此刻,那位通身得体的陆先生听到小渔的招呼,只抬了下手,指间戒指晃眼,夕阳下闪闪发光。 哪怕没有任何人认识陆宜铭,但他们也都知道,小渔的这位朋友,必定大有来头。 但小渔却没有他们那些杂乱的心思,他只顾着发问:“陆先生,我可以加这个同学的好友吗?” 同学们:?! 不是,池渔加个好友还得问人家?他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会儿,问小渔加好友的男生已经开始后悔,早知道池渔的情况这么被动,他就不招惹了。 他小心翼翼地去看门口的那位大人物,只见对方的脸在昏黄光线里依旧显出冷调。 那本就晦暗的眼眸这会儿却泛出了光,直直盯着自己,像盯着猎物。 陆宜铭冷笑一声,作出回答:“当然可以。” 男生:!!! 他不太可以啊!!! 小渔一听,忙不迭地扫了那男生的手机,加了好友。 “好啦,已经加上了,一会儿把你名字告诉我,我好备注,没事的话我就先走啦,拜拜大家。” 众人也同池渔道别。 在大家的注视下,小渔小跑着来到陆宜铭身边,肩膀蹭上陆宜铭的肩膀,两人并排挨着,看着亲密。 而后者,也在众人的视线中伸出了手,十分自然且强势地搭在了小渔的肩上。 陆宜铭的手掌完全裹住小渔肩头,如同覆住所有物,没有给人丝毫逃脱的空间。 当然,小渔也没想逃。 他扭过头,稍仰着脸,对上陆宜铭的视线,开始汇报一日行程:“我今天早八上了外语课,接着午休睡了好久,午后暖和一点了跟贺藏锋他们打了会儿球,洗完澡再上了这节汇报课,宿舍的淋浴头不是很好用,我想买个新的,你说是买便宜的凑活用呢,还是贵的耐用些呢?” 陆宜铭周身的冷意被冲刷,他被夕阳暖光一照,也跟着发光。 他的手不自觉来到小渔耳边,轻轻捏了下对方的耳垂:“看你需求,是追求性价比,还是追求品质保障。” 小渔丝毫不觉得被陆先生碰碰这里捏捏那里的有什么问题,他只顾着陆宜铭的话,并不反抗陆宜铭的动作。 他甚至迎合着,让陆宜铭的指间在自己鬓角蹭了两下。 “这样啊,那我想想……” “贺藏锋说你上课被同学欺负了,是怎么回事?” 小渔思绪被打断,表情空白一瞬:“没有啊,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坏人,是你们总想保护我,怕我受欺负,其实大家对我都很好的,放心吧陆先生。” 陆宜铭提着的心真的放了下来。 小渔不会逞强,他说的都是真话。 没有坏人,是小狗的生存之道,就算变成了人,这道理他也贯彻得很好。 陆宜铭看着呵呵傻笑的小渔,周身气场终于安定。 见不到人时总心神不定,见到了却能瞬间平复。 如果能单独相处,回复效果加倍。 以前跟小狗在一起的时候,也不见这么神奇。 陆宜铭一边揉着小渔脑袋不撒手,一边又想。 他这是怎么了? …… 次日下午,例会结束后陆宜铭就准备离开公司。 蒋澈看天没黑老板又要走,忍不住问:“是去接池先生吗?” 陆宜铭将西装从临时衣柜里取出,侧脸看着蒋澈,没回答,算是默认。 为了接小渔回家,陆宜铭已经连续早退三天了,虽说不耽误工作,但这跟他平时的行事风格大不相同。 蒋澈看着他老板那一丝不苟穿外套挑装饰品的样子,有些恍惚。 这还是他那就是爱工作/爱到根本停不下来的老板吗? 想到陆宜铭的越轨,他又好奇问了一句:“您昨天还去教学楼接池先生了是吗?” 问得太具体了,陆宜铭沉眉。 “你怎么知道?” “哦有个校友发我的,您可能不知道,您跟池先生上墙了。” 陆宜铭面露茫然。 蒋澈意识到对方没有校园生活常识,于是拿出手机,搜索翻出表白墙给陆宜铭看:“表白墙,学生群体之间的一个发声平台,一般用来寻人表白,也有像您跟池先生这样,被拍了挂上墙的。” 蒋澈研究生是在江大念的,跟小渔算半个校友,学校里的事他也不是完全不知道,这次陆宜铭上墙,也是他同门认出了那是他老板,才转发来询问他的。 他看着自己老板接过手机,盯着文字看了会儿,又点开照片,放大、拖动、看细节,缩小、看整体。 全程神色平和,唇角隐隐有上扬的趋势。 没一会儿,陆宜铭把手机还给他。 “拍得挺好。” 蒋澈:? 都不解释一句吗? 那挂人的文案明晃晃说着“网红同级和他的陆先生,嗑到了好甜”。 配图是一张两人走在教学楼里的背影照,正是他们昨日在走廊同步外出的那一幕。 两人身形卓越,身高差也没多少,一个穿风衣,另一个穿潮牌,同被阳光点亮。 照片里的小渔微微侧头,眼巴巴看着陆宜铭。 后者并没有回看,一手放在风衣口袋里,另一手却肆意地压在小渔耳边,通身闲散气质,仿佛把玩小物。 哪怕照片并不清晰,也能看出小渔被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捏住的耳廓微微泛红,耳朵色块与手的完全不同。 但即便如此,小渔也没有躲的意思,仿佛心甘情愿奉上自己的脑袋。 或许是夕阳来得太好了,昏黄里染着红,照得两人都暖烘烘的,其间游丝浮动,温情流淌。 怎么看两人关系都很亲密。 蒋澈从没见过老板跟谁动作如此密切,就算是名义上跟陆宜铭有关联的越大小姐,他们也从不做这样的举止。 他忍不住跟校友一样发出了疑问:“您跟池先生是不是真的……?” 陆宜铭为自己挑了枚胸针,浅金色宝石被切割组合成小狗形状,有些过于幼稚了,但陆宜铭却很喜欢。 对于蒋澈的话,他只是勾了下唇角,鼻音浓重,发出轻笑。 “怎么可能。” 主人与小狗情比金坚,怎么可能变质成世俗感情。 蒋澈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确实,难怪池先生一早就在表白墙下面留言,说你们只是朋友关系,叫人不许嗑。” 陆宜铭的笑,僵住了。 作者有话说】 陆总:没事哒没事哒![小丑] …… 陆总口头:我要工作,无法接你[墨镜] 陆总实际:早退三天[墨镜] 60-70 第61章 硌着我了 ◎我怕我走远了,你会不要我。◎ 陆宜铭绷着张脸,还是去了江城大学。 外部车辆无故不让进校园,校外又不好停车,前几天陆宜铭都是让司机停在远离校门的地方,自己再步行去接人的。 但不知怎么的,他今天不想下去。 这么上赶着干嘛。 “只是朋友”。 他知道自己不该计较这个,明明是他让小渔对外声称他们是朋友关系的,但心里还是有些微妙的不爽。 “朋友”。 “最好的朋友”。 “主人”。 这些词都让他不爽。 陆宜铭按灭手机,那句“车在老地方,自己过来”已经发送出去。 他看着车窗外暗下来的日头,情绪也跟着下降。 空落落的,不知何时沉底。 陆宜铭的视线先他的大脑一步被人行道上过来的人给吸引住。 他不自觉追随着小渔,看对方由远及近,一个人背着书包慢慢往车的方向走。 慢慢? 陆宜铭很快就发现了小渔的异样,换成平时的他,这会儿早就蹦跶着叫唤着过来了,怎么今天脚步这么迟缓,仔细一看还垂头丧气的。 挣扎三秒后,陆宜铭下了车。 不光下了车,还动起了脚步,不光动,甚至小跑。 在他意识到自己忘记了父母老师要他内敛克制的叮嘱,小跑着只为了与小渔早点见面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小渔面前了。 小渔在人行道上走着,心神不定,直到陆宜铭站在自己身前,他才露出个笑来:“陆先生,你来啦。” 但他的笑并没有持续太久,眉宇间阴云笼罩,很快就覆盖了他整张脸,让他看起来蔫蔫的。 陆宜铭转过身,与他并肩。 想到那句“只是朋友”,于是收拢手指,没有再揽上小渔的肩头。 他们这一路走得颇有礼貌,像是回到了一个多月前,两人还没相认的时候。 走了半天,陆宜铭都没等到小渔说话,眼看着快要走回车里了,两人之间除了招呼就没半点言语。 陆宜铭脸色更沉。 但他还是认了,主动开口:“发生什么了?让你这么安静。” 小渔就像是等着被关键词触发一般,对方一问,他瞬间扁了扁嘴,眉眼耷拉下来。 “唔,陆先生……” 小渔一边呜呜着一边就要往陆宜铭胸口贴。 陆宜铭怔了下,并没有阻拦,甚至敞开了一只手臂,单手将小渔揽进怀里。 拥抱的感觉一下子填充了陆宜铭的心焦,连他的心跳都平缓下来。 他打开车门,轻拍了两下小渔后背:“进去说。” 车辆启动时,小渔还挨着陆宜铭。 他抱着对方的手臂,脑袋磕在陆宜铭肩头,像是寻求庇护,也像是不愿面对。 “陆先生,分专业后我有了个新班级,班长和活动委员说为了让大家互相认识,周末要组织去爬犬首山……” 陆宜铭很容易就理解了小渔的意思。 在工作中,这就是团建。 他温声询问:“你不喜欢爬山吗?” “不是的。” “那是不喜欢新班级?” “也不是,我们今天开了班会,大家都很好。” “那……”陆宜铭卡壳,就算他跟小渔相伴多年,他也不知道变成人以后的小渔会有什么烦恼啊! 最终还是小渔主动解答:“他们说,爬山看日出,得在山上待一晚上。” “最近温差大,山上的条件确实不好,容易挨冻,当时团队在犬首山考察过,有考虑建酒店周边,但那里商业开发条件太差,最终放弃了这个项目,早知道你上山,当时就应该……这一次只能委屈一下你,忍一忍山上的环境了。” 小渔揪住了陆宜铭的衣襟,没抬头,声音很轻,细弱游丝。 “不是的,陆先生,我不怕辛苦。”他收拢手臂,把陆宜铭的胳膊抱得更紧,侧脸贴上直挺的布料,压出柔和的凹褶。 “我只是不想一晚上都见不到你。” “我会想你。” 小渔惦念的,只有陆宜铭。 车厢里静默沉寂,无人作答。 陆宜铭轻轻抚着小渔的后脑,发丝在他指尖联结成网,无法挣脱。 他的心也跟着收缩。 自己真是糊涂了,他的小渔对他,怎么可能“只是朋友”。 …… 爬山是集体活动,虽然给了大家去不去的选项,但按照小渔不扫兴的脾气,他当然不会拒绝。 毕竟室友他们都去了,还极力邀请了他,说是他们从没一起看过日出,言语里满是期待,小渔就算想拒绝也说不出口。 小渔怎么都没想到,变成人以后,反而多了这么多的无可奈何。 回庄园的一路上,他都沉默不语,安静窝在陆宜铭身边,不再是快乐小狗,而是有了烦心事的小狗。 回到家后,时间还早,王湛还在做饭,陆宜铭带小渔回衣帽间换家居服。 为了方便,小渔的衣服和他的早就混放在了一起,分不清彼此。 陆宜铭并不讨厌这种混乱,有时候看着自己正装边挂着小渔的休闲服,还会觉得很搭。 十分顺眼。 陆宜铭换好衣服,就靠在更衣凳边,看小渔磨磨蹭蹭穿衣服。 还蔫巴着呢,平时三下五除二就能换好的衣服,这会儿就像铠甲似的,半天穿不上身,抬手都费劲。 两人之间不避嫌,陆宜铭也不会再跟以前似的故意避开自己的视线。 他就那样看着小渔光洁的后背,灯光下白如玉,不用亲手触摸就知道手感很好。 好半天,那白净的背脊才被卫衣覆盖,只是布料也遮不住弯曲的弧度,小渔曲着身躯,根本没有隐藏自己的失落。 陆宜铭看着小渔失意的模样,竟觉得有趣。 无论是开心还是难过,小渔的情绪都让他觉得安定。 欣赏够了,他便抱着胳膊,准备开始哄人。 陆宜铭软了语调,声音低哑,有点夹。 “谁是聪明小狗?” 小渔毛茸茸的脑袋晃了下,随后转动起来,看向陆宜铭。 那双圆眼里黑白分明,透着真切,是在认真听陆宜铭的话。 陆宜铭没有停下自己的话。 “谁是听话小狗?” 小渔眼角和唇角都跟着上扬,他抑制不住地走到陆宜铭前面,等着主人继续说话。 “谁是乖乖小狗?是谁呀?” 小渔站在距离陆宜铭半米的位置,两手纠葛,望着陆宜铭:“是谁呀?” 陆宜铭听到回应,细长的眼睛弯曲起来,嘴唇抿了下,才道:“原来是小渔呀。” 小渔听到自己的名字,像是早做好准备一般,张开手臂扑了过去。 “是我!是我!” 陆宜铭很自然地打开双手,接住了小渔。 小渔扑得很猛,手脚并用地攀上陆宜铭,想要像小狗一般把整个身体都交付给自己的主人。 陆宜铭也没有让他失望,一手托着他的臀部,一手扶着他的后腰,把小渔整个抱住。 因为抱得太急,所以陆宜铭也没注意姿势是否得体,扶着小渔后腰的手掠起一半衣角,那截吸引他看过许多眼的腰就落在他掌心里。 手中触碰的,一半是肌肤,一半是布料,温热与滚烫同时提醒着陆宜铭——太失礼了,这样不够体面。 但陆宜铭没有任何改变的意思,他依旧很稳地抱着小渔,假装自己没有注意到手掌的越界。 小渔抱着陆宜铭的脖子,额头轻碰额头。 “陆先生,我是好狗狗吗?” “你当然是。” “好狗狗不该离开自己的主人……” 陆宜铭轻笑:“可你总要独当一面的,你现在是人了,小渔。” 他字字句句,提醒着小渔,仿佛也在提醒自己。 “我希望你有自己的事做,有自己的烦恼,自己的快乐,就算那些情绪不来自我也没关系……你该有自己的生活的,小渔,偶尔不在我身边也很正常。” “人类都是这样,一个人不会永远依附于另一个人生活,不然和小猫小狗有什么区别呢?” 小渔用鼻音回答了个“嗯”。 其实陆先生说的他早就知道,池爸爸也跟他说过差不多的话,做人的第一步,好像都是独立。 他想问问自己不能永远只当陆先生的小狗吗? 但不用问也知道,陆先生会答应自己的,陆先生从不拒绝小狗。 小渔看看自己攀援着对方的手,看看与自己鼻息相对的陆宜铭,心里也明白,自己永远都变不成小狗了。 既然变成了人,那他就该像人一样活着。 他只是……有点害怕而已。 小渔收拢手臂,脸埋进陆宜铭颈项间,话音呢喃:“我怕我走远了,你会不要我。” 低低的笑声抵着小渔的耳朵传来。 陆宜铭撑不住长久地抱一个成年男性,稍退两步,坐上更衣凳。 小渔顺势坐在他腿上,像团抱枕。 “不会不要你的。”陆宜铭坐定后才开口,手抚着小渔后背,上下轻拍,哄孩子似的。 “不是盖过章了吗?” ——在医院那天,小渔说他只属于自己,还自顾自盖了章。 小渔安静地想了会儿,才压着声音回答,尾调有小小的雀跃。 “我就知道那天你没睡着。” 陆宜铭也不吝于夸赞对方:“是啊,又被你说中了,聪明小狗。” 小渔终于开心起来,嘿嘿地笑,只是他依旧抱着陆宜铭不放,脸在对方颈间蹭了下。 “你真好,陆先生。” 他说着,再次用力压向陆宜铭,两人抱得更紧。 陆宜铭被小渔压得身体失衡,不得不分出一只手来撑住后面的凳板,身体后仰,小渔则大半压在了他胯上。 就在陆宜铭笑着想再哄小狗两句时,他看见小渔抬起了头。 小渔圆眼睁大,鼻尖小痣跟着皱鼻的动作上下浮动,泄露出无辜。 他话音轻软,像好奇,也像撒娇。 “陆先生,好像有什么硌着我了,下面。” 第62章 你要了我 ◎那可是他忠心耿耿的老狗啊!!!◎ 陆宜铭第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 小渔像躲着不适一般动了动臀部以后,他才意识到小渔刚刚抱怨的东西是什么。 他脸色突变,一张脸瞬间浮起红晕,那双惯常沉静的眼眸里沾着不可遏制的兴味,身体也开始发热。 于是他一把——将小渔安置到了更衣凳的另一侧。 突然脱离怀抱的小渔有些迷茫,他还想跟陆宜铭亲近亲近,但等他想要靠过去的时候,却看到了陆宜铭推阻的手掌。 “别过来,就这么说话,别碰我了。” 小渔歪头:“陆先生……?” 陆宜铭轻轻咳嗽一声,拿后背对着小渔,声音迟缓了一下。 “我好像有点……狗毛过敏。” 小渔“哦”了一声,果然没再动。 只是心里还在想,之前十几年都没听说陆先生狗毛过敏,更何况自己不是变成人了吗? 但陆先生不愿意说自己怎么了,那就肯定有他的道理,作为小狗没必要打听太多。 小渔还真就乖乖坐在长凳的另一端,看着陆宜铭的后背发问。 “陆先生,你不是嫌我重吧?” 他只打听自己最好奇的。 陆宜铭:…… 此时此刻,陆宜铭低头看着自己不可描述的某个部位,深呼吸几口,却还是忍不住脸红懊恼。 他现在有点讨厌自己了。 不是,对着小渔都能……他也太禽兽了!!! 但陆宜铭开口的时候,语气依旧平静,不像是受了影响一般。 “不是你的问题,别多想,可能只是换季……” 小渔又“哦”一声,不再多问。 两人隔着距离坐了一会儿,或许有几十秒,或许有几分钟,总之这种沉默让两个人都觉得难熬。 最终还是小渔先开了口:“陆先生,你记不记得,我在医院刚醒来那天,你说过,相比起来,可能还是你欠我更多些?” 陆宜铭捕捉到关键词,耳根更红。 “你想要我还你什么?” 陆宜铭心底发凉,小渔不是简单的小狗变成人,他是带有池渔的记忆与人的基本认知的,所以小渔很有可能知道刚刚自己发生了什么。 他会不会……会不会觉得自己这个主人变态,想要逃走? 心脏跳动声传来,咚咚的,撞得他意识飘浮,人都恍惚。 来自小渔的审判落下,字字句句,透着热切。 “陆先生,能送我一个小狗铭牌吗?像以前那样的,有我们两个人的名字的。” 小渔抠着手指,说出了这句话。 陆宜铭:? 小渔之前的铭牌随着尸体一起留在了宠物医院,陆宜铭心灰意冷也没有再拿回来。 如今小渔却很想要那样一块小牌子,挂在项圈上,这样就能表明自己不是没有人要的小狗了。 就算陆先生承诺了不会不要自己,但小渔还是担心万一。 只要有铭牌在,那自己就有了点归属感,能证明自己属于陆先生的东西,他永远不会拒绝。 陆宜铭听见自己的心跳变得平缓,逐渐恢复正常。 “你会带在身上吗?” 小渔一听就知道陆先生这是要答应的意思,连忙点头。 随后他才想起陆先生背对着自己,点头对方看不到。 但陆宜铭就好像脑袋后头长了眼睛一般,没看见也知道小渔在给肯定反应。 “做成项圈,你可能不好戴出门,要不做成项链……” “就项圈,就项圈。”小渔连忙应答。 “我能戴出门的,陆先生。” 他生怕陆宜铭迟疑反悔,想赶紧把这事儿给定下来。 陆宜铭:…… 傻狗,恐怕连戴项圈出门有什么影响都不知道。 不对,小渔知道的。他就是为了那个目的去的。 陆宜铭当下就拨通了越舒曼的电话。 拨号声响起的时候,小渔顺势又凑了过来,蹲在陆宜铭腿边,乖巧听话。 陆宜铭没有再推开他,他当下生理情况已经稳定,不用再躲。 只是当小渔靠过来的时候,他还是没敢多看对方——生怕自己看多了又犯病。 电话接通,越舒曼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 “陆大少爷,稀客呀,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 陆宜铭还没说话,就见小渔两手扒着长凳边缘,脑袋靠近手机,一脸的兴奋。 “姐姐!” “小渔?是你吗?” “是我,姐姐,你好吗?” “我好,当然好,你呢?最近怎么样,陆宜铭他没欺负你吧?” 小渔嘿嘿傻笑:“没有的事,陆先生对我很好。” 怎么大家总怕他受欺负? “那就好,不过就算他对你不好我也没办法,我打不过他也说不过他,只能做点丑饰品坑他钱。” 小渔被越舒曼逗笑,眉眼弯弯,看着高兴得很。 这会儿陆宜铭却不怎么高兴了,他只觉得小渔对着手机傻笑的样子很刺眼。 明明宽慰小渔要有自己喜怒的人是他,但无意识里想要掌控小渔的人也是他。 陆宜铭心里哂笑,自己什么时候也学会双标了。 笑归笑,拦还是要拦的,他托着手机,声音清冷:“希望你能记住,我是你的顾客。” 越舒曼尴尬地呵呵两声:“你在啊,陆总……” “我要一条项圈。” “小渔那种的吗?哦哦我说的是以前的小狗小渔,不是你哈小渔,是要那种吗?你们要养新小狗啦?什么品种,还是金毛吗?还是养你心心念念的柯基?” “不是给狗戴的。” “嗯?”越舒曼很快就反应过来。 “情-趣那种?” “也、也不用那种。”陆宜铭莫名有些烦躁。 “你看着来,日常通勤一些,挂个小狗铭牌,跟以前一样。” 越舒曼满口应着,却忍不住腹诽,哪有日常通勤的项圈?那是正经行业的通勤吗? 等陆宜铭交代完,电话便进入尾声。 小渔热切地同越舒曼道别:“姐姐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江城?” “下次?大概初冬吧,陆家庄园办宴会的时候,我肯定在场。” 这是陆家的习俗,传了好几代了,每年初冬的时候都会挑好日子宴请亲朋,品酒赏花。 “好呀,那我们到时候见。” “好,期待见你,拜拜。” 电话挂断,小渔默不作声地把手机还给陆宜铭,表情并不像刚刚跟越舒曼打电话时那般轻松。 陆宜铭疑惑地看他:“怎么了,越舒曼不在江城,就这么让你失落?” 小渔撇嘴:“不是姐姐的原因。” 显然是闹脾气了。 陆宜铭摸不着头脑,明明刚刚还有说有笑的,这会儿怎么突然就……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掌心按在小渔发顶,指尖蜷了下,勾住小渔的发丝。 “别听她乱说,我从没想过养别的狗,更不会养柯基,我只有你。” 小渔的眼珠子转过来:“以后也不会吗?” “你不喜欢,就不养。” “嘿嘿,那盖章!” 陆宜铭想到刚刚的尴尬场面,连忙退开:“不用了,我答应你的事,一定做到。” “不盖章怎么行!” “不用不用,大不了我让蒋澈草拟份保证书,签完给你……” “盖章!” …… 夜幕降临,主卧内光线昏暗。 陆宜铭刚准备睡下,就看到洗完澡的小渔凑过来。 他身上很香,晕染了周边的空气。 小渔还戴着项圈,白净的脖子上勒着一道黑。 口子收得紧了些,勒得周边一圈都泛红。 就连上方的喉结都被染了色,粉嫩的,像擦伤。 项圈前端勾着一根细细的金属链条,欲盖弥彰,毫无杀伤力,只起个装饰作用。 此刻那链条却被小渔叼在嘴里,牙齿与金属碰撞,有细微的声响,铃铃的,撞得人心惊。 小渔就这样含着锁链,顺着陆宜铭的身体往上爬,手轻轻压过对方的躯体,小腿,大腿,胯部,腰部,最后抵着陆宜铭的胸口,缓缓俯身。 链条垂落,叮铃一声响。 小渔眼眸湿热,水汽漫布,他呵出气来,声线喑哑:“陆先生,你不要我了吗?” 陆宜铭只觉得自己浑身绷紧,想推开小渔,却无力挪动半分,只能被迫感受对方压在自己身上的热度,灼热滚烫。 他滚了下喉结,声音比对方还哑:“不会不要你的。” 小渔的表情松弛下来,眉眼垂落,却含着笑意。 “那陆先生,你要了我,好不好?” “什……” 陆宜铭来不及说话,就感觉身下发紧——小渔贴近了他。 …… 小渔别!别!!! 陆宜铭猛地睁开眼,恢复呼吸后忍不住大口喘了一声,空气进入肺部,让他的感官逐渐回归原位。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是在做梦。 ……和小渔的春-梦。 陆宜铭惊惶地发现,自己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别的,而是品味了下梦里小渔的模样。 红着眼眶,声音破碎,被拽着项圈,在窒息中寻找氧气,渴求着,承受着。 在品味完这一切后,他才开始懊悔与羞愧。 他怎么能跟小渔?!偏偏是小渔?! 那可是他忠心耿耿的老狗啊!!! 就在陆宜铭深刻反思的同时,一声低吟在身边响起。 他这才发现,睡熟的小渔不知何时趴在了他身上,抱着他的手臂,埋头在他胸口。 梦呓的时候,还不忘拿腿架上他的腰。 陆宜铭两眼睁大,显出空洞。 他呆愣愣地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不能,绝不能,再碰小渔了! 第63章 真是禽兽 ◎以后我们分房睡。◎ 陆宜铭做好了跟小渔相伴一生的准备。 他和小渔是彼此生命里最好的伙伴与朋友,这种关系,跟伴侣也差不了多少。 甚至之前小渔误会要结婚的时候,陆宜铭也不觉得排斥——他觉得如果结婚是必要项的话,他可以跟小渔结。 但他从没想过会跟小渔发展成亲密关系。 在知道池渔身份前或许还有可能,但知道池渔就是小渔以后……怎么可能?! 且不论主人宠物之间的伦理关系,就光凭小渔现在初通人性的状态,自己要是真对小渔出手,那跟禽兽有什么区别! 他怎么可以对小渔有那种冲动。 但陆宜铭低下脑袋,闻了闻小渔身上的味道。 是香的,和梦里一样,跟普通的小狗味又不太一样,还有点甜。 自己清晨的生理反应更加明显了。 陆宜铭身体渐热,心却如坠冰窖。 完了,他好像真是禽兽! …… 小渔并没有发现陆宜铭的异样,就算陆先生早上穿衣服避开了自己,晨练也没跟自己用同样的器械,甚至出门前都没帮自己擦手,小渔也还是觉得陆宜铭有他自己的道理。 陆先生可能只是早起匆忙,没注意到而已。 甚至陆宜铭说今晚应酬,没空接他,小渔也不觉得失落。 陆先生连着来学校接他三天了,是该忙工作的,小渔也能理解。 小狗从不抱怨主人的怠惰,他甚至希望陆先生如果太忙的话,也可以暂时不顾自己,他是前一天被主人认证过的听话小狗,他能顺从的。 小渔就在这样轻松的心情里开启了一天的学业。 刚开学课程不算多,小渔除了两大节白天的课以外,下午都是空的,中午吃饭的时候,室友们商量下午做点什么。 他们选了同样的小专业又选了差不多的课程,课表还算统一。 大学生一空下来就想着玩。 本来大家都说好了去上网,结果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小渔好久没直播了,搞得大家都来了兴致,撺掇小渔下午播一场,看看成了网红以后,直播效果会怎么样。 室友们一个个都摩拳擦掌的,一个说帮他控评,另一个说帮他投钱,还有一个说给他当房管踢人。 小渔无缘无故被架了起来,一想自己反正也没事,课程作业都汇报完了,之前007和金建非打赏的礼物钱也够他买新相机的,只等月中提现。 自己反正也不用跳舞,那播一会儿就播一会儿吧。 他不光跟室友们说了自己不准备跳舞,还特地在绿书里找到007,提前跟对方说了一句自己准备直播。 对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已读。 小渔也不沮丧,继续说着得不到回复的话。 小渔】:我今天不跳舞,你别打赏啦!就算打赏我也不会下播的! 消息显示已读,却依旧没有回答。 招呼完毕,小渔检查完宿舍里的简单光源,确保手机里的自己形象得体以后,就点了开播。 他这一次不跳舞,所以穿着很是简单,连自己的小狗装备都没有带,一副只是上来跟大家聊几句的状态。 观众们很快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不停有弹幕在问。 弹幕】:主播什么时候跳舞? 小渔在镜头里笑得温和:“我今天不跳舞,只是来聊聊天。” 他粉丝数多,开播没多久在线人数就破了百,弹幕也滚得飞起。 他们听小渔这样说,当然也有人嘲。 弹幕】:舞蹈主播不跳舞,不会是被金主硬控了吧? 贺藏锋在群里给小渔弹窗发消息。 贺藏锋】:不用回带节奏的恶评 但小渔视线往旁边一转,冲贺藏锋摆摆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 随后,他直接念出了那条弹幕。 “被金主硬控……是啊,我一跳舞就被刷礼物,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所以我也不想再跳了,还是聊聊天吧,消停些,我也不用急着下播。” 他说着略带得意的话,但语气却十分真诚,仿佛真的在为礼物太贵重而烦恼。 弹幕瞬间炸开,好的坏的都涌了进来。 弹幕】:哈哈哈哈哈凡尔赛 弹幕】:装什么,卖笑的还装上了 弹幕】:人家有金建非了,看不上我们这点小鱼小虾的,怎么可能跳给我们看 弹幕】:我没听出来装啊,小渔不是实话实说吗?之前他都是被刷礼物太多才下播的啊,弹幕都没看过小渔之前直播吗? 因为信息太过混乱,小渔无法一一作答。 弹幕里一直有人在带节奏,说一些辱骂性的话语,部分被白怀林给屏蔽踢走了,部分则跟奚卓吵了起来。 在一片混乱中,小渔表情茫然,并不知道要怎么应对这样的场景。 明明之前人少的时候,弹幕都还挺友好的,大家难道不喜欢小渔吗? 这时,有一条弹幕滚过去。 弹幕】:主播不会被骂哭了吧?玻璃心当什么主播 小渔挠挠脑袋,漂亮圆眼里写满无辜:“我没玻璃心,就是弹幕太多了,我不知道该跟谁聊天。” 他语气真挚,让那些难听的弹幕都停了一瞬。 弹幕】:小渔好可爱,来跟姨姨聊 弹幕】:嘬嘬嘬 弹幕】:直播间禁止嘬嘬嘬哈哈哈哈 弹幕】:装什么装,你敢连麦吗 小渔歪了下脑袋:“连麦?怎么连?” 宿舍群里很快就有室友提醒他连麦就是跟粉丝打电话聊天。 小渔表示明白,当即在直播间里点头:“我可以连麦,没什么不敢的。” 一会儿后,还真就有个连麦信息发了过来。 小渔点击接受,电话那头立刻有了声音:“喂喂喂,听得到吗主播。” “听得到的。”小渔觉得新奇,眼眸都亮了起来。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连麦那头顿了一下:“我考考你,你会线性积分吗?” 弹幕开始狂笑。 弹幕】:这年头擦边主播也要被考考了 弹幕】:高等数学啊,太高等了 弹幕】:考高数测主播智商是吧 结果镜头里,小渔不光没觉得被戏弄,还翻出了一个本子,拿出一支笔,表情严肃,语气认真。 “你说吧,我试试看。” 弹幕】:? 弹幕】:说你装你还真装啊 弹幕】:主播是江大的,他可能真会 连麦那头的人也没料到小渔会应,只得硬着头皮抓过手边的高数课本念题。 题干还没念完,小渔的手已经动了起来。 一边动还一边嘟哝:“这题好像在XX版本的课本题库里见过,选C……” 没一会儿,小渔报出答案,还顺便把演算过程展现在了镜头前。 “是填空题吗?还是简答题?都没关系,你可以截屏看看过程,我这个算法应该不会扣分,能看明白吗?哪里不懂的话我再跟你解释解释。” 连麦那头一片沉寂,没人作答。 小渔没有停止说话,语气十分真诚。 “这题其实不太严谨,在这个部分容易有歧义……不过按照出题人思路,这样解是最优的,其实我还有另一种解法,适合做选择题用,你想学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他话还没说完,连麦已经挂断。 小渔一脸着急,举着本子:“你截屏呀!记得截屏!听懂了没有呀!” 自始至终,小渔都只是希望对方能学会这道题的解法,他甚至都不急于验证自己的答案是否正确。 在他的认知里,自己不会做错这么简单的数学题。 小渔低头去看弹幕,被那滚动的“卧槽”吓了一跳。 弹幕】:不是哥们你真会啊 弹幕】:有颜有身材有头脑,智性恋天花板 弹幕】:早就说了这哥们江大的,怎么可能不会高数 弹幕】:他好担心连麦那哥们学不会,哈哈哈哈哈他真的,我哭死 弹幕】:小孩哥,你从此是我哥,能教教我怎么算双十一满减吗 “你们说慢一点呀,我看不过来了。”小渔抿唇。 “大家学会了吗?没学会的话我再给大家看一下,可以截屏慢慢看。” 他说着,又举了一遍手中的本子。 “你们别光顾着笑呀,这题很经典的,我在好几个版本的题库里都做到过变形,要考高数的都好好看一下!” 弹幕】:哈哈哈哈哈哈第一次看到主播着急是因为我们不学高数 弹幕】:哥哥别做题了,做我的宝 弹幕】:没想到考考哥居然反过来被小渔教了 弹幕】:受不了了笑得好崩溃,擦边直播间秒变高数课堂,本宫的头好痛 在弹幕一片轻松愉快的氛围里,一个绿书终极一号点亮了直播间。 “绿书用户007”闪亮登场,他卡着小渔30级的牌子,瞬间占领小渔直播间榜一的位置。 弹幕有认出他的,隔空喊话。 弹幕】:007哥又来抓人了,是替金建非抓的吗? 弹幕】:下播下播下播 而在一片鼎沸声里,007并没有多话,他只留下一句。 绿书用户007】:教得挺好的,接着讲吧 弹幕】:??? 弹幕】:007哥也爱听高数? 弹幕】:大佬xp好特别 小渔看到007的发言,心落了地,还好,没被赶下播。 他眯眯眼,笑得礼貌又乖巧:“好,那我要不顺便给大家讲讲线性积分的基础概念吧?” …… 小渔上了一下午的高数课,直播间人数不降反增。 来学习的少,猎奇看热闹的多。 等他下播的时候,直播间人数破了千。 小渔也顾不上自己直播间里有多少人,自己又收了多少礼物,他带着室友们一起,翻习题,翻试卷,把大一学的高数内容都搬出来讲讲练练,倒是把考试重点全帮大家划清楚了。 下播后,还有好几个正在学高数的观众来感谢他的划重点之恩。 跟室友们吃过晚饭后,小渔心满意足,开开心心地告别室友,驱车回到庄园。 他到家的时候天已黑了好久,王湛告诉他陆先生已经回来了,正在卧室里。 小渔一路小跑去向陆宜铭的卧室,想要把自己今天直播的收获告诉自己的主人。 结果手一掰门把手,发现根本拧不动。 他又尝试了几次,秀气的眉头拧成一团,喉咙里发出一声疑惑的“嗯”。 就在小渔准备暴力开门的时候,陆宜铭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隔着门板,热度被降低好多。 听着清清冷冷,仿佛机器通知。 “小渔,去睡客房,以后我们分房睡。” 小渔:? 作者有话说】 小渔:直播好起来了,但回家天塌啦!!! 第64章 我尿床了 ◎躺下吧,我给你讲故事。◎ 小渔只觉得脑中轰鸣,一下子不知道该做怎样的反应。 “陆、陆先生?”他尾音带颤,叫人听着可怜。 “为什么呀?我做错事了吗?” 明明白天的时候还好好的,今天他还在学校度过了特别开心的一天,连007哥都没来扫兴,但为什么他做得这样好……陆先生却突然不跟他一起睡觉了呢? 小渔趴在外门板上,额头抵着冰凉坚硬的平面,声音细弱。 “我让你不开心了吗?” 与他相对的门板内侧,陆宜铭也正面对着他,手搭在与小渔心口靠近的地方,食指指尖轻轻敲击。 “小渔,不是你的问题,你现在是人了,我们不该再睡一张床的。” 陆宜铭也不想扫小渔的兴,但这是他早上就计划好的主意,本想着让小渔开开心心过完这一天再接受这件事,却没想到对方一听到这消息还是在难过。 小渔在那端急急开口:“陆先生,我可以不跟你睡一张床的!像之前那样,我睡小床……我睡狗窝,或者地上,我都可以的,别让我跟你分开,好不好?” “小渔。”陆宜铭加重了语气。 “我们也不该睡一间房了。” 门板那头安静下来,小渔久久不曾说话。 陆宜铭还在解释:“我们没有分开,我只是希望你睡客房,你该学会独立了,小渔。” 小渔垂下眼眸,长睫落了一片阴影。 “我有学着独立的……” 他都能自己上下学了。 门板外的声音实在可怜,陆宜铭心里发酸,明明他也没做什么推阻小渔的事,但听到对方失落的话语,他还是觉得不忍心。 要不然……还是循序渐进吧?总不能一下子把小渔推太远。 陆宜铭张张嘴,想说要不今晚再凑活一下,结果就听门外传来小渔吸鼻子的声音。 “我知道了,陆先生,那我去客房了。”小渔声音渐远,是真的在离开。 “晚安,陆先生。” 陆宜铭:…… 屋外的脚步声消失很久后,陆宜铭才有所反应。 他离开门边,回到床上。 这里残留着小渔的味道。 像在提醒他——他亲手把小渔给推开了。 陆宜铭低垂了眉目,看着床头柜上安然坐着的灰色小驴。 小驴软趴趴的,垂落脑袋,偏向陆宜铭的那只眼睛吊梢着,像在觑他。 他缓缓坐下,靠着床沿,指尖沿着床头柜往小驴的方向爬,最后触到了小驴的脑袋。 指尖点了点,小驴脑袋晃啊晃。 “他会想你吗?”陆宜铭声音喑哑,仿佛久不说话,喉间堵得厉害。 “他会想我吗?” 陆宜铭没怎么想就给了自己肯定答案。 他的小狗,肯定会想他的。 半小时后,陆宜铭放下并未翻动几页的书,摘了眼镜,叫灭了灯,蒙被入睡。 在他被布料包裹的同时,他用自己的臂弯包裹住了那只属于小渔的灰色小驴。 那上面有小渔的味道,淡甜香,好似小渔送自己的花朵味道。 仿佛只要这样,他就可以假装小渔还在自己身边。 陆宜铭在黑暗中蹙眉叹息。 他总不能一辈子这样躲着小渔吧…… 可不躲又能怎么样,承认自己对他有生理反应吗? 小渔会怎么想? 小渔会不会因为有自己这样的主人而感觉挫败? 陆宜铭抱紧了小驴,睡意却没增半点。 他愈发清醒,想到了一些人与事。 他想起自己十三四岁的时候,碰到过一个颇有见识的外教老师。 对方游历过多国,又是名校毕业,就职于著名金融企业,对方来给自己上课,教习外语只是顺带的,更多的是教他一些管理理论与金融知识。 课余时候,老师会热情地与他分享自己在各地游历时的所见所闻。 那种游历不同于陆家每个季度为他安排的旅行,而是深入到不同文化内部、感受彼此脉搏的体验。 老师身上那种属于自由的感觉让青春期的陆宜铭心驰神往,连带着对方的课也上得格外认真。 直到那天课间,陆宜铭抽空与钻进教室的小渔玩耍的时候,老师捧住了他的脸。 老师说:“Ethan,你知道吗,你的眼睛很漂亮。” 那是陆宜铭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让人向往敬畏的老师,也只是一个动物。 在自由和智慧的表象之下,藏着他世俗的心脏,一颗雄性的心脏。 陆宜铭当即就躲开了老师的触碰。 他往后退,站起身,自上而下盯着蹲在原地的老师,语气沉静而严肃,像父亲要求的那样,带着陆家人的倨傲:“如果你能藏好,或许你会成为我最尊敬的老师之一,但你就像个动物一样闻到肉味就会露出本相,真是丑陋。” “你不该碰我的。” 对方似乎想要解释。 但所有的解释都被挡在了小渔护主的吼叫声后。 那天以后,陆宜铭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男人。 时隔多年,陆宜铭再次想起这个人,居然站在了对方的位置上。 小渔看待自己,会不会就像当年的自己看待老师一样? 光鲜的假面被剥离开,露出内里丑陋的一面,人一旦沾上情-欲,就会发出腐臭,药石罔效。 陆宜铭重重呼吸一口,小驴被他捏得太紧,发出一声突兀的“哔叽”,像在嘲笑他的世俗。 他从不否认自己普通而寻常,但在小渔面前……在小渔面前,他不想那么不堪。 就在死寂即将贯彻黑暗的时候,一声小狗叫打碎了他的思忖。 陆宜铭恍惚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的手机正躺在不远处,发着荧荧的光。 ——小渔发来了消息。 灰色小驴发出三声哨响后,陆宜铭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速度很快,仿佛刚刚那个捏着玩具纠结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陆宜铭跪坐在床头,捧着手机,连灯都来不及叫开,就任凭手机的光照进了他眼里。 他点开聊天软件的页面,略过其他人的信息,只点置顶的那位。 池渔】:陆先生,我睡不着 低低的笑声突兀地漾在黑暗中,沉闷的空气都流通起来。 陆宜铭看着手机里的消息,输入法打开又关上,打上几个字,又删掉,再打上字,又删除。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小渔盯着那一串“对方正在输入中”都有些眼酸了,聊天页面上滚,新的消息应声而来。 陆宜铭】:要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吗? 小渔歪着脑袋。 池渔】:怎么讲? 陆宜铭的视频通话邀请发了过来。 小渔连忙接受,刚一接通就黏黏糊糊喊了起来:“陆先生……” 视频里的陆宜铭坐在床头,怀里抱着大头怪,眉目在暖色灯光下显出柔和,像小渔记忆里的池妈妈。 好暖和的感觉。 “躺下吧,我给你讲故事。” 陆宜铭声线很低,是适合念童话的语调。 平日里的强势荡然无存,仿佛在小渔面前,他只是一个关爱孩子睡眠的长辈。 小渔顺从地躺到了床上,被子蒙过半张脸,他侧躺着,与手机面对面。 从陆宜铭的视角看去,仿佛跟小渔躺在同一床被子底下,抵足而眠。 “陆先生。”小渔话语尾调很拖,已经是累极的意思,但他眸中依旧熠熠生辉,坚持着要听陆宜铭说话。 “我躺好了,你讲吧,我努力睡觉。” 陆宜铭抿了下唇,想说你这模样好像不需要听故事也能睡。 小狗的睡眠他还能不知道吗,睡得比谁都快,质量比谁都好。 但陆宜铭还是没有出口,他竟在珍惜这跟小渔打视频电话的机会。 “嗯……” 他正要开始,忽听小渔又开口。 “陆先生,如果一会儿我睡着了,可以别挂断电话吗?” 陆宜铭看着屏幕,没有作答。 小渔等了会儿,努力撑开眼看向镜头。 他眸中蒙了层雾,可怜得像是要哭。 陆宜铭滚了下喉结,怀里的灰色大头怪发出一声“哔叽”。 最终在小渔再次发问前,陆宜铭给了肯定答案:“好,我不挂。” 陆宜铭真给小渔讲起了童话故事。 他阅读过的儿童读物不多,稍微大一点他就开始念时报了,那些童话书于他而言是父母赏赐闲暇才能阅读的闲书。 所以里头的每个故事他都记忆深刻。 如今说给小渔听,再合适不过。 他低低的声线通过电话设备传递到小渔身边,哪怕经历了压缩和变形,也依旧好听。 挠得小渔耳朵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 小渔闭着眼,手机就放在另一个枕头上,听着陆先生夜间的声音,好像他就陪在自己身边一般。 他心满意足,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陆先生虽然拒绝了跟他一起睡觉,但至少为他开了后门,让他能听着声音入眠。 陆先生真好。 而且,陆先生讲的还是忠犬小九的故事。 小渔睡得很快,镜头里虽然没有他入睡的画面,但平缓的呼吸声昭示了他的休憩。 但陆宜铭并没有结束自己的故事演讲,他讲到了结局。 “最后,小九和他的主人,爱德华先生,幸福而愉快地生活了一辈子。” 陆宜铭说到这里,看着镜头里的天花板,听着小渔的呼吸声,忍不住勾唇轻笑。 “真好哄睡,傻狗……” “小渔和他的主人,陆宜铭先生,也会幸福而愉快地生活一辈子。” “晚安,小渔。” 没有人回应他。 但在静谧时,似乎响起了一声轻浅的咂声。 用作回应。 …… “陆先生……陆先生!” “陆先生!!!” 陆宜铭仿佛听到了小渔的呼唤声,在迷迷糊糊中,他伸手抱向床的另一边。 但除了扑空,他一无所获。 陆宜铭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昨晚并没有跟小渔一起睡。 他们分房了。 只是他还来不及为此失落,就听那连了一晚上麦的手机里传来小渔持续的呼喊。 “陆先生!陆先生!” 陆宜铭握住手机,半睁着眼去看屏幕。 屏幕里的小渔一脸着急,眉眼下垂,耳朵鼻尖嘴唇都透着赤色。 “陆先生……”小渔见到主人醒了,焦急的声音软了下来,变成了委屈。 “我好像尿床了。” 作者有话说】 陆宜铭:? …… 孩子哄睡要管,孩子尿床也要管,陆总的爱情提前变质成母爱 第65章 只教一次 ◎小狗隐私不容侵犯◎ 作为小狗,小渔从几个月大的时候就学会了憋尿和定点上厕所。 作为人,小渔也知道自己这种二十岁的小伙子不该尿床。 这件事于人于狗,都很值得羞愧。 因此他在陆宜铭面前虽然焦急,但也很愧疚。 他也知道自己瞒不住,从一开始就不想瞒,告诉陆先生,总比对方亲自发现要好。 小渔耷拉着脑袋,等待主人发落。 小时候学不会定点尿尿,可是要被挨凶警告的。 小渔以为,陆先生一定会跟教习自己的教官一样,好好斥责自己的不受控制。 但他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陆先生的批评,而是——等到了黑屏。 陆宜铭主动挂断了视频电话。 小渔:?! 陆先生这是气到不愿意见自己了?! 小渔心底泛潮,又懊恼又失落。 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总让陆先生生气…… 但下一秒,他就听到了自己房间响起敲门声。 四声响后,陆宜铭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小渔,我进来了。” 陆先生要进来,小渔忙不迭拉过被子,想要遮掩一下自己的不堪。 但转念一想,陆先生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对方说不定就是为了解决问题来的,遮掩有什么用呢。 他的手停在半空,整个人看起来都很僵硬。 陆宜铭关上客房门,顿了一秒后还是选择了反锁这道门。 随后他才正式进入小渔屋内。 他看到那张惊慌失措的脸的瞬间,就脱口而出:“没关系,我在,别怕。” 谁知道小渔眼眶红得愈发厉害,像是要哭。 “陆先生,对不起……” 陆宜铭短暂地蹙了下眉,随后松开,话语温和却强势:“不是你的错,不需要道歉。” 他靠近小渔的床,目光落在事发部位。 确实有湿漉漉的痕迹,就像尿床一般,但濡湿的面积不大,也没渗到床单上,看起来又不像是真的。 陆宜铭坐到床边,安抚地摸了摸小渔的脑袋。 在碰到那颗毛绒脑袋的瞬间,他闻到了空气里淡淡的混着皂角味的腥味。 陆宜铭瞳孔骤缩,手上动作暂停。 几个呼吸后,他终于恢复正常,与此同时,他的耳朵也跟小渔一样泛起了红。 “小渔,听我说。”他指尖流转往下,轻轻捏住了小渔的耳垂,呼出一口气后才道。 “你没有尿床,这是……成年男性的正常生-理现象,你只是太久没自己处理了。” 小渔那双湿润的眼睛里带着迷茫:“什么处理?” 有关生-理方面的常识,原主并没有在记忆里保留多少。 陆宜铭忽觉嗓子发痒,低低哑哑,好似引诱。 有些话未经大脑处理,就已经说出了口。 “你不介意的话,我教你。” …… 浴室里水声不断,浴缸里的气雾氤氲了视线。 陆宜铭不顾麻烦,和衣坐在浴缸里,稍仰着头,他能感觉到自己鼻息温热,身体比以往更烫,但他的手依旧平稳,往前往上,勾住了小渔的裤腰。 他声音喑哑,被水汽浸满湿度。 “坐过来,小渔。” 光着膀子的小渔淌进水中,浴缸满溢,水声扑腾。 小渔背对着陆宜铭坐了下来,还没坐稳,就感觉腰被钳住,硬生生被拖着往后倒。 他跌进陆宜铭怀里,被人隔着布料包裹住。 好热,水温好高,小渔张嘴喘着气,在水里也有了出汗的意思。 小渔的发梢沾了水雾,尾部簇成一团,黏黏糊糊地贴在陆宜铭胸口。 他感觉陆先生的呼吸就在自己耳边,一声沉过一声,每一声都像是叹气。 “陆先生……” 小渔半仰着头,手不自抑地掐上陆宜铭的手臂。 “水温太高了。” 陆宜铭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垂传来,很近,导致有些失真。 仿佛天边声响,广布福泽,威严照人。 “别紧张,小渔。水温低了容易感冒,你放松些就好。” 偏偏那声音低软,像是诱哄。 “会舒服的。” 水声渐渐有了节奏。 小渔的呼吸却相反,时断时续,像是偶尔会忘记这件事。 他的身上被水温烘成了红粉色,面颊鼻尖红晕秾丽,只是好似全然不知道一般,只顾着自己失神。 “陆先生……” 陆宜铭眼眸低垂,死死盯着小渔的表情。 只要小渔这时候能分神去看他,就会发现自己的主人其实并不清白。 他眸色晦暗,贪欲肆无忌惮。 但他知道,小渔不会在这种时候看自己。 他像一个卓越的捕手,眼瞧着猎物被自己越圈越紧、却毫无被围困的意识—— 只是很奇怪,他心里没有半分得手的欢愉,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焦灼与空虚。 如果…… 如果小渔这时候能看自己一眼就好了。 他想知道,小渔是会感到害怕,还是跟以往一样顺从应和。 可当小渔的呼声再次响起的时候,陆宜铭竟下意识收敛了自己盯着对方脖颈与喉结的视线。 他这样胜券在握的捕手,竟也有先行退缩的一天。 陆宜铭低下头,唇吻落在小渔耳畔,假装自己心无杂念:“怎么了?” 小渔的声音断续而破碎:“我、我好像……” “嗯。” 陆宜铭暂停动作,在小渔失神的时间里抓过他紧攥自己衣袖的手,合握住。 “我只教这一次,小渔。” …… 小渔软在陆宜铭怀里,呼吸很重,身体也随着呼吸起起伏伏。 陆宜铭垂下头,到底还是不可抑制地吻了吻小渔发顶。 他心里想,禽兽就禽兽吧,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在小渔面前失态了。 …… 十六岁那年,陆宜铭在旧书房的老书里翻到了一箱成-人杂志。 在那之前,他接受的所有性-教育都是端庄的,科学的。 从那天后,他才知道原来人体也是丰富的,美妙的。 成-人的世界并不一成不变,人的欲-望表达也可以不高雅,甚至不文明。 陆宜铭就是在那个时候学会了自-渎。 有天他在自行解决的时候,一时失误忘记了关门,导致听到水声的小狗循着声音找到了他。 他还记得那时小渔茫然的双眸,似乎很不理解主人坐在水里半天不出来的行为。 陆宜铭背过身,快速处理好了自己的紧急情况。 随后,他有些懊恼地从水里出来,披着浴袍蹲到小狗面前,装模作样地对小狗解释。 “人类、也只是动物而已,有自己的生-理需求很正常,就像你、你也会有的。” 小狗当时仰着脑袋,冲他微笑哈气,一副根本没听懂的样子。 陆宜铭抿唇,脸上红晕更加明显。 他其实知道的,小渔不会有发-情的情况出现,小狗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做过绝育手术了。 但或许是出于少年意气,他还是翻过了小狗的肚皮。 “不行,我都被你看光了,你也得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一人一狗玩闹在一起,最终人也脏了,狗也湿了毛。 陆宜铭还因为耽误早课被罚了禁闭。 但这段记忆始终留在陆宜铭脑海里,此时此刻,他看着喘息不停的小渔,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当年的小狗,居然真的变成了人,就在自己怀里。 他收拢手臂,把小渔抱得更紧了些。 他终于还是把当年小狗看光自己的债给讨回来了。 …… 一会儿后,小渔坐在洗手台上,低下头,任由陆宜铭为自己吹脑袋。 洗发水洁净的味道盖过了那点微不足道的腥味,小渔感觉自己身上甜甜的,是刚做完美容的喷香小狗。 或许是因为刚刚的亲密接触,他现在很依赖陆宜铭。 看对方站在自己腿间,就忍不住勾着陆宜铭的浴袍带子,把人往自己的方向又带几寸,两人几乎贴着。 他耳朵上的红晕始终没褪去,捎带着眼角也泛红,一片水色。 “陆先生,谢谢你……” 陆宜铭被小渔的话挠得心头发痒,但他问心有愧,今天这一出自始至终都是他的安排,他哪敢心安理得地接受道谢。 而且根本就是他在受益——没这一出,他哪能揩到小渔的油呢。 陆宜铭沉默着继续为小渔吹头发,什么都没有回答。 当那些柔软的发丝在他手下变得干燥以后,吹风的声音停下,小渔从低头变抬头,眼角被刘海压着,依旧带着无辜。 陆宜铭忍不住想,要是能跟小渔更亲密些就好了。 他两手垂落,扶着台板,半仰着头,与对方四目相对。 声音喑哑,他不否认自己特地压了声。 “怎么谢我,嗯?” 小渔吸吸鼻子,看起来是真的在想这个问题。 随后,他握住陆宜铭的右手,两人指尖勾缠,热度交换,还真像一对情侣,做任何亲密的动作都不算意外。 但陆宜铭能看出来,小渔那双湿漉漉的眼眸里没半分情-欲,全是真诚的感激。 “陆先生,我、我真心地感谢你。” 小渔说着,把陆宜铭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像是起誓。 “我已经学会了,以后保证不再尿床。” 陆宜铭:…… 陆宜铭无声地笑起来,心里那点想要得寸进尺的心思全都消散。 他在指望什么呢,小狗怎么会懂自己的意图。 于是他视线柔和,看着小渔垂下脑袋把玩自己的手,不想抽走:“咳……真的学会了?那展示下学习成果?” “展示不了了。”小渔语气轻松,仿佛只是说着自己肚子饿了之类的话。 “现在好像起不来了。” 陆宜铭“噗”一声,笑了出来。 小渔并没有跟着他笑,只是宝贝似的捏捏他的手,忽然动作顿住,点了点陆宜铭右手背上一个小小的疤。 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那曾经有过伤口。 “这是怎么弄的,陆先生?” “那个啊。”陆宜铭也缓了语调,说得轻松。 “被某只小狗咬的,以前想翻那只小狗肚皮,结果就被啃了一口。” “从那以后,我就知道了。” 陆宜铭轻笑着,说出结论:“小狗隐私不容侵犯,是吧小渔?” 作者有话说】 陆总:小狗隐私不容侵犯,但小狗变成人了以后就不一定了 第66章 不能失去 ◎你们该怎么赔呢?◎ 小渔几乎瞬间就理解了陆宜铭的意思,但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多年前咬陆宜铭的事了。 他把那只手拉过来,放在自己眼前,轻轻地回答陆宜铭。 “是陆先生的话……就没关系。” 在陆宜铭面前,他可以没有隐私。 陆宜铭怔愣了下,眼眸垂落,内里欲-望翻滚,却不叫任何人看清。 “以后别说这样的话,小渔。”他话语的尾音往下掉,仿佛叹息。 “会让人误会的。” “什么,陆先生?” “没什么。”陆宜铭从小渔手心里抽出了自己的手,话音恢复沉静,表情也没有任何异样。 “再休息下吧,今天不是要去爬山吗?晚点我送你去犬首山集合。” 他说着,转身走向浴室门,脚步不停,毫无留恋。 …… 陆宜铭在家里陪着小渔看护了许久的花花草草,下午的时候才出门。 他亲自送小渔到了犬首山脚下,道别的时候还特地吩咐:“日头下山以后就把羽绒服穿上。” 小渔乖巧点头:“我记住了,陆先生。” “休息的时候给我发消息。” “好,陆先生。” “要是出意外了就给我打电话。” “可是……你一会儿不是要去谈判吗?” 陆宜铭并没有对小渔隐藏自己的行程,自己要亲自去为丰勉准备了一年的项目谈判这事儿小渔是知道的。 “我不会关机,有事尽管给我打电话。”陆宜铭揉揉小渔的脑袋,说得风轻云淡。 “不耽误我拿项目。” 于是小渔放下心来,继续点头:“我知道了,陆先生。” 两人道别后,小渔先是跟自己的室友们集合,再跟新班级的同学集合,众人一道,上了犬首山。 如陆宜铭所说,犬首山开发得并不全面,单看他们走的路就知道,全是凹凸不平的石阶,脚踩上去不知道是在按摩,还是在受刑。 小渔跟室友们走在一起,还没走出二百米,大家已经开始面目狰狞。 “大周末的,不好好睡觉上网,来这里受罪……我是真他爹的有病!”奚卓一急,啐了自己一口。 白怀林喘着气:“别骂了别骂了!” 贺藏锋倒是还保持着理性,没有崩溃:“坚持一下,我们已经走完十分之一的路程了,后面的路会更陡峭,保存体力吧大家。” 室友们:? 怎么听完鼓励的话更想亖了? 他们扭头去看池渔,才发现这个人明明背着大包,一身负重却依旧步履轻松,手上还端着手机,走走停停,这里拍一下,那里拍一下,一副闲庭信步,真来山上溜闲来的模样。 室友们的表情更加狰狞了。 “渔哥你不累吗?” 小渔扭头看他们,呼吸平缓,面色如常:“这不是才走了一点路吗?还没到累的时候吧?” 得益于他的健身习惯,小渔在爬山这个项目上十分自如,这么平缓的路还没爬楼机给他的压力大。 室友们看着他爬山时被运动裤布料勾勒出的腿型,哪怕隔了一层也还是能看清肌肉的痕迹。 他们不禁疑惑。 上帝到底给池渔关了哪扇门?罗生门吗? …… 好在犬首山半山腰有个休息点,在班长的组织下,他们会在这里喘气修整一会儿。 日头残余不多,暗蓝的天幕压下来,把众人的脸都抹成了夜色,与背靠着的山林融为一体。 大家在平台上歇息,小渔邀请室友们一起去平台边缘往下看看,落日后的山色寂寥得独树一帜。 但室友们要么累得不行只想坐着,要么恐高不敢往下看,小渔只好自己一个人来到边缘扶手处,顺便给陆宜铭发消息。 池渔】:陆先生,我们到半山腰了,这里信号不太好,图片发不出去,等我回去再给你看照片 陆宜铭的消息十几秒后才显示出来。 陆宜铭】:好 小渔手肘撑在扶手上,身子一晃一晃的,显出欢愉。 池渔】:陆先生上谈判桌了吗? 陆宜铭】:快了,整点开始 池渔】:紧张吗? 陆宜铭】:不紧张 过了会儿后,这句“不紧张”被撤回,陆宜铭发了条新消息过来。 陆宜铭】:紧张的,你有什么缓解的办法? 小渔来了劲儿,看来陆先生是太过紧张了,连说话都颠三倒四。 池渔】:能打电话吗陆先生?我电话跟你说 陆宜铭的网络电话很快就打了过来,小渔连忙接起来。 “陆先生!我在半山腰的平台上,你能听到风声吗?呼呼的!” 陆宜铭坐在休息室里,身旁坐着的都是面容严肃准备谈判的下属。 房间里格外肃穆,只有他还在发出轻松的语调——显得格外特别。 “听到了。”陆宜铭压着声,尾调带笑。 “手机拿近些,我快听不清你说话了。” 下属们听到声音,面面相觑,有些讶异。 他们老板还有这么温柔小意的一面呢? 小渔连忙把手机按在自己耳边,嘴几乎要贴上收音孔:“这样呢?陆先生。” 陆宜铭的轻笑声从听筒传来:“嗯,听得清。” 小渔这里信号不太好,听到的声音有些断续,但也不妨碍他自说自话。 “别紧张陆先生,你只要想着你自己要做的事情,其实就不会那么紧张了,别怕被别人盯着看,把他们都当成是王阿姨庄叔叔那样的人,他们都在认真听你的话,所以一定要讲清楚才行!” 陆宜铭听着小渔的话,忍不住想。 他能当着上千个观众的面平静地讲高数题,就是因为认定了大家都在认真听讲,所以想要把题都讲清讲透吗? 陆宜铭勾起唇角,笑得无声无息。 这样认真的小狗,难怪从不紧张。 陆宜铭久久没作答,倒是让小渔着急起来:“陆先生!你听到了没有!是不是我信号不好呀,你听到了嘛?!” 信号是有点不好,断断续续的,但陆宜铭也全听到了。 他等小渔急问完才回答:“听到了,很有用,谢谢你。” 电话那头的小渔嘿嘿笑起来:“不用谢不用谢,我为你分忧那是应该的!” 陆宜铭也被小渔逗笑,真是外出念书以后学到新东西了,连这些漂亮话都会说了。 小渔喜滋滋的,还想要跟陆宜铭多聊点,还没开口就感觉自己后方有人在靠近。 是有人也想来边台看风景吗? 他看着黑黢黢的山,腹诽这里其实已经没有什么风景好看的了,他们会失望的。 小渔往边上靠,想把位置给人让出来。 结果身后那几人散发出的压迫感越来越重,越走距离小渔越近。 陆宜铭听到小渔沉默,问了一声:“怎么了,小渔?” “有人过来了,我让一下他们……啊!!!” 小渔的声音陡然拔高,与前头的轻快语调截然相反。 “小渔?” 陆宜铭眉心蹙起,有些不好的预感。 “小渔?喂?” 电话那头的人声再也没响起,取而代之的是呼啸的风声、与杂物碰撞的声音,最终一声利响,随后是“嘟嘟嘟”的通话结束音。 陆宜铭瞬间站了起来,看着自己手机上显示的“对方信号不佳,通话已断开”,有些恍惚。 身体开始发冷,他点击回拨,但很快消息提示就来了。 “对方已关机”。 他又尝试了好几次,都以被通知对方关机而告终。 无奈之下,他点开了小渔室友的聊天页面,发送消息询问,等了几十秒无果。 他又尝试给贺藏锋打电话,但得到的结果还是一样——拨通了但没人接。 陆宜铭浑身冷透,仿佛回到了不久之前,自己得知小渔误食巧克力正在抢救的时候。 那种无力感攫住他,只剩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叫嚣着。 ——你不能再失去小渔了。 …… 犬首山的半山腰休息点,奚卓骂骂咧咧地把手机塞进书包里,表情不悦:“这什么破地方!网都没有!” “你可以像小林一样,玩点不用网的单机小游戏。”贺藏锋语意轻松,安抚着室友。 “才不玩!没意思!锋哥,你怎么也不看手机?” “我从三分之一的地方开始就没网了,不挣扎,现在的手机没网络没信号,什么都做不成。” 奚卓应了一声,表示赞同:“诶不对啊,小渔怎么就有网呢?我刚还看他跟人打电话。” 贺藏锋探头出去,看向小渔:“是吗?哦我想起来了,他手机好像是通信很好的那个牌子,还是最新款。” 奚卓羡慕地“啧”了一声:“真好,等我有钱了我也……” 他的感叹被贺藏锋打断:“那些人围着小渔干嘛呢?你看看,是不是苏天磊他们宿舍的?” “欸?” 听到话的奚卓和白怀林连忙转头过去看,发现原本小渔站着的地方确实多了好几个人,暮色渐浓,他们分辨了一会儿才认出确实是苏天磊他们围着小渔。 几个人连忙奔到小渔身边,想为他们宿舍的人撑腰。 被苏天磊几人围在中间的小渔红着眼眶,呼吸比爬山时还要重,他瞪着眼前的人:“你们故意的?” 故意靠近,故意碰撞,故意打落他的手机。 那可怜的手机被黑暗吞噬,再也不见踪影,手环已经跟手机断开了连接,小渔心知肚明,就算找到手机,估计也只能得到一堆废铁。 他咬着牙根,心里生出烦躁——他还有照片没给陆先生看呢! 苏天磊为首,那几人困着小渔,人多势众。 “都说了是不小心的,你怎么就不信呢。” 苏天磊摆了摆手,叫停室友的解释,他眉目含笑,与小渔对视:“是我们一时失误撞了你,这样吧,下山以后你把手机型号告诉我,我赔你个新的,或者你想要别的款也可以,我有点人脉,再难抢的机型我都能搞到货。” 小渔看着眼前言笑晏晏的几人,并没有从他们身上感觉到丝毫善意。 他沉下眉眼,唇线压平,周身带着阴冷的怒气,与平时的快乐小狗完全不同。 就算他声音不重,也字字沉闷,显出极大的不悦。 “赔?” “那我为陆先生拍的照呢?我与陆先生的通话呢?我与陆先生无法联系而产生的后果呢?” 小渔眼眸里闪动细晶,宛如火光,点燃了夜色。 “你们该怎么赔呢?” 作者有话说】 你说你们惹他干嘛! 第67章 共同呼吸 ◎我来找你。◎ 小渔的室友们赶到边台的时候,看到的正是他与苏天磊他们对峙、面色极为阴沉的一幕。 看到小渔的样子,就算是与他相熟的室友都愣了。 那个向来乐乐呵呵、从不对人疾言厉色的小渔,居然也会有火气这样旺盛的一面吗? 苏天磊一行人见人恼怒,倒也不怕,他们人多,难道还怕池渔反扑吗? “大不了等明天下山以后,我找人上来搜查一下……” 小渔死死盯着对方:“我现在就要我的手机。” 苏天磊也面露不悦:“你总不至于让我们现在去帮你找吧?” “不用。”小渔双拳握紧,破开几人的包围圈,路过苏天磊时,还与对方的肩膀相撞,发出一声闷响。 “我自己去。” 苏天磊“哎哟”一声,捂着自己肩膀,眉头拧得难看,显然是被撞疼了:“你什么意思?是不是想动手?” 他丝毫不在乎池渔当下的情绪,只顾着为自己的疼痛叫屈。 苏天磊带着自己的人,快步又想围住池渔:“话还没说清楚呢,你走什么走?啊欸!!!” 他的尾音高高吊起,显然没料到池渔会突然回头。 衣襟被一只有力的手死死缠住,苏天磊不受控制地往前踉跄一下,随后又顺着力道的方向被迫往上,他仰着脑袋,看见池渔那张脸上没半分往日的和气,只剩愠怒。 他开始怕了:“池渔,你、你能不能讲讲道理?” “跟我的手机去讲道理吧。”小渔松开手,把人往后一推,苏天磊柔软无力地摔进了室友们的包围圈里。 “别挡我的路。” 小渔并没有跟人动手的意思,他也不会真的对人进攻,他只是想让那些碍事的人安分些,别那么不懂礼貌,惹狗厌烦。 苏天磊他们一行人倒是真的不敢再上来找小渔了,这人丢了手机以后气场陡变,像是被什么东西夺舍,以前看人总是笑嘻嘻的,以为是个软包子,没想到他还有这样不好惹的一面。 但小渔的室友并不这么想,他们急忙跟上小渔往山下走的脚步,忍不住拉他:“小渔……渔哥……冷静一点,现在天黑了,这山大得很,很多地方还没有路,你怎么可能找到手机?说不定还会遇到什么危险,别去了吧!明天天亮了我们再陪你去!” 小渔脚步不停:“不行,我要找到手机,陆先生联系不上我,他会担心。” “但你摸黑进山,我们联系不上你,我们也担心啊。” 小渔停顿了一下,话语轻了一些:“陆先生跟你们不一样。” 他是主人,他是小渔永远的伙伴,跟室友怎么比呢? 室友们一时无话可说,虽说池渔说的是真话,但听他这么说,还是稍微哽了一下。 三人合力拉住小渔,两人抱着小渔两只胳膊,一人抱着小渔的腰,硬生生拖住了他前进的步伐。 “小渔!”贺藏锋在紧急情况下开了口。 “等到了山顶、有了信号以后,我帮你联系陆先生行不行?他们说山顶信号会好些,到时候一定能联系上的。” “是啊是啊,渔哥你别往山下跑了,我们是集体活动,如果你真的要去找手机,那我们就得全班陪你去找,到时候碰到危险,就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 “你真要走,我现在就跟班长说,我们要下山去找手机。” 小渔:…… 小渔慢慢收了力道,室友们却不敢放松,依旧牢牢地拽着他,根本不给他再往前走的机会。 他表情柔和下来,眉尾下垂,露出几分颓然。 “我知道了,你们松手。” “你先说你知道什么了,我们才敢松。” “我不会往山下走的,也不会让你们跟着我去冒险,放心吧,松手。” “真的?” “真的。” “你保证!” “……我保证。” 他们松开手后,正好班级修整完毕,大家准备再次出发。 贺藏锋找到班长,说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众人一听,难免议论。 好好的班级破冰活动演变成这样,班长也很不乐意,但他只能招呼大家继续往山上走,并特地跟小渔承诺,明天下山以后会帮他一起找手机。 小渔眼看着来安慰自己的人越来越多,为了不扫大家的兴,也没再提要离队的事。 他被簇拥在人群中间,还不时有人问他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吃东西。 小渔受宠若惊,知道大家是可怜自己掉了手机,情绪也渐渐平复,不再显得垂头丧气的。 倒是苏天磊他们,虽然也在人群里,但同学们对他的态度像是变天了似的,再也没人主动跟他们搭过话。 几人恨恨看着前头被同学们围住的池渔,忍不住骂他颇有心机。 受欺负以后的反击方式居然不是还手,而是去找手机…… 他们之前还以为池渔装可怜只是偶然,却没想到这回又被狠狠摆了一道。 玩不过!真的玩不过! 不知过了多久,等众人都累得快喘不上气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山顶的营地。 虽然营地里设施简陋,小卖部里卖的东西还溢价,但好歹是个可以歇脚喘息的地方。 营地没有酒店,大家都得在外头露营,从小卖部里领了睡袋以后,大家按照宿舍分配了帐篷。 小渔占着分配给自己宿舍的帐篷,手里拿着三部室友的手机,眼看着那信号一部比一部差,心里有些忐忑。 不会还是联系不上陆先生吧? 他拿贺藏锋的手机给陆宜铭打电话,没信号,打不通。 拿奚卓的打,打不通。 拿白怀林的打……好消息,接通了,坏消息,对方已关机,电话呼叫转移,打去了蒋澈那里。 蒋澈接到外地号码的陌生来电时还觉得奇怪,纠结了好半天才没有拒绝。 “你好,丰勉集团总裁办,请问有什么事?” 小渔从那断续的声音里分辨出了蒋澈的音色,连忙应答:“蒋助理,我是小渔!” 电话那头的声音兴奋起来:“池先生!太好了你没事!你现在在哪里?我派人去找你。” “我在山顶的营地,不用过来找我,等你们上山可能真得天亮了。” 蒋澈的声音彻底放松:“哦哦好的,你没事就行,请问之前联系不上你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我手机掉下山了,山腰又没信号,到山顶勉强才能打通你的电话。” “好的,我明白了,我会准备好新手机的。” 蒋澈的效率小渔心里一直都清楚,他现在担心的已经不是手机的问题了,而是陆宜铭。 “蒋助理,陆先生呢?怎么我给他打电话就关机了?” 正常来说,陆宜铭的手机二十四小时待机,不可能有关机的一天。而且陆先生答应过自己不关机的。 蒋澈在那边“呃”了一声,声音拖沓起来。 “是么……陆总关机了呀……” 小渔立刻感知到了不对劲:“他怎么了?” 电话那段静了几秒,就在小渔以为信号中断了的时候,才继续有蒋澈的声音传来:“陆总进了山,去你终端信号断开的地方找你了。” 他并没有把救援队以天黑不好开展活动为由拒绝进山、陆宜铭选择自己闯山找人的消息透露给小渔。 即便如此,小渔还是感觉这些字自己明明都听得懂,但怎么组合在一起就这么陌生呢? 他总结了一下:“陆先生进山了?犬首山?” “是的。但不用担心,他带了卫星电话,目前还跟我们保持着联系,手机可能是因为续航的问题没电了,我会通知陆总你的消息的,池先生,请你放心。” 跟蒋澈断开通话后不久,小渔就接到了陆宜铭的电话,对方是来跟他报平安的,甫一接通,那温和沉静的声音就占满了小渔的耳朵。 “小渔,我在,已经找到你丢失的手机了,摔得很惨,难怪会没有信号,我会带它回去修复的。虽然蒋澈说你没事,但还是想亲耳听听你的声音,怎么样,没受伤吧?” 小渔的三个室友正一人端着一碗泡面围着他,一边吸溜面条,一边看小渔缩在帐篷角落里,扁着嘴红着脸,一副受了委屈要哭不哭的样子。 很快,小渔带着鼻音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我没事,陆先生,你一会儿就下山了吗?” 电话那头的人很快就听出了异样:“别哭,小渔,没事的。既然找到了手机,我就准备下山了。” “让你担心了……” “是啊,好一阵担心,不过也正常,谁让你是我的……人呢。” 陆宜铭这一次并没有称呼小渔为“狗”。 小渔的手撑着帐篷的底面布料,感受这座山的气息。 在这同一座山里,陆先生跟他一起呼吸着。 冰凉的布面像陆先生裸露在外的肌肤,给了小渔些许安定。 直到下一秒,他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了轻轻的抽气声。 如果不是因为他耳朵够尖,那声音或许会被误判成信号不畅带来的失真。 小渔的心再次悬浮起来:“陆先生,你那发生了什么吗?” 陆宜铭声音很沉,明显在隐忍:“没什么,我该挂了,你好好跟同学玩吧。” 小渔站了起来,但囿于帐篷高度,他不得不弯腰,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你给我个大概的位置,我来找你。” “小渔,听话。” “你不告诉我,我就进山里乱找。” “小渔……” “陆先生,告诉我。”他语气生硬,完全不像是平日里听话懂事的小狗。 …… 小渔问白怀林借了手机,抱着自己的羽绒服就要下山。 室友们又跟傍晚时一般拦他:“天已经彻底黑了,别闹了小渔,明早再下去吧。” “是啊是啊,陆先生他神通广大,都能打卫星电话了,肯定有人接应的,你就好好歇着吧,别折腾了。” 但小渔皱着眉头,轻声嘟哝:“但他受伤了。” 主人受伤,他再怎么说也该陪在主人身边的。 “现在只是他受伤,一会儿你下去,可能就是你们一起受伤了,得不偿失啊小渔!” 小渔抬起眼皮,眸子里一片晶亮,他抿了下唇,平时浅淡的唇色此刻被夜间凉气冻得通红。 他背对着帐篷顶端摇摇晃晃的小灯,身形萧瑟,看着决绝。 “我知道有更安全的办法,我也知道陆先生身边会有其他人保护他的,但他既然选择了孤身一人来找我……我又怎么会怕孤身一人去找他。” “我不想让陆先生觉得,我比不上他对我的好。” 作者有话说】 室友们:疯子!两个疯子!大精神病和小精神病! 第68章 可以帮你 ◎需要我帮你呼呼吗?◎ 因为有陆宜铭的指路,小渔下山找人倒是比上山快了很多。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动物天性起了作用还是什么的,小渔并不觉得夜间行路有多难。 甚至因为已经走过一次来时路了,所以他下山的时候对地形走势都很熟悉,这区区山路,根本难不倒他。 真正难走的是没路的地方。 小渔踏进山林里,借着手机电筒看眼前的景象。 树很多,灌木也密,要不是因为自己穿得厚,说不定没走几步就该受伤了。 小渔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羽绒服给收进了包里。 可不能被树枝划破,一会儿说不定能给陆先生保暖。 “陆先生!陆先生!”小渔想确定自己找的方向是否正确,于是在黑夜里呼唤了起来。 回应他的只有山间的冷风,呼啸的,嗡声的。 偶尔也有小动物奔袭的动静,小渔不用看都知道是谁在乱跑。 要么是野兔子,要么是野松鼠,爬得慢的可能是刺猬。 如果是平时,他可能直接扑过去抓小动物玩了,但今天他有主线任务,根本无心顾忌其他动物。 他心下沉——陆先生会不会不适应这种野外环境,他会害怕吗? 想到这里,小渔加快脚步,往前迈进。 其间他还跟陆宜铭通过一次话,后者说他所处的位置靠近河流,附近还有一座老旧的独木桥。 也就是说陆宜铭所在的地方并不是真正的无人之地,平时还是有人踏足的,只不过并非游客,而是山民。 小渔循着对方的线索,在夜里寻找人工道路的痕迹。 好半天,他才在一堆落叶里找出一条隐约的可供人踩踏的小路。 顺着小路一直往前走,果然没多久他就听到了潺潺水声。 很清亮的声音,像火苗,点燃了小渔的希望。 “陆先生!陆先生!” 他再次喊叫起来。 这一次,伴随着风声而来的,还有一声轻轻的回应。 “小渔——” 小渔耳朵一动,脚步越走越快,最后变成了小跑。 终于,他的手机照到了一根反光条,陆宜铭的外套反着光,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他坐在树下的轮廓。 “陆先生!”小渔大叫一声,疾步跑向陆宜铭,在最后几步的位置,他缓了下来,甩开背包,最后轻轻跪在陆宜铭腿间,丢下手机,两手合力捧起了对方的脸。 “陆先生,你别怕,我来了!” 陆宜铭温和地回望向小渔,眉梢眼角还带着笑:“我知道你会来,我不怕。” “你怎么样?伤在哪里?我有急救包,我帮你包扎!” 陆宜铭拿膝盖撞了下小渔的后背。 “摔了一跤,流了点血,不是很重的伤,我自己也带了急救工具,已经处理过了,没事。” 他并没有告诉小渔,如果不是因为小渔要下来找他的话,他或许已经被安保人员给带下山了。 小渔被撞了以后才后知后觉地转过身,看向陆宜铭的膝盖。 他小心地把陆宜铭的腿摆平,随后一折一折挽起陆宜铭的裤腿,很快他就看到了对方的伤处。 伤口确实已经被包扎过了,敷着纱布,只是并不像陆宜铭所说的那样。 “不是很重的伤”。 那纱布从大腿中段缠到小腿中段,也就是说整条右腿都有伤,这怎么得了? 小渔抿着唇,眼角泛红,几欲落泪。 “我背你下山,陆先生。” 陆宜铭抹了下他的眼角,把快要溢出的液体擦去。 “不用了,你爬了一天的山,还半夜来找我,不辛苦吗?我已经跟蒋澈说好,让他派人来找我们,等会儿吧,可能安保人员快来了。” 小渔点头答应,没再说要带陆宜铭下山。 他把陆宜铭的裤子放好,随后快速爬回自己的包边,从里头扒出自己的羽绒服,他看看陆宜铭身上单薄的冲锋衣,连忙又爬回去,给人披上宽大的衣服。 “夜里冷,别感冒。”他说着,用羽绒服裹住了陆宜铭全身,还不忘把帽子给人戴上,他看着陆宜铭露在外头的手,又握住捂了捂。 “你的手都冰冷的,是不是受冻好久了?” 陆宜铭垂下眼眸,拖着声音“嗯”了一声。 他不想说,其实他是刚刚去河边洗了手,所以才这么冰。 “你不冷吗?穿这么少?”陆宜铭夜间视力没那么好,哪怕旁边有手机灯光照着,他也只能勉强看清两人交握的手,相比于用眼睛看,他更喜欢用指腹去感受彼此的肌肤的纹理,感受小渔经脉的起伏。 “不是说,让你太阳下山就穿上外套?” “我穿了的!”小渔急急解释。 “是刚刚进树林,我怕羽绒服破了,所以才收起来的。” 陆宜铭被小渔的话撞得心里钝痛,手指用力,捏了捏小渔的双手。 随后,他推着小渔的肩,让人翻了个身,他与小渔依旧双手紧握,只是姿势变换,他从小渔背后抱住对方。 “陆先生……” 小渔被紧紧抱着,感觉自己有些太热了。 他才运动完歇下,这一会儿后背还汗涔涔的,突然被抱住,实在是燥热难耐。 但陆宜铭贴着他耳垂说的话缓缓安抚了他。 “一会儿会冷的,别仗着年轻就肆无忌惮,我不想自己受着伤,还得照顾受风寒的你。” 小渔安分下来,不让陆先生担心,也是他的职能之一。 陆宜铭能感觉到小渔的身体软下来,就像…… 就像白天在浴缸里那样。 想到小渔当时神色迷离声音破碎的样子,他就觉得心头发痒。 真是听话,又不设防,要是小渔真能明白自己在想什么就好了。 陆宜铭低下头,脸落在小渔肩头。 他只能看到小渔的轮廓,隐约模糊,像漂亮剪影。 自己似乎拥有着这张剪影,对方又像影子一般叫自己完全抓不住。 小渔懂什么呢,他什么都不懂。 什么都不懂的小渔却知道自己应该关心主人的事:“陆先生,你来找我,那晚上的谈判怎么办?” “有其他人在,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安排好了。” “你进山里,怎么不多找几个人陪着?” “找了的,只不过后面分头行动了,我以为自己不会受伤。” “会疼吗?需要我帮你呼呼吗?” 陆宜铭顿了下,轻笑起来:“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需要那个。” “怎么不需要!”小渔挣扎着从陆宜铭怀里探出脑袋。 “以前都是你帮我呼呼的。” 陆宜铭愣了下,随后发出低笑声。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小渔脖颈处,惹人痒痒。 “你已经不是小狗了,我也不是。” 小渔说的以前,是真的以前,小渔还是一只小狗的时候。 不知道是撒娇还是什么,小渔以前只要受伤,就会装可怜。 嘤嘤呜呜的,一瘸一拐地蹲坐在陆宜铭面前,露出自己受伤的部位。 有时候是爪子,有时候是尾巴,有时候是脑袋。 但在庄园里,小狗能受什么伤呢? 无非就是走路跌跤,尾巴被踩,追虫子时撞玻璃。 但小狗从来顾不上自己的伤有多细微,每次都要到陆宜铭面前来展示一番,陆宜铭注意不到他就呜呜叫,要是呜呜叫还不行他就假装咳嗽,或者一瘸一拐。 总之每次到最后,陆宜铭都会心疼地抱着他的患处,上完药,轻轻呼。 小渔很喜欢看陆宜铭帮自己呼气的样子,视线专注,气息温柔,仿佛那一刻主人是全心守着自己的。 以前当小狗的时候,小渔就默默发誓自己也要全心守着主人。 如今变成人了,他也能为陆宜铭呼呼了,为什么不能做? 小渔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 陆宜铭听到他的问题,还真想了一下前因后果,最后他只说:“我刚处理好的伤口,你如果要呼,就得揭开纱布了……真的要这么做吗,小渔?” 小渔:…… 他垂落脑袋,说话蔫蔫的:“好吧,那等下次换药,我再帮你。” 陆宜铭失笑:“放心,如果真的疼了,我会告诉你的。” 他压着声音,靠近小渔耳廓,差一点点,就可以碰到。 “像你以前总会告诉我一样。” 小渔兴致总算高了一点,他动了动腰,让自己更贴近陆宜铭。 两人挨在一起,毫无缝隙。 他们都是年富力强的青壮年,尤其小渔,火气旺得像暖炉,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热气。 当狗的时候热气腾腾,当人了也不遑多让。 陆宜铭只觉得羽绒服再暖和,似乎都比不上怀里的人。夜间的寒意荡然无存,心底的燥热倒是如火炙烤。 小渔还不肯歇,一跟陆宜铭坐在一起,就想要跟对方汇报今日的所见所闻。 就在他控诉着苏天磊他们对自己所施的恶行时,忍不住又动了动身体,整个人张牙舞爪的,表达着自己难得的负面情绪。 “他们就那样把我手机给撞飞了!还、还说什么要赔给我,谁要他们赔呀!我要的是我自己的手机!要是手机没了,那我跟你的聊天记录,我存的照片就都没啦!你说可不可气呀,陆先生?” 陆宜铭的下巴搁在小渔肩上,被这样问的时候,小渔正好往后靠近,两人贴得愈发紧密。 他沉沉喘出一口气,顿了几秒才答:“嗯,是该生气的。” 小渔再迟钝,也感觉到了陆宜铭的异样。 他转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陆先生,想问问对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但腰部突兀的异物感给了他一些提醒。 小渔的眼眸在这个夜里显得格外明亮,那张漂亮的脸上没有惊惶,没有赧然,更没有迷茫。 “陆先生……” 他的声音轻轻飘在这被黑暗覆盖的夜里,随着往来的风,化成一缕幽念,钻进陆宜铭耳朵里,成了诱蛊。 “我可以帮你,陆先生。” 作者有话说】 小渔:陆先生帮了我一次,那我也要帮陆先生一次! 第69章 抓紧时间 ◎他们注定只有彼此。◎ “我可以帮你,陆先生。” 陆宜铭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的不堪会这样被小渔点破。 他已经在尽量躲着小渔了,自己越坐越往后,几乎要跟树干背对背拥抱。 结果小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要贴着自己,还越贴越近,他躲不开又推不掉,只能任凭自己的身体发生变化。 事实证明,他的欲-望,比他更自由。也更张狂。 小渔说出那句话以后,陆宜铭的第一反应就是否认。 只是他刚张开嘴,就感觉腹部一阵紧张。 ——小渔的手已经不安分地往后探了过来。 陆宜铭立刻攥住对方手腕:“不需要,小渔。” 他声音低沉,忍着需求。 “不是每一次都需要处理的。” 小渔顺着他的力道扭了下身体,跪坐在他腿间,膝盖擦过陆宜铭垫的防水布,声音有些尖锐。 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防水布不再发出难听的刺喇声,等两人之间彻底安静下来后,他才开口打破静谧。 “你不想看看我的学习成果吗,陆先生?” 陆宜铭看着小渔,光线实在太不好了,他只能模糊看个大概,但他能闻到小渔身上的味道。 那不是沐浴露味,不是洗发水味,就是小渔自己的味道,清清淡淡的,沁在鼻尖,挥之不去。 陆宜铭感觉自己的欲-望更加不受控制。 他移开视线,看向更暗的地方,声音喑哑,低而散漫:“万一一会儿安保来了呢?会被看到。” 小渔挨近陆宜铭,呼吸喷在对方颈项处:“用不了多长时间的,陆先生。” 他稍微一挣,手就脱离了陆宜铭的掌控。 小渔都不用看,指尖就自然地找到了陆宜铭的腰带。 “我们抓紧时间。” 陆宜铭忽然就不躲了。 他垂下眼眸,看着在自己身上忙活的小渔,眼底一点一点跳起火光。 傻狗,这是把自己的情况套在他身上了。 什么“用不了多长时间的”,陆宜铭心里起了点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就算在这种方面,他也不会输的。 …… 林间响起了沉重的呼吸声,一声响过一声,却很快混在呼啸的山风里,成了鬼魅痴语。 陆宜铭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扶着小渔的肩膀,知道自己无处可逃,只好任凭最信任的人来把控自己。 他眼眸晦暗,欲-色明显,间或有几声喑哑不成调的“小渔”夹在他粗重的呼吸之间。 小渔的手法实在生疏,一急就粗暴,一被提醒就变得极缓,始终不得要法,让身陷其中的人颇感受刑。 但好在,舒服的感觉积累到一定程度,也能走到终点。 陆宜铭加重了自己把按小渔肩头的手,轻轻唤他:“小渔,让我看看你。” 他想亲眼看着,是谁推自己上了巅峰,是谁低眉顺目为了自己的欢愉而膝行蒲伏。 小渔抬起头,似乎红着脸,但那双圆眼无辜清澈,深棕色隐成一片漆黑。 握着小渔肩头的手发了狠,像要用力嵌进对方身体里。 陆宜铭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在临界点周围打转时变得轻飘飘的,他细长的眉眼也眯了起来,借着微弱的光线分辨小渔的嘴唇。 很红,也润,轻轻抿着,像是不曾防守的城门,一人一骑就可破关。 他想……碰碰看。 两人呼吸相交,差一点点就可以碰上了。 就在这时候,陆宜铭听到小渔温软的声音。 “陆先生,我做得好吗?会舒服吗?” 陆宜铭感觉自己耳鸣了一阵,像被巨大的爆炸声包围。 他心里一空,被温柔的子弹穿过窦房结,刹那间山风水流都消失不见,偌大天地,只剩彼此的呼吸。 他被击中,无法言语。 有什么在汩汩离开自己的身体,但他的灵魂却被小渔的问话给填满。 他竟在庆幸,还好、还好没有真的亲上小渔。 不然,他怎么对得起小狗的一片忠诚。 陆宜铭与小渔额头抵着额头,声音低哑,能听出疲惫沉疴:“你做得很好,小渔,多谢你。” 那双亮晶晶的眼眸没有停止闪烁,与他们头顶树冠上方遥远位置的星光遥相呼应。 “嘿嘿,这是我应该做的,陆先生。” …… 小渔找到毛巾,为陆宜铭擦干净残余的痕迹,还好旁边就有流水,清理也不算麻烦。 陆宜铭行动不便,他为人鞍前马后,一点怨言都没有。 小渔甚至觉得愉悦,还好自己现在变成了人,才能帮陆先生做这么多事。 他在夜色里看着自己张大的五指,刚刚就是这只手,握着小陆先生…… 掌心里似乎还残留着青筋脉络的触感,他攥紧了手,面颊发烫。 自己做得很好,陆先生会更喜欢自己吗? 为了掩盖释放后的味道,小渔还翻出自己的免洗洗手液,在陆宜铭腹部“移花接木”。 淡淡的酒精味困住他们两人,让人觉得安心,小渔很喜欢,还特地在陆宜铭肚子上多揉了两下。 陆宜铭看着小渔的动作,眉尾挑高:“想摸腹肌就摸,不用再挤那凝胶了……” 酒精挥发太凉,他有些受不住。 陆宜铭怕这微妙的痛感会让自己的欲-望卷土重来。 小渔嘿嘿一笑,没有否认自己的意图,他帮陆宜铭穿戴好,拉上拉链,锁好纽扣,随后膝行到陆宜铭近前,趴倒下去。 陆宜铭稳稳地抱住了他。 就在他以为小渔只是想对自己撒娇的时候,一双带着水洗后冰凉意味的手钻进了自己的衣摆。 小渔还真没跟他客气,摸腹肌摸得堂而皇之。 小渔动作很轻,也不急切,温存得很,讲话的语调也慢慢悠悠的,染着困顿。 “陆先生,你累吗?” 陆宜铭低下头,鼻尖碰着小渔发顶:“有一点。” “我也……有一点……”他语调迟缓,尾音越拖越长。 陆宜铭无声地勾起唇角。 这哪里是有一点,这分明就是要睡了。 “睡吧。”陆宜铭放低声音,慢慢地哄。 “我守着你,怕冷就抱紧我。” “嗯……” 小渔最后的声音染着极重的鼻音,听起来已经神志不清了。 “安保……什么时候来啊……” 下一秒,低低的鼾声替代了他的提问。 陆宜铭的脸颊敷上小渔的发顶,用只有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音回答。 “他们不会来了。” 从小渔说要来找自己开始,就没有什么安保人员了。 他们注定只有彼此。 …… 两人在野外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虽然还抱在一起,但早已不是入睡时的姿势。 小渔睁开眼,还没动弹,就感觉自己身上很沉。 他动动手指,发现陆宜铭从身后抱裹着自己,手也被对方牢牢握住,一副据为己有绝不相让的模样。 天亮了没多久,日光穿过树叶间隙,投在他们身上。 小渔看着被光束打亮的他们交握的手,心里升腾起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好像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不再只有自己是陆先生的所有物,陆先生也像要依赖着他而生存一般,他们在这里完全拥有彼此。 小渔用气声笑起来,但因为清晨的林子太静了,连鸟都还没开始营业,所以他的声音格外突兀,也直接叫醒了陆宜铭。 陆宜铭手臂用力,把小渔裹得更紧。 “头晕、腰酸、腿疼……”他把脸埋在小渔发丝间,轻声抱怨。 小渔这才意识到陆宜铭是个伤患,小心地挪动自己的腿,让自己避开陆先生患处。 “安保迷路了吗?他们好像没有找到我们。” 陆宜铭懒懒地回他:“或许吧,夜深遣散也是有可能的。” 小渔“啊”了一声:“那我们一会儿怎么回去?” 他抓过白怀林的手机,发现亮了一晚上手电以后,对方的手机也没电关机了。 这会儿他们也没法联系上山上的人。 陆宜铭轻声一咳:“我可以试着自己走下山……” “那怎么行?!”小渔连忙驳斥了他的想法。 “你才受伤,不能乱动的!” 陆宜铭:…… 半小时后,洗漱修整完毕的两人彼此靠近,小渔帮人背上了包:“会重吗?要不我抱着?” 陆宜铭摇摇头,面露难色:“小渔,其实我勉强也能走两步。” 小渔扬起眉头,一副不妥协不退让的样子。 “不行!”他调转身位,来到陆宜铭正前方,背对着自己的主人,半蹲下来。 “上来吧,陆先生!” 陆宜铭犹疑着伸出自己的手臂,攀上小渔的肩膀。 不是,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要让小渔背自己,这未免也太…… 下一瞬,小渔把住陆宜铭的膝盖内侧,两腿蹬直,一下就把人给背了起来。 小渔速度很快,脚步也一刻不停,循着来时的路,找寻下山的方向。 陆宜铭感受着小渔全身用力时紧绷的肌肉,手臂绕过对方的锁骨,环住前胸。 他顺带着把脸也埋进了小渔颈间,用力嗅闻着属于小渔的味道。 眉眼舒展,唇角扬起。 这未免也太……爽啦!!! …… 为了接应自己老板,蒋澈跟安保大哥们被迫在车里凑活了一夜。 他刚睡熟,就听自己手机炸出声响。 蒋澈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喂,陆总,你下山了吗?” “嗯,你们车停在哪?我们马上过去。” “就在山下,游客中心这里。” “好,我们快到了。” 蒋澈揉着眼睛,打着哈欠,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下了车。 只是一个哈欠还没打完,他就忍不住用力揉了下自己的眼睛。 几秒后,他又揉了一次。 最终,他才敢确认—— 那个被人背着、人高马大但一身娇气、看起来柔弱不能自理的人。 是自己老板,陆宜铭。 作者有话说】 蒋澈:我就说睡眠不足会让人出现幻觉吧?! 第70章 坐上轮椅 ◎能帮帮我吗,小渔?◎ 半个小时后,陆宜铭和小渔出现在了李承风的办公室里。 李承风看着陆宜铭腿上那兴师动众的包扎痕迹,忍不住挑眉:“这么严重,骨折了?那拍个片子先……” “不用,应该只是皮外伤,就是伤口有些重。” 李承风还没说什么,倒是小渔先开始劝:“陆先生,还是检查看看吧,万一有什么呢?” 陆宜铭拍拍小渔的手背,话音温和:“不要紧,我没事的,你先出去一下,带上门,我让李医生看看伤口。” 小渔看看陆宜铭,陆宜铭对他点头,看看李承风,李医生也对他点头。 最后他只能答应,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医生办公室。 李承风怕陆宜铭自己动手会牵扯伤口,强行按住对方的手,自己亲自帮人解开纱布,观察伤口。 很快,纱布与止血棉落进废弃垃圾桶里,李承风看着陆宜铭腿上的伤,陷入沉思。 老大夫行医半辈子,腿伤看了无数,但这么浅的破皮伤口倒是第一次见。 “宜铭,你现在下楼,找到院门口那棵老樟树,拿膝盖撞它一撞,留下的伤也比你这重。” 李承风似笑非笑,语气戏谑:“搞那么夸张,就为了骗他?” 陆宜铭也不脸红,他沉眉顺目,并不隐藏自己的患情:“昨晚天太黑了,我视力一般,摸索着缠的,技术又差,只能这样了。” 而且他一直在同小渔说,没什么事、不要紧的。不算骗人。 小渔自己紧张他,他能有什么办法。 “既然这样,我给你换个创可贴,赶紧回去吧。” 李承风懒得跟他掰扯,这小子自有一套还油盐不进,要不是看他跟池渔相处还挺和谐,正直的李大夫都想按着陆宜铭叫小渔快跑了。 但陆宜铭却摆了摆手。 “不急,再多看一会儿。” 李承风:? “帮我包回去吧,李叔,顺便再给我找个轮椅。” 李承风:? …… 小渔同蒋澈一起,看着护士推着轮椅进了李医生的办公室,一会儿后,他的陆先生就坐在轮椅上被推了出来。 他连忙起身,接过护士手里的陆宜铭,随后带着轮椅转过一百八十度,询问站在门口的李承风:“李医生,陆先生伤得很重吗?” 都坐上轮椅了,看起来似乎挺麻烦。 李承风只看了小渔一眼就偏开了视线,他不愿意骗孩子,但也不想忤逆自己的雇主。 算了,小年轻之间的情趣,他哪管得了这么多呢。 于是他含糊着声音回答:“好好静养,只要不常下地,应该很快就能好了。” 小渔连连点头:“我会看好陆先生的,那其他检查还要做吗?血常规?心电图?CT?要不还是看一下?” 李承风不愿意再听,扭过身子摆摆手:“用不着,拉走吧拉走吧……” 他不想再帮陆宜铭这小子打马虎眼了。 小渔看着李医生的背影,感觉有些奇怪,李医生是个很有医德的好人,他不该对病人这个态度的才对。 但陆宜铭的手已经越过肩膀,抵达他握着轮椅把手的地方,轻轻拍了两下:“小渔,我们回家吧。” 小渔低下头,与背转仰头看他的陆先生对上视线,觉得还是陆先生的命令比较重要。 他咧开嘴,露出犬牙,毫不怀疑:“好。” …… 他们回家后不久,小渔因为犯困被陆宜铭安排去了客房睡觉。 陆宜铭则被蒋澈推进书房办公。 两人隔着距离挥手道别的时候,小渔还有些舍不得:“陆先生,如果你谈完工作困了,也记得休息。” 陆宜铭笑得温和:“我会的,安心去睡。” 小渔“嗯”了一声,鼻音浓重,困意明显。 陆宜铭瞥了蒋澈一眼,后者很识趣地将他推进书房里。 房门一关,陆宜铭就从轮椅上走了下来。 他身形挺拔,步调从容,怎么看都不是一副腿脚不便的样子。 蒋澈眨眨眼,又眨眨眼,有那么一刹那,他怀疑自己掉进了平行时空。 自己是不是看到没受伤版的陆总了? 陆宜铭并不理会蒋澈的诧异,他走到电脑显示屏前,开始查看昨天的谈判的会议纪要。 “我走以后,你们谈得怎么样?” 他声音冷峻,与刚刚在门口的语气完全不同。 就算蒋澈早就习惯了自己老板办公时的状态,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但他毕竟当了这么多年总助,很快就拉满了工作状态,从包里翻出平板和随身工作簿。 “不是很顺利,合作方还是希望我们能压一下报价。” 陆宜铭从纪要里看出了这个信息,他眉头下沉,压着眼角:“之前一轮谈判的时候他们还欣然接受报价,怎么第二轮反倒开始压价了。” “咳咳,陆总,昨天谈判结束的时候,我跟他们负责人一起抽了根烟。” 陆宜铭视线上移,等待下文。 “他们突然压价,可能是因为接触了报价更低的宋氏。” 陆宜铭紧蹙的眉头松开:“宋氏?他们吃得下这项目吗?” “我后面也通过各方打听了一下宋氏的动静,他们确实有意抢标。如果成功的话……这会是宋家少爷正式进入宋氏后的第一项贡献。” “哦,给太子爷冲业绩的。”陆宜铭哼笑一声,语气却依旧冷峻。 “宋归笙……” 没想到在小渔的事上跟这个人打交道还不算,生意的事也要碰到这位少爷。 他留了个心,问了一声:“宋氏的产业,跟丰勉交集多吗?” 陆宜铭印象里,宋氏一直不在同行范畴内,两家集团涉猎的行业也大相径庭,这次宋氏抢标,确实出乎他意料。 蒋澈的回答如他所料:“不太多,也就宋少爷进入集团后才接触了几个新行业,但都在起步阶段,还不至于跟丰勉抢生意……说到宋氏的新行业,我调查发现,他们投了个时新的产业。” “哦?” “宠物殡葬,永念公司就是由宋氏控股的。” 陆宜铭抿唇,想到当初永念公司的叶家父子找到自己的时候,口口声声说的是公司濒临破产,实在缺钱周转。 有宋氏在背后撑着,他们怎么可能走投无路? 甚至无故投到丰勉这里来? “多关注下宋氏的消息,这项目我们筹备了快一年,别在最后关头被人抢了肉。” “明白。” 两人又聊了一些其他项目的事,最后时刻,陆宜铭说起闲话。 “还有个事,帮我查一下,小渔说他昨天手机摔下山不是意外,是他同学故意推搡了他……他说没什么大事,但我还是担心他在学校受欺负,你毕竟也是江大毕业的,看看能不能查到他平时在学校的状态。” 蒋澈一听,来了精神。 怎么这事儿还涉及霸凌呢?就算只是为了母校的清誉,蒋澈也义不容辞。 只是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居然会有人敢欺负池先生?他们难道不怕得罪陆家吗?” 就算圈子外的人不知道陆家,但丰勉的名头摆在前头,也足够震慑其他人了吧? “他那些同学都不知道我是谁。”陆宜铭懒散下来,慢悠悠地点开工作邮件细细查看。 他们只知道自己姓陆,连个名字都没有。 小渔的那位寝室长至今还叫他陆先生呢。 蒋澈怔住,没想到池先生平时巴结陆总巴结得那么勤快,在外居然没透露过陆总的身份? 陆宜铭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轻声解释起来。 语调柔和,跟刚刚工作时的又截然不同。 “他哪里会宣扬我的名号,他呀……其实比谁都避嫌。” …… 陆宜铭并没有休息,就算前一晚没睡好,只要投入工作,他照样能精神奕奕处理集团各种事项。 这或许就是他能成为陆家家主的天赋之一。 一直到午后许久,太阳又快落山的时候,陆宜铭才从书房里走出来。 他一边走,还一边不忘推出自己的轮椅。 蒋澈看着自己老板脚步正常地走到轮椅前,随后屈膝后坐,上了轮椅。 蒋助理的表情难以言表。 陆宜铭却像是没看到他的神色一般,自顾自手摇着轮椅就往前冲去。 ——李承风本想为他准备一台电动轮椅,但被他以“电动就不方便小渔推了”为由换成了纯手动挡。 蒋澈看着陆总风驰电掣冲进电梯,又一路狂抡冲向客房的身影,有些恍惚。 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少年意气、说他会把所有失业员工通通都召回来的陆宜铭。 很久没见过陆总这么沉不住气的一面了。 …… 或许是前一晚睡得实在不太好,小渔这一觉直接补到了傍晚。 陆宜铭悄声滑进客房的时候,他还在酣睡。 哪怕听到了轮椅的动静,小渔也还是没有醒来,他在陆宜铭的注视下翻了个身,咂咂嘴,接着又陷入昏沉。 陆宜铭的轮椅就停在小渔床边,他微低着头,用视线抚过小渔的面颊。 一会儿后,指尖替代了他的目光,轻轻划过小渔的颧骨,顺着流畅的脸型一直转到下颌。 很快,小渔就被这阵痒意弄醒,他从床上爬了起来,视线朦朦胧胧。 “陆先生?你怎么来了?” 刚睡醒的小渔声音里还带着哑,嘎嘎的,并不好听,却能让陆宜铭的眼眸变得晦暗。 “快吃饭了。”陆宜铭随口诌起来,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有多理直气壮。 “我想先洗个澡。” 他压低声音,颗粒感很重,质感凹凸不平。 “能帮帮我吗,小渔?” 作者有话说】 陆总:可不能愈合啊我的好伤口! 70-80 第71章 我全知道 ◎自己怎么会变得这么荒唐。◎ 小渔当然不会拒绝陆宜铭的请求,他甚至一听陆宜铭的话,就立刻从床上蹦了下来。 “没问题啊陆先生!你瞧好吧,我洗得不比你自己洗要差!” 陆宜铭背对着小渔,抿唇应答。 “嗯,拭目以待。” …… 为了不让陆宜铭奔波,小渔直接在客房的浴缸里放起了水。 他好几遍确认水温合适,水线合适以后,才把脱干净的陆宜铭给放进水里。 因为怕伤口进水,他还特地搬了条小凳子,供陆宜铭搁置伤腿。 小渔做这些的时候毫无歪念,一心只想帮自己主人完成洗澡这事项。 但搓者无心,被搓者有意。 当被打发的泡沫经由小渔的手划过他的前胸后背手臂大腿时,陆宜铭很自然地想到了些旖旎的事。 他平日里也不是什么欲-念深重的人,但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只要碰到小渔,就会随时随地发生这种意外。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陆宜铭知道,自己对小渔的心思很不一般。 小渔没一会儿就发现了陆宜铭的变故。 他很自然地准备去帮忙,但手还没进水里,就被陆宜铭捏住。 指尖的勾缠很不牢靠,只要轻轻一划,就能彼此挣开,陆宜铭坦然地看着小渔,没有逃避:“频率太高也不好。” 小渔歪着脑袋:“一天一次不行吗?” 其实按照他能感知到的频率,小小渔一天不知道要立多少次,他只是挑了其中一次帮忙,也不行吗? 陆宜铭偏过脸,额头靠着小渔的肩膀。 后者不光没有躲,反而还往他的方向凑了凑,试图让自己的主人靠得更舒服些。 两人僵持了有一阵子,陆宜铭才松开自己的手,不再桎梏小渔。 “我怕会上瘾。” 他半真半假地说着浑话,热气喷洒在小渔脖子上,可以看到那片白净的肌肤慢慢染上了粉色。 忽然,他呼吸一重,身体轻轻颤栗,靠着小渔的力道愈发重。 陆宜铭听见小渔的声音响在自己耳畔,认真而笃定。 “没什么好怕的,陆先生,我可以一直帮你,永远。” “永远”两个字给了陆宜铭莫大的安抚。 他明明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不信这种抽象的言词了,他只相信数据和真金白银,却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迷失在小渔的一句承诺里。 至少此时此刻——他晕乎乎地想——小渔是真的想要永远留在自己身边的。 如果、如果小渔能像自己对他有感觉一样,对自己也有感觉就好了。 在一阵沉沉的呼吸声过境后,小渔拿过毛巾,为陆宜铭擦去额头上的薄汗。 小渔动作很细致,像擦拭家里贵重的茶具,一点一点,连鬓角都没错过。 但他那双眼眸清澈明亮,无半分邪念,仿佛陆宜铭在他眼里,真的就只是个精致的茶具。 陆宜铭看着那张在热气烘烤下泛红的脸,难得在心里为自己下了个很少用的判词。 “可怜”。 他想到自己在小狗肉身去世那晚的心境,一时分不清是失去小渔的自己更可怜,还是得不到小渔情爱的自己更可怜。 不光可怜,还有点可笑。 陆宜铭借着那股晕劲儿再次靠上小渔的肩膀,手抚着小渔后背,背部肌肉在他掌心攒着力道,他摸了一下又一下。 心里直想,自己怎么会变得这么荒唐。 …… 洗完澡后,小渔十分热心地抬过陆宜铭的伤腿:“陆先生,我为你换个纱布?” 陆宜铭瞳孔缩了下,连连摇头:“不用,会有人帮我换的。” 小渔表情有点怪异:“我都在这里了,顺手的事,难道要现在叫庄叔叔过来吗?” 他说话的时候语调上扬,有些委屈。 陆宜铭感觉自己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但手还是按着小渔的手背,一刻都不敢松懈——按照小渔的行动力,他可是会直接上手拆纱布的。 “李、李医生,我叫了他来家里,晚点他会帮我的,这种事还是交给专业人员吧,不用担心。” 听陆宜铭这么说,小渔才勉强“嗯”了一声。 他帮陆宜铭换好衣服,又把人抱上轮椅。 吃过晚饭,推着陆宜铭在庄园里溜达了一圈,小渔把终于开始感到疲倦的陆宜铭送回了主卧。 他如法炮制,把人抱上了床。 床头灯调到合适的亮度,眼镜和睡前读物都帮忙放在手边,床头的温水加满,做好这一切后,小渔在陆宜铭床边蹲坐下来,看着自己的主人。 陆宜铭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一声轻咳后,他张嘴询问:“怎么坐下了?不休息吗?” 小渔摇摇头,面色温和无害:“我在等李医生,他什么时候过来呀?” 陆宜铭:?! 这会儿他终于知道,什么叫人一旦开始撒谎,就要不停撒谎了。 …… 半小时后,风尘仆仆的李承风来到了陆家庄园,他风风火火地闯进陆宜铭的卧室,一张脸上写满疲惫与紧张。 “怎么了宜铭?这么着急,是身体出什么意外了?” 陆宜铭连忙挥手,把李承风招呼到近前:“李叔,快来,麻烦你帮我换一下纱布。” 李承风:? 就他那点破皮小伤,也值得一天换两回纱布? “小渔现在去洗澡了,趁他不在,你赶紧换完结束,一会儿出去以后就说已经换好了,伤口有好转的趋势……” 李承风瞬间吹胡子瞪眼:“你把我大晚上叫来陆家,就是为了让我帮你圆谎?宜铭,你这真是!真是!真是跟你爸一模一样!!!为了追人不顾私人医生死活!!!” 陆宜铭:? 他倒是不知道,他那严肃不阿的父亲,居然也做过这种事? 年近三十的陆家家主第一次关心起了上一辈的情事:“我父亲除了母亲以外还喜欢过其他人吗?” “什么其他人?”李承风一边说着,一边还是老实地帮陆宜铭换起了纱布,原本就不重的伤口看起来好了大半,连结的痂都只有两个指甲盖那么大,李医生看到这里,语气更加恶劣。 “他就是追你妈的时候玩的这种戏码!” 陆宜铭:…… 很难想象,他的父母年轻时到底是怎样的光景。 他还以为,自己的父亲母亲自打生下来就是那副古板庄重的模样。 相比于过程,他更好奇结局。 “那我父亲最后成功追到我母亲了吗?” 李承风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陆宜铭:“他没追到,那他是怎么跟你妈生下的你?” 陆宜铭:…… 他无声地笑了下,心底竟然生出了一些宽慰。 既然父亲都能追到母亲,那自己是不是也能跟小渔…… 他正做着美梦,忽听房间外响起熟悉的声音:“陆先生,李医生来了吗?我好像听到他的声音了。” 陆宜铭连忙示意李承风加紧速度。 可怜的老大夫只能遵从雇主的意思,为那皇帝的重伤重覆纱布。 等小渔走进房间的时候,李承风的动作已近收尾,他当着小渔的面包扎完毕,随后收起自己的医药箱,对着两人点头:“宜铭的伤好得很快……” “咳咳。”陆宜铭的轻声咳嗽打断了李承风的话,但除了咳嗽以外,他什么都没说。 李承风闭闭眼,停顿一下才继续道:“也没那么快,是有好转的意思,好好静养,别惹他生气,会好起来的。” 他语速很快,不知道是因为对这套词过于熟悉了,还是只是不想面对小渔。 反正小渔信了,他点着头,刚洗完吹干的微卷发跟着他的动作上下晃动,显出俏皮。 陆宜铭在非主光源下缓缓松出口气,原本攥紧被子的手也终于散劲,他端着仪态,对小渔说道:“送李大夫下楼吧,小渔。” 李承风回头来跟他道别,与他交换了最后一个眼神。 陆宜铭面带笑意,显出无尽温和,但只有李承风能感觉到那道视线背后的压迫感。 哪怕李承风比陆宜铭年长不少,却还是能感觉到陆家家主身上那种强势,对方从不玩笑、说一不二,他想让自己做的事,自己必须照做,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于是,李承风只能苦逼地跟着小渔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在肚子里搜罗些溢美之词。 ——以便帮陆宜铭追人。 …… 很快,小渔就回到了陆宜铭的床边,他看起来高高兴兴的,像是跟李承风聊得愉快。 陆宜铭招手,等小渔坐到床边后,他立刻抚上了对方的脑袋。 “李医生说什么了,让你这么开心?” 小渔顺着陆宜铭摸头的力道蹭了几下,显得十分乖巧:“李医生一直在夸你,说你年轻有为,天人之姿,端庄自律……” 陆宜铭十分满意,果然李医生是个有经验的,干得好! 随后,他看到小渔两手合握住他的手,从脑袋上扒了下来。 小渔眼睛亮闪闪的,在灯光下如华贵的宝石,与之同样珍贵的,是他开口说出的那些郑重的话。 “李医生能看到你的好,我很开心,只不过……”他靠近陆宜铭,压低了声音。 “李医生没有说全,他不知道陆先生你待人亲和,心地善良,温柔守信,聪明又努力。但没关系,李医生不知道,我知道。” “我全知道,陆先生。” 陆宜铭怔了会儿,甚至都忘了顺势把小渔揽进怀里。 他很想抱抱小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优点,他还以为,在小狗眼里,自己只有能按时放饭、定期带他出去玩这样的亮点。 他哽了一下,再张嘴时,想要邀请小渔今晚跟自己睡一张床。 但下一秒,他看见笑嘻嘻的小渔已经离开了床边。 小渔把轮椅推近床边,随后叫暗了床头灯。 “陆先生,那我回去睡觉了,晚安。” 他说完,十分利索地离开了陆宜铭的卧室,没回一次头。 作者有话说】 陆总: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哇啊啊啊啊! 第72章 轮椅大佬 ◎带上我吧,小渔◎ 虽然两人不睡在一个房间里,但小渔早上还是提前进了陆宜铭的卧室,乖乖等人醒来,事无巨细地帮人打理好一切以后,才把人送进了车厢里,目送陆宜铭去上班。 送人的时候,庄锦和王湛都看到了他那小心翼翼生怕磕到陆宜铭的样子,两人都忍不住夸他。 “陆总能有你照顾,真是可以高枕无忧了。” “是啊……”庄锦面露感慨,说出了自己那句口头禅。 “少爷他从来都没跟人这么密切过。” 王湛拿手肘怼他:“这是什么夸奖?” “你也不见夸得有多好!” 但听到家里人能这样评价自己,小渔也足够满意了。 他仰着脸,耸着眉,一张脸在阳光下显得更为明艳:“我会照顾好陆先生的!” 但半小时后,小渔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迎来了自己的早八。 周一的早八本来就不人道,更何况上的还是学分颇高的通识课,小渔抵达教室的时候,室友们一个个都萎靡不振的,啃着包子一副但愿长醉不愿醒的样子。 “早上好!”小渔也不愿意早早地离开庄园来学校,但跟他那几个爬完山后精气神耗尽的室友相比还是好许多的。 他毕竟有锻炼习惯,昨天回家后还狠狠补觉,再怎么累也恢复了大半。 只不过教室里其他同班同学看起来跟他的室友们也差不多,一个个看着比被妖精吸了还可怜。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坐下,周围探查自己的目光就多了不少。 他们好似一下就不困了似的,一个个盯着自己的模样都十分精神。 小渔转念一想,这些同学都知道自己爬山当晚下去找陆先生的事…… 难道他们都知道了自己英勇救主的事迹,所以才对自己投来了敬佩的目光? 小渔忍不住挺直腰杆,面露得色。 庄园里的叔叔阿姨们可都夸他会照顾人呢,同学们是不是也都为他的忠诚义气而折服了? 室友们看他神情饱满的样子,倒是佩服:“你怎么早八都状态这么好?” 小渔轻咳一声:“大家都看我呢!我总得好好表现。” “你都知道了?” “是啊!”小渔洋洋得意。 “大家肯定觉得我英勇无比!半夜急奔山林,小狗英勇救主!” 室友:? 他们一人捶了小渔一拳,白怀林还追加一拳。 “你还敢说?!你知道我们有多紧张吗?天又黑,风又大,夜里那么冷,你还联系不上。” 白怀林面颊也鼓鼓的:“我的手机还被扣在你那当质子。” 被室友质问后,小渔乖巧挠头:“我后面、不是立马就联系你们了吗,手机我也让保镖还啦!” 室友们尤不解气,拉着小渔进行了好半天的安全教育,要他保证下次不再做这样危险的事后才算罢休。 不过小渔在跟室友们保证的时候,还是留了个心眼,在心里默默补充——自己绝不做危险的举动,除了陆先生的事以外。 这事儿过去以后,小渔才反应过来:“大家不是因为我英勇救人的事才看我吗?” 他往旁边看了看,发现侧前方还有人拿着手机偷偷拍自己。 小渔勾勾唇角,冲着镜头比了个手势,随后才接着问室友:“你看他们多崇拜我!” 自己简直就是狗界楷模! 贺藏锋短促地笑了声:“什么崇拜,只是好奇而已,还以为你知道了呢,你又上绿书热点推荐了,就昨天上的。” “什么?” 小渔后知后觉地打开新手机,他昨天晚上才拿到新机,只装了几个常用软件,聊天信息太多了,他只回复了室友跟父母的慰问,其他人发来的看都没看,绿书当然也还没来得及登录,反正视频都是定时发送的,他没事也不用盯着。 他立刻下载安装了绿书APP,登上自己的账号一看,果然各种消息又99+了。 甚至在他登上账号的当下,也不停有涨粉跟评论信息冒出来。 室友们见他登上了账号,忙着解释起来:“你那天直播教高数效果太炸裂了,又被营销号截屏发了切片。” “太牛了渔哥,短短半个月,两上热推,你实火啊!” “而且这次都没蹭金建非热度,你能火全靠硬实力。”奚卓哼笑起来,目光有意无意地投向因来迟而只能坐在第一排角落的苏天磊。 “这下看谁还敢说你背后有人。” 小渔看着自己一夜之间又涨起的10w粉丝数,心里当然高兴,但也没有想象当中高兴。 被更多人喜欢了,当然很好,但变成人以后,自己似乎不再那么追求被所有人喜欢了。 就像陆先生说的一样,被自己在乎的人喜欢就已经很好了。 小渔关上手机,脸上笑意淡淡的,被不知情的人看见,或许会以为他在跟着奚卓的话笑,但小渔把手机码进桌肚里,翻开课本,准备上课。 在这一系列动作进行时,他随意地回了奚卓的话:“我背后是有人呀,你们那天不都在帮我吗?” 问话的结尾,小渔用力眨了两次眼,表示谢意:“说起来还得谢谢你们,晚上我请你们吃饭吧?” 室友们被这张真诚无比的脸重击一下,作为直男,他们不太知道要怎么应付这样直白的谢意。 在他们这样的人群里,人与人之间总是泾渭分明,边界感总在无形中提醒着大家要张弛有度、言语有分寸,可自从小渔在宿舍里活跃起来后,他们才知道原来语言的表达可以将留白挤压至真空。 他们从没见过小渔这样的人。 有点奇怪,却不惹人厌烦,甚至还很招人喜欢。 “嗯……啊……吃什么?” “都可以,你们定,我有生活费的。”小渔想,请昨天帮了大忙的室友们吃饭,总可以记上陆先生的账了吧! 几人间的气氛瞬间变得轻松欢愉:“吃烤肉吧?” “吃什么烤肉,这个季节得吃火锅!” “喝点热乎的呗,牛肉汤?” …… 小渔提前跟陆宜铭说了自己晚上要请室友们吃饭的计划。 他以前也不是没在学校跟大家一起吃过饭,陆先生应该放心。 结果他们当天傍晚要出校门的时候,发现进门的同学们都几个几个团在一起,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一边说还一边回头看校门口。 白怀林好奇地探头出去:“校门口有谁啊?不会是金建非来校访问了吧?” 大家知道他在玩梗,没睬他。 “也不一定,可能是门口出车祸了呢?” “呸呸,说这么不吉利的干嘛!” 一群人里,还是小渔的眼神更好一些,他透过校门口来往的人,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 他及时跟室友们汇报:“有个身高一米九、身强力壮的西装暴徒站在校门口。” “我靠!我看到了!好帅!什么时候咱也能有那身材?” “你先把零食戒了再说。” “那拉倒,不练了,零食要紧。” 他们一路往校门口走,一路也能听见其他同学小声议论的声音:“好帅啊……” “能不能问他要联系方式啊?” “谁敢啊,这种大佬……” 议论的人里男女都有,奚卓啧啧称奇:“现在筋肉大哥都能统一男女审美了?那我看来真得开始练了。” 等他们再靠近校门口一些,遮挡视线的人散开,几人才看到,那西装大哥只是陪衬。 而他陪护的,正是坐在轮椅上、一身休闲绒衫、气质矜贵但表情疏离的陆宜铭。 与那坐在轮椅上的人相比,再猛的西装暴徒都成了陪衬,打眼看去,大家只会觉得他是陆宜铭身边的保镖。 而陆宜铭,才是那写满了神秘与故事、脆弱与强大并存的轮椅大佬。 陆宜铭穿得太休闲了,几个室友一下子都没认出他来。 但他们认不出,小渔认得出。 原本还合群的小渔瞬间弹射起步,跑了出去。 “陆先生!” 校门口其他人听见小渔的呼声,都忍不住向他看去。 但小渔并不在乎别人会不会看到自己、别人会怎么看待自己,他一双眼里只存着陆宜铭那坐在轮椅上的样子,他的主人在那边,他要奔向自己的陆先生。 小渔几步就来到陆宜铭身前,人还喘着气呢,手就已经接过了西装大哥的轮椅把手。 “陆先生,你来接我吗?” 陆宜铭半仰着头,那张脸从看见小渔开始就逐渐融化,冰封消失,此刻回春。 “算是,但你不是要请室友们吃饭吗?” “是啊。” 陆宜铭眉眼弯弯,显出温和,唇角却只扬起平时一半的弧度,憋着坏:“带上我吧,小渔,我吃得不多,还能自己夹菜,不用你照顾,不会花你太多钱的。” 小渔怔愣了一下,眉目很快就染上笑意。 他蹲下来,双手搭在陆宜铭的靠着扶手的手臂上:“那怎么行,陆先生,你受伤了,得多吃些,你不方便,我会照顾好你的,不过我们已经定好了要吃的店,恐怕你得跟着我们走了。” 陆宜铭颔首:“以你们的安排为先。” 小渔室友们走到近前时,看到的正是小渔蹲在陆宜铭身边,与人四目相对、言笑晏晏的样子。 想到前一天的事,他们对这位夜闯深山的神人颇感敬意,看到他独坐轮椅的样子,已经脑补出了一个孤胆英雄的形象。 他们围在陆宜铭轮椅前,几个人都显得恭敬,比人身边那保镖站得还端正。 “陆先生,您来接小渔回家吗?今天可能得晚点了,我们正要一起去吃饭。” 陆宜铭冲他们点头,并不冷峻,反倒带着难得一见的温和。 “我知道,我是过来……求小渔带上我一起吃饭的。” 作者有话说】 次日表白墙头条:轮椅大佬高调堵门竟是为了……蹭饭? 第73章 我都支持 ◎小渔你倒是吃口菜啊!◎ 小渔的室友们当然不会拒绝陆宜铭的蹭饭邀请,他们甚至一个比一个殷勤,小渔推轮椅,他们就帮忙开门,小渔拿餐具,他们就负责递热水。 因为陆宜铭的加入,他们原本吃火锅的计划也撤下了,准备吃顿对病人来说更友好的家常饭菜。 学校旁的小餐馆没有私密空间可言,就算他们进了最深处的圆桌,也只与大厅的人群隔了个屏风,有心人要看,还是能看到他们。 小渔的室友们就算不知道陆宜铭的真实身份,但也觉得来这种地方还是太委屈这位先生了,颇有些紧张——他们甚至觉得对于小渔这样的小富二代来说,在这样的馆子吃饭也算纡尊降贵。 但那两人根本就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耐。 小渔推着陆宜铭,一边躲着往来的服务员和客人,一边四处张望,对什么都很好奇。 陆宜铭虽然没他表现得明显,但也在默不作声之中与小渔保持了相同的动作,两人连摆头的角度都十分相似。 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世面,属实少见,尤其是陆宜铭。 仿佛突然坠入人间,连空气都沾染上了烟火的颜色。 陆宜铭被推到了角落的角落,他有轮椅,也就不必再用座椅。 他推了下左边的椅子,仰头看着小渔:“坐这里吧。” 小渔从善如流,很快就坐了下来,其他室友也一个挨着一个坐下,最后坐下的白怀林与陆宜铭之间还空着几个位置。 贺藏锋做人更体面些,本想有些讲究,但一看陆宜铭这主座的人都没什么意见,也就不再安排副陪在他身边。 他们点了几个清淡小菜,陆宜铭怕小渔室友们不尽兴,让他们不用顾忌自己,只管点辛辣荤腥的,自己不碰就没事。 几人不太好意思,菜单兜兜转转又回了小渔手里:“要不你点吧?” 小渔根本不像他们考虑那么多,端起菜单就开始念叨:“这菜有五颗辣椒,就点这个,这个海鲜,要来一份,冷盘还没点吧?要一份,甜品也要的……” 室友们:…… 是真不把陆先生当人啊。 但小渔点餐的时候,陆宜铭的视线一直都黏在小渔脸上,眉目温和,没有愠色。 仿佛就算小渔在这里点份食用油,他也会乐乐呵呵地表示赞同。 室友们不再有异议,反正小情侣之间的小把戏,他们早就看透了。 …… 等菜上桌的时间里,贺藏锋作为寝室长,带头领着大家举杯。 每个人杯中都填着可乐,嘶嘶的冒泡声格外炸耳。 “我们今天相聚,首先是为了庆祝小渔直播成功,二上热推,再是为了祝贺陆先生和小渔安全下山,虽然……”他顿了下,迅速看了眼陆宜铭的轮椅。 “虽然有一些意外发生,但我们今天还能坐在这里吃饭,就是一种运气,祝福大家今后都顺风顺水,来吧,干杯!” 小渔听贺藏锋说话的时候眼眸就亮闪闪的,他说不出这样体面的话,但有人祝福自己跟陆先生,他当然开心。 他举着玻璃杯,跟室友们碰碰,又跟端着白水的陆先生碰碰,杯子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好似开幕做序,从此以后大家真能如愿一般。 因为陆宜铭的存在,大家一开始还有些拘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哪怕陆宜铭看出气氛,强调了说不用在意自己,几个人也只是干巴巴地说了几句学业上的话。 一个问“谁做了第一节课的笔记,自己睡过去了”,一个答“我做了,回去借你”,一个问“下午那课留的作业最后一题怎么解”,一个答“@#!¥%……”。 几句话后,场面又冷下来。 一直到奚卓小心问了一句“要不要来把紧张刺激的……”。 大家纷纷拿出手机,真社交还是得看电子游戏。 小渔的新手机还没装游戏,于是大家等了会儿他,一边等一边聊最近的游戏更新,场子很快就热了起来。 他们说话的时候,陆宜铭全程都看着小渔的手机,目光一眨不眨,耳听他们四人的聊天内容,想要分辨“武-器”和“装备”究竟有什么区别。 陆宜铭对电子游戏知之甚少,实业起家的集团也从来没考虑过这方面的项目,在他们的聊天里,除了游戏名字他曾经听过以外,其他内容他一无所知。 甚至当小渔横过手机,准备入场的时候,他还小声问了一句:“你是要去杀-人吗?” 小渔被这问话给刺了一下,睁圆了眼睛看向身边的人,这才发现陆宜铭眉眼上挑,唇线平直,很是好奇。 他立刻全身带着手机往陆宜铭的方向凑了几分,因为怕对方看不见,持机的动作有些扭曲。 “不是杀-人,只是有互相对立的阵营,只要把对面打下场,我们就能更占优了。”他说着,一边操作人物往前走,一边蹭到陆宜铭不自觉靠过来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我不会伤害人类的,陆先生。” 陆宜铭只觉得耳朵一痒,想再说点什么,但小渔已经专注在了游戏里,让他不忍心打扰。 小渔打游戏时跟扒视频、上课、做作业时一样,会下意识抿嘴沉眸,带着跟平时风格迥然的沉着,哪怕圆眼长睫、鼻尖小痣都在,这时候也不会让人觉得他可爱……只会让人觉得他可靠。 他们游戏打到一半的时候,服务员已经开始上菜。 在一片“我先上” “撤撤撤” “卖了卖了”的叫喊声里,陆宜铭这坐在轮椅上的人士显得尤为正经,全程也只有他同服务员招呼,示意把菜放在什么位置。 等他们一把游戏结束,复盘讨论前中后期节奏有哪些问题的时候,才发现菜码已经摆在了合适的位置。 大菜在中间,甜品对着白怀林,辣菜在奚卓面前,鱼头对着贺藏锋,而在小渔跟陆宜铭眼前的,是一些清炒与白灼的小菜。 几人简单表达过谢意后就开始动筷。 小渔想要去夹白灼虾,筷子刚挪出去,手就被陆宜铭给压下,很快,他的小碗里出现了一只掐头去尾剥得完整、还浸过蘸料的虾。 他当然不会拒绝,享受服务享受得理所当然。 只是当他也想为陆宜铭剥虾的时候,却见陆宜铭正用湿巾净手,修长的指尖在布面内仔细打转,连指缝都没放过。 净完手后,他又取过刚上的螃蟹,准备为小渔剔肉。 “你不用动手。”陆宜铭垂眸说话,声音不大,却带着温和的强势。 “我会处理好的。” 耳边还有室友们热闹的聊天声,更远处是外面的顾客说话笑闹的嗡鸣声,期间还夹杂着盘箸交错、推杯换盏、店家吆喝的声音。 但在此刻,小渔却觉得很静,心里很静。 他看着陆宜铭处理蟹腿的动作,像回到了自己还是小狗的时候,他的食物都是由王阿姨和陆先生准备的,王阿姨偶尔不在或是陆先生想给自己加餐的时候,对方就会像现在这样,一边为自己从蟹腿上剔肉,一边让自己耐心等着。 他也会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陆宜铭的动作,不争抢,不叫唤,也不流口水。 变成人后,陆宜铭几乎没有再为自己备过餐,两人平时吃的也都是处理好的食物,所以小渔差点就忘记了他的陆先生是个在各方面都把他照顾得很好的人。 只是这样的场面,在小渔的室友们看来,实在是有些虐了。 奚卓快人快语:“别秀了别秀了,小渔你倒是吃口菜啊,就等着陆先生呢是吧?他不夹的你不吃。” 小渔眨眨眼,答得真诚:“是呀。” 陆宜铭也没有反驳,继续低头为小渔剔肉,只是唇角上扬,看起来对服务小渔这件事毫无怨言,甚至乐在其中。 奚卓被噎了下,他真傻,真的,早知道他俩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还问这样的蠢问题。 话题很快就被转到了其他地方,贺藏锋问起小渔的直播:“你教高数火了,后面要不要转型,当个教学主播?” “以后就教高数吗?”小渔重复了一遍对方的意思,随后摇头。 “我不想变成只有大一大二的人才能看的主播,而且教高数上热推也不是因为我教得有多好,而是……” 小渔停顿了下,在想怎么用简洁的话说清这个道理。 但在他停话后的瞬间,陆宜铭开口吐了两个字出来:“反差。” 室友们恍然大悟。 小渔接着开口:“一个跳舞的主播,会教高数,这本来是很特别,但如果大家发现我一直在教高数。 就不特别了,最后看热闹的会离开,想学高数的会留下,但我不想教任何人什么东西,总有人比我讲得更好,也有人比我教得更透彻,我不想妨碍其他人去选择更好的主播,我只想……尽我所能让更多看到直播的人能舒心些,就好了。” 显然,教高数达不成他的目的。 室友们纷纷点头,给了他一些鼓励:“那行,那就再摸索,再试别的直播方式。” 小渔笑着回应他们,回头去看时,发现陆宜铭已经把蟹肉都剃好摆在了蟹壳里。 陆宜铭什么都没说,他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反倒是小渔室友等不住了,问他:“陆先生,你说呢?” “说什么?小渔直播的事吗?”陆宜铭笑笑,把蟹壳端进小渔的碗里,他视线定格,与小渔四目相对。 “他想做什么都可以,我都支持。” 作者有话说】 陆总:只要不跳擦边舞,什么都可以:) 第74章 礼貌小狗 ◎如果只是等着被爱的话,那就太可怜了。◎ “他想做什么都可以,我都支持。” 因为坐在小渔右侧,陆宜铭无论是为他夹菜还是为他取物都很方便。 而他们的动作也总在安静中完成,他们早就脱离了语言和文字的围困,将默契揿在接取当中,两人之间泾渭分明,可又完全一体。 在别人看来,他们很难说不是伴侣。 所以当陆宜铭的说出这话以后,小渔的室友们立刻感知到了那份坚定。 虽然大一的时候他们跟池渔不熟悉,但偶尔池渔在校的时候,他们也见过他与那位宋学长的相处。 上完课后他们也一起吃过饭,与现在的小渔相比,那时候的他似乎更局促一些,在宋归笙面前话很少,总在笑,跟在他们面前的样子并不相同。 如今的小渔虽然也总在笑,但看着就开朗了许多,他们并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池渔身边的人会从宋归笙变成陆宜铭,但这样的变化总归是好的。 至少…… 他们看着小心翼翼拿勺子擓蟹肉吃的小渔,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想。 现在的小渔看起来更开心,他们也更开心些。 …… 因为前一天室友的提醒,小渔次日就开启了直播。 本来他也没有什么开播计划的,但粉丝群里总有人问什么时候开播,最终他也承诺了说自己每周都会争取开播一天。 这次他依旧在学校宿舍里直播,开播信息一发布,他的直播间人数就开始往上窜。 很快就到达了上回下播时才有的四位数场观。 再加上他刚被营销号推过一批,推送消息还在不停扩散,所以小渔直播间里人数涨个不停,他都来不及说几句话,弹幕区就被“高数男神” “智性恋天花板” “颜智双全”这类夸赞词汇填满了。 甚至还出现了一批虎狼之师,喊着“老公” “老婆” “你是我的狗”就冲进来了。 当然有夸的,也会有骂人的,虽然室友们非常努力在维护直播间环境,但总有漏网之鱼夹在一片祥和之中,给小渔来上一击。 因为那些话过于特别了,小渔还会特地念出来。 “长相是你的敲门砖,学历是你的筹码,自尊是没有的,可怜是要装的,金建非还满足不了你吗,准备出来钓新金主了?”小渔把这话咕噜了一遍,回得认真。 “这位造谣先生,请你谨言慎行,互联网并非法外之地,未经证实的信息是不该大肆传播的。 不然可能涉嫌损害他人名誉,以后不要再提我和金建非的事啦,她是很优秀的管理人员,不该只被人谈起这类桃色新闻,而且我跟她也互不相识,没有金主的说法,如果你非得这么认为的话……那你太固执了,没有人会喜欢跟你玩的。” 弹幕】:? 弹幕】:好没有攻击力的一次反击,但好扎心哈哈哈哈哈 弹幕】:他好有礼貌,他甚至还管黑子叫先生 弹幕】:小渔就是这样的呜呜呜礼貌小狗呜呜呜 开播十几分钟后,小渔还在跟弹幕聊天,一直也没有进入正题。 有人问今天还讲不讲题了,小渔只摇摇头。 “今天不讲题,你们可以跟我聊聊其他的。” 弹幕】:那还能连麦提问吗? 小渔眼眸一亮,想到上回连麦的神奇经历,笑容都明媚了许多:“可以呀,只要不问我高数就可以了,我把我学高数的时候用到的参考书和慕课都整理好发了视频的,不要让我教啦,效率太低,不如问问我其他的问题呢?” 弹幕】:好好好主播太贴心了 小渔并没有等多久,就等到了连麦申请。 通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听得到吗?小渔?” “听得到的,姐姐!”小渔都没来得及分辨对方的年纪,一声姐姐就已经喊出去了,随后立刻找补。 “不好意思,你可能年纪比我小,那我叫你女士好吗?” 电话那头跟着弹幕一起笑起来。 “没关系,就叫姐姐吧,我读研了,应该比你大。” “好的,姐姐!”小渔笑容灿烂,跟女性聊天时他总会温声细语一些,这是他当小狗时留下的习惯,因为相比来说,总是女性、小孩、老人待狗更亲和,小渔喜欢他们的味道,也更喜欢跟他们玩。 “你有什么问题吗?” 弹幕】:这声姐姐也太温柔了,一看就是没有亲姐 弹幕】:是我的错觉吗,小渔好像有点夹 小渔打电话的时候就来不及理睬弹幕了,他专心听着对面的话,手里握着笔,如果对方提问一些学科问题他好记录。 但并没有,电话那头的女生只问了个很简单的问题:“我晚上做实验太晚了,总睡不着怎么办?” “睡不着吗?”小渔立刻站起来,跟室友指了下自己床头,贺藏锋会意,把枕头丢了下来。 小渔把枕头放在镜头前,眉眼弯弯,对着镜头慢慢说。 “姐姐,你跟我学,这样放好枕头,爬下来,然后侧躺,不然喘不过气……” 小渔半张脸陷进棉花枕头里,能看见剩下的一只眼睛目光炯炯,明亮如钻。 “然后你闭上眼睛,学我学我,想象自己枕着云朵,每次吸气云层就停一下,每次呼气云层就往上升,它会带你越来越高,越来越远……你就能睡着了。” 他说完,抬起脑袋,笑得腼腆:“我就是这么入睡的。” 弹幕】:哈哈哈哈哈可爱宝宝姐姐亲亲 弹幕】:谢谢主包,已经睡着了,现在是我家猫帮我打的字 …… 送走这一个有入睡障碍的姐姐后,小渔又迎来了许多新的连麦对象。 有比他年纪更小些的同学,问他考试压力大怎么办。 小渔面露忧愁:“我忘记我考试压力大会怎么办了,但如果我觉得有烦恼的时候,我会像这样……” 他举起手,搁置在自己发顶,轻轻揉了两下。 “我会告诉自己说,小渔,好狗狗!好狗狗!”他嘿嘿笑起来,露出犬牙。 “这样我就会好很多。” …… 还有人问自己被人劈腿了,想要劈回去行不行。 这问题给了小渔不小的冲击,他仰头跟室友们对视,他们几个直男都面露无奈表示无能为力。 最后小渔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跟对方说:“可是、可是姐姐,他做了不好的事情,是他的错误,不是你的错误,他不忠诚,他坏,你好,你不要跟他一样坏,好不好?” 小渔垂下眼眸,轻轻求了一声:“他不是好人,别跟他玩了,姐姐。” …… 那天最后,小渔放开了最后一个名额,他连上了一个说话语气特别不好的男性。 小渔一听,声音都懒了下来:“请问你有什么问题呢?” 弹幕】:小渔是不是不夹了? 弹幕】:好像是的!跟姐姐说话的时候句句撒娇,跟男人说话爱答不理 弹幕】:就爱跟女粉聊是吧?乐 弹幕】:是对面的问题吧,语气这么差,上来就说你帮我解答个问题,谁乐意跟他说话啊 通话那头的人不光麦炸,问题也炸:“兄弟我给女的当舔狗了,你能骂醒我吗?” 弹幕】:兄弟你糊涂啊,问他不如问我,哥们身经百战doge 弹幕】:上面加狗头也盖不住男味儿 弹幕】:小渔挂了吧,聊两性容易被骂,说不好还会封号,他明显来带节奏的 弹幕】:不要对立不要对立不要对立保护保护保护 但小渔并没有挂电话的习惯,他只稍微皱了下眉,就开了口:“舔狗……是不好的词吗?” 电话那头沉默,弹幕疯狂扣问号。 “我在一些互联网用语里面看到过这个词,好像在特定语境里面是挺不好的,但是我还是觉得,真诚地对一个人好,无条件地付出,哪怕最后什么回报都没有,不是什么问题呀……这样的‘舔狗’需要被骂吗?” 通话那头好半天才有了声音:“可是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怎么会一无所有呢,人总不至于把自己照顾得无家可归吧?”小渔言辞温和,虽然在提问,但也不犀利,被台灯暖光照亮的脸温柔圣洁。 “付出的时候确实需要牺牲一些东西,总要让渡自己的权力和边界,但总不会把自己最基本的需求也让渡出去的,我不信有人会为了另一个对自己不好的人不要命。” 就算是他们小狗,也是认定了好主人以后,才会愿意为对方赴汤蹈火的。 “她对我也不是不好,就是总没有我给的多你明白吧?” 小渔拧起眉头:“你想从她身上要什么呀?那、那我感觉你爱的不是她呀,如果你想要她为你花钱,那你爱的就是她的钱,如果你想让她介绍资源,那你爱的是她的地位名声……你好像是在权衡,是吗?” “权衡有什么问题?人活在现实里,就该现实一点!” 小渔松开了眉头,不再纠结对方的问题。 “可是大家都活在现实里呀,总有不权衡的人也能过得很好的……他们还有爱。” “那只是别人运气好,碰到了无条件爱自己的人。” 小渔柔柔地笑起来:“所以你就等着盼着,希望自己付出的对象能像别人那样无条件爱自己?如果只是等着被爱的话,那也太可怜了,这很难的,而且你可能永远都实践不了真正地爱一个人这件事。” 电话那头的人还反驳了几声,但小渔最后只低顺着眉眼,话语不急不缓。 “先生,你好像有点害怕自己吃亏,这个我没办法帮你的,但我还是希望你勇敢一点,自信一点,还有……讲话礼貌一点!不要管人家女士叫那女的啦!” …… 这一次,小渔还没有下播,大家就能感觉到他已预定了热推榜单位。 关闭直播间后,室友们纷纷从床上低头下来看他。 “小渔,你怎么早没干直播呢?早干咱不早发了吗?” 就这整节目效果的能力,早做直播不是早火了么?! 小渔笑笑,并没有回应室友们的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受欢迎,但他知道,自己确实是很好的小狗,能被大家喜欢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一天的直播只是耗费了他的时间,并没有让他的精神被消耗,相反,在人堆里徜徉了一下午,小渔感觉自己能量十足,晚上回家照料陆宜铭的时候都充满了精力。 他跟陆宜铭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直播时发生的事,后者安静听着,也不插话,也不扫兴,时不时还应和着捧着。 聊到最后那个人时,小渔还心虚了一下:“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困境,大部分人都没有我这么幸运,我从被陆家选中的那天起就有了自己可以守护的人,我那样跟他说,是不是太傲慢了?” “傲慢?那不是应该的吗?”陆宜铭伸手拉了小渔一把,将那坐在浴缸边缘的人拖进了池子里。 在炸响的水声中,小渔扑棱着变换了好几个姿势,最终扑在陆宜铭怀里,手抵着对方胸口,不住喘息:“陆先生!” “呛水了?”陆宜铭看着对方被熏红的鼻尖与嘴唇,拿指腹抿了下。 “抱歉,该提前跟你说一声的。” 但半湿着头发的小渔只是晃了晃脑袋,喘息声变轻变缓:“这很好玩!” 陆宜铭被他逗笑,心里发软,他的小狗不管被怎么对待,似乎都不会生气。 真惹人喜欢。 谁说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呢?至少他此时此刻,巴不得把自己的心,自己的双眼,自己的一切都悉数奉上,只求他的小狗能回报给自己同样自私的、阴湿的、充满猜忌的爱。 可惜……他的小狗做不到那么不阳光。 陆宜铭拿额头抵上小渔的额头,手伸到对方腰间,将人安置在了自己下腹处。 “陆先生,你的伤!”小渔惊呼。 陆宜铭并未理睬,他轻轻褪下小渔的外衫,只顾着自己说话。 “其实你今天的直播切片,我在公司内部群里看到转发了……我觉得你有句话说得很对,如果只是等着被爱的话,那就太可怜了。” 他在小渔加重的喘息声里留下后半句:“所以,小渔,今晚可以留在我房间里,陪我睡觉吗?” 作者有话说】 陆总:自己赶走的人,还得自己哄回来:) 第75章 他是公主 ◎很漂亮,小渔。◎ 两个人在浴缸里你帮帮我,我帮帮你的,互相玩到了很迟。 到最后陆宜铭腿上的纱布都浸了水,两人身上也没一处干燥地方。 即便如此,陆宜铭还是没让小渔帮忙换纱布。 小渔不懂,但小渔会照做。 最终陆宜铭自己处理好了伤口,再由小渔抱着,往大床边去。 得益于平时的锻炼,小渔横抱起陆宜铭完全没有问题,他甚至能抱着自己的主人原地打圈。 一边转一边哼“看得出他是公主”,等陆宜铭脸上露出无奈的笑时,他才把人小心地塞进床垫里。 小渔刚把人放下,才起身几度,就感觉身上那件属于陆宜铭的浴袍生出紧-涩,勒着脖子,卡着他无法再起。 他低下头,与紧紧拽着他衣襟的陆宜铭对上视线。 陆宜铭墨黑眼瞳里没有一丝光亮,只余下深幽,像要吞噬小渔。 “我这样温顺的公主,难道没有奖赏吗,小渔?” 小渔能感觉到陆先生今日一直在对自己提要求。 要自己陪睡,要自己一起玩,现在还要奖赏。 他滚了下喉结,声音有些哑:“你想要什么,陆先生?” “在西方,朋友亲人之间有个吻面礼,表示亲热友好,或许……” 陆宜铭低声的引诱还没说到最后,愿者已经上钩。 面颊上多了点温热湿润的触感,小渔在他左脸“叭”地亲了一口,又在右脸“叭”了一口。 最后两人呼吸相交,靠得很近。 陆宜铭觉得心尖很痒,他只要再靠近一点点…… 小渔不会推开自己的,随便找个理由,小渔就会顺从地任凭自己索取——哪怕不找理由都行——他是小渔的主人,他可以要求小渔应承自己的一切欲望。 但他对上了小渔的视线。 那双眼眸明艳漂亮,惹人心动。 偏偏又如琉璃通透,能容纳所有的情绪,也存不住一丁点的私-欲。 陆宜铭的手指一根一根卸力,最终颓然落下,不再桎梏小渔。 他这样杀伐果断的商人,竟也会怕自己行差踏错,弄丢从头再来的机会。 他不敢赌,更不敢在小渔开情窍之前私自占有对方。 自己已经拥有很多了,不可再贪。 否则危险。 …… 次日一到集团,一个包装精美的包裹被放到了陆宜铭的办公桌上。 logo显眼,主理人签名也狂放。 替他取来包裹的蒋澈一看就知道这是越舒曼寄来的东西,他把东西放在桌子角落,先把一早要过的报表递给自己老板。 “这是上周……” 他才开始说话,就注意到陆宜铭的手伸长往外,已经触碰到了包裹一角。 “继续。” 陆宜铭一边让蒋澈继续汇报,一边揭开包裹的易撕口,箱肚黑洞洞的,陆宜铭并没有先往里看一眼,对其中有什么心知肚明。 他毫无遮拦地,把那根属于小渔的项圈取了出来。 蒋澈汇报的声音停了下来,看着陆宜铭手里的东西发愣。 显然,他还没准备好看见自己老板手握项圈,就先被这画面给冲击到了。 陆宜铭听到声音暂停,淡淡扫了自己助理一眼,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他也不催,解开越舒曼用来收拢项圈的扎带,把那刻印着自己与小渔名字的铭牌摆到正面。 整根项圈不厚也不宽,就算系在脖颈之间也不会太过明显,远看更像根颈链。 越舒曼还特地在铭牌下方缠出了一只小小的伴着铃铛的蝴蝶,晃动的时候会发出细微的金属声响。 那声响并不明显,只有佩戴者本人和靠得极近的伴侣才能听见。 陆宜铭端着那项圈把玩了很久,拇指抚在那只蝴蝶上,想象着小渔动作时炸响铃铛的模样……一定很动听。 在蒋澈磕磕绊绊的汇报声中处理好前一日工作的尾声,陆宜铭叫退了自己助理,只留自己一个人,一边爱不释手地拨弄项圈上的蝴蝶,一边给越舒曼发去消息。 陆宜铭】:东西收到了,什么价 他跟越舒曼之间的生意,向来钱货两讫。 没一会儿,越舒曼给他打来了电话。 “小陆家主,看来你很满意?” 陆宜铭并未回答对方的问题,只追着道:“报数字。” 越舒曼报了一个十分夸张的数字给他。 陆宜铭转账的手顿了下,但还是迅速地完成了付钱的动作:“虽说我是有点闲钱,但也不该这样被你坑吧?” 越舒曼报来的数字比他购买珠宝首饰的两倍还多,一根项圈再怎么精致,也不至于值那个价。 但电话那头的越舒曼理直气壮:“小渔的开心难道不值那个价?还有我准备结婚了,最近攒钱呢。” 陆宜铭用第二声“哦”了下:“终于准备定下来了?那你父母那边……” “他们还不知道,我没跟他们说我未婚妻的事,最近舒文被曝了绯闻,家里乱着呢,他们哪有心思管我。” 陆宜铭呵笑起来:“所以你要让越家更乱一些。” 越舒曼也跟着他笑:“乱点好啊,乱点好……” 陆宜铭并不会对自己好友的安排有什么异议,他有次出差见过越舒曼的女友,那是个漂亮温顺的女性,讲话温声细语的,他嫌这样说话效率太低,但越舒曼却很喜欢,说他懂什么,这叫说话谨慎。 那时她们才相恋不过一月,陆宜铭就觉得越舒曼这一次或许是找到了那个像小渔一样让自己无条件宠爱的人。 当时的陆宜铭只觉得除了小狗,自己不会再对其他任何生灵抱有那样宽容的心态,却没想到许久之后,他的小狗会变成人。而他照样很喜欢。 两人聊了会儿结婚的事,最后又聊回了越家:“舒文……他还好吗?” 上次在医院闹翻后,陆宜铭没有再跟越舒文联系过,偶尔从小渔的口中,他能听到那人的消息,但始终是模糊的、片面的。 他不想通过小渔问越舒文,只好通过对方的姐姐来问。 到底是多年的朋友,他无法真的对人漠不关心。 “舒文?他就那样啊,玩乐队,跑演出,最近还被曝出队内绯闻什么什么的,他说是谣言,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最近确实没听到他再提起你了,我看那小子对你确实是没了心思,怎么,你们闹掰了?” 陆宜铭敲击桌面的手在听到“掰”这字眼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的目光偏向右侧,在小渔赠他的绿植旁边,摆着一只制作精美的、展翅欲飞的蝴蝶标本。 白翅黑边,一只菜粉蝶。 他忽然哑了一声,只对着电话那头轻道:“没事。” …… 那天晚上,陆宜铭在商会应酬完回来,坐着轮椅,带着淡淡的酒气,被小渔照料好放在床上后,享受起了对方贴心的揉腿服务。 他们平时运动完或睡前也会有互相拉伸放松的活动,但这一晚的小渔考虑到陆宜铭的身体状况和伤口情况,动作十分轻柔,让陆宜铭差点就忘记了自己要送小渔东西的事。 按摩活动进行到最后,陆宜铭取出项圈,递给了正在帮自己捏小腿的小渔。 皮质材料抵在他额头,小渔只抬起一点脑袋,就与那项圈打了个照面。 那张认真专注的脸瞬间明亮起来。 “啊!啊!这是!这是!”小渔结结巴巴地吐着字眼,一把接过属于自己的项圈,他解开扣子,比划着圈住自己的脖子,随后背对着陆宜铭。 “快帮我戴上看看,陆先生!” 陆宜铭虽然知道小渔看到这项圈会有很大反应,但他还是在看到小渔急切的动作时笑了起来。 他的手替代小渔的手,比着对方的脖子,收紧了项圈。 指尖偶尔会擦过小渔白净的肌肤,每次一碰,小渔都会轻轻打个颤。 项圈实在太凉了,系在温热的脖颈上如烙了层冰。 但陆宜铭的手指又灼热滚烫,每每触碰,都像故意融冰一般。 项圈扎住,不再偏移,小渔回身过来,眼眸里已蒙了雾。 他微微仰头,在陆宜铭面前展示自己的项圈,铭牌抵着喉结,让他吞咽有些微困难,但偏是这种无法摆脱的限制,满足了小渔的被占有欲。 “陆先生。”因为仰着头,小渔眼眸下移,漆黑的眼瞳透着无辜,但即便如此,他问的依旧是。 “我看着威风吗?” 戴项圈的小狗,该是很威风的。 小渔说话的时候,项圈上的蝴蝶铃铛随着他晃动起来。 那点清脆的声响流转在安静的卧房里,让陆宜铭感觉到满足。 仿佛这世界只剩下他跟小渔,而小渔,也完全属于他。 陆宜铭并没有回答小渔的问题,他的手一直流连在小渔颈项处,顺着肌肤往上抚摸,划过那只精巧的蝴蝶,划过铭牌,划过喉结,抵在颈部——所有动物最怕被击中咬合的部位。 但小渔没有躲,他当小狗的时候就不会躲,当人以后就更不会躲。 小渔任凭陆宜铭卡着自己最脆弱的部位,两人对上视线,不只是谁在吞噬谁。 陆宜铭给了另外一个答案:“很漂亮,小渔。” 小渔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他依旧很开心,只要是被陆先生夸了,他就能感觉到开心。 他两手抚上陆宜铭的手,握住后挪到自己面颊边,轻轻蹭了几下:“谢谢陆先生。” 陆宜铭心头一空,想着哪里是小渔该谢自己,分明是自己该谢小渔。 不然他永远不会知道“无条件地对一个人好”是这样幸福的一件事。 不,也不是全无条件。 他看着小渔那张愉悦时会微微眯眼表示满足的脸,视线缓缓下移,定在了对方项圈处。 那枚小小的铭牌中间,装了定位芯片。 他对小渔的好并不求回报,唯有一点,他需要时时刻刻确认—— 他的小渔,绝对不会离开自己。 作者有话说】 以前陆总:你不算丑:) 现在陆总:谁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狗呀?是我们小渔! 第76章 那怎么了 ◎ “没听到吗?他说,松开。” ◎ 小渔一戴上项圈,就舍不得摘下来。 那天晚上熄灯后,房间里还能听见铃铃的声响。 小渔很喜欢这个声音,就算自己躺着不动,也爱用指尖拨弄。 一下一下,顽皮得像玩性大发的小狗。 经历了十几分钟的铃声炸耳之后,陆宜铭从小渔身后抱住他,手按住对方的手,身体贴着对方的后背。 他的声音响在小渔脑后。 “不许玩了,睡觉!”他难得像个恼羞成怒的主人一般,对自己的小狗下达了指令。 小渔嘤嘤呜呜的,显然不是很满意。 只是手指挣扎了一下,没能挣开陆宜铭的束缚。 他只能缩缩身体,把自己更多地藏进陆宜铭怀里:“我不玩啦,陆先生。” “嗯……” 几个呼吸的静谧过后,小渔兴奋的声音再次响起:“陆先生,你睡了吗?” “……还没。” “那我们聊聊天吧。” “很迟了,小渔。” “哦……” 又是几个呼吸后,陆宜铭重重吸了口气,随后手按着小渔的手,用力捏了下,像是惩罚。 “算了,你说吧,想聊什么?” 小渔嘿了一声,随后半转过身子,平躺着,身体依旧被圈在陆宜铭怀里,但动作自在了很多,不再受限。 他把陆宜铭空下来的手塞进怀里,虚虚抱着,等两人的姿势安稳以后,他才开始说话:“项圈是姐姐寄来的吗?” 陆宜铭语调很懒,不知是困的,还是不想回答:“嗯。” “姐姐还有说什么吗?” “没有。”陆宜铭说得斩钉截铁。 “他以你的快乐为由,狠狠宰了我一笔。” 小渔听明白了这句话,指尖轻轻捏着陆宜铭的指尖:“姐姐很缺钱吗?那陆先生不用给我生活费了,你可以转给姐姐。” 陆宜铭一把攥住小渔作乱的手:“你干嘛对她这么好?” 小渔一听陆宜铭那不悦的语调就知道陆先生在不高兴什么,他“唉呀”一声,一边挣开陆宜铭的手,一边侧过身回抱住对方:“姐姐是个好人,她以前就对我很好,给我做小饼干,送我大头怪,还给我做项圈……” 陆宜铭咬牙,字被啃得有些残缺:“她的小饼干你吃了就得肠胃炎,她做那大头怪是舒文的生活课作业,顺便送来给你的,还有那项圈、我花了钱的。” 小渔又“唉呀”一声,这下不光是抱着陆宜铭了,顺便还抚着对方的后背,一下一下顺毛。 “但是姐姐她对你很好,她会来庄园看你,给你带漫画书,还会偷偷塞烘焙课做的小饼干给你。姐姐对你好,我就喜欢姐姐。” 陆宜铭的呼吸柔和下来,最终又只剩下一声轻轻的“嗯”。 小渔的脸就埋在陆宜铭胸口,说话的声音闷闷的,不算响亮:“越先生也对你很好,我很喜欢他。” 陆宜铭迟疑了一下,没有回答。 就在小渔以为陆宜铭不会再回应自己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熟悉的、重复的“嗯”。 “我知道他待我不薄。” 小渔在黑暗中仰起头来,他夜间视力虽然不比当年,但还是不错的,可以看清陆宜铭下颌的轮廓。 那样凌厉的线条,却组成了陆先生那样柔和的性子,小渔想,自己应该可以得寸进尺一些。 于是他又道:“越先生给了我两张门票,江城音乐节的,在这个周末,陆先生,我想邀请你跟我一起去。” 其实小渔收到越舒文邀请的时候就想过要不要直接邀请陆宜铭,但他听越舒文说自己最近跟陆宜铭并没有联系,不必费心请,心里就凉了大半。 陆先生多半不会去看越先生演出,自己再怎么撺掇都没用。他都想放弃询问陆宜铭,直接自己一个人去音乐节了。 却没想到今晚还能听到陆先生态度软和的话语。 所以他想试试看。 陆宜铭迟疑了一下,才复有声音:“小渔,你知道的,我听不懂舒文的音乐,这周末……我也没有时间。” 面对小渔时,他不好意思直接拒绝,于是轻声细语地找了个理由出来。 如他所料,小渔的声量陡然降低,仿佛有些虚弱。 “可是我觉得,朋友之间,并不需要品味全然相同,所谓的朋友,只需要在他站在聚光灯下的时候为他鼓个掌就够了,就像很多年前,陆先生你在陆家宴会上致辞,现场那么多的小朋友,只有越先生和姐姐为你鼓了掌……越先生会希望你也能支持他的。” 小渔感觉那双笼在自己身后的手慢慢收紧,发烫,熨帖他的后背。 等到那摩挲的手终于不动时,陆宜铭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我会好好考虑的。” …… 陆宜铭说了会好好考虑,那就是真的会去考虑。 小渔十分信任陆先生,当然相信对方不会戏弄自己。 次日醒来,又是充满希望的一天。 小渔难得期待起了上学这件事。 晨起挑选衣服的时候,他特地挑了件低圆领的卫衣,搭配没有领子的外套,耳饰也没戴,就光戴着那项圈,摆正,收紧,黑色的带子勒住他白嫩的脖颈,小小的蝴蝶不再显眼,任何人看了,都会第一时间发现他的喉结正下方那块铭牌。 上面印刻着小渔的名字,是越舒曼为他设计的签名,字体俏皮,却不失锋利,小渔很喜欢。 没有人知道,铭牌背面,还刻着陆宜铭的名字,属于主人的字眼贴着小渔的肌肤,刻在他的身体上。 小渔只消摸摸铭牌,就能感觉自己靠陆先生更近了。 他迫不及待想要去学校,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并不是无家可归的小狗——他可是有主人的。 到了学校后,小渔发现自己的目的很快就达成了。 因为几乎看到他脸的人,都会视线下移,看向他的脖间。 那根项圈漂亮又精致,看着没有那么强烈的暗示意味,尤其是当它被安置在小渔身上时,他的欢愉气场冲淡了被束缚的感觉,仿佛那不是桎梏他的圈套,而是他最喜欢的一样饰品。 就连小渔的室友们看到了,也忍不住感叹:“你今天打扮很不一样……更好看了。” 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小渔的形象,说帅那确实也不是硬帅,说漂亮又不准确,小渔是一个高大又健硕的成年男人,虽然性格温和、态度乐观,但他身上是有别人不敢轻易招惹的动物性的。 于是他们选择了用“好看”来形容小渔。 小渔用指尖拨弄了下脖颈处的铃铛,只有自己能听见那铃铃声,小渔却已足够满意:“是吧,这是陆先生送我的,好看吧?” 室友们一听关键词,哪里还敢反驳,连连点头:“好看好看好看。” 小渔乐呵呵地戴着项圈在学校里晃荡了一天,下午的课结束以后,他就着路灯走到学校门口。 入冬后天黑得很早,他站在路灯下,影子被发顶的灯光映照得很小,小渔垂着脑袋,时不时用脚去踩自己的影子,无论成功了多少次,他都能喜滋滋地重新开始这项挑战。 他在等陆宜铭来接自己,但他并不觉得等待无聊,且正因为知道想见的人就在与自己靠近的路上,他的身体里产生了许多属于快乐的因子。 就在他守着自己的喜悦准备开始下一次踩影子挑战时,一声温润的“池渔”叫停了他。 小渔回转过头,对上了宋归笙那张英俊温雅的脸。 小渔歪歪脑袋,发现自己跟第一次见宋归笙时相比,情绪和缓了许多,不再有那种心脏痒痒的感觉,也不再因为看见对方而感觉欢喜。 他只是平静地,同宋归笙打招呼:“笙哥,真巧。” 他们同在一个学校,但之前小渔从没在校园里见过对方。 虽然宋归笙也对他发出过见面邀请,但小渔都礼貌拒绝了——无事的话,他想早点回家,不想逗留在外。 这次对方突然出现,确实吓了小渔一跳。 “不算巧,我就是来找你的,池渔。”宋归笙说着,温柔地笑了起来,那张脸依旧帅气,唇角弧度上扬得刚好,带着恰到好处的意味。 “我想见你。” 小渔发现自己现在跟当小狗时相比确实变了许多,如果是小狗时的他,在知道有人想见自己时一定会兴奋地晃起尾巴,不管不顾得扑向对方。 但现在的他居然只是礼貌地回了个同样正好的微笑。 “这样吗,笙哥,你有事找我?” 宋归笙的目光从小渔的脸上往下,自眉眼滑至鼻梁、嘴唇、下巴、颈部、喉结、项圈…… 他眼瞳骤缩,像是被什么东西电了下一般,却又不躲开,死死盯着小渔的项圈不放。 ——项圈的训诫意味,比戒指更明显,更霸道。池渔怎么会接受? “池渔……你在陆家是不是受委屈了?” 又来了,这样无端的猜想。 小渔有些厌倦于回答宋归笙的审问,但他还是抿着唇,笑意温和:“没有的事,笙哥,陆先生他对我很好的。” “对你好,就是给你戴上项圈?”宋归笙上前一步,手忽然缠住小渔项圈,用力一拉,将人拉近。 “早知道,就不该让你留在陆家。” 小渔眉头有了起伏,项圈被人拽住,呼吸也有些不顺,他的手攀上宋归笙的手,想拨开,却发现对方的手过于用力了,自己挣脱不了。 “笙哥……松开,我不舒服!” “池渔,你不知道陆宜铭的手段,我不管他对你说了什么,你要好好提防他,他很危险。” “陆先生他很好!你松开我!” 宋归笙像是被小渔的话给烫到一般,语气忽然加重:“他好?池渔,你不了解他,你太年轻了,只会被他欺骗,他今天可以哄你戴上项圈,明天、明天就可以……” “那又怎么了?”小渔睁大双眼,深棕眸色在灯光下看起来浅了些,盯得人心透彻。 “你不懂他的手段,你怎么知道,他会不会在这小东西里安装了定位芯片呢?他是个疑心极重的人,他不会轻易放过你的,到时候你家,宋家,可能都会……” 宋归笙的话音突然被打断。 一只手突然横插进来,卡在了他与小渔之间。 那手握着宋归笙的手腕,手指用力,手背青筋爆起。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又沉又低,极富压迫感的催逼。 “没听到吗?他说,松开。” 作者有话说】 陆总:别碰俺滴狗! 第77章 别离开我 ◎他本就在高处俯视,直到他感到了被爱。◎ 宋归笙与池渔在路灯下拉扯的身影实在太明显,还好这个位置这个时间校园外人并不多,不然说不定又是一场骚乱。 陆宜铭出现的时候,两人都惊了惊,毕竟他们的争执太过激烈,根本顾不上周围是否有人。 所以当陆宜铭握住宋归笙手腕的时候,后者在毫无反应时间的情况下只觉得手腕刺痛,像被捏断。 宋归笙就这么松开了手,他红着眼,瞪着陆宜铭,浑身风度尽失。 双方分开后,陆宜铭带着小渔迅速后退几步,他把人护在身后,沉眸看向那个跟小渔拉扯的人,晦暗眸色里怒意翻滚。 两人视线相交的瞬间,宋归笙甚至从对方眼眸里看到了浓重的杀意。 但那样浓烈的情绪只存了一瞬,很快陆宜铭就恢复了平日惯常的清冷神色,自上而下睥睨着他,并吐出言语。 “宋少,如果宋家不想在江城混了,直接同我说一声就可以,不必通过这种方式。” 他话音不重,语气很淡,但字字句句都透着真切。 宋归笙浑身一颤,就算他知道陆宜铭再有能耐,也不可能一口气吃下宋家,但还是被对方言语里的碾压之势覆住。 他迅速劝自己冷静下来,随后看向小渔:“池渔,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你好。” 只要不跟陆宜铭对峙,只要能跟池渔对上话,他就信自己还有胜算——至少,他要把池渔拉到身边来。 但小渔只是揉着自己的脖子,缓缓探出脑袋。 他的脸因为刚才的争执而涨得通红,轻咳几声后,才发出声音。 “谢谢你,笙哥……” 小渔的声音在受困后出来得有些艰难,低软温柔,不像刚刚那么急切,听着真挚。 只是他说完这话,不光是陆宜铭愣了,宋归笙也愣了。 接着,他们听到了小渔后面的话。 “谢谢你对我好,但你以后还是别对我好了,我会喘不上气。” 宋归笙:…… 陆宜铭面上浮出阴暗神色,他没有再与宋归笙对话的意思,只掩着小渔,将人送进自己的车里。 就在两人都将进入车厢之时,宋归笙的声音再次传来。 “昨天江城商会聚会,陆总还坐着轮椅,今天过来,倒是全好了,陆总的伤好得可真快。” 稍一停顿后,他接着道。 “池渔,别看错人了。” 小渔下意识看向陆宜铭的腿,对方十分正常地迈进车厢里,双腿并拢,坐稳之后,指示司机关门。 对于宋归笙的话,陆宜铭并没有什么表示,他谁都没看,也不解释,仿佛外头传来的只是风声,毫无意义。 而小渔,却在这时候扒住了逐渐合上的车门,他半压在陆宜铭腿上,半探出身体,对着车外的宋归笙喊道:“陆先生恢复得快,那是因为他身体素质本来就很好!笙哥你不用羡慕,平时勤加锻炼,多吃点蔬菜水果就好了,因为我也是吃的这些,两只眼睛视力都非常好,我!绝对!不会看错人的!” 他说完。 “砰”的一声加速合上了车门,徒留宋归笙一个人站在路灯下,身形萧索,看着有点可怜。 …… 车辆平稳地行驶在返回陆家庄园的路上。 陆宜铭一只手抓着小渔解下的项圈,另一只手则轻抚着对方被勒得泛红的脖子。 “他怎么敢……” 他刚咬牙吐出这几个字,就被小渔握住了手。 “没关系的,陆先生,已经不难受了,就是有点痒。” 陆宜铭蹙眉:“这怎么能没关系,他敢动你,就该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宋家跟陆家最近有生意交锋,是吗?”小渔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陆宜铭没料到小渔会想到这一层,有些复杂地看着对方:“怎么?” 小渔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我猜的。笙哥总让我离你远一点,叫我听他的话,他好像……不太能接受我跟你亲近。” 陆宜铭绷着脸,话说得十分冷淡:“他和你……他和池渔是竹马,池渔当年是为了宋归笙才留在的江城,甚至他与我车祸都是为了宋归笙,如果现在坐在我身边的人不是你而是池渔,或许我们早已为了他大打出手了。” 小渔点点头,安静地默认了陆宜铭的说法。 因为在原书里,故事就是这样安排的,每次宋归笙出场后,池渔总要跟陆宜铭大吵一架,吵完以后不是囚-禁就是示威,两人总归不安生。 小渔最近对于原书的记忆越来越模糊,自己也总是忘记前世的记忆,只能记得池渔过去发生的事,但对于陆宜铭的猜想,他还是有印象的。 那不是“或许”,那是在原书里存在的必然性。 “那你呢?”陆宜铭突然问了一声。 小渔看向对方:“什么?” “你又是怎么想的呢?对宋归笙。”他视线下移,定在小渔喉结下方的红痕上。 “是喜欢?是讨厌?是仰慕?是痛恨?” “他是……”小渔想说他是个好人,就像当时在柳太的酒会上说的那样,但此时此刻,他发现自己张着嘴却说不出这句话来,他不想说,于是小渔立刻改口。 “他可能是个好人,但对我来说,他很不礼貌,就算再着急,他也不该弄疼我。他有点坏。” 小渔最后的声音变得很轻,他很少说别人的坏话,这会儿说出来还有些心虚。 陆宜铭的手再次抚上小渔的喉结,指腹围着那块小骨头轻轻打转,惹得小渔吞咽了几下,喉结滑得抓不住。 他缓缓靠近,最终将额头抵在了小渔肩膀处。 “但他说得都是实话,他并没有对你说谎。” 只有自己在对小渔说谎。 对于小渔来说,自己确实是个危险人物。 笨蛋小狗怎么会知道自己对他存了怎样旖旎的心思呢。 “他没有说谎,可他让我难受了。”小渔稍稍歪了点脑袋,与陆宜铭头碰头。 “陆先生就不会这样。” 陆宜铭根本不擅长弄疼别人,就算在他根本没认出小渔之前,小渔也没被他暴力对待过。 在小渔眼里,这样的陆宜铭比宋归笙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陆宜铭:…… 他对天发誓,他不想自夸的,但小狗硬要夸他,真是没办法。 小渔伸出空余的手,碰了碰还被陆宜铭握在手中的项圈,指尖划过铭牌:“这里真的有定位芯片,是吗?” “嗯。” “我就知道。”小渔的声音愉悦起来。 “你怕我像上次一样进山失踪,所以一定会给我安装定位,陆先生总是想得这么周全!” 陆宜铭:…… 真的不骂他控制欲强吗? 小渔的手往前滑动,碰上陆宜铭那条受伤的腿,原本该被纱布包裹的地方平滑稳当,掌心底下是陆宜铭健硕的肢体。 “你的伤其实不重对不对?” “嗯。” “其实不用我背,不用我抱,不用我帮忙,你也能自理?” “嗯……” “你还找了李医生,配合你来诓我,想要我能继续事无巨细地照顾你?” “嗯……” 陆宜铭回应的声音越来越低,心一下就跌到了底端。 他默不作声地等着小渔给出结论,还说别人呢,在准备诓骗小渔之前,他也没有想过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如今听着小渔的问话,他只觉得后悔。 他知道的,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一旦崩塌,修复将变得极其困难。 陆宜铭倒是不怕困难,他只希望小渔能网开一面,给他一个修复的机会。 但下一秒,他感觉小渔那只温热的手重新回到了自己手边,手心覆着手背,热度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接着,他听到了小渔温柔的声音,像在哄自己。 “其实陆先生你想要我照顾的话,跟我说一声就好了,我会照顾好你的。” “能变成人,背你,抱你,照顾你,每件事我都觉得很开心。” “但下次不要装病了好不好?陆先生,我希望你永远不要生病,永远不要受伤,永远健康,不然我会担心你的。” “笙哥他说我只会被你骗,可是我不在乎,你告诉我的我都信,你想让我做的我都会做,跟我说真话也没关系,骗我也没关系,陆先生,我永远听你的话。” 陆宜铭感觉自己眼眶发热,头脑再次被小渔的剖白冲击得嗡嗡作响。 这一瞬间,他竟在想,自己这样普通而平庸的人,何德何能拥有这样热烈忠诚的小狗。 自己又凭什么对小渔怀有不堪的心思。 他才是那个该感恩戴德的人,他才是那个该对对方低头认错的人。 可小渔,竟只求自己不要装病——他会担心。 陆宜铭一边想着自己无论如何都该与小渔保持距离,不再越过主人宠物之间的界限。 一边又忍不住把那温热的身躯揉进自己怀里。 他把脸埋进小渔脖颈间,属于小渔的味道包裹住他的五感,让他忍不住泄露出脆弱。 陆宜铭想起父亲教他的话。 “人与人之间无非是价值交换,永远不要被人看透你的底价,无论你有多高的价值,一旦数字固定,就不再有吸引力”。 可是父亲,为什么他已经被小渔看透,他却感到了被爱。 不知过了多久,车辆在别墅门口停稳。 小渔抬起头,想提醒陆宜铭已经到家了。 可他刚有一点动作,就感觉裹着自己的怀抱收缩得愈发紧张。 终于,他听见陆宜铭发出了自己说完话后的第一声。 极闷,又哑,如游丝般细弱不堪。 陆宜铭说:“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小渔。” 作者有话说】 他本就在高处俯视,直到他感到了被爱。】 写这章的时候一直在想,什么样的人会在感到被爱的时候变得脆弱,是所有人吗?还是很少能感受到爱的人?】 第78章 是因为你 ◎我已经有伴侣了。◎ 小渔张张嘴,下意识就想回答。 他不会离开,他怎么可能离开,他哪有资格离开? 但在发出声音前,他忽然意识到,这是陆先生第一次对自己坦白。 就好像默契考验的最终题板,一直被束之高阁无人问津,今日偶然落地见光,才容人看见上头密密麻麻写满的字样。 小渔感觉到自己在被呼唤——他的主人,正需要他。 小渔主动坐到了陆宜铭腿上,又把自己沉默下来的主人好好地揽进了怀里。 他学着以前陆宜铭安慰自己的模样,一下一下抚着对方的后背,安慰起了自己的主人。 “我不会走的,陆先生,除非你赶我……” “不,就算你赶我,我也不会走的。” …… 司机师傅默不作声地下了车,他离开车厢,围着车子绕了半圈,来到别墅走道,与候在门口的庄锦和王湛打了个招呼。 两人见司机一人下来,有些奇怪:“怎么把他们丢车里了?” 司机师傅先“呃”了一声,才往车的方向使了个眼神:“互诉衷肠呢。” 三人之间传出轻轻的“哦”声,气氛一时变得古怪。 王湛别了下自己鬓角的发丝,假装不经意地问:“说的什么?” 庄锦淡淡扫了她一眼,她也不回避,直接看了回去。 “他们的关系我们又不是不知道,问问进展怎么了?” 于是庄锦也跟着王湛看向司机师傅。 司机那张憨实的老脸上露出赧然:“就说些俺的心肝你莫走之类的话。” 王湛&庄锦:? 他们那高冷寡言的少爷还能说出这种话了? 就在他们犹疑时,司机补充道:“说了一路呢。” 王湛&庄锦:??? 王湛默默地退出了三人队列。 “我觉得,我还是把菜先保温吧,他们指不定要到什么时候……” …… 陆宜铭腿伤好也有好的意义,当晚他跟小渔一起睡觉的时候,对方终于不再躲着自己了。 之前小渔怕睡相不好压着他,一直缩在角落里睡觉,那么大张床,两人之间隔了万水千山,远得陆宜铭几乎都闻不到小渔身上的味道。 这会儿不用避让了,小渔大大方方地窝进了他怀里,又暖和又柔软。 “陆先生,还好你的腿不是真的有事,不然周末的音乐节你恐怕就不方便去了。” 陆宜铭顺着小渔毛发方向轻轻地捋,故意逗他:“谁说我要去?” 小渔下巴磕在对方胸口,偏着脑袋:“陆先生不去的话,那我可以找别人去吗?” “可以啊。”陆宜铭语气温和,但指尖已经缠上小渔的发丝,微微收紧。 “你想找谁?” 小渔丝毫没注意到头发的危险境况,话说得毫无芥蒂:“我先问问室友,室友没空的话我就问上次加我的那个男生,他最近总问我要不要出去玩,如果他也没空的话……那就送啊!!!” 他瞬间吃痛,脸皱了起来,一双眼却可怜兮兮地盯着陆宜铭,没有丝毫对抗的意思。 小渔不生气,小渔只是有点不解。 陆宜铭眼眸半阖,盯着小渔,语调依旧慢缓,仿佛哄睡,如果他的手不是在持续用力的话就更像个温柔哄孩子的好主人了。 “宋?哪个宋?今天刚拽着你项圈劝你离开我的那个宋吗?” “什么呀!”小渔嘟嘟囔囔,本来不生气的,听完陆宜铭的问话倒是有点了。 “要是没人跟我去,我就把另一张票随便送给谁,不浪费就行,我再自己一个人去!” 陆宜铭没有一点怀疑就信了小渔的话,他的小狗总不会骗他的。 但他依旧不爽。 是那种意识到自己并非小渔世界的唯一的不爽,但他也劝过自己很多次,总不能像当人家主人时那样控制小渔的日常生活吧,于是陆宜铭只能咬着牙,声音闷得像被鼓皮覆住。 “把票收好,我会去的。” 小渔的脸立刻转晴,刚刚被陆宜铭误会的事瞬间抛在脑后。 “嘿嘿,陆先生。”他的手从对方衣摆下方进入内城,指尖揉着腹肌来回捻,手感很好,他忍不住多捏几下,脸上露出惬意的笑。 “其实我骗你的,现在都实名制电子票了,我就算想送给别人也送不出去。” 小渔压着声音,小声说。 “只有你,陆先生,我只会和你一起去。” …… 参加音乐节那天,小渔从自己的衣柜里翻出衣服,给陆宜铭搭了一身更适合参加这种年轻人活动的OOTD。 好在两人身量没差太多,陆宜铭穿着小渔的衣服也挺合适,但就是觉得别扭,不太适应叠穿和身上饰品乱响的感觉——这让他觉得很不庄重。 “可是很好看呀。”小渔从给陆宜铭打扮那刻开始就在夸对方,从头发丝到脚底心,没一个地方不夸的,偏偏他语气真挚,听起来是真觉得陆宜铭这一身好看。 “陆先生平时穿全套西装,不也大件套小件么?你身上戴的那些扣子胸针之类的珠宝,也不比今天戴的这些少吧?” 小渔笑着,把陆宜铭的发丝拨到耳后,让对方耳朵上缠着的暗色宝石显露出来。 “陆先生,真的很帅!” 陆宜铭被小渔夸得头有些晕,暂时失去了判断能力。 他只知道,自己这任由小渔把控的状态已经危险,可敏锐的猎人并未选择逃离,而是选择了诱敌深入。 “是吗?”陆宜铭微侧着脸,让自己的面颊去蹭小渔还没收走的手。 但他只碰到了一点,脸颊在掌根处交换着温度。 小渔没再动,从他的视角看去,只能看见陆宜铭的半张脸。 利落的下颌线自闪着光芒的黑色耳钉处延伸往下,一直引到自己的掌根。 他看着陆宜铭原本抿着的嘴唇松开,轻轻贴上了他的手腕。 嘴唇温度不高,但很柔软,像海绵抵着他的脉搏,不显锋利,反倒像在诊断他的病理。 小渔下意识就想抽回自己的手——他竟觉得陆先生的呼吸太烫了,几乎要灼伤自己。 但他还是控制住了这份冲动,任凭自己的心跟着陆宜铭的动作燎成洪炉。 小渔在想,陆先生,今天似乎格外吸引自己的目光。 而陆宜铭先抬起了眼睑,随后才慢慢离开小渔的腕部。 唇角扬起,带着轻浅的笑,像沙漏铺沙,均匀落下,温软不刺痛。 “小渔,你心跳很快,是昨晚没睡好吗?” 他一边问,一边用余光去看小渔的耳垂。 全红了,倒显得皮肤更白。 “不是因为没睡好,陆先生。”小渔收回自己的手,拿另一只手比着自己手腕,拇指指腹在刚刚陆宜铭落下亲吻的腕上缓慢揉捻。 他垂着眼眸,不自觉笑起来,唇角纹路漂亮,却与平时那乐天的笑意不太一样。 “是因为你,才心跳加快的。” 陆宜铭自在的神色荡然无存,他只觉得心头一空,又被小渔击中。 视线挪向车窗外,看着奔向音乐节的男男女女们结队同行,假装对对方的话毫不在意。 可他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已紧紧攥成一拳,指尖收进掌心里,戳得人发疼。 完蛋了,他想,怎么自己的手都这样疼了,可他却还是忍不住想笑。 …… 两人到达音乐节现场,陆宜铭特地对司机说了个远超散场的时间。 小渔听到这话,好奇心刚起来,就看到陆宜铭往舞台方向看了一眼,他立刻明白过来。 这一趟陆先生说是陪自己,其实也是想要来维护下跟越先生的关系吧? 两人不着急跟人挤,一路缓缓走着,天幕刚开始往下压,罩得两人身上都带层柔光。 小渔见到往来的人,很是兴奋,他蹦跳进人群,看见有些带着手幅穿着主题外套的人,还会主动好奇问一嘴乐队信息。 碰到越舒文那个乐队的粉丝,小渔会格外高兴,同陌生人一起夸赞主唱兼吉他手越舒文的出众能力。 陆宜铭本来还能与小渔并肩,但因为对方搭讪的人实在太多了,他这社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往后退了两步。 更何况周边都是些跟小渔同龄的年轻人,他只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十分不适应。 他与小渔的距离越来越远,虽然小渔会时不时回头看他,但陆宜铭总会挥手让他跟别人继续聊着——对方喜欢跟人打交道,他当然不会阻拦,这种时候,他自己待会儿就好了,反正他的小狗最后总会回到自己身边来的。 但陆宜铭怎么都没有想到,比小狗先回来的,会是陌生人。 “嗨,帅哥,加个联系方式吗?”一个长相柔美、身形纤细的男生拦住了他,这人打扮很新潮,跟越舒文一样,身上叮铃哐啷的,天都这样冷了,还露着半截腰,眼神直白,逼得陆宜铭都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那人眨眨眼:“你应该不介意男人吧?” 对方说着,递过来显示着个人二维码的手机。 陆宜铭迅速冷静下来,在平时的社交场合里他很少被搭讪,毕竟正式社交场上无人不知他陆家家主的名号,而不那么正式的场合里,他也总是一身正装看着不好惹。 今天这种被人当路拦下要联系方式的体验还真是少之又少。 着装能变,他的气场却变不了一点,陆宜铭幽深的视线往前看去,落在那颗渐渐远去的毛茸茸脑袋上。 啧,走得真快。 “不好意思。”陆宜铭对着那来搭讪的人说话,目光却一直紧紧盯着小渔不放,表情清冷,语气却带着稀罕的温柔。 “我已经有伴侣了。” “他就在前面。” 作者有话说】 正在跟人聊天的小渔:阿嚏!!! 第79章 有兴趣吗 ◎他就知道,小渔懂什么呢◎ 陆宜铭说话的时候,那上来搭讪的男生随着他的目光一起放远,也在好奇这位帅哥口中的伴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结果小渔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正好在这个时候回头。 明亮忽闪的圆眼先闯进了两人的视线。 接着,是他扬起笑的模样。 那笑容太过于温暖张扬,与这暮色四合的场景格格不入似的,偏要在这沉暗之中闯出一份亮色。 小渔原本只是回头看看自己跟陆宜铭之间的距离,他不想离陆宜铭太远,于是总要回头看一看。 结果就看见了陆宜铭身边围着其他人的模样。 只是陆先生依旧直直看着自己,这种注视让小渔顿下脚步,舍不得再往前走。 他很快就跟越舒文的歌迷们道别离场,说一会儿现场见,人家都来不及问他要个联系方式,他已经快步往陆宜铭的方向走了回来。 那来跟陆宜铭搭讪的人已经识趣地离了场,小渔走到陆宜铭身边,与他并肩,两人一边缓缓往前走,小渔一边问候。 “刚刚有人在找你麻烦吗,陆先生?” “不是找麻烦,只是来搭讪。” 小渔肉眼可见放松了下来,幸好幸好,自己不在的时候陆先生没有碰到不好的事。 陆宜铭眼看着小渔松气,心里却郁闷起来。 小渔在看到自己身边有人时会感到紧张,却不是怕他跟其他人过度接触,而只是怕他被其他人找茬,这真是…… 真是一条忠心护主的好小狗。 小渔多问了一句:“我看他举着手机,是想要加你的联系方式吗?” 陆宜铭“嗯”了声,语意懒懒。 “那陆先生加了吗?” 陆宜铭视线偏移,看向小渔。 怎么,小渔还会关心这个吗?难道他…… 陆宜铭把问题抛回去:“你觉得我该加吗?” 小渔显然也没聊到这个问题最终会回到自己身上,他并没有点头也没摇头,他如实回答:“这看陆先生啊,你要是觉得想接触看看,那加个联系方式也没什么,如果不想接触这类型的人,也可以不加。” 陆宜铭:…… 他就知道,小渔懂什么呢,小渔只懂让自己主人高兴了就行。 最终,陆宜铭只轻轻嘟哝了一声:“没加,我对别人没兴趣。” “这样吗?”小渔接他的话,言语平和,只作寻常聊天。 “那陆先生对方什么样的人有兴趣?” “我对什么样的人有兴趣?”陆宜铭一边重复问题,一边伸出手去,缠住小渔的一绺头发,食指指尖绕了两圈,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自觉拉近。 “你不是说你最了解我,难道你不知道问题的答案吗?” 小渔看着那张与自己靠得很近的脸,有些疑惑。 自己该知道吗? 只是他还来不及给出什么答案,就见陆宜铭松开了手,没再继续与自己勾缠。 “那你呢?上次在学校,不也有人跟你搭讪,你倒是没有拒绝,加了人家,还聊了不少吧?”陆宜铭声音发紧,不像聊天,倒像质问,从昨晚小渔提及那人时他就想问了,这会儿才算有机会。 “还好吧,一天也聊不到十句,他总问我在做什么吃饭了没,他又不是王阿姨,还要看我的情况为我准备饭菜,我就不愿意回他的话。” 陆宜铭听完应了声,那人果然是在骚扰小渔,好在小渔对人也无兴趣。他于天幕无光处隐秘地松了口气。 接着,他又听到小渔汇报的声音。 “前几天他还给我发了好大段的话,说他早注意我了、想跟我成为最好的朋友什么的,最后他还说,他喜欢我呢。” 陆宜铭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看来他这几天确实是太忙了,都没多问小渔学校里发生的事。 怎么会有人趁他不注意偷他家呢?! “然后呢,你怎么回答他的?”陆宜铭声音变得更紧,呼吸都急了一些。 “我跟他说。”小渔忽然站定,陆宜铭跟着他停下脚步,两人并未转身,却都扭过了头,四目相对,在夜色预示中,陆宜铭看到小渔眼睛里有星光,闪得耀眼。 “谢谢你,喜欢我是很正常的事,但我不能当你最好的朋友,因为我已经有最好的朋友了。” 小渔往前探了探身子,脑袋凑到陆宜铭近前,两人呼吸交织,靠得极近。 “你知道是谁的吧,陆先生?” …… 不知是不是被小渔给取悦了的缘故,陆宜铭在这场音乐节里并没有再感觉到格格不入。 哪怕他从小学钢琴、接触的都是古典音乐、对流行音乐从来都没有过兴趣,他也还是从现场的旋律找到了些许感觉,并被小渔和周围其他人一起拉着,陷入到了节奏的律动当中。 越舒文的乐队是最后出场的,哪怕其他乐迷们已经活跃沸腾了一晚上,他们依旧热情十足,不停地在台下喊着乐队的名字。 舞台灯光熄灭,屏幕上歌词先出,接着是越舒文的声音。 他的音乐同他的人一样,带着股随时都要爆发的怒气,只是主歌部分一直都在压抑,乐队配合的鼓点弦声也都平缓克制。 直到副歌切入,灯光全亮,屏幕上一片死白,照得台上的乐队与越舒文剪影孤独倔强。 现场沸腾起来,所有人跟着歌声乐声挥手摇摆。 小渔也在这样嘈杂的音乐声里跟着喊唱——他有关注越舒文的乐队,当然也听过朋友做的歌。 陆宜铭只听过,却不会唱,而且不论现场氛围有多好,他都做不到像小渔一样毫无顾忌地疯跳。 他只站在小渔身后,双手拢在小渔身侧,为对方辟出了一片小小的地界,就算周围已经挤到不行了,至少小渔还能在他的保护圈里蹦蹦跳跳。 陆宜铭看了一阵舞台,在心里为自己的多年好友默默鼓掌后,又垂下眼眸,看着怀里的小渔。 他看不清小渔的脸,只能看到对方跳起落下时被光线打亮的头发,发丝生辉,浑身发光。 下一秒,他看见小渔转过身来,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笑意,鼻尖嘴唇都通红。 他来不及反应,就感觉腰间一紧,小渔的手环住了自己。 陆宜铭几乎是下意识地抱住了小渔,并没有感觉到丝毫不妥。 仿佛回应小渔的拥抱就是自己该做的事。 随后,他听见小渔在滚滚乐声里大喊:“啊啊啊你听到了吗陆先生!!!越先生他好棒!!!” 陆宜铭失笑。 傻狗,搞了那么大的阵仗,就为了告诉自己这件事吗? 就在陆宜铭抱着小渔失语的时候,他抬起头来,不偏不倚,与台上的越舒文对上了眼。 在两人对视的瞬间,越舒文声音加重,原本就不轻松的表演显得更加卖力。 越舒文一边唱,一边端着吉他朝向了其他地方。 但陆宜铭知道,对方的余光里一定还有自己。 越舒文总是这样,假装对什么都不在意,风轻云淡的时候却是最提心吊胆的时候。 于是陆宜铭一手揽着小渔,一手却举了起来,跟着其他人挥动的节奏,也一起摇晃。 ——这就是他选择为朋友鼓掌的方式。 …… 越舒文的乐队表演结束后,音乐节散场,人群很快就散去,夜深了很多,天也凉得很快,刚刚还躁热的地方,没一会儿就只剩下了清冷。 陆宜铭怕小渔晚上会冷,一边往外退,一边脱下自己的外套,正想回头给小渔披上,就感觉自己身上一阵温热。 他扭头一看,发现小渔的外套已经到了自己身上。 陆宜铭:? 他一抬眸,就对上了小渔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眸。 年轻又英俊的男人朝自己笑着,为自己披上外套的手却十分用力,不容推拒。 “陆先生,晚上冷,小心感冒。” 陆宜铭有些无奈地摊开自己的外套,到底还是披上了小渔的肩:“还说呢,知道晚上冷,就不怕自己感冒吗?” 小渔吸吸鼻子,鼻尖已经被夜间的冷气冻红了,眼眶也红,唇色也红,耳廓也红,看起来竟有些……可爱。 虽然这样形容一个成年男人不太合适,但陆宜铭心里就是这么觉得的。 他的小渔总是这么可爱。 小渔嘿嘿一笑:“我不冷,陆先生,你才受过伤,你要多注意保暖。” 陆宜铭张张嘴,正要跟小渔争辩一番,却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 “球类比赛结束要互换球衣,怎么音乐节结束乐迷之间也要互换外套吗?” 不远处,越舒文一身舞台装,抱着胸往两人的方向走来。 他表情平静,看着陆宜铭时不似过往那般热忱,也不似上回闹崩时那般绝望,甚至似笑非笑,带着点愉悦。 “越先生!”小渔唤了他一声,眉眼弯弯,笑得真切。 “我就知道你看到我们了!” “很难不看见,别人都在蹦,就你们在台下抱。” 越舒文眨了下眼,眼线横飞。 小渔嘿嘿笑:“什么呀,我是特地转过去跟陆先生夸你的,陆先生你说是吧?” 陆宜铭轻轻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结果他刚出声,越舒文就语调婉转地来了一声:“哟,原来是小铭哥啊,穿得那么年轻,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越舒文视线上下一扫,在陆宜铭身上逡巡。 忽然,他哼笑起来:“至少年轻了有十岁呢,看起来终于像是小渔的同龄人了。” 作者有话说】 封心锁爱后的越舒文:立誓创飞所有人,尤其是陆宜铭! 第80章 认真的吗 ◎ “松开他的手,不许吹了。” ◎ 陆宜铭被对方怼了一下后,脸色却没有变差,反倒更松快了一些。 至少,眼前的越舒文真实了许多。 “小渔给我搭配的,都是他的衣服。”陆宜铭紧了紧自己身上小渔刚为自己披的外套,冲越舒文轻笑一下。 “包括这件。” 越舒文:…… 真是见了鬼了。 小渔听陆宜铭这样介绍,自得地点点头:“是的是的,都是我的功劳!” 他往越舒文的方向靠近两步,半仰起头,展示自己的项圈。 “看,越先生,这是陆先生送我的项圈,是姐姐做的,好看吗?” 越舒文眼波流转过小渔的脖子,抬起时被对方的笑灼了下,随后才道:“还不错,挺衬你肤色。” 随后,他看向陆宜铭,话是对着小渔说的,目光却一直留在陆宜铭身上。 “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 越舒文跟小渔他们还没说上几句话,他们乐队的人就都赶了出来。 “舒文,嘛呢!夜宵走啊!!!” 几人很快就围住他们,为首的是一个高大强壮的男人,比小渔要高些,跟陆宜铭差不多,眼睛深邃,目光如炬,盯着陆宜铭看的时候有些凶。 小渔认得他,这是越舒文乐队的鼓手,景一。 越舒文应了自己同伴们一声,随后又看向陆宜铭:“夜宵,吃吗?” 陆宜铭则看向小渔:“想吃吗?” 小渔当然点头:“吃吃吃!越先生,我们吃什么呀?” 越舒文转过身,耸了两下肩:“不知道,他们定的,随便吧,反正这个点吃完喝点酒就全吐了……” …… 乐队的人加上陆宜铭他们一起去了家生意火红的烧烤店。 店里人多,烟火气足,吵吵嚷嚷的,是小渔喜欢的环境。 点餐的时候,他们得知小渔还在念书,刚满二十,一下子就打消了饮酒作乐的想法,每个人要了瓶果汁汽水,算是照顾他。 小渔觉得这样不太合适,连连摆手:“我不喝酒是因为要照顾陆先生,你们喝你们的,不要紧。” 越舒文为他倒了杯水,眉眼含笑:“得了吧,他们喝起来可没个边,怕到时候吓到你,索性大家都不喝,一人一口小汽水得了,跟烧烤也配。” 小渔两手接过杯子,第一时间把水端给了坐在他右侧的陆宜铭。 随后,他又拿过陆宜铭面前的杯子,递到越舒文手边,请人再为自己倒一杯。 越舒文扫了两人一眼,沉默着,没说话,还是为他倒了水。 场上反倒是越舒文的队友们更活跃健谈一些,他们一听完小渔说话就开始吹口哨大笑。 “照顾陆先生~唉呀呀,小渔,你们是什么关系?你是他佣人吗?” 小渔又用两手端着水杯,轻轻抿上一口,润了下唇周:“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越舒文的经纪人笑起来,狐狸眼睨着小渔,不怀好意:“好朋友?好朋友才不会叫人尊称呢,我们都是叫的外号,是吧,大猛一?” 狐狸眼经纪人看向景一,后者被这一声呛了下,咳嗽得整张脸都泛红以后,扭头啐了经纪人一声:“滚!” 声音粗犷,中气十足。 有其他队友闹笑着:“哥你懂什么呀,小景猛不猛,那只有舒文知道,你没有发言权!” 其余人都跟着笑了起来,景一红着脸,拦着他们不让说。 越舒文缓缓举起手中新倒好的一杯水,手腕抖了下,水就朝着刚刚出言不逊的队友身上泼了过去。 被泼的队友立刻后退大叫:“我X你大爷的越舒文你疯啦!这是热水!!!” “我知道啊。”越舒文脸上含笑,眉目舒展,看起来很是自在。 “下次再乱说话,直接泼嘴。” 被泼水的队友不嘻嘻了,愁眉苦脸地坐了回来,一边擦拭身上的水痕,一边轻声嘟哝:“凶死了凶死了!说都不让说!” 其他人倒是更欢乐了些,桌上的气氛十分松快,仿佛大家都习惯了越舒文的所作所为——除去今年新加入的景一,其他人跟越舒文从大学就在一起玩乐队了,谁不知道越大少爷惯当队霸呢。 大家嘴欠,也都做好了挨揍的准备。 小渔看完这出好戏,一边抽出纸张,擦拭越舒文那挂着水痕的手,一边扭头去看陆宜铭,发现对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似乎并不意外这场面。 他扭着身子,脸凑到陆宜铭边上:“陆先生,这没事吗?” “没事。”陆宜铭余光看着小渔为越舒文擦拭的手,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 “都在实话实说而已。” 小渔擦完越舒文的手,拍拍手背,对人点头:“越先生,擦干净了,没烫着吧?” 越舒文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摇头没说话。 小渔刚放下心来,抬头就看见对面的景一盯着自己看,跟刚见面时盯着陆先生看的眼神一样,凶凶的,不好惹。 他缩缩脖子,总觉得这景一似乎对自己不是很友好。 小渔再次凑到陆宜铭身边,小声蛐蛐:“陆先生,那个景一在盯我!” 陆宜铭“嗯”了声,随后抬起眼眸,对着景一盯回去。后者很快就收敛了自己的视线,不再放肆张狂。 小渔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只听到陆宜铭轻轻冷笑一声,低声开口,也不知在对谁说话。 “某些人的桃花债,殃及无辜的速度倒是快。” 小渔歪歪脑袋,不明白陆宜铭在说什么。 接着,他听到越舒文懒懒的声音从自己左侧传来,语调轻缓,并不着急。 “哦?小渔未必无辜吧。” 陆宜铭咬了下牙根:“有自信是好事,但别自作多情。” “是吗?”越舒文轻笑着,朝小渔挥了下手。 “小渔,好像被烫伤了,有点疼,你能帮我吹吹吗?” 小渔一脸茫然,虽然听不懂两人打的哑谜,但他能明白越舒文现在的诉求。 他立刻接过对方的手,仔细看了眼,好像刚刚碰到水的地方是有些红,于是小心地嘟起嘴,吹了两下。 就在小渔认真帮人消解疼痛的时候,越舒文得意的目光越过小渔的脑袋,投向陆宜铭。 在那挑衅的视线下,陆宜铭伸出手去,一把捏住小渔的脸,叫人不得不仰起头来,看着自己。 小渔的嘴还嘟着,这会儿面颊被用力捏着,嘴闭合不起来,他像小鸡似的努努嘴:“陆先生,怎么了?” 声音也有些变形,低低哑哑的,无辜得很。 陆宜铭沉眸,一张脸死黑,跟坐在小渔对面的景一此刻的表情一模一样。 “松开他的手,不许吹了。” 小渔转动眼珠子,有些可怜地望着越舒文。 “越先生,我不能帮你吹了,你自己想办法吧,可以让景一帮你。” 越舒文:…… 好好好,这俩合起伙来虐人也就算了,还反过来扎他一刀是吧? …… 这一顿夜宵小渔吃得很开心。 东西好吃是一方面,主要是热闹,他跟大部分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大家并无隔阂,聊起来天南海北的。 而且大家似乎都很照顾小渔——景一除外——不知是因为小渔最年轻,还是因为他性格讨喜。 小渔在人群里极大程度地发挥了自己抚慰犬的天赋,话说得好听又俏皮,还愿意捧场,并给出真心夸赞。 没有人不喜欢小渔,小渔也享受这种与人类同乐的氛围。 而陆宜铭则与他相反,哪怕他今天穿得已经很不正式了,但他身上的精英气场还是挡不住。 虽然他听小渔说话的时候总是半眯着眼,微微含笑,但众人依旧能感觉到他的强势——那是一种看着属于自己的珠宝摆在舞台上展览的状态,有几分得意,也带着占有欲,且毫不掩饰。 陆宜铭在小渔身边时,哪怕一句话都不说,主人气场也还是很强。 席间,陆宜铭去了一趟洗手间。 这家店的洗手间出来就是后门通风口,门口萦绕着淡淡的烟味,风会把这种味道带向四周,呛人的味道会很快逸散,也不算难以忍受。 陆宜铭刚从洗手间出来,就听到一声“小铭哥”传进自己耳朵里。 他看见越舒文就在通风口站着,没穿外套,身上唯一的衬衣有些单薄,显得他人更瘦弱,摇摇晃晃的,像九块九包邮的劣质三脚架。 越舒文修长的手指缝隙里夹着支细烟,烟灰没抖,攒着劲等来上一波大的。 陆宜铭走向他,皱起眉头:“你是主唱,不用保护嗓子吗?” 话一说出来,他就有些后悔了。 质问的语气,不该这样的,其实他想说的分明是吸烟有害健康,最好能戒了。 越舒文往门框上一靠,举着烟的手扬在半空。 烟灰还是没落,里头荧荧火光,十分黯淡。 越舒文半抬着眼皮,语气更懒:“偶尔一支,没瘾的,放心,我比你更惜嗓子……我得唱到一百岁。” 陆宜铭站在与他相隔半米的位置,看着自己多年的好友卸下过往在自己面前积极主动的伪装,露出内里丧气懒散的真相。 他仿佛又看到了小时候那个总对自己抱怨说不喜欢学校、只喜欢上音乐课的越舒文。 陆宜铭声音缓下来:“掐了吧,一会儿身上带着味道,会呛到小渔。” 越舒文怔了下,掀起眼皮,眼角带着无奈的笑。 他手一抖,烟灰终于落下,洋洋洒洒,撒盐空中差可拟。 烟被举起,海绵头被那张浅粉色的嘴唇抿住,火光复现明亮,只一瞬又黯淡。 随后,白色的烟雾顺着越舒文的嘴,被吐到了陆宜铭脸上。 陆宜铭偏过脸,躲开二手烟。 随后,他听见越舒文的声音,字字句句,冷如霜降。 “以前我觉得你就是这性子,只在乎自己,不关心别人,现在看来,其实不是,你只是不在乎无关人员。” “上次我问你,你对他是认真的吗,那时候你没回答我,那现在我再问一次,你对他是认真的吗?” 陆宜铭回转过来,看着越舒文双眸,不偏不倚,目光沉静寻常。 “是。” 80-90 第81章 别招我了 ◎为一条小狗神魂颠倒。◎ 陆宜铭在给出肯定答案后,却没有停下话头,接着补充道。 “你不是无关人员,我把你当朋友。” 越舒文眸中光芒凝滞:“朋友?哪有你这种能跟人冷战一个月的朋友。” “是我的问题,我想过找你道歉,但没能做到。”陆宜铭的目光始终落在越舒文脸上,坦率真诚。 “还有你姐姐的事,我也得跟你们越家道个歉,我跟她并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她的情况该由她自己来解释,但我确实做出了隐瞒的事,我为我自己的过错道歉。” 越舒文听到最后,挑起眉来。 其实他能感觉出姐姐的取向,也能感觉出陆宜铭跟自己姐姐之间并无火花的事,但亲口听到陆宜铭这样说,他还是觉得讶异。 “没想到还能从你这里得到道歉。”越舒文轻笑一声。 “你变坦率了,跟小渔学的吗?” 陆宜铭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他在思考对方的问题。 是吗?自己变坦率了吗? “可能是耳濡目染。” 他不想承认,其实经历过上一次欺骗小渔的事之后,自己对整个说谎流程都感到恐惧。 分明在谈判桌上他依旧能做到处变不惊、面不改色,但面对自己亲近的人时,他确实做不到伪装了。 越舒文收敛起了笑。 他又抽了口烟,烟雾被吐向室外,那点萤火之光也被掐灭在黑夜中。 “小渔确实是个不错的人。”越舒文凑近陆宜铭,声音压低,两人之间的距离急剧压缩。 “巧了,我也很喜欢他。” 陆宜铭蹙眉,没回话。 “我感觉小渔也挺喜欢我的,你觉得呢?”越舒文自下而上仰头看着陆宜铭,语气挑衅。 “我看你也没给他个名分,他对外还说自己是你好朋友呢,要不,让他跟了我吧?我家不比你家差多少……” “舒文。”陆宜铭终于开口,语气沉沉。 “你知道我的手段。” “我有存款,都是我自己跑音乐节挣的,就算你收了越家,断了我的经济来源,我也可以带着小渔过一辈子不错的日子,你管得着吗?” 越舒文说着话,语气越来越懒。 “他不会跟你走的。” “你怎么知道?要不叫他出来问问?” 陆宜铭知道对方在逗自己,但他依旧觉得不愉快。 他的情绪变得很奇怪,一天之内九曲十八弯,自从喜欢上小渔以后就没有平静过。 情况危险,却无从躲避。 两人之间安静了会儿,终于,越舒文后退两步,重新露出正经笑容:“我是对他有好感,但我不会对朋友喜欢的人出手,相比之下,建议你多注意宋家那位少爷……” 宋家,宋归笙。 陆宜铭唇角垂落更深,明显带着厌恶。 越舒文补充:“他比我更危险。” “知道了。”陆宜铭压着声,倒是沉着。 “我会留心。” “光留心可不够,宋家最近抢了我家不少生意,我们两家业务重叠多,你小心丰勉也被盯着抢肉。” 陆宜铭垂下眼眸,若有所思:“明白。” 两人说到这里,都各退一步,准备聊完回聚餐的地方。 只是陆宜铭才撤下,忽见越舒文那只修长的手伸到自己胸口,一下就拽住了他的衣襟。 陆宜铭快速按住对方的手腕,做出格挡的姿态,但凡对方再进一步,他可以随时把人撂倒。 但下一秒,他对上了越舒文那张盈盈笑脸,对方用气声问他:“想追小渔吗?” 陆宜铭正要施力的手瞬间松了力道。 越舒文眨眼:“我可以帮你。” “小铭哥~”越舒文的声音陡然提高,吓了毫无准备的陆宜铭一跳,但越舒文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越说靠自己越近。 “过完年你就虚三十了,不是说陆家家主过了三十还不结婚就要被迫退位吗?反正你都没人选,不如就要了我吧,小铭哥~” 陆宜铭那张惯常平静的脸有些崩裂,他张张嘴,想说陆家哪有这么封建的规矩,但很快,他就发现越舒文的视线绕过自己肩头,正看向自己身后。 他顺着对方的目光回头看去,发现转角处,小渔正睁圆了眼睛盯着他们,手里拿着一包纸巾,看着正要去厕所鏖战。 “陆、陆先生……?” 小渔眼眸很亮,灯光下跟宝石似的,闪得人心慌。 陆宜铭正要解释,就感觉压在自己身上的力道更重了——越舒文硬是缠上了他。 “小铭哥~”一声甜腻的呼唤从身前的男人嘴里传出。 陆宜铭:…… 离了大谱。 小渔脚步一动,想往俩人的方向走去,却没想到肩头一疼,有人擦着他的肩膀飞了过去。 那人速度极快,就算是小渔都没能反应过来。 等小渔后知后觉意识到那人是谁的时候,那男人已经横在了陆宜铭与越舒文中间,大手一推,将没有防备的陆宜铭推出了好几步。 陆宜铭趔趄后退,好不容易才稳住身体,手刚攒拳,就在看清对方脸的瞬间卸了力。 是景一,挡在了越舒文面前。 景一那张看着老实又粗犷的脸此刻十分阴沉,带着野生的暴戾,如狼如虎,对着争抢地盘的对手低声警告:“少碰他。” 陆宜铭也沉着脸,看着情绪不佳,他想问问越舒文这是哪一出,却发现对方被景一拦得严严实实的,连半颗脑袋都露不出来。 自己这朋友着实有点羸弱了,真不会被景一这样的人暴力威胁吗? 陆宜铭回收视线,脚步一转就准备要走。 他还得跟小渔解释呢,没空陪越舒文的桃花债出演无聊戏码。 越舒文那样的聪明人,就算被暴力威胁,也会报警自救的,他并不担心。 只是他还没迈开步子,就听到自己熟悉的声音发出了极其陌生的吼声:“你做什么?!” 他看见他的小渔,把手上的纸巾一掼,塑料袋与地砖相接,发出脆弱可怜的呜鸣。 随之而来的是频率极快的球鞋与地面摩擦的声响,吱吱呀呀的,一时闹耳。 最后,所有声音停下,小渔挡在了陆宜铭面前,一臂张开护着主人,一手往后,按住陆宜铭的手腕,安抚似的捏了两下,似乎在说“不要怕,我保护你”。 小渔瞪着景一,他比对方要矮上一些,但脸上没有丝毫忌惮,他眉心鼻尖都皱着,犬牙若隐若现,已经进入战斗状态,只要主人一声令下,他随时都可以飞扑上去跟对方厮杀。 当然,就算陆宜铭不给指令,只要景一有多余的行动,他也会为了陆宜铭战斗。 小渔的反应让所有人都始料不及,尤其是景一,他还以为越舒文带来的这朋友只是年轻不懂事,没想到这样白净温和的人,居然也会有对人呲牙露恶的时候。 但景一并没有因此就相让,他冷眸扫过小渔,望向陆宜铭,却对着小渔提问。 “他在做什么?” “陆先生和越先生是认识二十年的朋友,总角之交,情比金坚,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又是什么人,凭什么拦他们?” 小渔每个字都吐得清楚,跟旁白播报一般,把陆越二人的关系形容得暧昧不堪——似乎是真把刚刚越舒文说要结婚的提议给听进去了,但却没有丝毫气愤,甚至还十分维护二人。 他一说完,景一的脸瞬间涨红,高大的男人结巴地吐出两个“我”字来,好像也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立场说话。 景一的身形看起来有些萧索,两手垂下,看着狼狈又可怜。 “闹什么啊,都是朋友。”越舒文的懒调子打破了沉寂下来的气氛,他伸出一只手,细长的手指绕在景一肩头,如藤蔓附骨,利刃舔血, 景一周身的气场平和下来,他回头去看越舒文,眉尾垂落,有些可怜,嘴上却在问:“队长,没被欺负吧?” “欺负?”越舒文勾勾唇角,目光一错不错纠缠着景一的目光,语气却轻佻恶劣。 “我巴不得被他欺负,你要是不出来,我早得手了。” 景一:…… 男人垂落头颅,紧抿着唇,看着有些屈辱。 陆宜铭没心情看自己朋友的恨海情天,他只轻挣开小渔的手,随后反过来握住对方的手腕。 主动权转换,小渔却没有丝毫违抗的意思。 “还想上厕所吗?”他上前一步,靠近小渔一个身位。 小渔脸上的凶狠已尽数收敛,这会儿只圆睁着眼,轻轻摇头,发尾晃啊晃:“不想上了。” “那好,回家。” 陆宜铭说着,也不顾自己朋友那的尴尬情状,手指用力,紧拽着小渔的手腕不放,将人带出了烧烤店。 …… 回家的路上车窗大开,夜间凉风吹散了两人身上的烟火味道。 却没吹散两人之间沉默的阴霾。 小渔十分敏锐地感觉到了陆宜铭周身的低气压,准备了半天,努力放平自己的情绪,才发出声音:“陆先生,你在为刚刚的事不高兴吗?” 陆宜铭阖着双目,没有回答。 小渔有些无奈地努嘴。 肯定是因为景一!如果不是那人出现,说不定陆先生现在都已经跟越先生好上了! 那人真是!那人真是没有礼貌! 但他不敢把这些话说出来,他不是一条刻薄小狗,更何况陆先生被人推开心情肯定更差,自己还是不招他比较好。 就这么一路回家,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 陆宜铭直接进了浴室,在这种情绪不佳的夜里,他需要泡个澡让自己平复一下。 小渔很自然地跟在他身后,似乎想要跟他一起洗澡。 就在小渔即将进门的时候,陆宜铭张开手,撑在门框上,将门堵了个严实。 小渔被他堵在门外,表情无辜:“陆先生?” 陆宜铭咬牙,有无名火在心底灼烧着他的理智,催他问一句“这到底算什么”。 这到底算什么? 陪在自己身边,跟自己朝夕相对,最隐秘的地方触碰过,最不堪的一面互换过,他以为小渔再怎么没开窍,至少也知道彼此身份的唯一性。 结果晚上在其他人面前,小渔居然主动歌颂自己跟别人的情深意切。 该说小渔大方呢?还是该说小渔无知无觉呢? 回到家里,他还想跟自己一起洗澡?以一个“愿意看自己跟别人结婚的好朋友”的身份? 陆宜铭胸口起伏,嘴唇紧抿,几乎没有血色,却依旧一言不发,什么都问不出来。 小渔长睫忽闪,上前一步,轻轻捧住了陆宜铭的脸。 指腹划过对方的唇角,缓缓地捻松了对方的嘴唇,他眨眨眼,虽然不知道陆先生为什么生气,但他还是想用自己的方式来哄对方开心。 “陆先生,别不高兴了,你听我说,我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想要告诉你,我攒了好几天了,你听听嘛,听听就不生气了。” 陆宜铭叹了口气,到底还是顺着回道:“什么消息?” “冬至!冬至我爸爸妈妈会包饺子,他们叫我回家吃饭!” 陆宜铭:? 这算哪门子好消息? 小渔鼻尖蹭上陆宜铭的鼻尖,两人之间无比亲昵。 他的手也顺着陆宜铭的肩胸,抵达对方的后背,轻轻环住。 明明是陆宜铭堵门不让他进入,现在却成了他环抱住对方。 “每年冬至庄园里都没有人的,陆先生,跟我一起回家吃饭吧?” “爸爸妈妈说,冬至就是要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饺子的。” “陆先生也是我的家人,我想跟你一起过,好不好?” 小渔眨眼,眼波晃得人心痒。 “这会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冬至,不算好消息吗?” 陆宜铭的手离开门框,垂了下来,绕在小渔身后,完成了这个拥抱。 他低下头,脸埋进小渔颈间。 声音疲惫,字字拖着下垂的尾调,听起来像晶亮琉璃坠地,碎得透彻。 “求求你小渔,别招我了……” 他怎么、会被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小狗搅得如此神魂颠倒。 作者有话说】 小渔:? 小渔:我也不知道啊主人突然就开始求我了(摊手) 第82章 会知道的 ◎我是笨蛋小狗,我猜不到!◎ 十分钟后,小渔如愿和陆宜铭歪在一个池子里,手臂碰着手臂,腿蹭着腿,一起等待水流褪去他们的疲惫。 坐下来后,陆宜铭情绪平复了些,也终于有心力跟小渔解释自己跟越舒文的情况。 “我对他没有朋友之外的感情。” 小渔有些可惜地应了一声。 如果陆先生能喜欢越先生就好了,这样他们三个就能住在一起,日后的日子肯定越过越红火! 小渔又问:“那姐姐呢?舒曼姐姐,陆先生喜欢吗?” 他记得之前在柳太的酒会上,越先生就说过姐姐跟陆宜铭未来的伴侣关系。 要是能跟姐姐一起生活……嘿嘿,那就更好了! 但陆宜铭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只是朋友。” “哦……”小渔垂下脑袋,有些丧气,他主人过完年就不能当家主了!不当家主就不能住庄园了! 这是小渔从小狗的时候就生活的地方,真要他离开,还有些舍不得。 不过小渔很快就说通了自己,跟陆先生的处境相比,住哪里并不算什么重大的问题。 只要能不离开陆先生,让他住哪里都行。 “我——” 陆宜铭的声音混在水声里,听来并不真切,水汽妨碍了音色传递,只让小渔听得模糊。 但小渔还是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陆宜铭说:“我有想要结婚的对象。” “结婚”,这个词好像前一阵子还在小渔跟陆宜铭的对话里出现过。 小渔记得,开学前陆宜铭同自己说,他并没有结婚的打算。 结果现在,对方却告诉自己,他有了想要结婚的对象。 陆先生果然是迫于家族压力准备结婚了吗? 这个念头很快就从小渔脑袋里转到了小渔脸上,他双眼眨着好奇:“是谁呀,陆先生?” 陆宜铭看着小渔的表情,很想把问题抛回去。 能是谁呢? 他还有可能跟谁成为伴侣呢? 陆宜铭从十二岁认识小渔开始,就只与小渔有过长久的相处。 他喜欢小狗,信任小狗,也认为只有小狗有完全靠近自己的权利。 成年以后他才发现,这样忠诚浓烈的感情他甚至无法从人类身上感受到——直到小渔真的变成了人。 似乎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其他伴侣的可能性,在碰到人类小渔以后,他也没有想过这辈子要跟小渔分开的可能性。 他们不就是伴侣吗? 那既然是伴侣,那不就该结婚吗? 结果现在小渔还眨着眼问自己,结婚对象会是谁…… 刚刚才消解了一点的无力感这会儿又卷土重来。 陆宜铭看着小渔泛红的嘴唇、看着小渔净白漂亮的身体、看着小渔毫不设防的姿势,真想学学那些他瞧不起的纨绔们玩笑时说的“手段”。 如果身体力行让小渔知道自己对他是什么感觉的话—— 陆宜铭在心里哂笑。 那也太丑陋了。 他是陆家家主,丰勉集团的掌舵者,江城商会里举足轻重的人物。 他怎么能、又怎么敢在感情里用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呢。 而且他面对的还是小渔。 陆宜铭伸出手去,怜惜地抚上了小渔的面颊。 他声音有些哑,字字拖着疲惫。 “傻狗,怎么就不能再聪明些……” 要是再聪明些,索性能看明白自己是什么意思,那不论是拒绝还是接受,自己也不至于在这里抓心挠肝的。 等待答案似乎比寻找答案更让人难耐。 小渔皱起眉头,有些无辜:“陆先生,你上回还说我是聪明小狗的。” 陆宜铭苦笑,眼角的褶皱都显得无力:“如果你再聪明些,就应该能知道我想跟谁结婚。” “这样啊……”小渔抿起了嘴唇,真把陆宜铭的话当一回事,想要分辨清楚陆先生的结婚对象到底是谁。 “是我认识的人吗?” “当然。”陆宜铭的目光温和地笼着小渔,也不着急,就等着对方慢慢猜测。 小渔还真就猜了起来。 “是姓张的那位姐姐吗?家里有玩具厂的那个?” “不是。” “姓齐的那个叔叔,给你送过好吃的绿豆糕。” “不是……” “姓孟的奶奶吗,她说你小的时候她还抱过你的!” “……你都叫她奶奶了。” 小渔脸也跟着皱起来:“唉呀告诉我吧陆先生!告诉我吧!我是笨蛋小狗,我猜不到!” 猜不到就开始耍赖,小渔两手抱着陆宜铭的胳膊,晃来晃去的,就想要一个答案。 陆宜铭在心里叫不好,脸上的苦涩更加明显。 他分明被小渔逼到了死路上,可当他看着小渔撒娇的时候,脑子里只觉得这样的小渔…… 好招人喜欢。 自己真是没救了。 陆宜铭深吸口气,确保自己情绪尚算稳定以后,才开口道:“好,我告诉你。” 小渔凝神静气,两眼盛满星光,盯着陆宜铭不放。 陆宜铭知道,这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以前他还能以小渔主人的身份来争得对方身边的一席之地,日后但凡小渔反应过来,自己或许会被彻底排斥。 但他还是得说,总不能藏一辈子。 陆宜铭张开嘴,唇色在热气熏烘下鲜妍明亮,仿佛在为即将说出口的那个名字铺路。 小渔死死盯着对方的嘴,想要在第一时间了解到与主人有关的讯息。 “噔噔噔噔——噔噔——” 一阵恼人的手机铃声炸响在浴室里,从洗手台的位置传来,伴随着振动的嗡鸣声,让人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 “怎么这样!” 那是小渔的手机在响。 小渔气鼓鼓地从水池子里爬了起来,赤条条的身体很快就被浴袍覆盖住。 陆宜铭为他披好浴袍,温和地拍了两下小渔的后背:“可能是紧急电话,看看是谁打来的。” 他语气温柔,但尾音却一直垂落,像在松气。 赤脚落在地砖上的声音有些滑腻,啪嗒啪嗒的踩水声与手机铃声一起响彻浴室。 陆宜铭身体下沉,任凭浴池里的水漫上他的胸肩。 小渔不在的时候,仿佛只有被水包围,他才能感觉到丁点安全感。 他眯着眼,看雾气那头的小渔。 背影高瘦挺拔,往后拢住的头发卷着弧度。 真是个好看的成年男人。 成年男人打电话的声音随之传来。 “你好,是我……对,我是本人……” “可我没有固定的直播时间……” “嗯,好的,我会考虑一下,活动具体时间是……?” “好的好的,我考虑一下,明天给你答复可以吗?好好,麻烦了。” 小渔的声音消失以后,随之而来的又是一轮紧张的踩水声。 浴袍横飞带过的风让陆宜铭感觉到凉,但很快,一具温热的身体盖过了那阵凉意,依偎到自己身边。 “陆先生,我回来啦!” 小渔从还没进池子就开始说话,像个考了优异成绩的孩子,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自己的成果展示给家长。 果然,小渔像汇报成绩一样,汇报起了刚刚的通话。 “绿书娱乐区的直播运营给我打电话了,说有个初冬挑战赛,想邀请我去参加,活动大区会推送给全网的人。 ‘流量可观,效果稳定’,他是这么说的,只不过他说直播形式可能跟我们平时不一样,需要我们主播跟主播之间连麦打PK,他说我可以尝试一下。我没有立刻回答他,所以他说会让对接人加我,让我考虑好了回复就行。” 小渔一口气把刚刚的通话内容说完,最后又吸一口气,蜷起身子,缩在陆宜铭怀抱里。 “陆先生,你说我该答应吗?” “这是你自己的事,小渔。”陆宜铭提醒着对方,也是在提醒自己。 “这事在我看来没有利弊可以分析,全看个人喜好,你该自己做决定的,不必问我。” 陆宜铭也知道自己这样说话有些刻意,但他不敢不这样说。 一旦自己习惯了为小渔做所有的决定,那他就真的放不了对方了。 小渔听到陆宜铭的话,第一反应就是抱紧陆宜铭,又说起了软话。 “我不知道呀陆先生,你比我聪明那么多,你帮我想想呢?” 但他等了一会儿,陆宜铭还是沉默着,没有给他答案。 不说话吗? 小渔抬起头,收敛了自己的动作,乖巧坐在池子里。 水刚好没过他胸口,衬得他像冲出水面仰望的美人鱼。 可他仰慕的月亮——陆先生只沉沉地回望着他,并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小渔心里一空,感觉今天的陆先生有点不太一样。 似乎又开始不开心了、还拒绝了自己好几次。 是不太喜欢小渔了吗? 小渔用指尖卷着自己的鬈发,一边勾缠,一边小声询问:“我、我想答应参加活动,你说好不好,陆先生?” “你想好就行,不用问我。” 陆宜铭很快就给了他答案,但这答案却让小渔觉得——陆先生好像不想管自己了。 小渔不死心,又补一句:“要问的,陆先生,我就是想问。” 陆宜铭张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他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只沉静地看着小渔,视线温和却有距离。 陆先生可能只是不想跟自己聊这个,小渔想。 所以小渔稍微调整了下姿势,脸上撑起一个笑来,继续问对方:“陆先生,你还没告诉我你想结婚的对象是谁呢!” 只要能回到刚刚的话题,陆先生是不是就能像以前一样对自己和颜悦色了? 但下一秒,他看见陆宜铭闭上了双眼,身体往后,靠着水池。 陆宜铭两手摊开,仿佛力竭。 良久,才听到他微张开嘴,吐出了几个无力至极的字。 “你会知道的。” 随后,又是无尽的沉默。 作者有话说】 陆总:你说会是谁呢,小渔?[化了] 第83章 哭声传来 ◎庄园里人多,小心意外◎ “你会知道的。” 小渔不知道! 小渔冥思苦想了好几天,都想不出陆宜铭想要结婚的对象到底是谁。 因为陆先生身边的同龄朋友很少,小渔认识的就更少了,越家的两姐弟都不是的话,还能是谁呢? 总不至于是宋归笙吧?! 说到宋归笙,这人后来又联系过小渔几次,为上次弄疼他的事道了歉,又想约他见面。 每次约见的理由都不一样,有时候是家里聚会,有时候是共友见面,有时候是学业问候。 小渔都一一婉拒。 他不想见宋归笙,一点都不。 哪怕原主的记忆偶尔会影响他,让小渔觉得宋归笙对自己终究是不错的,但小渔还是会下意识躲开对方——他总觉得,宋归笙哪里怪怪的,自己不太喜欢。 但再怎么不喜欢,真到了聚会上,该见还是得见。 陆家举办初冬宴会的时候,小渔不出意外,还是见到了宋归笙。 陆宜铭挑的日子很不错,温暖,舒适,日头很好,就算大家在户外活动,也不会觉得太冷。 小渔陪着陆宜铭迎了会儿客,几乎来到庄园的每个人都会好奇地盯一会儿陆宜铭身边的这位年轻人。 陆宜铭倒也坦荡,会主动跟人介绍小渔是池家独子、陆家贵客、自己挚友。 只是在他们圈子里。 “挚友”这词听来招笑,大部分人虽然都点头应和了,但离开两人视线后还是会议论。 这样年轻又没名没姓的客人,能是什么正经客人? 当天的小渔穿着正式,还特地做了头发,身量挺拔,谈吐也得体,就算站在陆宜铭身边,却没被对方周身矜贵的气质给比下去。 看起来不像是小门小户的富二代,真像是与陆宜铭相伴相生的“挚友同盟”。 柳太过来,见到小渔,热切地同他打了招呼。 小渔还记得她,亲切地笑:“柳太,上回在您那喝酒,这回欢迎您来我们家喝酒。” 他说着,眨了下眼:“我知道哪一批最好喝。” 柳太被他逗笑,先是与陆宜铭对视一眼,后者回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后,她才回答小渔:“那看来,跟着你,我就有口福了。” 小渔嘿嘿一笑,冲陆宜铭道:“陆先生,我带柳太逛逛。” 陆宜铭说过,有几个客人与陆家渊源颇深,如果可以,希望小渔能暂代主人之职,好好招待。 柳太就是其中之一。 小渔真像陆家的主人一般带着柳太逛起了庄园。 行至暖房时,他还特地邀请人进去看了看。 此时的东暖房发挥了真正的效用,本不该在这样冷的季节开放的花朵在里头却争奇斗艳,花花绿绿开了一片。 柳太对着其中一盆花多夸了一句,小渔立刻说要把花送给对方。 小渔给孙师傅打过电话,麻烦他把花送去柳太司机那,刚安排完,就见柳太望着自己,笑得见眉不见眼。 “小渔,你和宜铭是怎么认识的?” 小渔:?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问起他和陆先生的过往。 小渔想了想,还是说了变成人以后的事:“我们两个行车不规范,意外撞在一起了,后来私了,结果成了朋友。” 柳太挑眉,脸上不知是讶异还是惊喜:“居然这么巧,不打不相识。” “是陆先生心地善良,没追究我的责任。” 虽然当时他们车祸那地段没监控也非事故高发,就算监控没查到他,但如果陆宜铭要追究,池渔肯定免不了处罚。 他能全身而退,还真是因为陆先生不追究。 柳太无声地笑笑:“真是缘分。” 她与陆家是多年故交,跟陆宜铭的父母都是旧相识,是生意上的伙伴也是生活中的朋友,虽然陆宜铭父母不在了,但看到自己朋友的孩子能遇到自己心仪的人,总归也是欣慰的。 柳太还想多问几句,但当她再次看向小渔时,发现那个一身华贵的年轻人正拿着喷水壶,小心地凑在小盆子花卉边,为根茎叶浇水。 阳光实在太好了,衬得他面庞更白,在发光一般,偏偏表情柔和,没有丝毫急躁。 长睫下的深棕色眼瞳也变浅了,认真盯着眼前的植物看,像在许愿。 柳太安静下来,忽然不想多问。 她之前还腹诽多年来洁身自好的陆宜铭怎么会带这么一个没身份没背景的小子在身边,现在看看,确实不光是赏心悦目。 小渔身上这种不争的气质是很少见。 这气质在商业场上是大忌,但在世界上,总得需要有这样的人。 如水如雾,藏得下任何阴暗。 只是柳太不愿意破坏,也总会有其他人会破坏。 暖房的玻璃门被敲了两下,沉闷的声响叫醒了里头的两个人。 柳太拧着眉头看向门口,发现外头站着另一个年轻温雅的男人。 她有印象,上次在自己酒会上跟陆宜铭对峙的就是这位年轻人,宋家的宋归笙。 等暖房里的两人都注目向他以后,宋归笙迈动步伐,走了进来。 他简单与柳太打过招呼,寒暄过几句后,迅速转向了小渔:“找了你许久,没想到你在这里。” 小渔放下水壶,勾了勾唇角:“笙哥,我在带柳太逛庄园。” 宋归笙脸上错愕一下,还以为只要自己出现,池渔就会殷勤迎上来,没想到见面的第一句,看似招呼,实则婉拒。 看来是上次的冲突太过激进,吓到对方了。 “我也很少来陆家庄园,不如带我一起逛逛?” 小渔没立刻回答,而是看向了柳太。 柳太脸上还是那副得体的笑:“宋少爷愿意跟我们一起,当然很好,只是……我很喜欢小渔打理的这暖房,想多看看,恐怕暂时还出不去呢。” 宋归笙怎么可能听不出柳太的意思,但他脸上还能挂住,笑得跟寻常一般儒雅。 “这是你的暖房?真漂亮……” 他几步就走到了暖房深处,指尖划过植物片叶,惹得小渔眉头一锁又一锁——他不太喜欢自己的植物被人亵-玩。 最终,宋归笙站定,面朝小渔,视线却还落在对方脖颈处那条不显眼的项圈上:“那我也仿效柳太,赏赏花,看看绿叶吧。” …… 小渔走了有一会儿了。 陆宜铭迎过越家二老与舒曼舒文两姐弟,几人说了几句场面话,等把人送进庄园后,陆宜铭才转过身,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正常来说,他的手机都会放在助理或管家那里,这种场合下面,不该由自己来管手机。 但小渔不在身边,他心里总挂意着。 只是可惜,小渔那里并没有传来什么信息。 看来他还在陪柳太。 陆宜铭的指尖在屏幕上顿了会儿,纠结着要不要主动给人发消息。 犹疑的时候,他想到了刚刚才见过的宋归笙…… 心里一烦躁,消息到底还是发了出去。 陆宜铭】:没什么事的话,就尽早回我身边 陆宜铭】:庄园里人多,小心意外 小渔的消息并没有立刻赶来,而是在他迎完客人、与家族世交同行前往草坪空地时才姗姗来迟。 这个时间点,所有客人都会往草坪处聚集,他们在户外赏完花品完酒后,等日头落一些再转场室内。 陆宜铭与长辈说完一段落的话后,才偷偷拿出手机,再次于无人注意处查看消息。 池渔】:柳太好像身体不太舒服,我陪她去休息室了 陆宜铭为这意外消息皱起眉头,心底隐隐觉得不安。 柳太好端端的,怎么来了陆家就不舒服了…… 他抱着怀疑的态度又问了几句,小渔一一作答,他才知道柳太是空腹喝了冷酒,突然肠胃不舒服了。 陆宜铭有些无奈,早知道就提醒一下小渔了,柳太嗜酒,得注意一下别喝多。 他发消息给小渔,叫人早回自己身边,他会安排人去照顾柳太。 结果这会儿小渔才说自己陪着柳太多喝了几杯,也不太舒服,正在休息室里歪着呢。 陆宜铭:…… 早知道就不该让小渔去引接柳太。 他没多吩咐小渔,只是暂时与其他长辈道别,迈步往歇客的房子走去。 好在那幢小楼就在草坪附近,几步就到了。 进小楼前,他还特地问了一声门口的安保,小渔与柳太是否在里头。 安保不光给了他肯定答案,还做了补充。 “宋少爷也跟着小渔他们一起进去了。” 作为陆家的安保人员,江城豪门里的重点人物他们都是认识的。 陆宜铭的脸立刻阴沉下来。 小渔并没有同他说这件事。 很快,他走进小楼,凭着直接去找小渔他们可能会在的地方。 按照小渔的性格,肯定会把柳太安置在距离大门最近又最大最舒适的那间屋子里。 陆宜铭靠过去,果然很快就听到了房间里传来的朦胧声响。 是属于年轻男人的、音域靠前的、带着哭腔的喘息声。 “小渔?” 陆宜铭心提了起来,他见过小渔受伤,也见过小渔落泪,但并没有听过对方痛苦呻-吟的动静。 心底那份不安愈来愈明显,想到安保人员说的话,他很怕自己打开房门,会在里头看见小渔和其他人互动的样子。 “呜……呜呜……” 房间里的哭声愈发明显,催促着陆宜铭握住把手。 陆家的房子隔音良好,虽然能听见屋里的声音,但总不真切,忽大忽小,如经历了不稳定的滤波器。 门被无声推开。 “小渔?”陆宜铭又问一声。 只是在他发出声音的同一时刻,一只白净瘦削的手攫住了他的手腕。 很快,陆宜铭的身影被房间吞噬。 门复又阖上。 哭声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怎么写得像恐怖故事 第84章 两厢纠缠 ◎小狗不见了,陆宜铭身边却多了个人。◎ 小渔捧着王湛送来的温蜂蜜水,小口小口抿着。 他坐在草坪边一个相对无人的地方,一边喝水一边抬起头,看着宋归笙收起手机,塞进口袋里。 “柳太怎么样?” 宋归笙坐到他身边,长椅上空余颇多,但他偏要跟小渔挨着,一坐下,两人肩膀就碰上了。 “已经让她家司机接她回去了,肠胃这样不好,就不该多饮酒的。” 小渔一边揉着自己的胃,一边往旁边坐了坐,尽量与宋归笙保持距离:“可能是酒的问题,我不也肚子疼吗?” 宋归笙转头过来看他:“怎么样?还疼吗?我现在就叫私人医生过来……” 对方言语里满是关切,哪怕小渔不太适应这人,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 “没关系的,笙哥,已经不疼了。” 宋归笙轻轻“嗯”了一声,看着小渔的眼眸里满是柔色:“真想替你疼。” 小渔:…… 如果是原主,这会儿估计已经感动得七荤八素了。 但小渔不一样,小渔只觉得浑身发冷,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什么呀,好肉麻! 小渔没搭茬,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 草坪上人更多了些,大家几个几个分散着聊天,声音稀稀拉拉地传来,有严肃聊事的,也有傻笑应和的,烘得小渔跟宋归笙之间气氛更冷。 换作跟别人,小渔这会儿早已想好了话题抛过去,但宋归笙么……他不想聊。 但对方的话还是很快传了过来:“我想过要带走你,不止一次。” 小渔:…… 他就知道!对方只会说这种让小狗扫兴的话! 小渔甚至开始后悔刚刚王阿姨给自己送水的时候,没让人留在自己身边,不然现在自己也不至于要一个人承受这些。 他握紧手中的杯子,指尖用力泛白:“笙哥,我不喜欢你说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宋归笙脸上带着错愕,他凝视着那张分明温和无攻击性的脸,却觉得失衡。 以前的池渔,绝对不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你以前从不会对我说你不喜欢什么。”宋归笙抿了下嘴唇。 “在我面前,你似乎总是温顺听话的……” “你在抱怨吗?”小渔回望向他。 “你似乎很希望我能听你的话,每次都是。” 小渔眼珠一转,总结了一句。 “但我不会听你的,笙哥,我只听陆先生的。” 宋归笙就像阴私被拆穿一般,脸上的神色更为凝重,倏忽又成了哀伤:“小渔,我希望你幸福,但你的幸福不该与陆宜铭有关……” “没有什么该不该的呀。”小渔眨眼,他试图跟对方解释。 “我喜欢谁,就跟谁待在一起,留在陆先生身边我就已经很幸福了。” “可你们不会一辈子这样的,他总归是要结婚、要娶别人的。” “我知道呀!”小渔听到关键词,像是被触发了关键装置一般,眼眸变得晶亮,语气也欢快起来,似乎对于陆宜铭要结婚这件事充满期待。 “陆先生能结婚那就太好了!” 宋归笙:? 有那么一瞬间,宋归笙以为眼前的池渔疯了。 但那一脸喜悦的年轻男人没有丝毫破绽,小渔依旧笑呵呵的,说着讨喜的话:“如果陆先生结婚了,他就会多一个家人,那我也会多一个家人!” 这个世界上会有另一个爱陆先生的人陪在他身边,那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吗? 好半天,宋归笙才想明白池渔的意思,顺便给了个残忍的注解:“一旦陆宜铭结婚,你不可能再留在陆家。” 果然,他看着小渔脸上晴转多云,染了阴霾。 他心里那份烦躁像是有了出口一般,于是他继续输出:“不论你以什么身份,是朋友也好,是情人也好,是宠物也好,没人会允许自己丈夫身边跟着另一个男人。” 宋归笙盯着小渔的长睫微微垂落,眉尾低顺,好似破碎。 他忽然想伸出手去,碾下那眼角,看看是不是有泪。 但在他实施计划之前,小渔先抬起了眼皮:“不会的,陆先生不会赶我走的。” 宋归笙:…… 方才刚压下去的烦躁又卷土重来,尤其是当他注意到小渔脖子上明晃晃挂着的项圈时,他愈发焦躁。 他很想像上回一样拽着池渔的项圈质问,怎么这人对陆宜铭就这么死心塌地,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明明以前池渔只听自己的话,只顺着自己的意思做!如今怎么这样难以控制! 但宋归笙只是深呼吸一口,劝自己克制忍耐劝了好几句后,才冷静道。 “他不会,你怎么确定他的另一半不会?” 小渔彻底怔住。 他以前从未设想过这个问题。 对于小渔来说,被人类喜欢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但变成人以后,他才知道自己并非受所有人欢迎,互联网上的谩骂与黑嘲已经让他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 只是他依旧觉得只要陆宜铭喜欢自己就够了,反正主人才是最重要的。 但如果……陆先生拥有了其他人呢?如果陆先生更喜欢其他人、而那个人恰好不喜欢自己呢? 陆先生会不会真的把自己赶走呢? 这是小渔与陆宜铭重逢后,第一次怀疑陆宜铭的立场。 宋归笙到底还是伸出了手,指腹压在小渔眼尾,顺着那细滑的肌肤,将对方的慌乱轻轻抹开。 “池渔,他是陆家家主,他的婚姻从不由他做主,更何况是你呢……” “不像我们之间,有将近二十年的交情,我永远不会抛弃你,我永远都为你好。” 小渔看着那张温雅的笑脸,嘴唇松开,重复了一下对方的字眼。 “永远?” …… 客人都聚集在了草坪上,越家二老已经替代陆宜铭招呼客人招呼了半日。 按照计划,这个时候陆家家主应该要出现在这里、发表一些场面话了。 陆家每年初冬的宴会,都是这个流程,陆宜铭不是第一次主持这样的活动,不该出岔子的。 但众人坐等右等,就是没等到陆家主人出现。 越母走下草坪中央略高的台阶,朝自己丈夫使眼色。 “宜铭呢?” 越父回她个无辜的眼神,随后摇了摇头。 他已经让应侍去找了,跟庄锦也说了好几次,人都聚集在这里,要是陆宜铭不出现,那这宴会还怎么往下办? 越舒曼握着手机,自顾自发着消息,显然对这宴会不感兴趣。 倒是越舒文抿了口酒,老神在在,笑得不怀好意:“反正大家等着也是等着,要不我上台去,给他们唱首歌?宣传一下我的新单曲?” 越父越母:? 二老不想说话,这俩孩子没一个指望得上的! 越母戳了下越舒曼:“舒曼,宜铭的事你好歹上点心!” “我对他上心?为什么?”越舒曼的视线从手机转向自己母亲。 “他可能只是临时有事,这么大人了,难道还能丢了吗?” “就算是有事,你也该关心一下。”越母连声催促,字赶着字,话说得越来越快。 “你们毕竟是要过一辈子的,这还没结婚,就各玩各的,像什么样子?!你看看今天来的这些二代三代,一个个花枝招展的,他们都这么积极,你怎么就……” “谁说我要和他结婚了?”越舒曼只用一句话的,就堵住了自己母亲的话头。 “什么?!”越父压着声音惊呼。 “你不和宜铭结婚,那你还想和谁结?你们俩的婚事是从小就定好的,这么多年你们也都认下了,不可能由你现在说不结就不结!” 越舒曼嗤笑:“八字没一撇的事,也就你们上心,我对他没兴趣。” “你对他没兴趣?”越母越说越气,脸都涨红。 “不管你有没有兴趣,只要宜铭喜欢,你就得跟他结婚!” 越舒曼一脸的莫名其妙:“他对我难道就有兴趣了?”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不耐烦的表情收敛,露出几分怡然。 她急什么呢,反正陆宜铭那主,总是比自己更强势、更有主见的,与其自己在这里跟父母顶撞,不如把责任通通推卸给自己这位“好战友”。 “说不定陆宜铭久久不出现,正是在跟自己的心头好卿卿我我、两厢纠缠呢。” 越父越母的脸瞬间黑了下来,变得极为难看。 圈子里是有风声说陆宜铭身边跟了个年轻男人,还是个大学生,他们虽然没见到,但多少也听到了其余人的评论。 说是长得乖说话也乖,一看就是被好好养在陆宜铭身边的。 像他们这种身份的人,一般不会把没名没分的玩意儿带在眼前,像陆宜铭这样广而告之的,多半是心被定住了,至少这段时间都散不掉。 这情况对于越家来说,十分棘手。 就在场面陷入焦灼时,一声“陆总”吸引了众人视线。 莫名消失了半天的陆宜铭终于出现,一时之间,那些等急的没等急的看热闹的没兴致的都朝着声音方向看了过去。 陆家的雇佣也好、越家的几人也好、草坪附近坐着的小渔宋归笙也好,视线都聚焦到了草坪边的小楼门口。 那幢清白贵重的老式小楼外,正站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这便是陆家家主、今日宴会的主要人物。 只是若有人能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平日素来冷静自持的陆宜铭,眉宇紧皱、唇抿成线,一副很不自然的样子。 就算其他人发现不了,小渔肯定能发现。 他不光注意到陆宜铭表情不对劲,还发现对方胸口靠近心脏处、那粒代表着自己的小狗扣子,不见了。 小狗不见了,陆宜铭身边却多了个人。 在众人的视线终点,一个瘦白无骨、模样娴静可人的年轻男人也从小楼里走了出来。 那人衣着虽然也正式,但没有打领带,衬衣领口还松了两颗,像是故意要被人看见一般,露出半截细白漂亮的锁骨——以及锁骨上可疑的红痕。 年轻男人一出现,白净细弱的手便攀上了陆宜铭的小臂。 他稍稍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一双漂亮眼眸还带着雾气,像是刚被欺负过。 张嘴便是一声低软的轻呼。 “陆先生……” 作者有话说】 小渔:他说的都是我的词儿啊!(阿巴阿巴) …… 嘿嘿,俺约了个阳光开朗新封面,应该这两天就能换上,希望宝宝们不要觉得不适应[捂脸偷看] 第85章 他不可信 ◎别让小渔太可怜了。◎ 那些见过小渔的人开始茫然,没见过小渔的人开始恍然。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陆宜铭身边有人,却不知道那人居然是……宋归翊吗? 说是越舒文他们都觉得更合理点啊! 谁不知道陆家和宋家最近在生意场上闹得不愉快,虽然同在江城避免不了交涉,但两家就是谁都不让谁,更别提有多余情分了。 结果一转眼,陆家家主就跟宋家边角的小少爷纠葛到一处了? 这是什么莎翁杰作? 小渔认识宋归翊,这人是宋归笙的堂弟,宋家旁支的小少爷,身体似乎不太好,一直以来都养在宋家本家,虽然对方跟池渔差不多年纪,但或许是身份特别、或者是身体原因,从小到大池渔都没怎么跟他接触过。 原主跟对方的接触少,小渔对他就更没印象了,他回忆了一下原书,好像也没提到过这位。 小渔站了起来,紧紧盯着陆宜铭,盼望着对方能甩开宋归翊的手——就算、就算陆先生要结婚,也别跟宋家人搅在一起,小渔不喜欢。 陆宜铭像是感觉到了小渔的注视一般,视线投了过来,清清冷冷的,透着疏离。 小渔不自觉握紧了双手,嘴唇也抿得很死。 快松开呀陆先生!那个位置本来应该是属于小渔的! 但很快,陆宜铭就收敛了自己的视线,不再看小渔。 他望向其他人,略略点头,尽家主之责同客人道歉。 “临时处理了点事,让各位久等了。” 他说着就迈步往前走,宋归翊的手依旧搭在他小臂上。 陆宜铭没有甩开,更没与人保持距离。 小渔木木地站在原地,眼看着陆宜铭走到人群中央,在万众瞩目中致辞迎客。 而在他身边的,自始至终都是宋归翊。 无人记得那个被陆宜铭带在身边的年轻小子,仿佛连陆宜铭本人都忘记了——以前在重要场合里,他身边的伴侣,要么空置,要么只会是小狗。 小渔听见宋归笙含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气很淡,闲散悠然。 “我说什么来着,池渔,只有我才永远不会抛弃你,至于陆宜铭……” “他不可信。” …… 入夜后,庄园里的室内会场热闹非凡。 众人用过餐,品着酒,伴着悠闲的乐声,讨论着江城商业场未来的发展。 陆宜铭身边的人尤其多,他是陆家家主,是这场宴会的核心人物,自然也受到了众人的一致瞩目。 与他一同受到关注的,还有那时刻陪在他身边的宋家小少爷。 小渔并没有跟客人们一同用餐,他收到陆宜铭的消息,对方叫他回别墅待着,不要跟宋归笙有过多接触——陆先生甚至还派了庄叔叔过来陪着他,说是解闷。 可是…… 小渔悄悄靠近会场,打开偏门的门缝,偷偷往里张望。 庄锦在他身后,有些无奈地叮嘱他:“宴会不就是那些流程么,别看了小渔,我们回去,我开瓶好酒同你喝,怎么样?” 小渔的脑袋钻进门缝里,扁扁嘴,固执地在人堆里找陆宜铭的身影。 “我不要,我想看看陆先生。” “少爷他……”庄锦声音迟疑。 “他今天恐怕没空安排你,宋小少爷的事发生得太突然了,小渔你尽量安分些,别让少爷分心。” “可是我、我没有不安分。”小渔声音轻轻,越说越低。 “我就是想看看陆先生。” 以前大部分时候,小狗都无法跟随陆宜铭参加宴会。 众人都是带着伴侣赴宴,没人会带着宠物上桌。 也只有在后来陆家举办的晚宴里,陆宜铭会特地带着小狗到众人面前转一圈。 人人都知道陆宜铭有一条相伴多年的老狗,但他们并不知道,在那些小狗无法进入的场合外围,他会由庄锦拉着,端坐在侧门外,挨着门缝守护自己的主人。 不然小渔会在别墅里一直狂吠,扰得家宅不宁。 就像现在,小渔并不是真的想要跟人争夺陆宜铭身边的位置——他只是想要看看陆先生,看看对方是否安好。 这样他应该就能满足了…… 很快,小渔就看到了陆宜铭,对方在人群里很显眼,无论是身高外形还是气质都十分杰出,而且在小渔眼里,陆宜铭就是不一样的,像泛着光泽的珠宝,总能第一时间吸引小渔的视线。 而这一次,在那珠玉般的陆先生身边,有了另一颗明亮的宝石。 宋归翊好像换了一身衣服,更庄重更得体,锁骨上的红痕被好好遮盖起来,一张脸也焕发新生,站在陆宜铭身边言笑晏晏,丝毫不怯场。 仿佛他天生就做好了与陆宜铭相配的准备。 宋归翊真的会是陆先生的结婚对象吗?这就是将来要时时刻刻陪在陆先生身边、与他共度一生的人吗? 小渔觉得眼睛有点干,这才发现自己忘了眨眼。 他阖了下眼眸,脸上却猛地一凉,有液体划过脸颊,留下一道水痕。 小渔茫然地摸摸自己的脸,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落泪了。 为什么?是因为看到与陆先生般配的人,为对方喜极而泣了吗? 他是该喜极而泣的,小渔心想,陆先生能找到伴侣,他作为对方的小狗应该比任何人都要开心。 陆先生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可是…… 小渔摸摸自己胸口,怎么这里好像闷闷的?怎么自己的眼睛还在泛酸? 就在庄锦再次劝小渔回别墅时,一声“小渔”打断了他们。 是越舒文靠了过来,他正端着一杯酒,拿在手里晃啊晃,一到门边,就把小渔给拽了进来。 “诶,越先生!”庄锦想要出言制止。 但越舒文单手揽上小渔的肩膀,回头同庄锦笑:“别担心,庄叔,有我看着,小渔不会出事的,我老姐跟小渔好久不见,总该让他们打个招呼吧?” 小渔一听这里还有越舒曼的事,表情好看了些:“姐姐今天也来了吗?我该去打招呼的。” 庄锦一看这也拦不住了,没办法,只得任由越舒文带走小渔,他在不远不近的位置跟着,没有过多干涉他们的行为。 “越先生。”小渔轻轻一挣,解开了越舒文的束缚。 “陆先生说过,不喜欢别人碰我。” 上次从音乐节回来后,陆宜铭就跟他再三强调、严令禁止,说自己会跟其他人保持距离,也希望小渔不要跟别人举止亲密。 虽然……他用余光又瞥了一眼人群中的陆宜铭,虽然陆先生今天显然没有办到。 但自己还是该听他的话的。 越舒文收了手,拿酒杯去碰小渔额头:“他让你干嘛你就干嘛吗?真是小狗脑袋。” 小渔皱皱鼻子,两手捂着被冰凉的杯子碰过的地方,用指腹轻轻地揉:“我肯定要听陆先生的呀……” “听他的,所以一个人躲在侧门看?你又不是小渔……我是说以前的那只小狗。”越舒文心想自己也是闲得,以前总能在侧门处看到小狗,今晚不知怎么的,下意识往侧门看了眼,结果还真见到了探头探脑的人形态小渔。 今天陆宜铭身边突然出现别人这事儿确实出人意料,他们越家都急疯了,家庭群里越父越母不停质问宋归翊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大罗神仙,怎么会突然跟在陆宜铭身边。 连越家父母都接受不了,更何况是小渔呢。 越舒文把人带进来,也无非是觉得这里头有误会,他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但至少……别让小渔太可怜了。 总不至于真让人一直在偏门往里张望吧。 当然越舒文也知道陆家的规矩,正式场合里,无关人员不该出现,所以他也没真带小渔到人群里,只是找了个边角,为他端了杯酒,跟人轻轻碰杯。 小渔一边啜酒,一边四处乱瞟,在人堆里找越舒曼。 “姐姐呢?不是说跟她打招呼吗?” “不知道啊。”越舒文目光流连在小渔脸上,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这张无辜纯良的脸,就觉得心情很好,像看见故狗一般,于是也不自觉多了嘴。 “可能在外头打电话吧,她可是大设计师,大忙人,咱们寻常哪见得着她呢?” 小渔收回视线,心里有些遗憾。原来越先生不是真的想带自己见姐姐,只是诓庄叔叔的。 但他很快又恢复了那兴致勃勃的样子,盯着越舒文笑:“可是越先生你也很优秀,虽然你们领域不一样,但你也是大vocal,大明星。” 越舒文被对方突然的夸赞噎住,会场的灯光太好了,照得小渔发丝都发亮,那张脸显得尤为干净,鼻尖小痣都成了漂亮的点缀。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在无形中酸了老姐。 而小渔,偏要捧着自己,让自己看见世界的广阔。 是讨好吗?是真心吗? 越舒文分辨不出来,他只知道小渔很像景一,真跟小狗似的,傻得让人气不起来。 如果小渔不是陆宜铭看中的人,他说不定真会对对方出手。 但此刻,他只是伸出手,摸了摸小渔的脑袋。 哪怕他比小渔还要矮几公分,却还是忍不住做这动作——就像他会对景一做的一样。 小渔好像并不排斥这样的动作,有人摸自己的脑袋,他十分自然地蹭了上去,脸上笑意更深,喉咙里咕噜噜的,嘟哝着什么。 细细去听,才能勉强听清他说的是“小渔好狗狗”。 越舒文被他逗笑,忍不住过火,揉乱了对方早上做好的头发。 只是两人的互动才进行了一会儿,越舒文忽觉手下一空,方才还窝在自己掌心里的人急速后退。 他抬头看去,撞上了个一脸黑雾、满目阴鸷的男人。 不是陆宜铭又是谁。 小渔被人勾住衣领,往后退了几步,人还没稳下来,就感觉腰上受了力,被稳稳托住了。 他回头去看,在看见陆宜铭的第一时间面露惊喜。 但对方却在这时候垂眸下来,眉眼里透着不耐烦,就连说话,也如冰锥一般,生生扎进了他耳朵里。 “不是让你待在别墅吗?” 作者有话说】 小越:怎么跟小渔说话呢陆宜铭!!!你不想要老婆了我就带走了!!! …… 电脑崩溃硬盘坏了给我急得一晚上都在拆硬盘装硬盘,最后没辙了只能重装系统,朋友问我有什么重要数据没了吗,我说小说底稿全没啦哈哈(闭眼)(码字软件有云数据,存稿还在,不怕)(吐烟) 第86章 我不喜欢 ◎ “小渔,为什么躲我?”◎ 小渔没有回话,脑袋却低了下去。 陆先生没有说错,他是给了指令的,要自己待在别墅,要自己别到处乱跑。 是自己不听话,才出现在了宴会现场。 陆先生不希望自己出现……是这样吧? 小渔低头的时候,只能看见底下的人腿,这里除了自己、越舒文、陆先生,还有另一双被西裤包裹的腿。 浅色的,是宋归翊。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到一道细细的声音在他们四周响了起来:“陆先生,还没跟方太太一家打招呼呢,我们快过去吧?” 原来是来要人的。 不出小渔意料,陆宜铭很快就松开了勒着他衣领的手,指腹在褶皱处捻了下,摆平以后似乎叹了口气,才软下声音道:“小渔,回别墅去。” 小渔没有抬头看对方,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陆先生已经有点不高兴了,自己突然跑来会场,打乱了他的节奏,这很不应该。 如果自己不出现,这会儿陆先生应该已经跟方太太一家相谈甚欢了吧? 自己确实不如那宋家小少爷,人家能陪着陆先生一起见客,而自己……只会出来捣乱。 他什么都没有说,埋着头就往前走。 只是脚步刚迈出去两步,就感觉手臂一紧——越舒文拦住了他。 小渔听见越舒文懒散的语调里染上愠怒:“别回去,听他的干嘛,就当你是我带来的人,陪在我身边,当我的伴儿。反正人人都有伴,那我有一个也很合理。” “舒文,松手。”陆宜铭的声音很快传来,压得很低,沉得吓人。 “小渔,回去。” 小渔能分辨得清,陆先生确实快生气了。 无论如何,他不希望陆先生因为自己而不高兴。 这不是一只小狗该做的事。 小渔伸出空余的手,拍了拍越舒文攥着自己的手背。 “越先生,放我回去吧。” “凭什么听他的?一个宴会而已,难道宋家人来得,你就来不得了吗?” “陆先生……”宋归翊的声音适时响起,细若游丝,缠在几个人耳边,低低的竟像啜泣。 “舒文。”陆宜铭的话语跟在宋归翊之后,带着指责。 “别做多余的事。” 越舒文攥着小渔的手瞬间收紧,捏得小渔有些疼。 但小渔并没有怪对方,他知道越舒文是在不服气——对方想替自己出头。 可是……可是这里是陆先生的宴会,他们不该闹的。 “越先生。”小渔低低地,又唤了一声,他安抚地拍拍对方手臂,抬起头来,眼眸里一片水色,盛满希冀。 “我自己想回别墅了,放开我吧。” “小渔——”越舒文拖着声,尾音有点颤。 他有些不忍。 但小渔只是摇摇头,手臂稍稍用力,终于摆脱了越舒文的限制。 “等下次有机会,我再和姐姐打招呼,我今天、有些累了,先回去了。” 小渔微微弯腰,冲越舒文行了个很少见的礼,像道歉,也像拜别。 随后,小渔又低着头,朝陆宜铭和宋归翊都鞠躬致意。 得体摆平这里的闹剧后,小渔头也没回,离开宴会现场,回了别墅。 …… 小渔其实有些不开心。 回别墅的路上,他能感觉到心往下沉,却不知要沉入何处,于是一直坠落,无人托底。 庄锦一直在同他说话,问他想吃什么,要点什么,想喝酒的话他可以打开酒窖任君挑选。 “庄叔叔。”小渔趁对方气口,插话进去。 “你吃饭了吗?” 庄锦愣了下:“还、还没……” “快去吃饭吧,庄叔叔,王阿姨早就备好了,其他人都吃了,只有你一直忙里忙外的顾不上,胃会不舒服的!” 庄锦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他奉少爷之命来安抚小渔,反倒被人给照顾了? 不过一想也是,小渔就是这样的性格,关心看护家里的每一个人,他总能让所有人都高兴。 “我会吃的,那你呢?” 小渔听到问话,两手勾缠在一起,骨节扣着骨节,一下难以解开。 他低着头,轻声道:“我想回别墅……等陆先生。” 等他回来,像过去许多个夜晚一样,一同消解寂寞。 他习惯了,只是等待而已。 庄锦“嗯”了声,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安慰。 毕竟有坏情绪的人才需要安慰,而小渔看起来,似乎并不懊恼。 “少爷他既然不安排你出面,那肯定有他的道理,别多想,小渔。” “我知道的,庄叔叔。”小渔撑起笑,跟往日一样灿烂。 “陆先生总是对的。” 主人总是对的。 …… 那晚陆宜铭很晚才回别墅。 小渔早早地洗好了澡,趴在窗户边,看着宴会那幢楼灯火辉煌,心里默默地念。 快熄灯,快熄灯…… 快把陆先生还给自己。 窗边做了软包、垫着毯子,小渔缩趴在窗台边,视线里的光越来越暗,那属于宴会的灯光却经久不灭。 或许是睡眠时间到了,或许是今天实在太累,小渔并没有等到陆宜铭回来,刚开始读秒就睡着了。 陆宜铭固执地没有去客房休息——尤其是当他听庄锦说小渔一直窝在自己卧室里没出来后。 忍耐了一天,他需要跟小渔待在一起。 哪怕他知道这个时间点进去,可能会影响到小渔睡觉。 但他还是借着酒劲闯进了自己卧室的门。 他一进门就看到了缩在窗边的小渔。 对方背对着他,虽然裹着睡衣但也能看出背脊细瘦漂亮,露出的脖颈上还缠着黑色项圈,洗过吹干的头发淌下来,发丝软软的,一看就很好摸。 陆宜铭觉得喉咙很痒,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快步走到小渔身边,还没想好要说什么,手就已经抚上了小渔的后脑。 那毛茸茸的脑袋在自己掌心滚了一圈,睡着的小渔被吵醒,先是看到窗户外熄灯的宴会小楼,然后才闻到属于陆宜铭的味道。 只不过今天,那味道并不纯粹,沾着酒味,也沾着陌生的香水味。 是属于宋归翊的味道吗。 陆先生也像包容自己一样,包容着那人在身上留下气味了吗? 小渔侧身翻转过来,一双眼眸朦朦胧胧,他看见陆宜铭背着光,只留了一个模糊的剪影给自己,好不真实。 “陆先生,你回来了……” 话刚说出口,他才发现自己声音是哑的,也是,他今晚都没怎么说话,嗓子都快生锈了。 陆宜铭垂眸看着睡眼迷蒙的小渔,对方的唇色很淡,应该是睡了一觉的缘故,淡得叫人心疼。 酒精推搡着他,逼迫着他,让他想给那点苍白染上点什么。 他弯了腰,凑近小渔,只是才靠近了半寸,他就看见小渔往后缩了下——对方在躲着自己。 陆宜铭皱起眉,他很少被小渔这样忤逆,尤其是在自己想要亲近对方的时候。 他假装自己没注意到小渔的躲闪,照着刚刚的速度俯下身去,只差一点点、只要一点点,他就可以碰到小渔了…… 但这一次,小渔后缩的幅度更大,甚至挪开了脑袋,整个人都靠向玻璃窗。 陆宜铭终于确认,小渔确实在拒绝自己的触碰。 在他阴沉下来的视线里,小渔偏过脸,熨帖着台面,视线朝下,根本不与自己对视。 “陆先生,你快去洗澡吧,热水我已经放好了……” 陆宜铭直起身,手却往下,捏住小渔的下巴,手腕用力,带着那张略显苍白的脸朝向自己。 “小渔,为什么躲我?” 小渔无法再挣扎,动作再大些,那他就是真的忤逆陆先生了。 他不该这样的。 小渔单手撑着窗台,让自己坐起来,陆宜铭的手在这个过程中松开了他,这方便了小渔膝行往前。 他终于跪坐在陆宜铭面前,半仰起头,两手捧着自己主人的脸,随后慢慢地把自己的脸靠过去。 ——他在做出补偿。 陆宜铭在意识到他想做什么之前先黑了脸,不等小渔碰到自己,冰凉的质问就先抵达了小渔耳朵里。 “告诉我,小渔,为什么躲我?” 小渔的手颓然垂落,臀也坐回腿间,他抬着头,眼眶里变得温热湿润,好像有什么要往外流。 陆先生看着很不开心…… 可是——小渔想说——可是自己也不开心,自己不开心的时候就不想作答,难道不行吗? 他看着陆宜铭冷冰冰的目光,知道对方没有给自己留余地。 小渔最终还是松开紧抿的嘴唇,声带振动,发出低低的毫无底气的声音。 “陆先生身上有别人的味道……”小渔挪开视线,还是没敢正视对方。 “我不喜欢。” 陆宜铭似乎在发愣,因为他很久都没有再做动作。 等他再动时,他已经低下头,嘴唇靠近了小渔耳垂,声音沉如沙石,碾得人心尖疼:“你不喜欢,那该怎么做呢?” 小渔觉得眼眶更热了。 他能怎么做呢?他只是一条小狗,根本没有不喜欢的权利。 属于陆宜铭的热气喷洒在自己耳边,却烘得小渔垂下眼眸,落下眼泪,与此同时,他发出的声音细如蚊蚋。 “我会接受的,陆先生。” “只要是你的选择,我都会接受的,请你……不要生我的气。” “别不要我。” 作者有话说】 陆总: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渔!!!(手忙脚乱)(比比划划)(张牙舞爪) 第87章 笨蛋小狗 ◎表现好些,小渔!◎ 陆宜铭蜷了蜷指尖,想就这样抱住小渔——他想跟以往一样,抱着小渔说自己绝对不会不要他。 可他当下却动弹不得。 他身上还带着别人的味道,如果真就这样拥抱了小渔,那也太不尊重小渔的“不喜欢”了。 而且……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自己跟小渔说了不知多少遍会一直留在他身边,这会儿怎么又旧事重提了?! 是今天发生的事让小渔不安了吗? 他想再次重申自己的观点,但又觉得小渔的回答让自己很不满意。 他根本不要小渔的忍让,更不需要小渔的听话,如果今天小渔能把自己的不高兴表现得再明显一些,他必定不会让宋归翊留在自己身边那么久。 可这笨蛋……真是笨蛋。 他闭闭眼,往后退了一步,撤离出小渔的周身。 “我去洗澡。”陆宜铭说。 “你回床上休息,不要在这里。” 说完,陆宜铭转身,没再看小渔一眼。 小渔红着眼眶,看着陆宜铭模糊的背影,心里铺天盖地只有一个念头—— 陆先生他,没说不会不要自己。 …… 等陆宜铭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小渔已经在大床上睡着了。 明明是个还算高大的成年男性,但瑟缩起来的时候看着只有一团,缩着躲着,像受欺负了一般。 陆宜铭靠近他身边,终于可以干干净净地与人相拥。 他把小渔揽进怀里,对方跟往常一样顺从地窝了进来。 应该是困极了无意识的行为,但小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缠人,两手穿过自己协下,在后背处交叉抱紧,脸还死死埋在自己胸口。 陆宜铭一时都分不清小渔是睡了还是没睡。 “我和别人走在一起,让你觉得不高兴了吗?” 分贝降到最低,只有气音。 晕在两人密不透风的拥抱之间,却得不到回答。 陆宜铭的手抵在小渔脑后,手指张开,却不用力,只轻轻虚浮着,擦过小渔的发丝,如安抚小动物。 不知过了多久,陆宜铭终于认定自己不会再得到答案,于是轻叹了一声。 暗夜都随着这一声浮起微小波澜。 “要是你能再任性些就好了。”陆宜铭低下头,嘴唇擦着小渔的几根发丝,仿佛亲吻。 “笨蛋小狗。” …… 笨蛋小狗一觉睡到了次日中午。 还好当天是在周末,当他迷迷糊糊从宽阔的床上爬起来、想要寻找自己的主人时,他才意识到陆宜铭应该早就去工作了。 巨大的空虚攫住小渔,自己最近这是怎么了? 从陆宜铭声称自己有了结婚对象以后,小渔就总觉得心神不定的。 他能接受陆宜铭的一切决定,包括结婚。 在很早很早的时候,早到他还是小狗的时候,他就希望陆宜铭身边有一个相伴的人类。 小渔可以听他们两个说话,而不总是陆先生一个人抱着小狗自言自语。 他分明早就做好准备了,可到了现在,他为什么有些不情愿呢? 是不情愿陆先生身边的人是自己不熟悉的宋归翊,还是不情愿陆先生身边有别人? 抑或同宋归笙所说,自己在害怕被陆宜铭的另一半赶出门? 小渔想不明白,但他明白自己这样是不对的,作为一只听话的小狗,他没有任何理由去干涉陆宜铭的选择。 就算对方真的听从了别人的意见把自己赶出门了,那也……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小渔轻拍了两下自己的脸,同自己说话:“表现好些,小渔!别再让陆先生不高兴了!” 无论如何,他都得想办法维护好自己跟陆先生之间的关系,不能再做那些惹人不快的事了。 这么想着,小渔翻出自己手机。 点开社交软件,找到越舒曼,打开聊天框。 池渔】:姐姐,你在吗? …… 越舒曼把一个方形的盒子放在台面上,随后轻轻一推,盒子跨越千山万水,抵达小渔身前。 小渔两手接过,打开盒子一瞧,两眼放光。 “就是这个!”他冲越舒曼嘿嘿笑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还是欢喜。 “多少钱啊姐姐?” 越舒曼报了个数给他:“这是我卖给宜铭的价格,如果给你的话,一半就行。” 小渔眨眨眼:“陆先生的钱真好赚。” 越舒曼端过咖啡杯,啜了一口,不置可否:“设计无价,买家觉得值就值。” 小渔听明白了越舒曼的意思,又嘿嘿笑。 眉眼弯弯的,透出得意。 姐姐的意思是,在陆先生眼里,无论为自己花多少钱都是值得的——当然,他对陆宜铭也是一样。 小渔把直播的收益提了出来,他这几次直播人气很高,收入颇丰,加上之前007大哥和金建非不要钱似的往自己直播间砸礼物,他想要买个新相机的目标达成得轻轻松松。 只是这些钱如果拿来买姐姐的饰品的话…… 确实不太够看的。 小渔给越舒曼转完账,余额瞬间少了好几位,他咬咬牙,告诉自己这是应该的。 他用指腹摩挲着饰品盒子,盒子仿佛变得沉甸甸,承担着莫名的责任。 越舒曼见他这么宝贝饰品的样子,勾起唇角,露出兴味。 “别告诉我,你买这个是准备送给宜铭的。” 小渔把盒子收进自己的书包里,确保放在正确的隔层里后,才抬起眼皮正视对方:“是的。” “他不缺这些。” “那也得送的,我没能让陆先生顺心,至少也该补偿一下,让他能稍微开心点。” 越舒曼挑起半边眉毛,眸中兴味更盛:“你做错什么了?” 她回想了一下昨天,确实一整天都没见到小渔,难道是他跟陆宜铭闹脾气没参加宴会? 只见小渔咬了咬嘴唇,牙印处一点白,叫人看了幻疼。 但他就像无知觉一般,自虐了好几秒才道:“我没听陆先生的话,自己进了宴会。” 刚端起咖啡杯的越舒曼“铮”一声放下杯子,显露出跟昨晚越舒文如出一辙的愠怒神色。 “陆宜铭不让你进宴会?凭什么?他带着宋家那小少爷得意洋洋的,还不让你进宴会?”越舒曼越说语速越快,到最后舔了下唇珠,像下了什么决心。 “我把钱退给你,东西你还给我,不许送,小渔,不许送他,听见没!” 小渔抱着自己的书包,圆眼睁大,望着越舒曼,可怜兮兮的:“姐姐,是我没做好……” “你哪儿没做好了?你好得很!”越舒曼皱着眉头,漂亮昳丽的面庞此刻却有些狰狞。 “有你陪着他是他的福气,你是不知道,这人从小就不爱跟人打交道,谁都怕他,他能找到你这么一个不嫌他寡淡无趣的人就该谢天谢地了,他怎么还能做出那种事……” 小渔顺目,感觉怀里的包有些凉。 咖啡厅里分明人来人往,但他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只留越舒曼的话语在脑中回荡盘旋,给了他重重一击。 “陆先生他……以前确实没有做过那种事。” 小渔两手捧过装了牛乳的杯子,奶香味在鼻尖馋着他,但此时此刻,他却没有丝毫饮用的胃口。 “可能那位宋先生是很特别吧。” 越舒曼听得直摇头:“你也别多想,这里头肯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情,宜铭那么谨慎的人,怎么可能突然把宋家的小少爷带在身边,他就算真看上了,也得顾忌宋家,毕竟人又不是没名没姓……” 她还没分析完,突然停住。 随后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笑,话却不说了。 她才想起来,陆宜铭当初把小渔带在身边,也是突如其来的,而且说起来,小渔才是那个没名没姓的人。 就像这次,小渔没有出现,众人也还是无知无觉。 小渔回望越舒曼,浅笑着点头,也默不作声。 他没有怪越舒曼的意思,他也能听出对方是为了安慰自己才说那样的话。 小渔逼着自己喝了那杯热牛奶,等唇齿间都溢满奶香味时,他轻声道:“无论如何,陆先生总不会有错的。” 越舒曼听到他的话,也跟着无奈一笑:“是,他总有道理。” “所以我还是得补偿陆先生,表达歉意。” 越舒曼没再拦他:“嗯,想送就送吧,他会喜欢的。” 小渔听到肯定回答,脸上挂着的笑总算阳光了些:“是!陆先生肯定会喜欢的!” …… 不知道是被姐姐鼓励了的缘故,还是自己真的劝好了自己,小渔晚间回到庄园的时候,心情好了不少。 他想好了,自己要把买来的饰品送给陆先生,撒娇卖萌求他原谅自己,等陆先生心情好了,他们又能心无芥蒂地待在一块儿。 有了计划和期待,小渔就变得特别想见陆宜铭。 只不过时间还早,陆先生一般不会那么早回庄园,小渔慢慢悠悠地把车停回地库,都没让庄园里的司机帮忙。 他背着书包走下车,往边上一看,发现旁边停着辆自己没见过的车。 线条流畅,配色大胆,一看就是年轻人的车。 是昨晚的客人留下的吗?还是今天庄园里也来了客人? 这种问题,一问庄叔叔就什么都知道了。小渔一边想着,一边快步往别墅走。 当他换好拖鞋,来到置物架处,找到湿巾,准备给自己擦手的时候,他用余光看到沙发上有个人。 小渔扭头看去,正好与对方对视。 那是个白得不太真实、瘦得叫人心疼,一张脸上写满柔弱与无辜的人。 那人看见小渔,没做任何表情,就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对视很久后才挑了下眉头。 “你就是池渔,陆宜铭养着的玩意儿?” 作者有话说】 小渔:(歪头)玩意儿是什么意思? 第88章 是你活该 ◎他不允许这样的人成为陆先生的伴侣◎ 小渔其实没听明白对方的话,但他听得出对方不怀好意。 “宋先生……”小渔回想着对方的名字,与人打招呼。 “你好,我是小渔。” 总之,先对人友好些吧。 小渔在看到宋归翊的瞬间就明白了地库那辆车的主人是谁。 虽然小渔并不想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连续见到这个让自己心生不安的人,但既然人家出现了,他就该好好对待。 毕竟人家可是陆先生潜在的结婚对象,自己该讨好一下的——免得未来被人给赶出去。 “小渔。”宋归翊把他的名字放在舌尖滚了一遍,念到尾音,带上了笑意。 “给我倒杯水吧,小渔。” 他用的是很自然的指使人的语气,仿佛他是这个家的主人,而小渔则是他的佣人。 小渔正好为自己擦了手,听人提出诉求,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沉默着照做了。 自己作为陆先生的小狗,帮忙照顾客人也是应该的。 茶水台上有温水,小渔为人倒上一杯,水从水壶倾泻而出,与杯壁碰撞,砸出动听的声响。 在水声的末尾,他听见了宋归翊轻慢的笑声:“真是听话,难怪他能留你这么久……你在他面前也这么听话吗?” 这话就算落在小狗耳朵里,也都称得上冒犯。 小渔停止倒水,转身走向对方:“我听陆先生的话,是应该的。” “应该?世上哪有应该的事,你肯定也有自己的所图,是钱?是生意资源?”他上下扫了小渔一圈。 “总不能是为了情吧?” 小渔端着水走向宋归翊。 “我和陆先生是家人,家人之间不谈这些。” “家人。”对方像是觉得有意思一般,重复了一遍小渔的话。 “就像你、你和笙哥,也是家人。” 宋归翊不知是被哪个词烫到了,秀气的眉宇皱了起来。 “家人?你是说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哦不,差点忘了,你跟陆宜铭连血缘关系都没有。”说到最后,他眉头松开,眼角染上笑。 “新鲜感过了,就要被扔出去的。” 小渔钉在原地,他距离宋归翊只剩几米,手中的温水即将抵达目的地,但在听到“扔”字后,他忽然不想动了。 “我不会被扔的。”他加重语气,强调一遍。 “陆先生不会那么做。” 宋归翊眉尾掠起,眼角染着惊异:“看来你还真是图的情。” 他脸上笑意更加明显,本来就虚白的脸上浮起淡淡红晕,不太健康。 “敢跟陆宜铭谈情,真是不要命,哈哈哈……”宋归翊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笑得气都急起来。 “你不会真以为他养了你一阵子,就是真心了吧?” 小渔攥紧手中的杯子,骨节泛白,杯身微微颤抖。 他深呼吸一口,告诉自己冷静些,别被几句话就煽动。 陆先生不会不要他的! 不会的! “宋先生,我们好好相处好吗?”小渔胸口有了起伏,却强迫自己放软语调,几近哀求。 “我很听话,不会妨碍你的,别说那样的话了,我不喜欢。” 宋归翊往后一靠,人软进沙发里,眼眸乜斜,似笑非笑:“你以什么身份指使我?陆宜铭的客人?陆宜铭的情儿?还是陆宜铭的前任?请你认清你自己,要被赶出去的人,没资格跟我说这些。” “赶出去”。 又是触动小渔神经的字眼。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怒火往上烧,将他那些礼貌与教养烧个精光。 小渔心里忽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不喜欢宋归翊!他要把人赶出去! 他不允许这样的人成为陆先生的伴侣,如果对方真与陆先生结婚,一定会把自己赶走。 他不允许! 水杯并没有离开小渔的手,但水离开了。 带着热度的水尽数被泼向沙发上的人。 “滚出去!”小渔几乎要吼出来,但声音被压制太久,无法放纵倾泻。 听来如同犬类的威胁低吼,给人以震慑。 杯子空了以后,尖叫声适时响起。 宋归翊那原本还带着自得的声线瞬间如利刃破空,扎得人耳朵疼。 “你!!!你!!!” “你们在做什么?” 一声低沉的质问打破了两人间的对峙。 别墅门庭处,陆宜铭一身黑色正装,眉眼沉得比衣服还厚重,他看着客厅里一站一坐的两人,脸上的不悦显而易见。 “陆……” “陆先生!”宋归翊抢白了小渔的呼唤,人也先一步跨出去,直直冲向门庭。 小渔抿起嘴唇,不甘地望着宋归翊的背影,却没有说一句、动一步。 他不想那样做——他不想当着宋归翊的面,去求陆先生。 那样好不体面。 小渔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从来不讲究虚名的自己,竟开始在陆宜铭面前求面子了。 小渔没有动,宋归翊却已经带着一脸水痕靠上了陆宜铭胸口。 “陆先生,我只是坐着,小渔他就……就……” 陆宜铭稍稍后退一步,避开对方。 宋归翊僵了下,没再硬往陆宜铭身上蹭,只是脸抬起来,眼眶通红,蓄着泪水。 好一副可怜模样。 但陆宜铭只轻轻扫了他那张湿脸一眼:“受伤了吗?” 宋归翊把这一问当成关怀,只抿起唇,颤巍巍地摇头:“没有,就是……阿嚏!” 喷嚏声响得恰如其分,给了答案。 那本就苍白羸弱的人开始颤抖,像被凝滞的冷气给催逼着晃动,瘦弱的身形几乎要立不住。 就算是跟他同样清瘦的越舒文,也从没有过这样的姿态。 看来这位宋小少爷确实身体不太好。 “跟我去书房。” 陆宜铭留下这一句后,绕过宋归翊,迈步往电梯过去。 走了几步,他才像是想起客厅里还有小渔一般,顿住脚步,扭头看了那呆立着的年轻男人一眼。 小渔接收到陆宜铭的眼神,立刻如军训般站直。 他并没有开口说什么,辩解也好,求饶也好,都没有。 但他的眼神不会骗人,圆眼里水痕漫布,透着无辜——他希望陆宜铭能不怪自己。 可惜,陆宜铭视线冷峻,扫过来停留的分秒都没带什么热度。 比他眼神更冷的,是他的声音。 “在这等我,不许乱跑。” 又是一条当着宋归翊的面留给小渔的指令。 小渔觉得脸好像被放在暖气边烘烤,发烫发紧,连眼眶都跟着酸。 他恍惚地想到一个陌生词汇。 难堪。 他感觉难堪。 庄锦和王湛在这时候从二楼楼梯口冒了出来,他们原本还在餐厅里布置晚餐,听到客厅的尖叫声才决定出来看看。 谁曾想一露头就看见陆宜铭带着宋归翊正要进电梯,而小渔则被丢在不远处,孤零零的,仿佛被丢弃。 庄锦犹豫着问了一声:“少爷,有什么需要吗?” 陆宜铭并没有抬头去看高处的两人,一边顺势进电梯,一边留下一句。 “取一套干净的衣服,送来书房。” …… 陆宜铭和宋归翊离场后,庄锦和王湛快步下楼,来到小渔身边。 他们虽然不知道三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们还是想在第一时间安慰看起来情绪不佳的小渔。 “怎么了,好孩子?”王湛去摸小渔的脸。 “哎哟哟别哭别哭,受什么委屈了?跟王姨说,王姨帮你出头。” 庄锦也在一旁急得搓手,他一眼就看到了小渔手里空空如也的水杯,想到宋归翊那满脸满身的水渍以及陆宜铭的交代,他一下就猜出发生了什么。 豪门之间对这种斗争很敏感,虽然陆家家风良好,一贯在情爱方面没有丑闻,但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小渔不爱争抢不代表宋归翊不爱争抢,庄锦现在就只是后悔。 “我不该把宋小少爷一个人丢在客厅的……”不然也就不会发生这样难看的冲突了。 小渔扁扁嘴,一被安慰,声音立刻委屈了起来。 “陆、陆先生只带走了他……我不懂事,他不要我……” …… 书房里,宋归翊嘤嘤呜呜的,也在委屈。 “我知道昨天是我占了便宜,但那也是陆先生允许的,只不过小渔他好像误会了,他见我,就让我滚出去。” 他抬起头,故意露出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 病弱又漂亮,他知道自己这样很好看。 但让他失望的是,陆宜铭此刻并没有看他。 陆宜铭并没有脱下外套,依旧穿着那一身正装,严肃得像在谈判桌上。 他背对着宋归翊,站在书桌旁,按下直饮水按钮,任凭常温的水填满杯身。 干净透彻的玻璃杯里很快就装满了温水,一只布着有力青筋的手捏起杯子,举起,转身,往前,走向宋归翊。 宋归翊看着陆宜铭的动作,心头跳动,喉结也跟着一滚。 他凭着这张脸和自己宋小少爷的身份得到过很多优待,但能看到陆家家主对自己这样殷勤,他还是觉得不真实。 这种不真实让他的脸都跟着热了起来。 他视线追随着陆宜铭手中的杯子,那物件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就要到自己眼前。 陆宜铭给自己递水,他得好好表现。 宋归翊抬起眼眸,看着陆宜铭,两手向上伸出去,薄唇也动起来。 “谢……” 第一滴水顺着道谢的话落至宋归翊发顶。 接着,水珠成串,浇在他脸上,温热的水,成了个巴掌,打得他发懵。 他看见陆宜铭高高在上,垂落眼眸,向下睥睨,眼眸沉静如水,一片冰凉。 “我的小渔,礼貌,温和,友善,从不主动伤害他人。” “你能惹他不高兴,或许我可以认为——” “你冒犯了他,你活该。” 作者有话说】 为陆总解释一下:在这等我(哄你),不许乱跑(找别人)。 第89章 小渔抱我 ◎原来内里也是疯的。◎ 片刻后,陆宜铭从庄锦手中取过干净的衣物,丢给那浑身湿透的人,随后指了下书房侧边的小隔间:“去那里换完衣服,我们再聊。” 宋归翊两手绞着素色的衬衣与外套,咬牙道:“我们还有什么可聊的,陆先生?” “不是你先同我谈生意的?”陆宜铭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很是闲适,仿佛刚刚做出霸凌行为的人并不是自己。 “你要撤?” 宋归翊瞪了那满不在乎的人一眼,最终还是拿着衣物,自己进了隔间。 书房里暂时只剩下陆宜铭一人,他看着被洒落在外的清水,脑子里尽是刚刚小渔握着水杯一脸希冀的样子。 他知道小渔的脾气,所以才问了宋归翊是否受伤。 只要对方没有受伤,就不代表小渔做了什么违法的事——泼水只是行为侮辱,并不算什么重大罪责。 在不触犯法律底线的前提下,陆宜铭不介意帮小渔出气的行为再添一把火。 宋归翊很快就换好衣服出来了,他坐到长沙发边的单人沙发上,陆宜铭的斜对面,两人互相对峙,开始谈判。 “宋小少爷今天找来陆家,与我家人发生冲突,如果你不给个合理的解释,我恐怕无法再继续帮你。” 宋归翊听到对方对池渔的称呼,免不了怔愣。 他捋了把还湿着的头发,想到刚刚池渔倔着张脸对自己说“陆先生是家人”的样子。 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宋归翊平复了一下才道:“陆先生不帮我又能如何?现在整个江城的人都知道……我是你的人。” 陆宜铭那张平静的脸上并未有什么异样:“一场宴会上的伴儿而已,出了庄园就没人会记得。” “只要有人提醒,大家总能常常记起的。”宋归翊说着笑了下,姣好的面容透着温和,就连说话的语调都那样轻松,叫人以为他只是在说家常。 “你以什么来做提醒?” “照片,视频,昨天我与你同出休息室,总有人拍到的,留影也很正常。” “哦,那个啊。”陆宜铭举起放在矮几上的水杯,宋归翊不自觉往后靠了几分,但陆宜铭并未给他眼神,只是拿着杯子,浅浅啜了一口。 “陆家庄园全线布控,无任何死角,你在休息室与宋归笙的对话、我在里头跟你的对话、包括现在我们的对话,都在记录当中,如果你真要给大家留什么印象的话,我可以把这些资料打包发你。” 宋归翊一下坐直,尤其是在听到陆宜铭有自己跟宋归笙的对话视频时:“你!你凭什么在客人的休息室布控?!还、还有这里只是书房?!” 陆宜铭挑眉:“小渔爱乱跑,我只是出门在外,想多看看他。” 当然不是,陆家的监控系统很早就有了,是从上一辈那里传下来的,他父亲为什么需要那么多监控他不知道,但他后来确实在这套监控系统的基础上增加了更多死角的监察——毕竟小狗在庄园里探险的时候,可是什么都不顾的。 宋归翊抖了下,脸色煞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你们两个、你们两个难道真的……” 陆宜铭凝眸望他:“你昨天拿小渔威胁我的时候,不就该知道我跟他的关系了吗?” …… 昨日在休息室里,宋归翊柔若无骨地附在陆宜铭身上,求他带自己出门,不然宋家不会放过自己。 豪门之间的人际,多的是支配与利用,陆宜铭并不感兴趣。 他推开那个轻得可以一把撂倒的人,转身就想离开房间。 谁知手刚碰到门边,就听到了对方突然变调的话:“如果我不成功,他们会利用池渔,毁了这场宴会。” 宋归翊把手机递到陆宜铭面前,给对方看自己刚收到的视频。 视频里,小渔被宋归笙轻轻把持着,后者的手落在小渔眼角,两人四目相对,很是亲密。 宋归翊的手再次攀上陆宜铭的肩膀:“陆家家主与宋家少爷为了一个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这场面可不好看。” 陆宜铭推开对方的手机,也推开对方的人:“我不认为你们能利用小渔做到什么,但我不介意陪你们玩这场游戏,叫你的好堂哥离他远点,我带你出去。” …… 陆宜铭其实毫不在意宋家的主意与打算,所有的算计在他面前都显得可笑。 在这场博弈里,他真正想看到的,是小渔的态度。 陆宜铭姿势不变,于无人注意处伸手进自己的西装口袋,指尖划过一块硬实的石头。 等事情过了,再让它重见天日吧。 此时此刻,与陆宜铭对视的宋归翊感到一阵恶寒。 昨天的陆宜铭出休息室后就待他很是客气,待人接物处处体贴妥当,与其他客人交涉时,他也十分自然地为自己做介绍,仿佛毫不介意自己是宋家的边缘人物。 宋归翊以为,对方跟其他对自己示好过的人一样,在慢慢为自己软化。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觉得自己能凭借这短短的相处逃出宋家。 陆宜铭……总没宋归笙那么恶心。 所以他才竭力想赶走池渔,自己入主陆家。 直到现在,他听到对方为了监视一个人为整个庄园布控的事。 宋归翊看着那平静如山、沉默如石,一身庄重,看起来风度翩翩的男人。 原来内里也是疯的。 他想到那个一脸无辜还会同自己说软话的池渔…… 这竟是他所知的唯一一个正常人,可惜是个恋爱脑,被玩弄了也不知道。 宋归翊深吸口气:“陆先生,事已至此,我不想瞒你,我这样回去,没办法跟宋家交代。” “那又如何?” “他们迟早会对池渔再出手。” “你回去告诉宋归笙。”陆宜铭眯了迷细长的眼,眸色晦暗,危险至极。 “求我,我会考虑让宋家喝汤,动小渔,我不介意让宋家一口都吃不上。” …… 庄锦和王湛去忙自己的了,独留小渔在客厅里。 天黑了个彻底,别墅里亮起灯,明晃晃的灯光打在小渔身上,却无法让他感受到丝毫暖意。 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小渔忐忑地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最终下定决心—— 如果陆先生要自己对宋先生道歉的话,他会道的。 虽然是宋先生不礼貌在先,但他确实做了伤害人类的事。 小渔看着亮起指示灯的电梯,才刚坐下,这会儿又站了起来,等着看里头会出现什么人。 如果是宋先生的话,他要不要主动跟人道个歉? 顺便再求求他别把自己赶出陆家…… 小渔抿了下唇,还是觉得这样说话违背了自己的本意,实在难堪。 但他得说!他得争取!他不能坐以待毙! 电梯门打开,里头出现了一个衣服干净清爽、但发丝依旧打绺的瘦弱男人。 只有宋归翊在电梯里。 小渔心里冒了声“来了”,但刚刚抿紧的嘴唇却好像被施法定住一般,怎么都打不开。 他隔着距离看着那人,就只是看,沉默无言。 宋归翊也注意到了小渔,他与人对视,毫不畏惧,看着看着,脚步也转了过来。 他看着健康了许多,步步稳健,湿发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眉眼间的脆弱荡然无存。 倒是多了几分强势。 他在小渔面前站定,两人隔着沙发,还是有些距离,却足够近了,能让小渔看清对方的表情。 宋归翊脸上不再有明显的喜恶,仿佛被抽去情绪,成了个偶。 “离陆宜铭远些。” “有你在,他永远正常不了。” 宋归翊留下这句话后便调转脚步,离开了陆家别墅。 他知道自己多话了,但面对那个年轻懵懂的小子,他总想着多说一句。 算挑拨?算提点? 无所谓,反正他要做的事失败了,在面对宋归笙的发疯前,他只想把这浑水搅得更脏些。 …… 小渔目送宋归翊离开后,视线还一直留在门庭处,久久不曾回收。 他在思索对方说的话。 “有你在,他永远正常不了”。 小渔眉眼下垂,露出失落时才有的神色。 他好像没那么委屈了,如果说得不到陆先生的偏爱让他感觉低落的话,那因为自己而让陆先生失去正常人的生活似乎更不可原谅。 如果他只是小狗,他可以大喇喇地陪在陆先生身边,无论对方身边出现什么人,大概率都不会拒绝一只小狗的存在。 但他现在是人了…… 就在小渔垂着脑袋思考这些时,拖鞋与地面接触而产生的带着拖音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小渔。” 低沉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小渔抬头去看,陆宜铭已经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深灰色半高领针织衫。 配着条无坠的链子,看起来没有穿正装时那么疏离。 小渔心防浅了些,张开的嘴里终于能冒出声响。 “陆先生,对不起,我……” 只是说到这里,还是卡顿。 “小渔,过来。” 陆宜铭用语言调度着小渔,让那年轻胆怯的人靠近了自己。 小渔也走到楼梯,却没往上踏步,因为陆宜铭就站在第一阶的位置。 两人本就有身高差,这会儿小渔更是只到陆宜铭胸口,于是他抬头去看对方。 他看着陆先生也低下头,表情不明,声音低沉,好似怀着巨大的疲惫。 “小渔,抱我。” 第90章 祝你幸福 ◎他的小狗应该只是在害羞吧?◎ 小渔顺从地张开手,环住了陆宜铭的腰。 他面朝着对方的胸口,把脸埋了进去。 陆先生的胸肌练得很好,贴着体验也不错。 但小渔此刻完全没有心思想这些,他只是在心里默默埋怨自己—— 如果自己能顺人意些,是不是陆先生就不会这样疲倦了? 他跟宋先生说了什么呢? 是为自己道歉了吗? 还是也安抚了对方呢? …… 小渔越想越多,最后收拢手臂,抱紧了陆宜铭。 “是我不好,我做了坏事,我……” “小渔。” 陆宜铭发出少见的温吞声响,与声音同时抵达的,是他宽厚的手,抚在小渔后脑。 指尖融进发丝间,柔软的触感叫人不忍心用力。 “不是你的错。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小渔脸还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 “我今天、要回小狗专座吃吗?” 做错事的小狗,只能孤零零窝在角落里用餐,是不配上桌的。 陆宜铭的声音隔了会儿才传来,带着浅浅的笑意。 “如果你想我陪你蹲在墙角吃饭的话,也可以。” …… 最终两人也没真的蹲在墙角吃饭。 他们安静地用过餐,溜达完,回来后一同坐在浴室的池子里。 陆宜铭卧室的池子其实挺深的,也大,以往小渔心情好的时候,下水必定先游两圈,把水扑腾活了先。 但今天的小渔倒是挺乖,安分地坐在陆宜铭身边,一边泡一边卷自己的浴巾,也没出现裤衩飞飞的情况。 陆宜铭见他兴致不高,知道他还在想宋归翊的事,索性摊开来,把从昨天到今天自己经历的事都说了一遍。 他并没有刻意隐瞒什么,就连自己因为他而被宋归翊威胁的事也说得清楚。 小渔听得一愣一愣的,张着嘴只能说出“他们怎么这样”之类的话。 陆宜铭倒是没什么怨言,他只轻笑:“人有了软肋,总是要被拿捏的。” 小渔在水里合握起自己双手,低头喃喃。 “都是我不好……” 这不是自己第一次被拿来利用陆先生了,之前的永念公司利用了小狗的尸骨,如今的宋家利用了自己这人。 他似乎总在给陆先生拖后腿。 而他竟还想着让陆先生不要结婚。 “如果我说这些只会让你觉得愧疚的话,那我就不该告知你全貌。” 陆宜铭并没有转头去看小渔,他的声音平稳又温和,如遵遵教诲。 在一声叹息后,他再次开口:“你对我来说确实很重要,但小渔,这并不是你的错。” 这是第二次,小渔听陆宜铭说自己没错。 他解开双手,扭转过身,想要面对对方。 陆宜铭看出了他的意图,并不抗拒,甚至两手扶着小渔的腰,将人稳稳当当地放置在了自己腿上。 小渔的手还撑在陆宜铭胸口,他与人平视,深棕色的眼瞳极尽无辜。 “陆先生,你上次说,你有想要结婚的对象,是吗?” 陆宜铭用眨眼代替点头:“是。” “那他……”小渔声音变轻,但很快就像下定决心一般变成正常声量。 “他会喜欢我吗?” 陆宜铭:“未必。” 小渔:“那如果他不喜欢我,陆先生还会同他结婚吗?” 陆宜铭:“不会。” 小渔声音颤抖起来:“可这样的话,你就没有伴侣了。” 陆宜铭拿额头去贴小渔的额头:“那就没有。” “你会做不了陆家家主。” “那就不做。” “你会……被江城商会那些叔叔阿姨们笑话。” “没人敢笑话我。” “你会一辈子没有爱人的!” “我不在乎。”陆宜铭轻轻摇头,两人相触的额头互抵着,像对抗中的野兽。 “还不明白吗?我只在乎你,小渔。” “可……”小渔的声音软下来。 “可我在乎。” 小渔在乎。 他希望陆宜铭幸福,希望陆宜铭拥有跟普通人一样健全的家庭,有爱人,或许会有孩子,或者是小狗小猫。 而自己,作为一个人,已经无法像小狗一样,给陆宜铭的生活带来欢乐的同时不影响对方的正常人际交往。 正如宋归翊所言,有自己在,陆宜铭永远都不会正常的。 “陆先生……” 小渔偏过脸,探出脑袋,靠在对方肩上,他将自己贴近陆宜铭,两手穿过对方两肋,紧紧抱住自己的主人。 两人紧贴在一起,肌肤之间的热度升高互传。 在这个距离下,陆宜铭能清楚闻到小渔身上的香味。 并非精油或是香水的味道,而是独属于小渔的、带着春日温软空气的清香。 陆宜铭顺势解开了小渔身上的浴巾,手探进两人紧贴的位置。 “别担心,小渔,我们不是互相说好了吗?你永远不离开我,我也永远不会不要你。” 这是他们之间承诺过无数次的约定,此时重提,只作强调。 小渔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 喘息里间或夹杂着好听的吟哦。 但他只是抱着陆宜铭,并没有像以前一样急于帮助自己的主人寻获欢愉。 陆宜铭感觉小渔的脸颊在蹭自己的肩膀,忍不住轻笑:“怎么这么粘人。” 他松开手,揪着小渔的后脖把人拖了出来,视线落在那张红透的脸上,喉结滚了下。 啧,真想哄着吃了算了。 但他还是规矩地把人放到了一边,随后跟着欺过去,埋头去吃他现在可以吃的东西。 小渔瞪大了双眼。 “陆先生!!!” 陆宜铭声音含糊:“你们小狗,不都靠气味标记领地吗?把我染上你的味道,我就是你的了,小渔。” 小渔感觉自己脑袋晕乎乎的。 这不对,这很不对,再怎么说也不该在陆先生嘴里…… 如果是以前,他或许会觉得很幸福,被主人允许留下味道,对小狗来说是一种荣耀。 但现在,小渔浑身颤栗,眼眶红如泣血。 他很害怕,陆先生待他这样好,他却只会妨碍对方的生活。 自己已经不算一只称职的、调剂主人情绪的抚慰犬了。 相反,他似乎才是一直被陆先生抚慰的那个。 小渔克制住自己,明明莹白的身体都已泛出粉色,汗毛跟随颤抖起了一波又一波。 长睫挂着泪珠,要落不落。 在他真的要控制不住前,他终于推开了陆宜铭。 陆宜铭用舌尖抵了抵发麻的腮帮,垂眸看着小渔释放后带出的痕迹,不知为何竟觉得有点可惜。 小渔天天喝牛奶,吃得又清淡,味道应该不差。 等他抬眸去看小渔的脸时,才发现对方泪流了满脸。 陆宜铭尾指一勾,感觉不妙。 只是那点不妙还没变成口头的问句,小渔已经往前一扑,融进他怀里。 陆宜铭被小渔带着整个落了水。 他迅速撑住池底,一手抱着小渔,一手与底部瓷砖对抗,撑坐起来。 “怎么了,小渔?” 那已经沾水的毛茸茸脑袋晃了晃,没有回答。 陆宜铭低头,能看见小渔红得能滴血的耳朵,和他泛着粉色的身体。 他想,他的小狗应该只是在害羞吧? …… 那天晚上,小渔是昏睡着被陆宜铭抱出浴室的。 陆宜铭知道自己脾气其实并不好,一旦开始欺负人,就只会变本加厉地欺负,无论小渔后面怎么求、怎么哭,他好像连心软的痕迹都没有。 但不管怎么说,小渔还是顺从地应承下来了。 他把小渔放在床上,并不刺眼的灯光照亮那张还未完全消散红晕的脸。 陆宜铭用指腹抹过对方的唇角,克制住自己上前去亲一亲的想法。 欺负人一晚上了,不能再占便宜。 揉过唇角,他又往上抚过小渔的眼尾。 眼周还带着淡淡红晕,有点肿,是哭过的痕迹。 不该是舒服的吗?怎么后面会哭得那么伤心呢? 那点淡淡的不妙又笼上陆宜铭心头。 但他没有多想,只是睡到小渔身边,跟过去每一天一样,把人揽进怀里,好好地抱住。 ——小渔啊小渔,但愿你能早些明白,我无数次口头的、手头的、心头的告白。 …… 次日,陆宜铭照常在闹钟响之前醒了过来。 他习惯性地收拢双臂,却抱了个空。 陆宜铭用手去拍打床的另一侧,还是什么都没拍到,预想中的那具温热的身体并没有出现在自己身边。 他睁开眼,撑起身,往四周看了一圈,这才确定小渔真的不在房间里。 哪儿去了? 陆宜铭揉揉眼睛,去床头摸手机,等手触碰到一个硬质盒子时,才注意到床头放着这陌生的东西。 他打开盒子,第一眼就被那颗浅金色的宝石给吸引住。 宝石被切割成了一只小狗的形状,无论色泽、尺寸、工艺都算上乘。 这样的宝石,他自己原本就有一颗。 据陆宜铭所知,小狗宝石原本有一对,是他拜托越舒曼做了一枚后,对方喜欢这设计,得他允许后自己又做了一枚收藏留念的。 自己那枚还留在自己身上,宴会那天藏起来后就没再拿出来过。 而眼前这一枚…… 陆宜铭很快就有了答案,因为在盒子里,还有一张轻飘飘的纸条。 上头的字迹隽秀工整,但笔锋并不明显,就像小渔的人一样温吞随和。 只是他留下的语句,对于陆宜铭来说,字字见血。 “陆先生,对不起,我不能再做你的小狗了。石头是赔礼。你一定要结婚。我祝你幸福。——小渔” 作者有话说】 小渔开窍倒计时! 90-100 第91章 无可救药 ◎之前那个……才是我的家。◎ 陆宜铭看着手里的小狗宝石,许久没有动作。 他在想。 原来小渔昨天哭得那么伤心,是在同自己告别吗? 陆宜铭打开手机,看过消息,看过几个常用软件,确定小渔没有给自己再留任何消息后,给越舒曼打去了电话。 电话是过了一会儿才接通的,那头的女声很不耐烦。 “陆宜铭,我告诉你,就算你是我金主,你也没有权利在我刚睡下两个小时的时候叫醒我!” “小渔走了。” 陆宜铭清清冷冷地说出这么一句。 电话那头静默了几秒,随后爆发出急切声响。 “什么走了?走哪儿去了?你别吓我啊!他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走了!” “从定位来看,他去了学校,从监控来看,他是开自己车去的,并带了随身物品,暂时恐怕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陆宜铭垂首,把玩着那枚宝石,看起来不太急。 “哦,是离开陆家了呀……走得好!就不该惯着你!” 越舒曼拍手称快。 陆宜铭:…… 听自己金主真不说话了以后,越舒曼才好声好气问了句:“那你打电话给我是为了……?” “他给我留了枚石头,我想问来源。” “哦那个啊,小狗宝石全世界就两颗,一颗给你做了胸针,一颗在我这藏着,小渔是问我买的。” 陆宜铭蜷起手,把石头攒进自己掌心。 “我查了给他的卡,他并没有用,据我所知他父母给的零花钱也不足以支付你这枚石头,如有拖欠,我替他给。” 越舒曼:“不用,他说他有直播打赏,本来就是备着为你花的。” 越舒曼想到前一日与小渔的相处,忍不住感慨。 “他对你是真大方,给自己买相机挑了最便宜的,送你石头倒是挑了自己差点买不起的。” 她说完,发现电话那头的人久久不言,知道自己多话了。 “他没跟你说?敢情是分手礼物啊……” 陆宜铭:…… “宜铭,我说你也真是的,在乎人家又不给人名分,他在你身边也不少日子了,说出去只被人当情人,谁能不患得患失呢?”越舒曼说着,看了看自己左手无名指处的戒圈。 “你们之间身份差距这么大,你要是不给他安全感,他还能指望谁?” 说到最后,她声音渐轻渐哑,成了呢喃。 随后,他听到了陆宜铭的轻声回答。 笃定如磐石。 “我愿意给他名分,但也得他要。” 越舒曼:“你给他,他还能不要?” “他不会不要,但我不希望只是因为我给他他才要。” 陆宜铭轻轻一叹,没有多话。 他都能想到小渔会如何面对自己的要求,毕竟他的小狗从不拒绝,甚至向来愉快接受。 但这并不是自己要的。 如果可以不在乎小渔的意见,他早在陆家宴会那天就把小渔给推出去了。 别说是恋人,就算是未婚夫、准爱人,这些名号他都愿意给小渔,但问题是,小渔知道这些身份背后的深意吗?小渔会愿意接受这些身份的束缚吗? 伴侣不算什么,但爱人……小渔对自己会有同样的悸动吗? 他不确定,于是他不想同小渔坦白。 他要小渔走到自己面前,把带着血腥味儿和独占欲的情爱交到自己手里。 如果小渔做不到——如果他只会像现在这样躲着藏着,连跟人争一争的胆量都没有的话——那陆宜铭才算认了,他才肯罢休。 他是个商人,最懂待价而沽的道理。 他有这个耐心。等小渔对自己的真心走到最大值,再一口吞下。 电话那头,越舒曼放低声音,背景似乎有她抚上什么的杂音,但很轻,跟她的声音一样柔和。 “陆宜铭,你真是……傲得不可救药。” …… 挂断电话后,陆宜铭把手中的石头放回了精致盒子里。 过了会儿,他把自己的那枚小狗宝石也摆了出来。 相比而言,自己的那枚胸针要更饱满些,挨着小渔的那枚,如同对方的依靠。 他回想着越舒曼的话,指尖戳了戳两只小狗。 “是我傲吗?” 他声音很低,只在自语。 “走都走了,还留这么大礼……我怎么会没有底气?” …… 早上的课结束后,小渔和三个室友跟着人潮进食堂用餐。 一路上,他略过许多人投来的目光,跟室友们讨论着最后一节大物课的习题。 小渔已经习惯了被人看,毕竟他当小狗的时候因为过于标致,出门也总吸引路人的目光。 但他的室友显然不适应,聊完习题,白怀林有些扭捏道:“渔哥,你下回出门要不戴个口罩吧?” “是啊大网红,你现在可不是当初的你了,以前只是长得帅,现在是又长得帅又有名,实在不行你先回宿舍,我们给你带饭吧?”奚卓搭腔。 小渔睁大了眼,露出些许不好意思。 贺藏锋连忙打圆场:“他们开玩笑的,是我们托你的福,体验了一把受人瞩目的感觉。” 小渔表情和缓下来:“以后可能要经常让你们体验这种感觉了……后面我准备住校。” 三个室友有些讶异:“为什么?你不跟陆先生一起住了?” 他们问出口后,才觉得这话冒犯,连忙抿嘴闭麦。 小渔做好了被问的准备,这会儿只是摇头:“不好总是麻烦陆先生,我还是搬出来了。” “小渔,你不是被他欺负了吧?” “没有的事,陆先生对我很好的,我就是自己觉得不好意思继续在人家家里住下去了。” “哦哦那也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回来也好,我们四个人住一间热闹。” 小渔冲他们轻笑:“嗯,以后还得你们多关照了。” 他说着,目光扫过前方,刚触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收了回来,拉了把最近的贺藏锋,转身去往另一个方向:“锋哥,我想吃快餐了,去二楼自选吧?” 小渔难得有这样的请求,室友们当然不会拒绝。 只不过奚卓眼尖,也看到了小渔刚刚看见的那个人:“小渔,你那个宋学长在前面,不去打个招呼吗?奇怪,他们不是有研究生食堂么……” 他们都见过宋归笙,当然知道那是池渔心心念念的学长。 小渔一把拖住奚卓,把人往外带。 “谁啊?不认识,别瞎指。” 他还记得陆先生前一晚对自己说的。 “你对我来说很重要”,虽然将来自己可能会变成陆先生生命里并不重要的人,但至少此时此刻,他不想给陆先生添麻烦。 不如离麻烦来源远一些。 …… 住校的生活对小渔来说并不适应,没有陆宜铭相陪,他每晚都很难入睡。 白天的时候倒是还好,上课自习都能让他暂时忘记陆宜铭。 但入夜后才是真的难捱,好的时候有晚课,或是宿舍开黑,学累了或玩累了他也就不会再想多余的事了,不好的时候,室友们各有各的事要忙。 池渔原主大一的时候没有参加社团,导致小渔晚上连个课余活动都没有。 常常是跟室友们一起吃过晚餐,他背会儿单词,去操场上散步遛遛,回来后就只能躺上床发呆了。 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容易想很多,想王阿姨画的小东西,想孙师傅种的花花草草,想庄叔叔胃疼的老毛病。 当然他想得最多的还是他的陆先生,也不知道自己不在,陆先生是怎么过的。 会生气吗?会难过吗?还是会失望? 只是无论他怎么想对方,他都发现陆宜铭完全没有联系过自己,好似默认了自己的离去,并未有半点挽留。 对于这点,小渔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分明希望对方不再受自己的影响,却又忍不住怨怼——怎么好好的一只小狗不见了,主人连问都不问一声?! 负面情绪多了,偶尔也会忍不住掉点眼泪,次日起床后还得买冰水敷眼睛才能见人。 就这么过了几天,小渔绝望地发现陆宜铭确实没有要找回自己的意思。 哪怕他一天点开与对方的聊天框几百次,也还是冒不出一条对话消息。 他甚至还问了贺藏锋,对方也说没有收到过陆先生的消息。 小渔心想,这下好了,自己真成了没人要的小狗了! 小渔活该! 只是再怎么难熬,时间还是在走,很快就到了小渔与绿书平台约好参加冬日直播活动的日子。 因为直播活动定在晚上,甚至要持续到半夜十二点,所以小渔并没有选择在宿舍里直播——影响到其他人休息就不好了。 他把直播要用到的工具器械都搬去了自己在萧楼区的房子,这里提前由池家父母找人来打扫过。 池家的家长得知小渔从庄园里搬出来后倒是显得很支持,他们也问了小渔要不要搬回家去住,但池家距离江大实在太远,小渔还是选择了住校,偶尔回萧楼区那间在自己名下的屋子直播。 新的环境,新的相机,新的小渔。 他深呼吸一口,开了夜间直播。 直播间里很快就有人涌入,弹幕也渐渐热闹起来。 弹幕】:小渔/小渔/小渔/ 弹幕】:啊啊啊啊快连麦快连麦,汪汪队今天继续立大功 弹幕】:小渔今天换直播场景了,回家了吗? 弹幕】:解锁新场景了,合影合影 小渔看到弹幕,撑起笑来,回应观众。 “嗯,今天在家直播。” 自从他火了以后,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庄园里直播的,观众们也都习惯了那绿意盎然的环境,乍一换,大家还有点不适应。 弹幕】:花房不待了吗?感觉小渔在那个环境里面更自在,今天说话感觉更拘束 弹幕】:原来以前小渔不是在自己家吗?朋友家? 小渔看着弹幕,脸上的笑再也没撑住。 唇角平直,有些不安。 “我……”他眼睫一颤,抖落些许无助。 “不是的,之前那个……才是我的家。” …… 与此同时,陆家庄园内书房的投影幕布荧荧发光。 那点光照亮了对面的陆家主人,那张惯常冷漠沉静的脸此刻却显出几分兴味。 音响里放出主播的声音,声响渐弱,透着不自信。 而那稳坐沙发的男人,却在听到主播的话后低低笑了一声。 又轻,又短促,仿佛并不真实存在。 作者有话说】 陆总:我就说吧,他舍不得我~(高傲叉腰) …… 啊啊啊啊啊我没存稿了,呜呜呜呜只能现写现发,臣来迟了嗷呜呜呜 第92章 他不跳舞 ◎绿书用户007】:他说了,不跳舞◎ 小渔并没有多提自己的伤心事,毕竟直播是要给大家带去快乐的,如果自己状态不好,那还怎么逗人开心呢? 很快他就跟直播间的观众们说起了晚上的安排。 “今晚可能没办法跟大家连麦了。”小渔指指头上,屏幕里应该有官方活动的统一贴纸。 “我要参加PK活动,之前在粉丝群里预热过的。” 毕竟是官方活动,所以小渔直播间里人流巨大,很轻松就稳定在了大几千的场观。 趁着人多,他照流程感谢了一下官方。 “谢谢绿书平台给的机会,一开始直播的时候我也没想到自己能走到今天,但既然、既然有人喜欢看我直播,那我会继续努力的!” 小渔给自己鼓劲,算是扫了下近期的阴霾。 他摸摸自己的脑袋,让自己别想太多。 既然选择了要脱离陆先生,那专注于自己的学业与事业才是他现在最该做的事。 直播间观众们被他的动作逗乐,有些没看过小渔直播的忍不住问。 弹幕】:这是主播的施法环节吗? 小渔看看弹幕,对着新的相机镜头眨眼。 屏幕里的他眼眸被灯光点亮,水灵灵的。 “是我有点紧张,嘿嘿。”他咧开嘴,犬牙抵着唇,却无攻击性。 “我第一次直播PK,不确定能不能让大家开心。” 观众们被他的自我揭短震撼了下,弹幕里出现不少“可爱”字样。 但小渔当下只顾着说直播活动的规则。 “PK活动跟平时连麦不一样,我会跟参与活动的其他主播连线,然后在时限内比我们的人气值高低,高的胜出,低的失败,失败需要做些惩罚……” 简单介绍完规则,小渔正色道:“大家不用勉强自己送礼物!看直播就是为了开心的,打赏不是必须的,我不会因为输了PK而失望,如果我输了以后做惩罚能让大家开心,那我直播的目的就达到了!所以!千万!不要!送超过自己能力范围的礼物!” 小渔对着空气伸出自己的小指,勾了勾。 脸上表情无比认真。 “拉钩!” …… 这次直播PK活动是绿书官方组织了一些PK类主播和非PK类主播一起进行的,旨在提高主播曝光,创收倒是其次,主要还是想为不同类型的主播带去新鲜的观众群体。 好比小渔,他并不像那些PK主播一般会做节目效果,喊票上人都没什么技巧,但他与弹幕和其他主播的互动做得很好——虽然这也不需要什么技巧,对于小渔来说,一刻不停保持说话就可以了,但对于其他看惯了套路直播间的观众来说,小渔这纯聊天的直播间也挺吸引人。 直播才过去一个半小时,小渔的直播间人数直逼五位数。 在这段时间里,他和其他主播相处融洽,打PK成绩有输有赢,输了的话小渔会听从对面的指令做一些体力惩罚或是念念绕口令之类简单的大冒险。赢了以后小渔则会顺从对面的心愿,让人表演才艺。 不光是看直播的人觉得舒心,连小渔都觉得直播PK是一件相当有趣的事。 他刚感慨完,就连上了一个直播人数2w+的直播间。 小渔并没有注意到对面的直播信息,只看了眼对方的ID,亲切地唤过去:“晚上好,大厂哥。” ID为“情深大厂”的男主播看到自己连上了个年轻人,忍不住挑眉:“小渔?什么类型的主播啊?” 他一边问着,一边点开小渔主页,还不等小渔回答,轻佻的话语就传了过来:“男身材主播?” 小渔偏偏脑袋,自己算是身材主播吗?他还以为自己这样的得叫舞蹈主播呢。 其实他主页视频早就不限于舞蹈了,自从他开始做直播以后,切片剪辑他都有发,能一眼说他是身材主播的人,多半是被他前期的视频内容给误导的。 不过小渔并没有否认,只是顺着对方的话聊:“大厂哥是什么主播呀?” “我就一小主播。”名为大厂的男人并没有直接回答小渔的话,敷衍一句后又问道。 “你家人有票吗?” 小渔没听明白:“票?什么票?跟我家人还有关系吗?” 弹幕】:哈哈哈哈哈哈哈 连麦那头的男人翻了个白眼,知道自己是连上非PK类型的主播了,登时有些不耐烦:“我说,你直播间能打多少人气分,我看看有没有实力。” PK分数是从连上线的那一刻就开始算的,所以有些为了打高分的主播会提前让对面大哥大姐送出几个贵价礼物来看看实力。 只有认可了实力,他们才愿意跟对面正式开始PK比赛。 小渔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很快就意识到对面直播就是为了收礼物赚钱的。 他简单看了一眼宿舍群,正在隔空帮他做场控的室友们都说对面是专门打PK的,水太深了,没必要打,劝他挂麦。 小渔知道不同人直播有不同的目的,对此他也并不反感,只是自己直播间情况特殊,他耐心地跟大厂哥做起解释。 “我直播间观众主要是来为我捧个人场的,不是大家没有实力,是我希望大家我的观众能把礼物给到更需要的人身上,所以我这里的人气值恐怕没办法跟大厂哥你比……” 小渔斟酌着字句,能跟聊得来的人玩也很好,但如果对面跟自己直播目的并不相同,那也没有非得凑在一起玩的必要。 大厂哥还没听完小渔的话,一声嗤笑就明晃晃扎在了直播间里。 “没票是吧?”他对着镜头挥挥手,后续声音放低,拖着懒散。 “那行,我找个有票的玩,挂了挂了。” 小渔求之不得,送别的笑意真诚:“好呀,那祝大厂哥玩得开心……嗯?” 在小渔话语的尾端,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直播间画面变暗,接着闪出一辆酷炫的跑车,车灯璀璨,车身明亮——小渔认得,这也是绿书直播间里价值不菲的礼物之一。 很快,小渔跟大厂哥的预PK进度条姿势逆转,他的分数力压过去,大厂哥的蓝方血条几乎被挤得看不出颜色。 弹幕】:卧槽小渔直播间有大哥? 弹幕】:小渔打吧,大哥都来了,不打不行 弹幕】:我们凑凑人气票,能打 与此同时,小渔手机一震,有人发来新的消息。 越舒文】:打 越舒文】:哥今天当你一回榜一 小渔看了一眼自己的榜一,发现那给自己送了酷炫跑车的人ID为“手握麦克风一百年”,一看就是越舒文在绿书的小号。 他抿唇笑了下,抬眸看向镜头:“大厂哥,要不我们打一把吧?” 大厂哥一看小渔在笑,登时就来了火,瞪起双眼:“怎么,有大哥了,敢打了?” 小渔轻轻摇头:“不是,是观众想看。” 他说着,邀请对方参与弹幕共享功能,自己直播间那些叫嚣着打过去的弹幕一下子就充斥了整个屏幕。 小渔无辜眨眼:“打一把吧,当给大家找乐子了。” “行,打就打!”大厂哥语调陡高,震得直播间所有人都耳朵一疼。 “家人们,咱厂家军出征,那必是寸草不生,给对面看看咱们的实力!他能叫个跑车,那咱们叫俩!” 小渔:…… 对面进状态也太快了。 之前和其他主播连麦的时候,小渔在PK时间段里都是跟对面聊天度过的,但这一次,就算小渔再有跟人聊天的天赋,好像也插不进话。 “家人们听我说,别送其他的,别送了,就送跑车,给对面看看我们厂家军的跑车车队!” 小渔张张嘴,想说不看也可以的,自己这里可能就这一辆跑车。 只是他还没说话,大厂哥的下一句又来了:“厂家军,听我号令!来,让一号大哥当车头!发车!!!” 果然,大厂哥直播间里也是屏幕一黑,跑车一闪,他口中的一号大哥送出了第一辆跑车。 两人的人气值进度条瞬间拉平。 小渔为这场面贡献了一声“哇”,他瞪大双眼,很是兴奋:“好厉害呀大厂哥!” 大厂哥挥挥手,语气更横:“二号大哥!来车!!!” 对面又闪过一辆跑车。 小渔又“哇”一声。 接下去的五分钟,大厂哥愣是一辆跑车一段召唤语的,喊了十辆跑车出来。 小渔在直播间那头都看激动了,忍不住鼓掌:“大哥们好厉害!!!” 太燃了,看得小渔热血沸腾的。 等对面的人气值进度条死死压住小渔的时候,大厂哥才摆手叫停:“怎么说,小渔?你能叫出车队吗?” 他语气挑衅,目光不屑,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这是他们做PK直播的惯用伎俩,互相激怒,其实也是在互帮彼此上分。 就在大厂哥等着小渔面露怒意的时候,他看到那年轻的小伙子微红着脸,眸子里亮晶晶的,像过年等着领压岁钱的小朋友。 只见镜头里的小渔快速地摇晃脑袋,语气真挚热烈:“我不行,大厂哥,我、我们直播间里只有一个大哥!叫不出车队,只能叫出车库!” 他话音刚落,就见那ID为“手握麦克风一百年”的榜一大哥一人送出了十辆跑车,力压蓝方。 小渔指了指自己还在显示礼物动画的直播界面:“你看,我只能这样。” 弹幕】:哈哈哈哈哈哈大厂哥的大哥一人开一辆车,小渔的大哥一人开十辆车 弹幕】: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大厂哥不压回去? 弹幕】:PK就剩三分钟了,大厂哥再不压就得输了 大厂哥显然也没料到小渔这儿都没喊礼物就有人上赶着送,一时之间有些挂不住脸,加上小渔那过于真诚的语气和表情,让他觉得对方只是在嘲笑。 于是他急切地又喊了起来:“家人们!压过去!我们有什么砸什么!全力给他压过去!!!” 很快,他的人气值又超过了小渔。 就在这时,小渔收到了越舒文发来的消息。 越舒文】:淦,账户限额了,我充不进钱! 越舒文】:你直播间就没别的大哥了吗?让他们送点啊!我真受不了那厂不厂的人压在你头上 小渔一边在手机上安抚着越舒文,一边提醒自己的直播间观众。 “大家不用想着送礼,没关系的,榜一大哥已经尽力了,我们看看大厂哥他们的礼物特效也很好,有几个我都没见过。” 经小渔提醒,他那些只有散票的观众也就不着急投了,他们知道,榜一都送不出什么的时候,这场PK是必输的,那他们也就没必要再送,还不如等着下一把跟其他人玩的时候再给。 小渔直播间的人气值被大厂哥压制住,大厂哥一看他都摆烂了,语气再次狂起来。 “还车库!你车库个der!家人们,不用留票,就砸进来!别给他偷塔的机会!一会儿赢了,大家想看什么就点什么,让他给我们跳舞!” 弹幕】:小渔之前说过,他直播不跳舞 弹幕】:大厂哥别搞错了,体力惩罚可以,跳舞不行的 共享弹幕说的人多,大厂哥当然也看到了。 他歪斜了嘴,语气恶劣:“输了就是输了,有什么不能跳的?我看主页不是跳得挺妖的吗,我们直播间的大哥就要看跳舞,是不是?” 弹幕】:是 弹幕】:不光要跳,还要跳最骚的 弹幕】:哈哈哈兄弟也挺香 小渔听到对方的话,软了语调:“大厂哥,我直播不跳舞的,前面PK惩罚都是做的俯卧撑,我可以做那个。” “谁要看你做俯卧撑?反正我话撂下这儿了,你输给我,你就必须跳舞!愿赌服输!家人们,最后三十秒,压死他们!” 直播PK开始倒计时,小渔在宿舍群里商量着要不意思下跳个简单可爱的舞蹈。 反正打不过对方,小渔也不想跟人起冲突——他不想闹难看了让平台为难。 就在室友们都认可他的方案时,小渔的直播间忽然卡了一下。 他的屏幕又是一黑,一颗星子闪过,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十颗星星闪闪发光,在屏幕上经久不散。 绿书用户007 送出绿书终极一号×10】 与此同时,那带着小渔直播间粉丝最高等级灯牌的ID,发出的今晚的第一条弹幕。 绿书用户007】:他说了,不跳舞 作者有话说】 陆总:小渔跳舞只有我能看!(呲牙凶人) 第93章 控制不住 ◎别把他让给任何人。◎ 007一出现,本来热度就高的直播间直接炸开了锅。 弹幕】:这是哪位神仙?太宠了 弹幕】:啊啊啊啊啊007哥好久不见,你终于回来了! 弹幕】:这谁啊?牌子等级这么高?我看小渔直播半个月了没见过他 很快就有小渔直播间的老观众为新观众解释起来。 说007是金建非事件前就在小渔直播间里的大哥,当初就喜欢给小渔砸终极一号。 还有些人不知道金建非事件是什么,七嘴八舌的一讨论,弹幕上对007砸了十个终极一号的议论反倒少了。 这场PK在小渔的一声“007哥”中结束。 小渔第一反应不是去看输赢成绩,而是探头探脑地分辨007是否有给他留言。 毕竟直播间里的弹幕太多了,他动态视力再好也难免会疏漏几条,但看了会儿,他确定007除了砸礼物时的那条发言外再无其他言论,于是小渔自顾自说了起来。 “谢谢007哥的礼物,很感谢,但是……PK只是玩的,我其实不太在乎输赢,下次不要砸那么多啦!” 小渔直播还是以送去情绪价值为主,他现在没有什么赚钱的欲望。之所以没有拒绝越舒文送礼物,是因为他私底下还能补偿给人家,但007不一样,他只是网友,小渔总觉得收了人家这么多礼物日后不好偿还。 但他刚说完,就见那闪着酷炫灯牌的人留了句金光灿灿的言。 绿书用户007】:我乐意 不光是小渔直播间的人被007的豪横给惊住了,就连大厂哥直播间的观众也纷纷扣起问号。 而那刚刚PK失败的大厂哥自然也是敢怒不敢言,他本来只觉得小渔过于狂妄,看到007的霸道碾压之后,他觉得小渔狂妄也是正常的。 如果自己也能有个随时随地砸终极一号的大哥,他能比小渔还狂妄。 只是为了节目效果,他的语气依旧不好,歪着脑袋问小渔:“你说吧,什么惩罚?快点弄完,完事我就走了。” 小渔直播间的人一看他这欠收拾的样子,个个都忍不住生气,骂他输了还不老实,玩不起也输不起。 大厂哥一看弹幕上骂自己的人多了,也来了劲儿,指着镜头开麦:“我输给小渔心服口服,人小渔还什么都没说呢,你们又没给我花钱,有你们什么事儿啊?” 弹幕刷得更频繁了。 弹幕】:傻D不知道在狂什么 弹幕】:渔哥狠狠罚他,治治他,多输几把就老实了 弹幕】:走吧小渔,别跟这种人玩,玩不起没意思 小渔简单安抚了一下弹幕:“别生气别生气!看直播是为了开心的,生气就得不偿失啦!” 他在镜头前低下头,左找右找,翻出个小哨子,放进嘴里面颊一鼓,哨声响亮,以示警告——这哨子还是他的舞蹈道具来着。 两边直播的人都被哨子声打了个措手不及,本来还是骂战的,这会儿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就连大厂哥也是一愣,看着镜头一时无语。 小渔托着脸,同连麦的人道:“大厂哥,我不知道007会来,真的不好意思……” 大厂哥又是一噎,怎么对方赢了还跟自己道歉呢? 他的直播风格就是侮辱人,一般脾气不好的人被他横眉冷对两句都会上火。 不论是跟对面主播吵架,还是跟弹幕吵架,反正只要吵起来了,直播间就有热度,只要有热度,他就不怕圈不到钱。 但今天跟小渔的PK是他怎么都没有料到的,对方应战他没料到,自己会输他没料到,输了以后收获道歉更是意料之外。 好不容易才冒出来一点儿痕迹的火花被人唰一下就浇灭了——但即便如此,直播间热度也一直没下去,弹幕里齐刷刷的都是在扣问号,讨论小渔的那哨子是怎么回事。 大厂哥歇了气焰,实在是对着这张无辜的脸侮辱不起来。 “输了就是输了,你说吧,要我做什么惩罚?” 他想着,自己刚刚那么笃定要对方给自己跳舞,说不定小渔也会想个羞辱人的惩罚出来灭他威风——说不定会像自己逼他一般逼自己也跳舞。 但镜头里,小渔拿着纸巾轻轻擦拭自己刚用过的小哨子,一脸随意地开口:“都可以呀大厂哥,你擅长什么就做什么吧,正好我们都没看过。” 小渔放下哨子,笑得温和,目光认真:“能看到新的节目,大家都很期待。” 大厂哥脸上有明显的错愕。 “啊对了!”小渔伸出食指,表示还有话说,随后他消失在镜头前,不过几秒,又从侧边钻进镜头里,重新出现时,手上拿了两个沙锤。 “如果表演节目或者做体力活动的话,我可以给你加油!” 这两个沙锤还是从陆家那影音室里翻出来的,之前就被小渔带着在直播间里做效果,这会儿拿出来。 “惊艳众人”。 弹幕】:这都是啥呀哈哈哈哈哈哈 弹幕】:别的主播伴奏,吉他钢琴,小渔伴奏,哨子沙锤 弹幕】:小渔脾气也太好了吧,居然还想给大厂加油 大厂哥彻底没话说了,他挑了首歌,为了做节目效果故意五音不全地唱完,弹幕里一半人在哈哈哈,一半人在骂他。 但他只注意到,那与自己连麦的人从头到尾都在跟着节奏敲沙锤,一直到歌曲结束。 ……真是有耐心。 等大厂哥的乐声一结束,小渔立刻欢欣地加快了沙锤节奏,以示庆贺:“好有特点!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歌声,谢谢大厂哥的表演!” 大厂哥:…… 弹幕:…… 不是,这也太捧场了吧! 小渔跟对方结束道别的时候,大厂哥语气已经软了下来,问他:“你平时什么时候直播?” “一般是周末,时间多的话工作日也会开播,不过工作日是下午,周末的话是晚上。” 大厂哥用指节推推鼻子:“那周末晚上有空再一起玩?” 小渔笑起来,两眼亮晶晶的:“好呀!不过我平时不PK的,要玩可能也只能普通连麦……” “没事儿,普通连麦就普通连麦,我又不是非得把把都圈元子。”大厂哥说到最后,声音渐轻,最后囫囵着转了个话题。 “总之!互/点个关注吧,方便我下次找你玩!” 小渔眨着眼,看起来有点懵,但很是听话:“哦哦好呀。” 等两人的连麦断开许久,小渔直播间里的弹幕还在“造谣”。 弹幕】:完了,感觉大厂哥沦陷了 弹幕】:从没听大厂哥讲话这么夹过哈哈哈哈 弹幕】:大厂哥刚进非PK区新手村就碰到了满级魅魔小渔 小渔回了几条弹幕,让大家不要乱说话,小心账号封禁之后,便宣告了直播结束。 他来不及看自己的直播收益,也来不及看其他人的消息,直接点开跟007的私聊页面,给人发去消息。 小渔】:007哥!我不能再无缘无故收你这么多礼物啦!我退你钱吧! 那头很快就回了消息过来。 绿书用户007】:收着,以后别对所有主播都这么好,免得被骗 小渔】:一码归一码,我不会被骗,我也要还你礼物 绿书用户007】:以前都收,为什么现在不收 小渔】:因为我已经靠直播收益买到自己想要买的东西了,我买了个相机,嘿嘿,今天用上了,有看出来吗? 绿书用户007】:嗯 小渔】:我还给朋友买了礼物,但是以后就不需要了,你也不要给我砸那么贵的打赏了,行不行?好不好? 007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好半天,久到小渔都回复完了宿舍群、越舒文和绿书对接人员的信息之后,他才收到007的消息。 绿书用户007】:为什么以后不需要了? 小渔原本还咧着的嘴立刻平直。 小渔】:我的朋友有很多钱,他不需要我的 陆先生身边有很多的仰慕与机会,也不需要小渔的陪伴了。 007这次又是隔了许久才回复他。 绿书用户007】:他需不需要你,跟你有没有钱或许并没有关系 绿书用户007】:你上次不是说,你的主人跟别人都不一样吗? 小渔被对方发来的字句刺了一下,心脏猛地收缩,跳动频率快得吓人。 007的话太过一针见血,让小渔有些发懵。甚至让他忽略了对方再次提及自己主人的事。 陆先生会需要自己吗?就算需要,自己对他来说真的不是累赘大过用处吗? 更重要的是…… 小渔低头扫了眼安安静静的与陆宜铭的聊天界面,心又垂落下去。 如果自己真的那么重要,陆先生怎么都不来找自己呢? …… 等小渔意识到自己其实在期待陆宜铭找自己的时候,他在心里狠狠唾弃了自己一顿。 当初离开的时候他就觉得草率,与其说自己是不想耽误陆宜铭,不如说他是在怕些更荒唐的事…… 他回想起那天晚上,当陆宜铭一遍一遍哄着自己的时候,自己竟想着——就这样吧,放肆地占有陆先生所有的目光和温言软语,别把他让给任何人。 小渔很清楚知道自己作为对方的小狗,是不能有这样自私的念头的。 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所以他才会在清醒过来以后选择离开陆家。 …… 小渔打住了自己的念头,强迫自己别去想跟陆宜铭有关的事。 总想着那些,心情会不好的! 他没再回复007那些煽动的话,打了个哈哈说自己要去忙了,下次再说。 然后转头在宿舍群里开了个视频会议,一起复盘今天的直播情况。 根据小渔的提议,他现在直播需要场控需要管理,与其找其他人,不如跟一直帮自己的室友们合作。 他们四人组成了一个小单位的直播团队,下播以后一起讨论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 说了一些直播效果相关的事后,负责管理社群和直播治安的白怀林提出:“有好几条弹幕说光线刺眼,直播了一小时以后类似评论更多了。” 室友们很快就分析出了问题所在:“小渔打光换了?” 他们知道小渔特地研究过打光,看之前的灯光效果他们当然也信任小渔的能力。 所以这次光线有变化,他们自然而然地相信这是小渔的安排。 谁知小渔只是挠头:“我之前那个圆盘灯……落在陆先生家了。今天临时用了其他补光灯,果然效果不好,嘿嘿!” “别嘿嘿了,你周末不是还有场PK直播吗?赶紧把灯拿回来啊!” 小渔舔了下干涩的嘴唇:“我重买个吧……” “买什么呀!这玩意儿多贵呢,你买个相机都抠抠搜搜的,买大灯不心疼啊!直接去陆先生家拿一下不就得了。” “是啊是啊,渔哥,开源节流!开源节流!” 还是贺藏锋打了个圆场:“小渔,你是不是不方便去陆先生家?他不肯,还是……?” 小渔勉强笑了下:“他不会不肯的,你们说得对,我们现在是一个团队,我不能乱花钱,那、那我找时间去陆家一趟,把灯拿回来。” 室友们看他这么勉强,突然又不好意思了,都说区区一个补光灯,也不是不能买新的。 但小渔只是垂落脑袋,心又漂浮起来,不知道是期待还是害怕。 他说:“没关系的,只是回去一趟……我能拿。” …… 此时此刻,小渔站在陆家庄园门口,看着自己阔别了十几天的“家”,胸口不停起伏,呼吸也急促起来。 不知从哪儿来的强风吹着他的后背,让他移步往前,走进了庄园监控的可视范围内。 小渔眼看着智能监控摄像头在调整方向盯着自己,知道这会儿想躲也没用了,于是拿出手机,给庄锦打了电话。 “喂,庄叔叔,我是小渔,我现在正在门口,可以开下门吗?嗯,我来拿上回说的那个补光灯。” “……绝对不会打扰到陆先生的!” 作者有话说】 007:你很想他,你想见他,你想求他跟你结婚(恶魔低语) …… 改动了一些细节,嘿嘿,这下顺溜了! 第94章 好久不见 ◎ “小渔回家了。”◎ 庄园门开,小渔迈步进去。 上次离开的时候,小渔想着或许自己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结果没想到这才过了半个月,自己就食了言。 不过时值工作日午后,他知道陆宜铭此时并不在庄园里。 正好小渔也不是真的想要见他。 来庄园前,他给自己立过规矩,他可以回庄园拿东西,但绝对不能冒出来打扰陆先生的生活。 庄锦和孙师傅看他在暖房里打包大灯,虽然平时在群里大家也没少聊,明面上都知道小渔是为了读书所以搬出去的,但还是忍不住关心。 小渔只说自己一切都好。也叮嘱了他们少抽烟少喝酒之类的话。 他麻利地收拾好大灯,前后不过十几分钟,把包往身上一背就要走。 庄锦又劝他再留会儿,小渔回答自己晚上还要直播。 庄锦不劝了,倒是孙师傅补了一句:“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难道不看看你王姨?” 小渔沉默了会儿,到底还是点头答应。 王阿姨之前这么照顾他,自己总该去看看的。 …… 小渔蹭进王湛所在的厨房里。 “姨姨”长“姨姨”短地喊了好几声,逗得王湛忍不住留他吃晚饭。 “晚上没课吧?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尝尝我的手艺进步没有!” 小渔摇头:“没课,但也不留了,我要直播,本来就只是来取灯的,没想久留。” 王湛面露讶异:“你不是来看陆总的?” 小渔耳根泛红,慌忙摆手:“不是的!我、我没想着见陆先生!我就是来取个灯而已。” 说着,他看了一眼摆在不远处的黑色包裹,那里头正躺着他取的灯。 “好吧,你是不知道,这庄园里没了你啊,总是冷冷清清的,我想找人说话都没机会……” 这话王湛在小渔走了的这段时间里早跟他在手机里说了无数次。 小渔听了也就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嘛,土豆呢?我削几个土豆给你赔罪!” 他说着,还真从放置新鲜菜的地方找出一筐土豆,摆下就开始削。 王湛隔着距离看他,语气可惜:“你是不知道啊小渔,你不在,大家胃口都变差了,一天都吃不了多少东西。” 小渔轻笑反驳:“是天气变冷,大家胃口才差的。” “瞎说,我看啊大家兴致不高都是因为你不在……尤其是陆总。” 听到陆宜铭的消息,小渔削土豆的手一顿,刀尖蹭过指尖,差一点点就要伤到自己。 “陆先生他、还好吗?” 小渔感觉自己问了句废话,王阿姨都说人家兴致不高了。 果然,王湛给了肯定答案:“能好到哪去,本来年末就忙,吃饭的时候还听他打电话跟蒋助理交代事情,吃完就把自己往书房一塞,总是要到很晚才去休息。” 小渔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陆先生这样身体没问题吗?” “庄锦倒是提醒过几次,但陆总的脾气你也知道的,他有自己的安排,哪那么容易听话。” 小渔的手继续动起来:“是哦,陆先生总有自己的安排的。” …… 陆宜铭确实很忙。 下午刚与海外项目合作方聊完,晚上又要准备集团内部的例会。 中间间隔的半个小时里,陆宜铭在办公室内部的休息室里准备小憩一会儿。 入睡前,陆宜铭给庄锦发去消息说自己不回家用餐。 随后,他点开了一个私密性很高、也并不普及的定位软件。 ——他又想看看小渔的行踪了。 这是他忙碌生活里唯一的慰藉,尤其是上次借着007的身份试探过小渔后,他意识到对方恐怕真的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陆总很慌,但陆总不动声色。 陆总只会每天打开定位软件几十次,每次都死死盯着江大或是小渔住宅的位置看。 好消息是,小渔确实生活单调稳定,不是在学校上课,就是在家直播。 坏消息是,小渔真的一点回陆家的意思都没有! 这次点开软件,陆宜铭以为自己还是跟以前一样,会看到代表小渔的标点出现在江大。 直到那标点附近的新鲜地标刺了他的眼。 陆宜铭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他的手机还闪着光。 他伸出手去,慌乱地摸向床头开关——园区建得早,休息室里并没有安装智能灯控——尝试了好几次,他才打开房间主灯。 等全身都被光线笼罩之后,陆宜铭闭闭眼,做了准备后才敢再次看向屏幕。 陆宜铭认得地图定位上的每一个地点,因为这就是陆家庄园所在的位置。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作响,毫无平息的意思。 “砰”的一声,他打开休息室的门,快步走向办公室的更衣柜。 正在外头整理会议资料的蒋澈看到他出来,惯常询问:“陆总,需要咖啡吗?” “晚上的例会,你代我开,会议纪要今晚整好发我邮箱,有关汇城那项目的内容要录音。” 蒋澈看着急匆匆的陆宜铭,他真有些好奇了,除了小狗出事那回,他还没见过这么着急的老板:“陆总,需要我叫司机备车吗?” “不用,我自己开车……”陆宜铭穿好深色长款大衣,没系扣子,边扶正衣领处的装饰银链,边往外走,衣摆半扬,脚步很快。 “小渔回家了。” 蒋澈:…… 他看着自己老板那脚步不辍离场的样子,倒是不觉得诧异了。 为了池先生啊,合理的。 …… 小渔帮王湛削好了土豆,帮人放进水里洗净。 就在这时,王湛再次留他:“庄管家说,陆总今晚不回来吃饭,你这么多土豆我可做不完,要不还是留下吃饭吧?尝尝自己的劳动果实,嗯?” 小渔听到陆宜铭不会回庄园的消息,忍不住松了口气。 太好了,不会被陆先生发现自己偷赖在庄园没走。 但泄气之余,心头又积起一层浓雾,不知如何消解。 小渔只纠结了一下,很快就笑着回答了王湛:“不了王阿姨,我要回去直播的。” 这个理由他今天用了许多遍,也算从一而终。 王湛只当他是真的着急直播,便没有再留:“行吧行吧,你什么时候走?我一会儿送送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需要人送啊……”小渔失笑,把洗好的土豆一个一个放到干净的盆子里,再帮人端到台面上。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趁天还没黑,他现在回去布置下直播间,开播前还能歇会儿。 小渔擦干净自己湿漉漉的手,背上摆在门口的两个包,跟王湛告别。 王湛倒是想送,但小渔一直让她做自己的事,推辞太多遍,她也不好意思执意去送人了。 这次送别,也不知道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 小渔怕伤心,王湛也怕舍不得,索性干脆地道了别,两人一个留在厨房,一个走向别墅大门。 离开王湛以后,小渔心里的阴云经久不散。 上次走的时候他还一腔热血,上着头也不觉得离别是件多困难的事,但这一次他虽然跟庄园里的大家都见了面也好好说了话,但要离开反倒生出了许多离愁别绪。 如果还是小狗就好了,走就走了,根本就不知道走了以后不会再回来的事。 这样还能少点伤心。 他在门庭处换鞋,刚把自己的小狗拖鞋放回临时鞋柜,就听廊外传来行车的声音。 小渔扭头去看,发现一辆黑色轿车正驶向别墅,看车头的形状,他很快认出这是陆宜铭的车。 他的视线从车头转向车窗,只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驾驶位上那一脸冷峻疏离的男人。 小渔愣了几秒,花时间在想陆先生怎么会回庄园?他不是说今晚不回来吃饭吗?!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下意识缩回了别墅。 他抱紧那两个装着灯架灯头的包,闪身躲进大门背后——他不能让陆先生发现自己回来了。 明明留了言说要走的,如果被人发现自己半道回头,那也太……太丢人了。 虽然来之前小渔也不是没想过会在庄园里见到陆先生的事,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希望自己在陆先生心里能保持一个不出尔反尔的形象。 这样他就不至于太难堪。 小渔看不见门庭外的情形,但他能听见车子停在外头的声音。 车辆熄火,一片安静,接着传来车门关闭的声响,最后,传来渐渐靠近别墅的脚步声。 小渔咽了口口水,想着陆先生进来以后一定会直直走向电梯或是上楼,他可以等对方背对自己的时候再悄声逃出去。 他闭着眼,听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想象着陆先生朝自己走来时的身影,那模样一定风度翩翩,光彩照人。 小渔很想探头出去看一眼,但又拼命克制住自己暴-露的念头。 无论陆先生现在高矮胖瘦,都跟自己无关了! 脚步并没有在门庭处停留,而是直接进了大门。 小渔睁开眼,等着看陆宜铭走向电梯时的背影,但视线刚清明,就见那道高大深色的影子覆盖在自己身上。 陆宜铭就站在他面前,不偏不倚,挡住了别墅吊顶处打下的所有灯光。 他看着他的陆先生挑起眉头,一副毫不意外会在庄园里看见自己的模样。 陆宜铭站在礼貌的社交距离处,神色不似当初温和,唇角平直,略略上扬,跟他与不熟的客人打交道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池先生?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说】 陆总内心:我的渔我不能没有你! 陆总开口:池先生,好久不见:) 第95章 送你回去 ◎需要我摸摸你吗,小渔?◎ 听到那称呼的瞬间,小渔感觉耳中嗡鸣,脚步一踉跄,差点就要站不住。 陆宜铭立刻上前,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手却规矩地只扶住小渔的胳膊,把人立好了以后就松开手。 等小渔站定,陆宜铭伸手来提他的两个包:“很沉吗?我来拿。” 小渔连连抱紧自己手里的包,半低着脑袋,没有再抬头去看陆宜铭。 “不用了,陆先生,我该走了。” 他已经成了陆先生口中的“池先生”,这样生疏遥远的称呼宛如天堑,将自己隔开在距离对方十万八千里远的地方。 小渔抿唇,克制住自己快哭出来的声音,一遍遍告诉自己不准失态,至少也要等走出庄园了再哭。 他不等说完,脚步一转,就要往外走。 今天已经够丢人的了,小渔不想让自己再失了体面。 他跟陆先生也算好聚好散,自己要是随意失态,也会给对方带来压力的。 快跑吧,快跑出去就没事了…… 只是他才转过身,就听陆宜铭的声音从发顶传来。 “你走去哪儿?” 冷冰冰的,宛如审讯。 “我回家。” 陆宜铭看不清小渔的表情,咬着牙根问:“哪个家?” 他还记得,以前小渔说庄园才是自己的家来着。 怎么,这会儿陆家已经成了他处吗? 小渔也咬着牙回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萧楼区的那个……” 陆宜铭的声音依旧冰冷:“怎么回?” “我打车。” “没开车吗?” “我现在没有车,陆先生。” 小渔之前往返学校和陆家,开的都是陆宜铭名下的车,他自己那辆早就在之前车祸里报废了。 陆宜铭深呼吸一口:“我送你。” “好意我心领了,陆先生,但是不用麻烦了。”小渔后撤一步,低着头对陆宜铭快速鞠了一躬,转身就要跑。 只是小渔还没跑出去几步,就感觉衣领处受力,他被硬生生拽停了脚步。 “跑什么,池渔。”陆宜铭两步来到他对面,声音凌冽,带着淡淡的讽味儿。 “在别人家乱跑,可不礼貌。” 小渔又是一窒,鼻腔酸得厉害,眼眶也更热了。 “池渔”。 “别人家”。 “不礼貌”。 他这会儿不光觉得丢脸,还觉得羞耻。 这份羞耻让他生出一点委屈的怒意,语气也冲起来。 “那我跟您道歉,陆先生!” 陆宜铭听到小渔口中的敬称,脸上似笑非笑。 很好,半个月不见,小渔都学会阴阳怪气了。 “你觉得,我需要你的道歉吗,池先生?” 小渔死死抱着那两个包,手指嵌进布料里,肩膀内扣下垂,脑袋也低着,许久都没有做出回答。 到最后,还是陆宜铭先叹了口气。 他软下语调,又提起刚才的话:“我送你回去。” 说着,他的手伸向小渔的包,想要帮人提。 “我说了不用!” 小渔抗拒的话炸响陆宜铭的耳朵。 接着,是他后退半步的动作,最后,是他露出的那张脸。 无一例外,全在抵抗陆宜铭的靠近。 陆宜铭对上小渔的视线,这才发现对方两眼红通通的,蓄满了泪水。 他心头一荡,忽然感觉自己身处悬崖峭壁,稍一失神,就会坠落——陆宜铭终于发现,自己当初恐怕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放小渔走……未必是对的。 小渔在陆宜铭错愕的眼神里吸了吸鼻子,随后避开目光,整张脸都发红:“对不起,陆先生,我、我不是要凶你……我已经不是你的小狗了,你不用再照顾我……” “不是小狗,但至少还是朋友吧?”陆宜铭彻底软了语调,他再次尝试伸出手,却不再试图去抓小渔怀里的包,而是蹭上了对方的眼角,帮人抹去泪花。 “小渔,是我先说了浑话,我跟你道歉。” 小渔愣愣地,重新看向陆宜铭。 自己得到了陆先生的道歉? 他克制住去蹭对方手心的冲动,只睁大了双眼,轻轻问:“那、那你可以收回那句话吗?” “哪句?” “说我不礼貌那句。” 陆宜铭:…… “我收回,你没有不礼貌,你可以在庄园里乱跑,就算你不是我的小狗,你也是我的朋友,在朋友家做什么都可以。” 陆宜铭说着,微微弯腰,脸与小渔平齐。 “所以,可以允许我送你回家吗,小渔?” …… 回小渔家的路上,两人一直都没说话。 小渔刚平复完情绪,又开始后悔。 后悔自己没早点离开陆家,后悔自己没躲开陆先生,更后悔自己跟人闹了情绪。 要说情绪,也该是陆先生对自己有情绪才对。 好好的小狗说跑就跑了,陆先生怎么可能不生气。 他或许是认了,或许是还怨着了,总之这半个月对方都没来找自己,就代表陆先生对自己并没有多少指望。 哪怕他好声好气地说要送自己回家,恐怕也只是出于礼貌。 说实在的,小渔现在并不想面对陆宜铭,一来没心情,二来没资格,就算坐在对方座驾的副驾驶位上,他也觉得不踏实。 好在陆宜铭也不是个爱找话题的人,他们两人过去相处,总是小渔先说话、先报备,如今小渔没有开口的余地,两人之间很是安静。 车子平稳驶到目的地。 “停在这里就可以了,陆先生。”小渔知道自己不说不行,准备车一停下就跑路。 只是车停下了,车门却没开。 陆宜铭的车是自动开合的,未经车主允许,小渔还下不了车。 等了几秒,小渔确定陆宜铭没有开门的意思后,扭头去看对方:“陆先生?” 陆宜铭回望过来,眼眸深邃:“我作为朋友第一次来你这里,不请我上去喝杯水吗?” 小渔:…… …… 陆宜铭跟着小渔进了他在萧楼区的家。 这是个九十平的小户型,因为只有一个人住,所以光留了主卧和浴室,其余地方打通,又做了开放式厨房,一进门就能看见房子全貌。 为了更宽敞的布景,小渔的直播设备全摆在大厅中央,谁来了都得叹一句真是好大一个直播间。 小渔沉默着把人引进门,这才发现家里没有备用拖鞋。 他思索了一下,默默地把家里唯一一双毛绒拖鞋给了陆宜铭,自己则穿着袜子踩上了地板。 陆宜铭扫了一眼小渔的脚:“不凉吗?” “没事的,我年轻,血热。” 陆宜铭抬眸看了那张脸一眼,发现小渔表情平静,应该没有多余的意思。 他把拖鞋又让给小渔,自己也踩上地板:“你穿吧,我不习惯穿别人的鞋。” 小渔:…… 最后,那双拖鞋孤零零地躺在进门鞋柜上,谁都没穿。 好在小渔家装了地暖,很快没拖鞋这问题也算不上什么问题了。 小渔带着陆宜铭简单参观了下几个房间,也没什么好看的,原主本身就极简,小渔更是物欲低下,这房子说好听点是家,说不好听点真就只是个直播间。 参观完后,陆宜铭坐上小渔家的沙发,轻靠着,只说自己坐会儿,让小渔忙自己的就可以了。 小渔张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着低头做起了自己的事。 他把装了灯的包打开,从中取出支架搭好,又拿出圆盘灯装上,认真调整直播间灯光。 陆宜铭一开始还兴致勃勃地看着小渔安装支架,看着看着,身体放松下来,困意席卷,人便不自觉往后倒。 他奔波了一天,原本凭借着微微的紧张感还能保持清醒,这会儿处在只有他和小渔的环境里,他不自觉就松懈了。 如果是以前,小渔早就跟自己聊了一箩筐,他想睡都睡不着,但这会儿的小渔很安静,也不说话,房间里只有吱吱嘎嘎转动灯具的声音,很助眠。 小渔调试好灯光,坐到镜头前,看了一眼电脑上采集器的画面,又跑去相机前调了一下参数,再坐回来接着看画面。 这样来回几次后,他终于满意,原本紧绷的脸也放松下来。 调试完灯光后,他才把目光放远,看向后方的沙发——他心里其实记挂着陆宜铭在后方坐着的事,但调灯时克制了好几次,他才没半道偷看对方。 这时候再回头,他就发现陆宜铭已经靠着沙发睡着了。 陆宜铭睡着的时候冷气尽散,看着没那么不好接近。 小渔拿过对方随手挂在椅背上的大衣,想帮人盖一盖。 就算房间里有暖气,他也怕那打盹的人着凉。 陆宜铭内里是一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纹路简单,却松软休闲,比他平时的风格要柔和许多。 小渔靠近对方,视线也顺着对方的衣服往下看,这才发现陆宜铭内搭上扣着个胸针。 或许是因为自己一直没看对方的缘故,那胸针明明很显眼,但小渔硬是到这时候才看到。 是那个小狗胸针。 初冬宴会那天陆宜铭戴没的那枚。 小渔心里忽而软了下。 原来……陆先生没有弄丢象征小狗的胸针吗? 他在沙发边蹲下来,怀里抱着陆宜铭的大衣外套,鼻尖萦绕着属于对方的味道。 清新好闻,没有杂味。 看来陆先生没有跟爱用香水的人接触。 趁着对方睡觉,他总算敢光明正大地看陆宜铭的脸了。 陆先生似乎瘦了些,脸上棱角更为分明,还是英俊的,也不像醒着时那么疏远。 他视线朝下,顺着对方的手臂,来到那骨节分明的手上。 那宽大的、温热的手,如今已不会再搭在自己发顶轻轻抚摸了。 但小渔还是动起手指,比着沙发布料靠近那只手,最后勾住了对方的尾指。 陆先生——小渔在心里想——要是、要是还能再摸摸小渔就好了。 忽然,一道带着哑的声线响在他头顶。 咬字很慢,仿佛引诱。 “需要我摸摸你吗,小渔?” 作者有话说】 陆总:抛饵!渔来! 第96章 做你伴侣 ◎陆先生,你想和小狗结婚?◎ “需要我摸摸你吗,小渔?” 小渔迅速收回自己勾缠对方的手,一把将怀里的衣服推向陆宜铭。 他摇摇头,什么都没说,耳朵却红了个透彻。 小渔头发长了些,本来就不短,自车祸后两个月没理,不知不觉都长到能盖住整张脸的程度。 为了不影响日常生活,过长的头发被皮筋捆住,扎在脑后。 小渔的两只耳朵也露在外头,明晃晃的,是红是白一眼就能看见。 陆宜铭看到了,却只勾了勾唇角,没再逗对方。 但心里总还是有点不舒服,换作以前的小渔,这时候早就主动把脑袋送过来了,从那样热切到如此生疏,他并不适应。 他看着小渔站了起来,走到水吧边,倒了杯水,然后又转身送到他面前。 “陆先生,喝水……” 陆宜铭:…… 真把他当上楼讨水喝的人了? 陆宜铭一边喝水,一边看小渔收拾工作桌上的东西,看起来很忙,却也只是把本子摊开又合起,把笔取出又放回。 欲盖弥彰。 看了一会儿后,他听见一个低软的声音响起来,打破两人之间的沉寂:“陆先生,你该回去吃饭了。” 陆宜铭:…… 好好好,这就赶客了。 “我不饿。”陆宜铭冷声作答。 小渔“哦”了一下,低下头,毫无意识地翻动着桌面上的笔记本,说话声音很轻,跟没底气似的。 “王阿姨说,你最近吃得不多……这不太好,陆先生,你每天运动量大,工作又费脑子,该多吃些的,就算不饿,至少也要填饱肚子。” 陆宜铭听完,也站了起来,外套被他丢在沙发上,人却几步就到了小渔身边。 他背靠着桌子,与小渔方向相反,稍稍侧身,就能看见小渔的侧脸与他的动作。 陆宜铭不是个木头,他听得出小渔话里的担忧。 于是他再逼一步。 “我没胃口。” 小渔能感觉到陆宜铭的视线抵在自己脸颊边,不知道为什么耳朵又发起烫。 许久不见,他心里竟没有以前同主人见面时的那种兴奋。 倒是更紧张了,但紧张到一定程度也就成了麻木,他这会儿大脑放空,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机械地翻动手里的本子。 连回答都很机械:“那吃点酸的开胃?或是问问李医生,看有没有什么药能补补。” “我为什么没胃口,你难道不知道吗?”陆宜铭突兀地问。 小渔抿唇:“是因为我吗?” “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的那只小狗,跑走了,把我的胃口也带走了。” “可你也没追。” “他说了,不当我的小狗,还要我结婚,要我幸福……”陆宜铭倾身过去,嘴唇靠近小渔的耳朵,压声发问。 “你说我该追吗,小渔?” 小渔被耳朵处的热流吹得浑身一颤,脑袋压得更低,手又慌乱地翻了两页:“小狗、小狗也没说错。” “所以我就该顺了小狗的意,不追也不问,甭管自己多伤心难过,吃不下也睡不好,反正就让小狗走呗?” 小渔被对方的话刺得心里疼,眼眶又开始发热。 好奇怪,自己在陆先生面前怎么这么容易哭。 小渔努力许久才憋住眼泪,开口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陆先生,可能、可能小狗也不想走的,只要主人叫一声,小狗总会回家的。” “所以我可以理解为,小狗只是想用这种方式,确定自己被主人在意吗?” 小渔没作答了,他答不出口。 好像是这样,又好像不是。 一开始离开陆家,他确实希望自己走了以后陆先生能正常跟别人结婚、组建家庭,但后来他发现陆宜铭确实没来找自己以后,这种希望就变了味,酸了涩了,成了怨怼。 最后又仿佛变成了怄气,他不想在这场对峙中认输。 明明以前他都没有这种胜负欲的,明明过去他只晓得对陆先生好、对陆先生听话的。 陆宜铭垂眸,看到小渔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忍不住猜想是不是自己逼得太过了。 小渔他从小狗变成人也没多久,他能懂什么呢? 就算自己知道小渔对自己有感情,但那份感情跟自己对他的感情能对等吗?自己真有胜算吗? 陆宜铭顺着小渔的手看下去,有些失望地想找个地方放置自己的目光。 但视线刚触及小渔手底下的笔记本,就停住了。 罡风停歇,骤雨忽霁。 他感觉自己耳鸣了一下,周围电脑灯光运作的声响消失不见,极度静谧的环境里,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陆宜铭的手覆上了小渔的手,十指交叠,压在那本笔记本上。 他转过身,空余的手从小渔另一侧绕过去,环抱住了对方。 小渔瑟缩了下,躲在他怀里,却没有抗拒。 “小渔。”陆宜铭叹了口气,嘴唇完全贴上了小渔的耳朵,忍无可忍地低语。 “你是笨蛋。” 小渔:? 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晶莹的泪珠打在两人交叠的手背处。 小渔的情绪在对方的一声“笨蛋”之后彻底崩溃,他放声大哭,根本顾不上丢人或是体面的事了。 “是!我是笨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陆先生。” “我希望你能幸福,我希望你有爱人,有伴侣,我希望你永远开心,但我也希望我能永远不离开你。” “可是我不能、我不能一直占着陆家的位置,我现在是个人,我不是你的小狗了,就算你说我是,我说我是,可我们说的都不作数,别人说的才作数。” “只要有我在,你永远都不会有正常的伴侣和爱人的,我不想这样,陆先生,我不想因为我导致你永远单身……这不是好小狗该做的事。” “可是陆先生,我好难过。”小渔带着与对方交叠的那只手,放置在自己胸口的位置。 “这里,一直闷闷的,从离开你那天起,就像被毛线团堵住一样,好像散不开了。” “陆先生,我是笨蛋,我不聪明,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我从来没有这么难过过。” 小渔转过身,与陆宜铭面对面,一张满是泪痕的脸上写着绝望。 他是真被逼惨了,又被困在规矩的牢笼里,连往外蹦一蹦跳一跳的念头都没有。 陆宜铭听完小渔的剖白,看着小渔脸上那陌生而伤心的表情,心里密密麻麻泛起疼。 他错了,他光知道小狗会着急,却忘了小狗会难过。 这份难过带给他的震撼甚至超越了他这段时间忍耐的焦灼。 他宁可小渔不爱他,他也不想看到对方这样悲伤的一面。 “你不笨,笨的是我。”陆宜铭眨着泛红的眼圈,分明有万千句话要说,但出口以后,只变成了一句。 “对不起。” “我不需要其他爱人,小渔。”陆宜铭轻轻抚上小渔的泪脸,想为对方抹去眼泪,但水痕一直不断,叫人心疼。 “我说过,我有你了。” “不是你不聪明,是我从没有告诉过你,你就是我想要的伴侣,你是我选中的爱人。” “我不会单身一辈子的,除非你不愿意,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可以一直等你。” “现在,你明白该怎么做了吗?” 小渔空眨了两下眼睛,眼泪停住,不再往下淌。 他望进陆宜铭那深邃的眸子里,想从中寻找到些许玩笑的意味。 但他心里很清楚,他的陆先生很少在这种时候开玩笑,对于两个人的事,对方总是很认真。 “陆先生,你想和小狗结婚?” 陆宜铭红着眼眶笑:“不可以吗?” “可是、可是我什么都不会,我只是……” “你哪里什么都不会,你那么聪明、正直、温柔、善良,你还刻苦又努力,做什么都像模像样的,真比起来,是我配不上你。” 小渔被莫名其妙夸了一顿,脑袋发晕:“可以再说一次吗,陆先生?” “你聪明、正直、温柔、善良,刻苦又努力,是我配不上你。” “配得上配得上!”小渔慌乱地抱住陆宜铭,仰着头眨眼。 “我真的可以当你的伴侣吗?” “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你,小渔。” 陆宜铭低头,两人眉目相对,呼吸相交。 “可以允许我做你的伴侣吗?” “做你伴侣的话,以后我离家出走你是不是就会来追了?” 小渔在做最后的商榷。 陆宜铭脑袋往前一撞,两人额头相磕,各自都疼。 “以后不会有你离家出走的机会了。” 小渔眼睛一亮,他觉得陆先生在这个问题上略显强势,且毫无根据,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听到这话觉得很开心。 像无家的小狗找到了温巢,心总算落定。 “那我要当的,陆先生。”小渔脸上还带着没干的泪渍,却已经笑了起来,露出犬牙,无比真诚。 “我不做你的小狗,我做你的伴侣,我会爱护你,照顾你,永远陪伴你。” 小渔的誓言太过郑重,让陆宜铭有些恍惚。 爱护、照顾、陪伴。 这些字眼他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但他总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疏离的家庭关系和繁重的课业压力让他从来不敢肖想自己能得到这些好意。 直到他遇见小渔。 无论是小狗小渔,还是人类小渔,对方都一直在践行这些字眼。 他其实早就找到伴侣了。 陆宜铭望着那双被水色填满的眼眸,轻问:“盖章吗?” “盖的!” 小渔说着就要去蹭他的脸颊。 但陆宜铭却在这个时候扶住了对方的后脑,死死扣着,不让小渔有半点逃离的可能。 他说。 “盖这里。” …… 在小渔粗乱的呜咽声里,桌上的笔记本内页摇摇晃晃,要翻不翻。 袒露出来的那一页上,写画着小渔近日闲暇时的随笔。 上头满满当当,有大有小,黑白分明。 ——全是陆宜铭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此时的小渔:怎么盖章要伸舌头呀唔唔呜呜…… 第97章 是我主动 ◎当初是我先选中你的。◎ 小渔脑后的皮筋被解开了,这会儿头发松散下来,被陆宜铭的手指缠住。 扶在后脑的手分明也不用力,但就是让小渔觉得躲不开甩不掉。 他已经在往后躲了,但陆宜铭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唇舌刚解开,就又缠上来。 小渔被迫坐上了桌面,陆宜铭就把住他的腰,往自己的方向带。 两人下腹相贴,一坐一站,吻得难舍难分。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渔轻喘着推开陆宜,脸上热得不像话,但看看陆先生也同样脸红的样子,忽然又不觉得难为情了。 “我、我该直播了,陆先生。” 陆宜铭:…… 大喜的日子,他的小渔竟然还想着直播。 陆宜铭再次靠过去,脸埋进小渔颈间,低声问:“好不容易才见面,就不能放一天假吗?” 原本还唯唯诺诺的小渔,这会儿突然清醒了。 “可是陆先生如果早点来找我的话,我们也不至于这么久不见面呀?直播的日子和时间都是定好的,这是我的工作,陆先生。” 陆宜铭:…… 得,全成他的问题了。 他倒也不急于一时,已经得到了小渔的承诺,那他其实就该心满意足的。 但他稍微蹭了蹭两人相贴的腹部,有些情况尽在不言中。 小渔闷哼一声,当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直播前,洗个澡吧?眼睛都哭肿了。” 这回小渔没有拒绝。 陆宜铭托着他的臀部,小渔顺势攀上陆宜铭的肩膀,任凭对方把自己抱进浴室里。 “这几天有自己解决过吗?”陆宜铭边走边问。 “有的。”小渔如实回答。 “是在这里吗?”陆宜铭轻轻把人放进空干的浴缸里。 小渔顿了下:“有这里,也有外面。” 陆宜铭挑了下眉,压低声音,又去亲小渔的耳朵:“那你自己解决的时候,想的是我吗?” 小渔呼吸加重,没回答。 陆宜铭用了力,再问。 “是我吗,小渔?” 属于小渔的声音好半天才响起来,颤颤巍巍的,带着可怜。 “是你,陆先生。” 陆宜铭笑开,顺着小渔的耳根一路吻向小渔的嘴唇。 说出来的话含糊又勾人。 “巧了,我想的也是你,小渔。” …… 小渔要直播,陆宜铭那边又有突发公务要忙,两人来不及多诉衷肠就半道分开了。 正好小渔自己也觉得自己懵懵的,头脑发昏,不适合跟陆先生一直待在一起。 直播也算是给了他缓冲的机会。 小渔的PK活动还剩最后一天,据说今天结束以后,平台会从所有满足活动直播时长的主播里挑选出表现出色的,给予头衔、激励奖金、以及参与绿书年度创作者大会的机会。 他的室友们帮他算了又算,觉得有机会得到荣誉,便劝他增加直播时长,以达到入选标准。 ——所以小渔才会念叨着直播的事,连刚冰释前嫌的陆先生都被他甩在一边。 现在他不是一个人在直播了,既然团队有安排,小渔当然以团队为重。 他刚开直播、刚开启连麦权限,连跟观众的热场聊天都还没聊完,就接到了“情深大厂”的PK连麦邀请。 小渔很快就点了接受,并没有拒绝大厂哥。 第一天PK直播下播后,大厂哥给他发了私信,道歉之余还表示想跟小渔交朋友。 小渔很少拒绝人,当然也给了大厂哥自己的联系方式。 两人私底下聊过几句直播的事,大厂哥偷偷教了小渔一些话术和技巧——虽然大部分都被小渔判定为圈钱话术从而pass了,但对方是真心想教自己怎么做好直播的,小渔也很感激这个人。 两个人的连麦刚接通,大厂哥就从骂骂咧咧的演戏状态变成了乐呵呵的长辈状态。 一看到小渔,声音都夹了起来:“小渔儿~晚上好啊~” 小渔也冲他笑笑:“大厂哥,晚上好!” 突然,大厂哥脸凑近镜头,仔细盯着屏幕看。 靠近的大脸让观众先应了激。 弹幕】:vocal开幕雷击 弹幕】:大厂哥别靠那么近,闻到你嘴臭了 弹幕】:吓到我了!赔钱!赔钱! 两人的弹幕是共享的,大厂哥一靠近,不光是小渔直播间的观众在骂他,他自己直播间的家人们骂得更狠。 大厂哥早就习惯了这些攻击,才刚被骂就反驳过去:“你们懂什么啊,我这是黄金左脸重出江湖,赶紧夹道欢迎好吧?!” 弹幕】:…… 小渔也失笑,捧着脸问对方:“大厂哥,你刚刚看什么呢?” “我呀?嘿嘿。”大厂哥不再跟弹幕对线,又重新看向镜头里的小渔。 “我看你今天好像更好看了。” 小渔两眼一亮:“你发现啦?!” 他今天才换上圆盘灯,本以为其他人恐怕不会看得那么仔细,没想到大厂哥居然一上来就注意到了这点。 不愧是靠直播就能粉丝百万的大主播! 大厂哥听小渔惊叹,身子后仰,一副舍我其谁的模样,很快就拿出一副墨镜,把自己半张脸都给遮了起来,像个大哥。 “我这双眼,看过太多了,你有什么变化,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桀桀桀地笑了会儿,等直播间又是一堆人骂他笑声难听之后,他才有了正形,跟小渔认真说话。 “不过我说真的,你还是把滤镜关了吧,看起来怪怪的。” 原本还十分配合他鼓掌的小渔停下了掌声:“什么?我没开滤镜啊。” 大厂哥一把摘下墨镜:“怎么可能?!你肯定开美颜了!” 小渔一脸莫名其妙:“我是调整了灯光,看起来直播间光线应该能更柔和一些,但我没开美颜滤镜啊。” 他说着,用手挡住自己的脸,接着迅速撤开,果然前后没有一点变化。 大厂哥歪歪脑袋:“你没开滤镜,那你嘴怎么这么红啊?脸上也红,化妆了?抹口红了?” 小渔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嘴唇。 还有些麻,能回味到方才与陆先生接吻触碰的感觉。 他一出神,大厂哥就嘿嘿笑:“晚上吃好东西了吧?” 小渔回神,也嘿嘿笑:“吃了,好东西!” 陆先生的嘴子! …… 小渔跟大厂哥打了三把PK,前面赢了两把,让直播间观众们耳朵受刑听了两首难听至极的土歌。 最后一把或许是大家不想再听歌了,最终没让小渔拿下胜利。 小渔也不在乎输赢,他问对面:“想要看什么惩罚?我也会唱歌!” 《大狗乖乖》他唱得可好了。 大厂哥邪笑着问他能不能跳舞。 被小渔一口拒绝。 他再问能不能做大冒险——比如在简介里写“大厂哥我永远的哥”之类的。 小渔也摇头拒绝。 他虽然跟大家玩得都很好,但他不想跟任何人有特别的羁绊联系,尤其是在大众视野中。 这对陆先生不公平。 最后大厂哥也想不出什么特别的惩罚了,于是问他能不能玩真心话。 这小渔倒是不怕,他一肚子的真心话,有什么不敢玩的。 “那我问三个问题,你看能不能回答,答不了的你就说这是隐私,不方便说,行吧?” 换作其他人,大厂哥早就把各种乱七八糟的问题都丢过去了,哪还像这样跟小渔有商有量的。 小渔能感觉到这是对方的好意,于是点头。 “第一个问题!”大厂哥又戴回了墨镜。 “你有对象吗?” 弹幕】:上来就问这么大? 弹幕】:还好吧小渔观众都是看节目效果放松来的,都亲妈亲爸粉,真谈恋爱也不影响 弹幕】:新人主播还是上升期不好说吧? 弹幕】:补药哇我是小渔梦男我不想知道 小渔也不知道弹幕为什么突然刷得变快了,他只在脑子里处理这个问题。 认真想了会儿,还是没能把自己跟陆先生的情况跟问题做出匹配。 于是他拿起手机:“等等我问下。” 弹幕】:???这有什么好问的??? 弹幕】:可能是问对象能不能公开? 弹幕】:别瞎说,一定是问团队能不能聊这话题 弹幕】:要问团队不就代表他有对象吗,上面不要太自欺欺人了,小渔这么优秀,会整活会跳舞长得好身材又好,还是江大的,没对象才奇怪吧 但实际上,小渔只是询问陆宜铭,对方算不算自己的对象。 陆宜铭虽然没在看直播,但对于小渔的消息,他还算是及时回复了。 陆宜铭】:我们超越了对象,我们是伴侣[爱心] 小渔放下手机,看着画面上对答案一脸期待的大厂哥,笑得阳光灿烂。 “他说我们不只是对象,我们是伴侣。”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纠结过在公众面前暴露自己有另一半的事,这一点他甚至都不需要跟团队商量。 对于小狗来说,在众人面前坦然表现自己对另一半的亲昵是很值得骄傲的一件事。 他不想藏,也不必藏,他只需要确认对方跟自己同样不介意就可以。 弹幕】:哈哈哈哈哈哈哈前面的梦男还好吗 弹幕】:收留心碎小渔男友粉,仅限18岁180以上有腹肌的 弹幕】:???小渔不是才20,这么早就定下来了 大厂哥也是一脸惊悚:“不是,你、你结婚了?” “没有啊,22岁才能领证结婚。” “那你怎么确定你们是伴侣?” 小渔眨眼:“嘿嘿,我早就确定了的。” “你对象男的女的啊?青梅竹马?娃娃亲?” 小渔伸出食指,左右晃了两下:“三个问题,已经问完啦,不能再问咯。” 大厂哥:…… 果然还是江大高材生的脑子好使。 …… 那天晚上,小渔因为方便住在自己的房子里,半夜时分,他接到了陆宜铭从庄园打来的电话。 对方说睡前想打个电话,权当放松。 小渔听着陆宜铭的声音,安心躺回床上,两眼一闭,开始犯困。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对方的询问:“我看了你的直播回放,我很好奇,小渔,你为什么说早就确定了我?” 这对陆宜铭来说是句调-情的话,但对于小渔来说,这句话直接把他拉回到了小狗的回忆当中。 “我一岁大的时候,在机构里排排坐,等我的主人出现带走我。” “然后,庄叔叔来了,他带来了你的消息,也带来了属于你的手帕。” “你知道吗,当初是我先选中你的,因为所有的小狗里面,只有我闻到那块手帕以后,拿脸蹭了手帕,然后庄叔叔就决定要我成为你的抚慰犬啦。” “是我喜欢你的味道,是我主动成为你的小狗的。” “我一直都很确定是你,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陆先生。” 作者有话说】 小渔:是我先选中主人的哦!(骄傲) 第98章 绿书王夫 ◎我们是自由恋爱◎ 虽说小渔并没有在观众面前隐藏自己的婚恋情况,但他也没有详尽地为自己做过解释。 他本来在直播赛道里热度就高,也很容易被带节奏。 前一晚他刚说自己有伴侣,第二天有关他伴侣的猜测营销就来了。 大部分认识小渔的人只是好奇,这么年轻的一个大学生,到底选择了谁当自己的伴侣。 但有些本就看不惯小渔热度的人就只会无端猜测。 说他有可能已经被金建非收入囊中,从时间线上来说,之前金建非给他打赏时,正好是追人时期,后来小渔直播火了以后金建非消失,就是为了避嫌和规避风险。 而前一阵子刚网传金建非与男友分手的消息,这会儿小渔又说自己有了伴侣——一副对方年纪大了完全等不住的样子。 这就是小渔上位、取代金建非男友、成为绿书第一王夫的证据。 这种猜测由第一个网友提出,被第二第三个网友转发扩散,最终被营销号盯上,做成了并不指名道姓但处处都能猜出身份的八卦视频传播。 …… 小渔第二天返校,上课前刚到教室就感觉哪里怪怪的——他又被同学们盯着看了。 之前因为名气的原因,他受到过许多目光致意,但那些目光大多只是好奇,和善且不影响正常生活。 但这一次,大家看自己的眼光透着凉薄。 看两眼就转头去跟身边同学说话的这种行为真的很像背后蛐蛐人啊! 小渔来到室友们身边,发现大家一个两个都表情凝重,怏怏不乐。 他把自己从校外买的甜糕分给大家——他早上从萧楼区赶过来的,有机会给室友们带点外头的早餐——然后一边往嘴里塞甜糕,一边问。 “怎么了?早八这么痛苦吗?”他习惯早起,倒也不觉得早八有多难熬。 室友们蔫蔫地谢过他,一想到要跟他解释,更痛苦了。 “渔哥,你上网怎么不看热推啊!不看热推也行,你好歹看看校园墙,不看墙也行,你好歹看看群消息!” 小渔莫名其妙被训一顿,边嘟哝边看群:“说什么了呀我看看。” 小渔看完宿舍群里的转发和对策讨论,沉默了。 大家在群里已经商量了一圈应对措施,有说冷处理的,有说找公关包装的,有说下场澄清的。 他在群里发消息。 池渔】:我没做的事,也要自证吗? 剩下三人如被点醒,看着他的眼眸炯炯发光。 贺藏锋】:没必要自证清白,但可以利用这波流量造势 奚卓】:别人可以营销小渔傍大款,我们也可以营销小渔被造谣好无力 白怀林】:[太坏了,准备更坏.jpg] 池渔】:与其营销我惨,不如说金姐惨,这两波节奏都是借着她的名号起来的,就因为她是比我更有名更年长更有社会地位的女性,所以才那么容易被带节奏 池渔】:她自己或许并不在意,但很明显有人希望她在意,并希望看她生气回应 池渔】:有人拿我作跳板,想要影响她的名誉,我可以借她为自己造势,但也该证明她没做过那些事 贺藏锋】:有道理,这波虽然两人都被黑,但小渔至少吃到了流量,金姐纯被黑,不该这样的 白怀林】:守护金姐,我们素不相识的贵人 奚卓】:正好我暑假养的号也可以用上了,守护!!! 小渔把自己账号给了贺藏锋,因为有这守护计划,账号交给室友,由人统一调配更加方便。 …… 中午的时候,小渔收到了陆宜铭的消息。 对方应该是刚参加完什么机密会议才出来,除了早上跟小渔聊了几句,说自己开会去了以后,就再也没有过动静。 这会儿他发来消息,问的第一句就是与金建非有关的事。 陆宜铭】:有关你的不实消息,绿书法务会处理好,不用担心 小渔不太明白陆先生怎么能替绿书法务打包票,但他没有多问,只顺从答应。 池渔】:好,我会乖乖配合的 池渔】:绿书会怎么做呀,像上次一样全网清信息吗?不过节奏带得太快,网友的记忆还没消失就又会卷土重来,这么做恐怕治标不治本 陆宜铭】:这一次的谣言可以直接用法律手段 小渔了然,难怪说绿书法务来负责呢。 陆宜铭】:你怎么样,心情有受影响吗? 池渔】:不会,都是假消息,影响不到我 陆宜铭】:好 池渔】:陆先生呢?有因为我跟别人传谣言而不开心吗? 陆宜铭】:没有 小渔眯眯眼。 池渔】:那就好 陆宜铭】:我在集团内部网站发了公告,所有丰勉员工都知道我们的恋情 陆宜铭】:已经收到上千个恭喜了 陆宜铭】:所以不会不开心,至少我身边的人都知道那是谣言 池渔】:? 小渔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过去陆宜铭带着作为小狗的他到处介绍的时候,他只觉得骄傲与满足。 如今作为陆先生的恋人,再被介绍出去,他反而感到了紧张。 别人会怎么想?他们是真心在祝福吗?会不会觉得自己跟陆先生不搭呢? 他第一次站在跟陆宜铭平等的位置上,竟多了很多虚无的念头。 陆宜铭见小渔发了个问号后就再也不说话,心里也咯噔了下。 陆宜铭】:如果你不愿意公开,我可以撤回公告 陆宜铭】:抱歉,我该提前询问你的意见的 陆宜铭】:我以为你昨晚直播说了这件事,代表你不介意被人知道我和你的关系 陆宜铭】:是我兴奋过头了,没能控制住 他叫了在外间办公的蒋澈过来吩咐撤公告的事,顺便在手机上打字,准备再跟小渔道个歉。 就在这时候,手机铃声一响,小渔的电话打了过来。 刚接通,一个温和的声音传出来,直达陆宜铭耳朵。 “陆先生,我不介意的。” 陆宜铭握住手机的手一颤:“但我还是得跟你说声抱歉。” “可是你做了让我开心的事呀,这也需要道歉吗?” 陆宜铭垂眸,唇角忍不住上扬。 电话那头的小渔还在说:“我、我们是自由恋爱,你是自愿做我的伴侣的,我、我也自愿做你的伴侣,这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对吧?” 对方这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的,完全不似平时流利,想也知道小渔还没那么适应是自己恋人的事——换作以前是小狗的时候,小渔早就大方承认了。 陆宜铭能想到小渔说话时飞红的耳根,喉结上下滚动,喉咙发痒。 他轻笑了一声,承认了小渔说的话:“对的。” 被陆宜铭认可后,小渔说话才放松一些,他叽里咕噜地又报备了一通白天上课的事,最后留下一句“下午有大物,我先睡一觉,免得上课睡着”就挂了电话。 收线以后,进总裁办内层的蒋澈才询问:“陆总,什么事?” 陆宜铭面容沉静,收敛起欢愉的语调,跟平时一样同蒋澈吩咐:“哦,你把早上发的恋情公告转发给金建非,让她跟我说恭喜。” 蒋澈:? 他老板还是人吗? …… 下午的课小渔依旧是在众人的注目中度过的。 本来室友们还替他抱不平,偶尔在群里吐槽两句,说那些不明就里的人怎么都不懂尊重人。 但到最后,室友们都麻木了。 盯着注目礼上完课,课后几人留在教室里做题,有什么不懂的趁热讨论一下,热乎乎的知识就存进了大脑里。 江城的冬日天黑得很早,外头刚见黑,教室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室友几人做完题,约着去食堂吃饭,小渔没跟他们一起去——他要等陆宜铭来接他,两人昨日才和好,正是黏糊的时候,当然舍不得浪费大好的夜晚。 只不过陆宜铭过来的时间有些迟,小渔得在教室里再待会儿。 室友们昨晚就得知了两人和好的事,各自心照不宣地笑笑,只说下次再一起吃饭,就撇下小渔走了。 小渔一个人留在教室里,周围的同学越来越少,这教室晚上也没课,越接近饭点,越是只出不进的,到最后这里就只剩了他一人。 他也不急,给陆宜铭发过消息,报了自己的位置,说自己准备把前三章的内容再复习一遍,怕错过时间,如果陆宜铭等不到人可以直接来教室找他。 陆宜铭没有回话,大概是还在忙工作。 小渔把手机彻底静音,进入了复习模式。 他复习到一半,进入心流后几乎感觉不到周围的声音与动静。 忽然,他肩上一沉,有人强行打断了他的专注。 小渔拧起眉,抬头看去,正对上一张笑吟吟的脸。 那张脸上眼是眯的唇是上扬的,但就是没多少笑意,叫人看了不舒服。 小渔张张嘴,低哑的声音透露出不情愿:“笙哥……” 宋归笙温声道:“你果然在这里,我就猜你下课后会留在教室。” 小渔这才想起来刚开学的时候自己在宋归笙的要求下发过一次课表,上面有教室信息。 他没有跟着对方笑,眉头皱得更紧:“有什么事吗,笙哥?” 上次在陆家庄园里,对方刚说完陆宜铭不可信,就遭到了小渔的冷遇,两人之间已经有十几天没有任何往来了,就连消息小渔都没有回复对方。 平时在学校小渔也是尽量躲着宋归笙走,不想跟人纠缠到一起。 结果没想到,他躲来躲去,还是被人给逮到了。 宋归笙见他一副不愉快的样子,心里了然。 据说池渔已经搬出了陆家庄园,最近一直在住校,偶尔会回校外住,跟之前单身时差不多,今日学校里又盛传池渔跟金建非的绯闻。 他很自然就觉得陆宜铭对池渔已经腻了,这才丢给金建非的。 池渔心情不好很正常。 找到池渔,他只为了问一件事。 “池渔,你与其跟着金建非,不如跟了我,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小渔:牛顿第一定律……牛顿第二定律……你谁啊别妨碍我进步啊啊啊!!! …… 为什么提及大物,因为我大学最烦大物dbq我要让我们小渔成为物理强者! 第99章 你不在乎 ◎充电,不然没力气开车。◎ 小渔被“跟”这字扎了下,眉头锁得能夹死苍蝇。 “什么叫跟?” “就是听我的话,做我的人,我会对你好,会疼你的,池渔。”宋归笙眼睛很大,双眼皮也宽,此时一眨,难免叫人觉得深情。 “咔哒”一声,小渔按动手里的笔。 好不真诚的一个字。 “跟”,仿佛面对的对象不是人,而是小猫小狗。 陆先生好不容易才教他不要做小狗,要做堂堂正正的人类、站在与对方平齐的位置。 宋归笙却想让他做回小狗。 小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有什么条件吗?” 看宋归笙那一副居高施舍的样子,小渔知道对于对方来说,给自己一个“跟”的机会,是需要自己感恩戴德、投桃报李的。 宋归笙似乎被他的识相惊喜了下,这是池渔自车祸以后唯一一次没有反驳他。 他总算找回了一点当初跟池渔相处的感觉。 他小小的竹马,好像又能回他的掌握之中了。 “我想要一份标书,虽然项目不同,但以金建非的等级,应该有权限接触到……当然,如果你能靠近陆宜铭的话,会更直接一些。一份标书,换你永远留在我身边的机会,成交吗?” 小渔侧仰过头,看向教室前门天花板的位置。 宋归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注意到竖挂着的监控摄像头。 宋归翊已经因为摄像头吃过一次亏了,照理说宋归笙也应该规避才对。 但不等小渔询问,对方气定神闲地开口:“教室里的摄像头录不到声音。” 小渔放下手中的笔,两手揣兜,上半身往后靠,虽然仰着脑袋,却并不显得势弱。 宋归笙回看向他,摸不清现在是什么情况。 “笙哥,偷标书这种事不合法吧?”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我看没看过竞品公司的标书呢?” 小渔看着他:“如果真做成了这件事,宋氏能获利多少?” 宋归笙两位微微睁大,没想到小渔会问到收益。 他一只手搭在课桌桌面上,膝盖抵住合起的座椅,微微俯身,靠近小渔。 “你图钱?”那就更好收买了。 小渔不自觉往后靠,脑袋离远了宋归笙:“只是问问价。” 宋归笙当然没有告诉他,只说事成之后,可以给他七位数的报酬。 以及成为宋归笙身边人的机会。 小渔听着对方近乎施舍的语气,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眸上挑,淬出软软的冷意。 “你会跟我结婚吗?” 宋归笙卧蚕也宽,笑起来的时候很是明显,一双眼直直盯着小渔看,温柔又凉薄:“别说玩笑话,池渔,你知道我家的情况,我的婚姻不由自己掌控。” 小渔盯着他不放:“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呢?” “你喜欢我,我只是给你这个机会,这也算我招惹吗?” “原来你知道啊。”小渔语速很快地回了一句。 宋归笙被他这句飞速的抢白震住:“什么?” “你知道池渔喜欢你。” 小渔无法将自己与原主视作同一个人,当他听到宋归笙胜券在握的声音时,他心里只觉得冰冰凉凉的,替原主不值。 原书里并没有展露过宋归笙对原主的感情,毕竟原主一直在跟自己被困锁的人生做斗争,无暇顾及那个让自己春心萌动的竹马。 在原书的结尾,宋归笙与其他人结了婚,原主到最后都以为是自己辜负了对方,浪费了彼此之间的竹马之情,又庆幸自己没有说出过去的感情,免得这样好的一个人为自己烦扰。 虽然原本的池渔在得知故事发展后,因为厌烦拉扯的情感而选择了脱离小世界,但小渔想,原主心里应该是遗憾的,毕竟他真的喜欢过眼前这个人。 原主并不知道宋归笙会拿两人之间的情谊做筹码。 小渔觉得这也挺好,至少原主没看到宋归笙这一面,就不会伤心了。 当然,小渔也不会伤心,他只觉得恶心。 宋归笙觉得小渔这说法有点奇怪,但没多想,承认得卑劣又坦然。 “我知道。”他望着小渔,不自觉勾了勾唇角。 “17岁那年就知道了。” “你知道,但你不在乎。”小渔没有跟着对方笑,他沉下脸,话语平静冷淡又严肃。 “你不在乎池渔的家庭情况,所以任凭他为了你跟家里闹翻硬要留在江城,你也没劝过半个字。” “你也不在乎池渔的人身安危,所以生日宴那天下暴雨,你还要跟朋友打赌他能不能在半小时里赶来,撺掇他在公路逆行。” “你更不在乎池渔在陆家的处境,所以让永念公司的人一直骚扰陆宜铭,打乱他的计划。” “相比于宋氏的项目,你当然也不在乎池渔的感受,所以故意买通苏天磊他们,借池渔的断联让陆宜铭无法跟甲方谈判。” “更不用说宋归翊的事,偷标书的事……宋归笙,你凭什么觉得,你值得池渔追随呢?” 宋归笙变了脸色,没想到池渔会对自己说这样一番话。 过去的池渔是个有点脾气的小少爷,但在自己面前总是听话顺从的,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但现在的池渔,更讨别人的喜了,唯独疏远了自己。 这种落差让宋归笙质疑过池渔的感情,但他就是不愿承认,他始终相信,只要自己勾勾手指,池渔就会像以前一样顺从地听自己所有的话。 他始终记得池渔十七岁那年,刚跟父母吵完出国的事,闷闷地来找他。 他看着那个身形有些单薄的少年人站在自己家门口,孤零零的,一身倔相,眼睛却红着,问他:“笙哥,我想考江大,你能帮我吗?” 宋归笙想起池家长辈的嘱托,知道自己该劝池渔听父母的话,对方的成绩上江大很难,出国能有更多选择,有个更好的出路。 但他对上那双倔如春竹逢雪不折的眼眸时,他只鬼使神差地说了个“好”。 如今,他对着那双同样坚韧的眼睛,只感觉陌生。 这好像不是他的池渔,至少不是那个总把自己端端正正放在眼珠子里的池渔。 “你是谁?”宋归笙问。 小渔轻笑了一声:“如果你能多关心池渔一点,或许早就该问出这个问题了。” 小渔没有等宋归笙给自己解释,也没有给对方任何解释,他两手从口袋里钻出来,其中一只手里拿着一部手机。 手机被他平放在课桌上,显示屏亮起,展示出正在通话的状态,小渔打开免提,同电话那头的人说话:“陆先生,该录的都录了吧?不正当商业竞争,可以跟永念公司的高层一起告。” 扬声器里,陆宜铭传来一声简洁的“嗯”,尾音都没拖。 小渔挂断电话后,抬头看向宋归笙。 “让你失望了,我不是池渔,我从没站在你这边过。” 宋归笙攥紧的手倏然松开,直直逼向小渔的脖颈。 但在他掐住小渔脖子之前,他的手腕先被小渔给扣住了。 小渔手背上青筋爆起,稍一用力,就让宋归笙面露狰狞。 “抱歉,宋归笙,我不会伤害人类,但我需要自我防卫。”小渔说着,手轻轻一推,宋归笙失力后退坐在了前排课桌上。 “我在宋归翊脖子上也看到过伤痕,我想,你亏欠的人可能不止池渔一个。” 宋归笙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瞬间从课桌上弹了起来,但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先被自己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动作。 他接起电话,助理的声音期期艾艾传来,说着一些让人心惊胆战的话。 电话收线后,宋归笙木着张脸看向小渔:“你、你们……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让宋家认输吗?” 小渔张张嘴,但发出声音的人却不是他。 “生意场上也可以共赢的,唯一会输的,是总想着让别人输的人。” 宋归笙和池渔同时侧头看去,教室门口处,陆宜铭一席黑衣,目光沉静地望着室内的人,跟小渔如出一辙。 宋归笙突然大声道:“你以为你有多光彩?背着宋家抢生意,用些见不得光的小手段。” “这里是华国,有法可依的地方,宋少如果觉得丰勉真做了什么不入流的事,大可以诉诸法律。” “少拿法律压我!你以为真上了法庭,你能占多少优?” “那倒是可以上一次看看。”陆宜铭晃晃手机,一脸轻松。 “不过在我上法庭之前,恐怕需要宋少先去体验体验开开路了。” 宋归笙脸色立刻变了。 陆宜铭这是在提醒他,自己有证据,随时可以告他。 一会儿后,宋归笙彻底消失在两人视线里。 小渔收拾好书包,来到陆宜铭身前。 刚刚还一脸自信碾压全场的男人,这会儿却垂落眼角,轻叹了口气:“累一天了……” 他说着,张开双臂,两臂与身体呈30°角。 意图很明显。 就算教室里没人,就算监控录不到声音,但小渔还是只轻轻揽住了陆宜铭的右臂,带着人往外走。 “这里有监控。” 陆宜铭:…… 等走出教室后,陆宜铭停下脚本,又恢复刚刚的动作。 但这一次,小渔依旧拖着他往外走。 “走廊也有!” 陆宜铭:…… 两人终于安分地回到了车里。 陆宜铭是自己开车来的,他坐进驾驶室,也不发车,也不系安全带,而是大喇喇地坐着,目视小渔把书包放进后座,随后又坐回到副驾驶室里。 小渔一边拉过安全带,一边察觉到异样,扭头一看,发现陆宜铭正死死盯着自己系安全带的手。 “陆先生?” 只见陆宜铭伸出手,一把拨开小渔手里的安全带,随后再次张开双臂,抿着唇,垂落的眼眸竟带着点委屈。 “充电,不然没力气开车。” 作者有话说】 陆总:享福time! 第100章 我想知道 ◎ “上来吧。”◎ 小渔歪了脑袋,两眼眨啊眨。 “这不是油车吗?” 陆宜铭:…… 小渔唇角慢慢勾了个弧度,乌沉的车厢里没有多余的光,显得他眼珠子黑漆漆的,点着一点彩。 陆宜铭看明白了,也跟着他勾唇:“小渔。” 使完坏的人终于亲亲热热地凑过来,手环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肩头。 两人都高,车座之间的距离不影响他们拥抱。 “陆先生,今天辛苦了。” 陆宜铭嗅闻着小渔身上的味道,甜的,不像寻常香水那样铺天盖地而来,而是浅浅地沁着鼻尖,让他忍不住贪一点、再贪一点。 他觉得心底泛起酸软,整颗心都被托向半空。 虽然他做好了被小渔体恤的准备,但当对方真的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觉得眼热。 其他人只会问他这样忙碌,是做了些什么,只有小渔什么都不问,只安抚自己的情绪。 小渔过去是一只很好的抚慰犬,如今他也是一个温暖善良的好人。 陆宜铭抱了会儿人,等那点鼻酸的情绪过去了才开口:“我是不是也该告诉你今天做了什么?” 小渔拱拱脑袋,发丝扎在陆宜铭脖子上,皮肤肌理变得有些明显。 但小渔并没有看见,他斜侧着头,右手不安分地顺着陆宜铭的身体曲线往上走,来到胸口的位置,握住那枚他很熟悉的小狗胸针。 “陆先生想说的话可以说,不想说也不用勉强。” “小渔,你现在是我的恋人,你完全可以说出你的要求,我听你的。” 权力移交,小渔感觉掌心下的心跳声笃定沉重,结实地砸向他,甚至都没给他躲闪的机会。 他被迫站到了高位上,而那自愿被他的掌纹络紧的人,是他曾经的主人。 小渔舔了下唇珠,声音并不坚实:“我想听……” 陆宜铭伏在他耳边,沉沉地呼吸一口,气音明显,连空气流动时小范围的呼啸都一清二楚。 “想听什么?” 小渔闭上眼,声音更轻,却更坚定:“我想听你跟我报备,你每天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我都想知道,陆先生。” 陆宜铭无声地笑,气息很重。 他把从昨晚到现在的所有流程都说了一遍,与合作方谈判、与项目组配合、与宋氏对抗。 “我可以告诉你宋氏接下去会发生的变故。”陆宜铭每次咬到宋氏二字时尾音都带着点狠,但整体说话的语气又不冲,甚至可以说是温和,像讲故事一般。 “你想了解吗?” “我不想,宋氏只要不影响陆先生,我就不好奇。” “行,那我就不说了。”陆宜铭松开手,充电足够,两人回归原位。 他帮人系上安全带,等两人彻底坐稳后,发动了车。 …… 他们并没有回庄园,而是在一家陆宜铭来过且觉得口味尚可的私房菜馆用了晚餐。 小渔如今已经习惯了人类的食物,嘴巴也越来越刁,不再什么都吃,而是会紧着自己喜欢的食物猛猛造。 席间陆宜铭见他爱喝汤,就叫了好几盅,顺着右侧桌缘摆着,小渔喝一盅,他就替人撤下,再换一盅。 小渔打嗝,遗憾说喝了个水饱,菜都没夹多少。 陆宜铭说可以下次再来。 小渔却摇头:“总出来吃,王阿姨会伤心的。” 他说得很认真,陆宜铭却兀自发笑,像是不认同他的话。 小渔急了:“我说真的!王阿姨其实很希望能照顾好你,你之前吃得少了,她还担心呢。” “我知道,小渔。”陆宜铭左手尾指探了点出去,搭在小渔握筷的手背上,轻轻一搔,那双筷子却散了架。 “以后不会让大家再担心了。” 小渔的左手也搭上自己的右手背,挠了两下,才觉得痒意消下去。 陆先生说得太诚恳了,他一下子竟觉得不好意思。 “我不是怪你……” “嗯,我知道你不会埋怨我。”陆宜铭左手动作幅度变大,直接覆住小渔交叠的双手,彼此之间传递温热。 “你对我很好。” 小渔嘿嘿笑,对于陆宜铭的肯定接受得十分坦荡:“这是我该做的,有你这么好的主人,我当然是一只听话小狗……” 他没说完,就对上了陆宜铭那双细长的眼眸。 那眼睛好像会笑,并不凌厉,这会儿似乎藏着些情绪。 “哦,我不是你的小狗了!”小渔意识过来,连忙改口。 “我对你好,是因为我喜欢你,就像你喜欢我一样,是不是,陆先生?” 陆宜铭本来听到小渔自称是小狗还觉得有些不满意,这会儿听人毫不遮掩地告白,耳根又红了。 他扫了眼包厢门,关得很严实,应该没有人听到小渔的激情表白,这才把视线又挪回到那张等着答案的脸上。 “是。”他做出回答。 小渔又嘻嘻笑,满意得不得了,两手挣出来,捞起勺子又开始喝刚刚没喝完的那盅汤。 他低头的时候,半高领往后滑,露出细白后颈,在白色领子遮盖不住的地方,有一小截黑色的皮质饰品显露出来,把小渔的脖颈圈住。 陆宜铭眼眸一热,盯着那块儿看了许久。 久到小渔喝完汤,抬起头,问他怎么了。 他伸出手去,把小渔的衣领往上提了提,随后意识回到自己的餐盘上,往自己嘴里塞了根绿叶菜:“没事。” …… 小渔晚上依旧没回陆家,他说自己有视频要剪,最近他在学习新的视频剪辑技巧,想给自己的直播切片视频整一点花样。 陆宜铭把他送到了萧楼区的小区外。 黑色的车子隐在树影里,如果不是特地来看,谁都发现不了车里还有人。 小渔解开安全带,问对方今晚要不要上楼喝茶。 陆宜铭想到小渔还有活儿要做,舍不得耽误对方的时间,于是摇头:“下次吧,等你空闲,我来过夜。” 小渔连忙点头:“好呀,那以后一三五住庄园里,二四六住我这里。” 陆宜铭笑:“周日呢?” “周日我回学校住!”毕竟周一早八,回学校能多睡会儿。 两人从见面到现在一直在聊天,话已经说累了,道别也说不出几句新词。 小渔捏捏拳头,不知是对陆宜铭说还是对自己说:“我真得走了!不然又得熬夜!” “嗯。”陆宜铭没有拦的意思,搭在方向盘上的左手食指有规律地敲了几下,发出闷闷的声响。 “陆先生晚安!”小渔说完,又扭头过来,眼巴巴看着他,等着回话。 要走不走的,还想勾他开口。 他算是明白了,不把人彻底捋顺,他今晚是走不了的。 陆宜铭轻叹口气,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张开手,认命道。 “上来吧。” 作者有话说】 小渔:说完晚安就回家! 陆总:小渔也真是的……(扶额苦笑) 100-110 第101章 一路顺风 ◎接吻像进人嘴里舔毛。◎ 小渔也不知道陆宜铭为什么突然叫他上去,反正他向来听话,他还没发现哪里奇怪,人已经坐到了对方腿上。 车厢里空间不算很大,小渔曲着腿,坐得很憋屈。 陆宜铭扶着他的腰调整姿势,几度下来,呼吸都粗了。 小渔搂住他的脖子,眼眸清亮。 “是要接吻吗?” 陆宜铭蹭了下他的唇珠:“你说呢?” 小渔往后躲了下,避开那点柔软的触感:“接吻像进人嘴里舔毛。” 陆宜铭:…… “小渔。”他唤了一声。 “嗯?” 陆宜铭一只手抵住小渔的后背,没让他再躲。 “记得换气。” 这一回,小渔说不出话了。 小区外十分安静,连路过的车都不见一辆,车厢里更是静得出奇,只有深长的呼吸声与细微的吞咽声此起彼伏,纵横交错。 原本扶着小渔后背的手摸索到了他的脖子,扯下衣领,勾住项圈。 收紧的圈套让小渔呼吸有些困难,但他没有挣扎,也没有抱怨,只晓得张嘴渴求空气。 但陆宜铭覆住他的嘴唇,把所有难耐的呜咽都吞吃殆尽。 小渔终于开始推人,两手抵着陆宜铭肩膀,想要为自己搏一点新鲜空气。 刚退开一点,陆宜铭就又追上来。 项圈缠得更紧了,小渔净白的脖子泛起红痕,眼眶也被水色铺满。 他忍不住求饶:“喘不上气了,陆先生……” 但他的手并没有推动对方,反而被陆宜铭单手扣住,紧紧锁在胸口,而唇舌之间,陆宜铭的掠夺愈发凶残。 就在小渔被逼到极点时,他露出犬牙,咬了下陆宜铭的下唇。 陆宜铭在夜色里半抬起眼眸,内里晦暗难明,眉尾却挑起一半,显出兴味,像在期待着什么。 小渔拧动手腕,右手绕了个圈,反过来扣住陆宜铭的腕臂,往上一举,对方瞬间陷入被动。 他的左手顺着陆宜铭胸口,压着锁骨、顺着颈骨,掌心抵着喉结,手指开始用力——他锁住了陆宜铭的咽喉。 “陆先生。”小渔咬着对方下唇,字字都在崩溃边缘轻轻颤抖。 “松开我吧,我会失控。” 陆宜铭手指尽数钻进项圈内,顺着极其细微的缝隙,控住小渔后颈。 他往前靠了下,把自己的脖颈更多地献给小渔。 “我想看看,小渔。” …… 陆宜铭的下唇见了血,小渔的犬牙锋利又危险,足够让叫人忌惮,但陆宜铭偏要去受这伤,他愿意以身试险,去为这暗色的夜晚添一点别样的味道。 人类血液的味道并不诱人,却莫名其妙地点燃了小渔的眼眶。 他发狠地压制着陆宜铭,掌心下喉结的滚动十分频繁。 小渔凭着本能又是啃,又是咬,又是吸,像要把自己的恋人撕碎。 好在他的恋人也不示弱,你进我退,你退我进,两人的嘴唇分开后又迅速拉近,涎丝勾缠着彼此,又被两人分食干净。 小渔带着血去舔吻陆宜铭的脖子,在那不安分的喉结处用力一啃。 一直隐忍的男人终于发出一声轻哼,随后又变成低低的笑。 “真凶。” 随后,小渔被拽着后脖退离陆宜铭身前。 他的后背压在方向盘上,整个人全靠陆宜铭的手把控平衡。 小渔红着眼眶,想弹起来再次攻击,却被黑沉着眸子的陆宜铭压制住。 他听见那个放纵了自己一轮的男人轻笑着开口,声音同夜色一般凉。 “咬完了吗?该轮到我了。” …… 小渔回到家里,湿巾擦过手后,又蹭上了他发麻的嘴唇。 没有伤口,但隐隐有些疼。 酒精挥发带来的凉意让他稍微舒服了点,小渔摸摸自己的脸颊,热腾腾的,还没退去发烧的感觉。 他拿起刚刚才放下的手机,点开跟陆宜铭的对话框,编辑消息发过去。 池渔】:我到家啦 他站在玄关处,捧着手机,眼睛一错不错,盯着屏幕看。 硬是要等消息。 才分开几分钟,他就开始想看到陆宜铭的消息了。 显然对方也不想让他多等,很快就发了语音过来。 陆宜铭】:“好,拿冰块敷一下嘴,可能会肿,晚上早点休息,如果明天不想起来,我让庄叔去接你上学。” 小渔听着对方的声音经过扬声器变得渺远空旷,忍不住笑起来。 但上下嘴皮一碰到,又感觉麻得发疼。 他坐到换鞋凳上,脚上套着小狗拖鞋——是王湛前一阵寄给他的——一边晃着圆圆的鞋头,一边对着手机说话。 池渔】:“不用啦陆先生,我能起得来!如果晚上剪不完视频我会明天再剪的。” 陆宜铭】:“嗯,很聪明。” 小渔把陆宜铭的语音点开听了好几遍,那含笑的低声言语像在雕他的心,又痒又麻又疼,却汩汩冒出热意。 他嘿嘿地笑,笑完后才点开陆宜铭发来的最新语音。 陆宜铭】:“不回消息,是在偷着乐吗?” 池渔】:!!!你在我家装监控啦!!! 陆宜铭】:“猜的。” 两人又黏黏糊糊地掰扯了两句,最后陆宜铭才说到正事。 陆宜铭】:“你发声明了?在你还在啃我脖子的时候。” 刚刚蒋澈汇报了这件事。 小渔愣了下,后知后觉想起来今晚室友们会拿他的账号发布声明,澄清他和金建非的关系。 池渔】:“嗯,室友发的,蹭一蹭自己的热度。” 陆宜铭】:“你们果然很聪明,需要流量扶持吗?” 池渔】:“你要去绿书那里帮我们走后门吗?” 陆宜铭】:“不,给你砸点钱,帮你上热推。” 池渔】:“那不用,我们团队有公关基金的,他们该花的时候会花。” 陆宜铭】:“好,那你们就先自己解决,需要帮助再找我。” 池渔】:好 陆宜铭】:“还有个事,明天我得去趟湖城,大概三天就回来,你如果没事就回庄园吧,我会让司机每天接送你。” 池渔】:“出差吗?” 陆宜铭】:“是的,湖城这里有个公司,一年也就来这一回,推不掉。” 小渔从换鞋凳上站了起来,张张嘴想说句抱怨的话。 想了想又觉得陆先生不是故意的,自己也没理由不高兴。 于是他又想提醒下对方,但还是觉得自己不该在对方即将出差的时候说让人着急回来的话。 最终,他只顺从地应了一声。 池渔】:“好,陆先生,祝你一路顺风。” 绝口不提三天后就是冬至的事。 作者有话说】 不会有人已经忘记冬至是什么日子了吧!陆总? …… 看了眼日历,咱们距离冬至也就七天啦嘿嘿 第102章 离不开他 ◎根本学不会适应。◎ 陆宜铭抵达绿书大楼时,金建非带着一众人在门口迎。 穿着正式的绿书高层有序地排在两边,等陆宜铭一下车,他们立刻按照排练的一般拉出两条横幅,并大声呼喊出来:“欢迎陆总及各位领导莅临指导,绿书未来,有你有我!” 陆宜铭:…… 他冷冷扫了金建非一眼,后者毫不畏惧地回了他一个笑:“不喜欢吗,陆总?我们原本还想着再给你舞一段助助兴。” 她是故意的。 陆宜铭被迎进了绿书大楼,身旁最近的除了蒋澈,就是金建非。 坐电梯去高层会议室时,他偏过脸,与侧边的金建非对话。 “小渔亲自下场澄清,还为你说了话,那事儿也该算过去了吧?” 在小渔下场说明之后不久,绿书官方也跟着发出澄清通知,并对造谣者正式发出律师函,以作警告。 谁知金建非懒懒挑了下眼皮,轻声哼笑:“小渔为我说话,我当然记着他,但如果当初不是陆总拿我的账号随意下场打赏,我也不至于经历这些风波。” 两人声音很小,其他人几乎听不见,他们只能看到两个人站在顶峰的领导面朝电梯口,传出窸窣声响,看起来聊得并不愉快,侧背影都僵直。 尤其是陆宜铭,他绷着脸,轻攥着手,整个人都透着冷。 谁也不知道,他面向前方,对着金属门,说出了抵达湖城后最为冷峻的一句话:“抱歉。” 金建非不动声色地看了大老板一眼,确定对方不是在阴阳之后才敢开口:“你说什么?” “抱歉,这些风波确实源头在我,虽然小渔借你的名声出了名,但我想他也不是真的想通过这种方式成名,不论是对你还是对小渔,我都有亏欠,所以如果有什么需要我补偿的,你尽管提。” 陆宜铭一口气说完后,缓了下才又补充道。 “只要是合法且在我能力范围内的。” “叮”声后,电梯门打开,两人快步走在最前端,将这场沟通移形换位。 金建非在听完陆宜铭的道歉后就开始沉默,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大老板的真诚反馈。 过去两人在决策上意见相左的时候,虽然也会闹不愉快,但陆宜铭总是四两拨千斤地给予补偿和好处,或是在资源方面给到绿书更多的支持。 她习惯了大老板的沉默寡言,也觉得让领导低三下四来服软这事儿本就不合理。 却没想到今日竟能听小陆总道歉。 她走在落后陆宜铭半个身位的地方,只能看到对方绷紧的侧脸,心里偷偷想,小陆总在这一个月里好像变了许多,分明一个月前他还在纠结怎么跟小渔开口的问题,这会儿却格外坦诚。 金建非昂首挺胸,鞋跟蹭地的声音愈发响亮有节奏。 一如她的声音,自信又愉悦。 “既然你都问了,那我就直说了,我想要小渔的私人联系方式,他为我解围,还替我说话,我对他挺感兴趣的,不知道陆总肯不肯当中间人呢?” 陆宜铭:…… 她故意的。 …… 小渔的校园生活依旧忙碌,除了上课、作业、活动之外,他还要兼顾账号和直播。 虽然忙,但日子充实有乐子,他很喜欢——比以前当小狗天天在庄园里等陆宜铭回家跟自己玩还要有意思。 在陆宜铭出差的第二天,小渔收到了绿书官方运营给自己发的消息。 对方给他发了邀请函,说他作为此次冬日PK挑战赛的优胜主播,可以去参加绿书在湖城举办的跨年晚会暨年度创作者大会。 对此,小渔都没想到去问陆宜铭,直接应下,顺便还问说自己能不能带团队其他人一起参加。 运营对此倒是很宽容,说可以带五人以内的团队参加,只要领奖的时候是小渔本人上台就行。 小渔把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室友们,大家虽然惊喜于能参加这种盛大的活动,但也担心跟着小渔出场会不会丢他的人。 “账号是我们一起做起来的,直播是我们一起开起来的,有什么可丢人的?我们能成为优胜者,就说明我们的直播值得大家喜欢,受观众追捧,这都是我们应得的。” 小渔在宿舍里打鸡血,打得室友们都热血沸腾,嗷嗷叫着说自己还能再战三百年。 四个热血青年埋头猛刷了两套六级真题以后才缓下来,一对答案血立刻凉了。 晚上吃过饭,他们问小渔留不留在学校住宿——他为了直播和剪视频的事已经回萧楼区好几晚了,他们都怪想他的——结果小渔只是摇头,说自己想回陆家过夜。 室友们个个都好奇:“你不是说陆先生他出差了吗?” 小渔一边收拾书包,把下载好了剪辑课程视频的平板塞进去,一边回答:“就是因为陆先生不在,我才更该守好庄园,不是吗?” 室友们不太理解小渔的看家思路,但他们表示尊重。 与他们不同的是陆家的扈从们,王湛庄锦孙师傅他们一知道小渔回来了,都把他围在别墅客厅里嘘寒问暖。 得知小渔已跟陆宜铭和好,大家纷纷松了口气,笑着说小年轻就是这样,床头打架床位和,闹过了感情才能更好。 这话有点糙,一说完大家都感觉臊,只有小渔微微笑着,表示认同:“是呀是呀,我跟陆先生就是在床上调个头就能和好的。” 他嘿嘿笑,根本顾不上在意其他人怪异的眼神。 直到他进了陆宜铭的卧室准备歇觉,他才感觉到哪里好像不太对劲。 房间里有股浓郁的甜香,像花香,又不太一样,小渔鼻子很灵敏,很快就联想到了这股味道——像自己身上的味道。 他以前毕竟是小狗,属于自己的味道对他来说有莫大的安慰感,所以他很喜欢去蹭陆宜铭,就是希望能在对方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偶尔闻到陆宜铭手上残余着自己的气息,他也会感觉满足。 但房间里的甜香味太刻意了,小渔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一路往房间深处走,行至走道尽头,内侧灯光被他的脚步声唤醒。 在极其细微的亮灯声后,主灯亮起,照明整个房间。 卧室中央的那张大床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几十个灰色的、圆鼓鼓的、胖乎乎的小驴玩偶。 这些玩偶簇拥着床的三边,只有正中间的位置空着,显露出可供人睡觉的一块闲地。 小渔脑袋里轰的一声,浑身血液上涌,热度瞬间布满面颊。 他忽然意识到—— 在他离开陆家的这段时间里,陆宜铭或许也跟他一样,根本学不会适应。 所以才用了那样浓郁且近似自己味道的香味、才在床上铺满了代表自己的灰色大头怪。 小渔懵懵地想。 陆先生好像比自己想的,还要离不开自己。 作者有话说】 在跟小渔分开的这些日子里,陆总每天晚上都会抱着小驴自顾自说好半天的话,并在最后威胁道:“快给他托梦!让他来找我!” 第103章 真想见你 ◎无比、无比地想见小渔。◎ 小渔并没有告诉陆宜铭自己回庄园过夜的事,他想如果陆先生想知道,不管是问庄叔还是看监控还是看定位,应该都能知道。 他都没必要特地去说。 不出他所料,他刚洗完澡出来,小心翼翼地避开大头怪们,在他们的围拥下窝进被子里,一打开手机,就看到了陆宜铭的消息。 陆宜铭】:今天回庄园了? 小渔心道果然。 池渔】:[图片] 他拍了一张自拍过去,照片里他与那一堆灰色小驴聚在一起,团团围拢,相亲相爱。 也意味着他知道了陆宜铭晚上抱着玩偶睡的事。 陆宜铭那头好久都没有回复,但“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消息提醒暗示了他也没有离场。 小渔等了会儿,才收到陆宜铭的回答。 陆宜铭】:王姨没有收掉吗? “噗嗤”一声,小渔笑了起来。 他好像明白陆先生刚刚那一通是在做什么了。 是不好意思让自己知道他的辗转反侧吗? 池渔】:收掉了也不能代表有些事不存在吧? 这次陆宜铭倒是回得很快,而且是语音回复。 陆宜铭】:“嗯,确实不能,那些日子里面我确实很想你,甚至想得睡不着觉,所以找了你的大头怪陪我,别说,挺管用的。” 陆宜铭声音很低,有些空旷,似乎在公共场合,杂音里还有其他人声。 小渔没管那些场外信息,他只管问。 池渔】:你都这样想我了,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想到自己在那些日子里的纠结与难过,小渔还觉得喘不上气,甚至忍不住抱怨对方。 陆宜铭】:“我在等你找我。” 池渔】:“啊!那、那我万一不回来了怎么办?” 陆宜铭】:“如果你确实不准备回头了,我会用我自己的手段的。” 他还是那样自信,坚定自己不会输。 池渔】:“你怎么知道我是真的不回来了还是假不回来了,我走的时候可是做好了不回庄园的准备的!” 小渔有种被陆先生带着走的感觉,心里生出不服气,说话也生硬了几分,丝毫不像以前一样时刻谨记着不能和主人斗嘴的规矩。 没几秒后,陆宜铭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出来,与昏黄的暖光融为一体,温钝地挠着听者的心。 陆宜铭】:“可是小渔,你走到哪里都戴着项圈,你叫我怎么相信你走远了?” 小渔下意识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脖子,心里的躁动偃旗息鼓。 也是,就算是跟陆先生分隔两地的时候,他也依然没有放下过对自己的训诫之物。 对他来说,这就是他与陆宜铭之间的绑带,一面刻着自己的名字,一面刻着对方的,他们互相对峙,从不曾分离。 小渔无声地笑,只有鼻息加重,与床头渐暗的光线不谋而合。 小渔结束了这个话题,不再跟对方纠缠过去的事。 池渔】:“我听到你周围有杂音,是在外面吗?” 陆宜铭】:“嗯,在酒店健身房。” 小渔看看时间,有些讶异。 池渔】:这个点? 陆宜铭】:“没办法,有劲儿没处使,想回去,又没法回,想睡觉,又睡不着,你说还能怎么办呢,小渔?” 陆宜铭说话的尾音上扬,勾得小渔唇角就没垂落过。 池渔】:“还是陆先生厉害,知道靠健身来消耗体力。” 陆宜铭被小渔见缝插针的夸赞逗乐。 陆宜铭】:“行了,也不用硬夸,我知道自己的行为有点反常。” 陆宜铭】:“但喜欢一个人就是这么反常的,你说呢,小渔?” 陆宜铭单手握着手机,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这才发现正在跟小渔聊天的自己眉眼含笑,唇角久久不落,笑得满面春风。 如果这时候有人经过,大概也会讶异,怎么会有人大半夜不睡觉冲着健身房的镜子笑得一脸便宜相。 但就算有人来问,他也一定会大方表示——自己是在跟恋人聊天。 小渔发来了新消息,他连忙点开语音去听。 池渔】:“我好像没有什么反常的,因为我一直都很喜欢你,陆先生。” 陆宜铭心口一空,像蝴蝶从胸口破茧而出,一只两只直至无数,飞扬的粉翅扇动海啸,让他的心跳跟着潮生潮落变得震荡不定。 巨大的、莽撞的、豪横的浪潮阴影覆盖住他,让他被心动围困,动弹不得。 陆宜铭指尖蜷进掌心,没一会儿又松开,指尖充血泛红,像沁过爱人的心,染了对方的颜色。 染红的指尖抚上自己胸口,那种酣畅空灵的感觉叫他在此刻—— 无比、无比地想见小渔。 没过多久,小渔就收到了陆宜铭发来的新消息。 是一张照片,没露脸,但能看到握着手机的主人正对着镜子,宽松短袖的袖部、肩部被肌肉撑紧,腰部的布料却不在其位,被挪动到了胸口的位置,上下腹肌肉成了照片主角,块垒分明地昭示着主人的体魄。 为了能达到这样的展示效果,短袖的衣摆被主人叼住,虽然照片里的陆宜铭并没有展示正脸,但留下一点悬案倒是叫人更想探索。 小渔看着照片,呼吸逐渐加重。 随后,陆宜铭发来的语音消息自动播放。 陆宜铭】:“今天练腹,你帮我看看,效果怎么样?” 他声音有点哑,问句的末尾带着喘,居心不良。 年轻的小渔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他只晓得点开陆宜铭的照片,放大,对着腹肌看了又看,想给出点专业的点评,但只觉得自己浑身越来越热。 他打字过去。 池渔】:练得很好,陆先生 对方的要求追赶过来。 陆宜铭】:“语音告诉我,小渔。” 小渔把被子蒙过脑袋,无力地尖叫两声。 怎么陆先生这么会捉弄人?! 他不想在这种心思不定的时候给对方发语音过去,于是锁了手机,让自己冷静一下。 谁知道没过几秒,陆宜铭的语音电话就打了过来。 铃声急促,催着小渔去接。 他颤巍巍接起,刚“喂”了一声,就发现电话那头杂音淡了许多,应该是已经到了房间里。 两人不说话的时候,听筒里几乎无声。 直到颗粒般细碎的白噪音响起,电话那头传来陆宜铭沉静的声音。 克制、冷静、却像藏着准备裹挟一切的飓风。 “过零点了,小渔,今天是冬至。” “等着我回江城,我们一起吃你父母的饺子。” “啧,真想现在就见你。” “真想你。” 第104章 我想当人 ◎我想第一时间见到你,晚一秒都不行。◎ “真想你。” 小渔在这句话后停滞了呼吸,好几秒后才找回自己呼吸的节奏。 他张张嘴,平时能言善辩的嘴这时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他只知道听着陆宜铭表白的话语,缓缓地回“嗯”。 两人的电话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陆宜铭就嘱咐小渔早点睡觉,挂了语音。 小渔对着陆宜铭发来的机票信息看了又看,最终随机薅过一个灰色小驴,抱着沉沉睡了过去。 …… 次日小渔回了江城南边的池家。 他到的时间很早,池家二老还在忙碌冬至祭祖的事,小渔循着记忆敲响家门的时候,池妈妈边靠近边传来的声音十分不耐烦:“谁啊?” 小渔耐心回答:“是我,妈妈。” 靠近大门的脚步声变快了几分,门一打开,池妈妈那双含笑的眼眸就露了出来:“你这孩子,怎么提前到家了也不说一声!” 小渔歪歪脑袋,把手里的礼物先塞进了屋里。 “我没有提前到家呀,本来冬至我就该跟你们在一起的,我这算准时。” 池妈妈为他的话笑了笑,看到小渔手里的东西,又忍不住埋怨:“你这孩子,有钱就自己留着,买这么多礼品算什么……唉呀这么名贵,怎么还有奢侈品?妈妈平时上班也用不到这些呀。” 小渔眨眼:“这些不是我准备的,是陆先生。” 他早上从庄园开车出门的时候,被庄锦嘱咐带上这些,说是陆总早就备好的,就等着冬至的时候上门赠礼。 陆宜铭甚至还算到了出湖城出公差的事,说万一湖城那边耽搁太久无法及时回来的话,就拜托庄锦亲自去一趟池家,代表陆家见礼。 结果小渔前一晚回了庄园,正好就让他带上了。 小渔把最边角的一袋水果拿了出来,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这才是我买的。” 池妈妈手提着礼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上表情严肃:“你们两个和好了?” 小渔倒是很自在,进屋后关上大门,帮池妈妈拿东西进去。 “嗯,和好了。” “小渔,你要不再想想?好不容易才从陆家出来,这次又回头,那下回你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小渔用自己手背蹭了下池妈妈的手背:“放心吧妈妈,陆先生他没有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只要我想离开陆家,随时都可以出来的。” 池妈妈狐疑:“那你怎么不回家来住。” “认识陆先生之前我也不在家住呀……”小渔小声反驳。 “而且这里距离学校好远,开车都要一个小时。” 他眼见池妈妈脸色变差,连忙改口:“我会常回来的,妈妈!我保证!只要我有空!” 小渔正急着跟池妈妈保证呢,池朝阳听到外头的声音,以为自己老婆跟别人起了争执,举着铁勺就冲出来想要维护家人,结果刚从厨房出来,就看见自己儿子跟老婆手挨手贴着。 “小渔?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吃过早饭没有?唉呀早知道给你留点了……” 再次见到池爸爸,小渔已经没了之前两次的窘迫,自己似乎真把池家二老看作自己的父母,就算记忆里还有些不愉快的片段,小渔也不在乎,他只想珍惜自己重生后的家人。 ——过去十几年他的家人都只有陆宜铭一个,如今多了父母亲朋,他愈发觉得自己是只幸运小狗,可以跟人一样相伴家人到老。 小渔笑着跟池朝阳打过招呼,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客厅茶几上,随后询问每样东西应该放在哪里,一边忙一边让二人多歇会儿,说自己什么都会做。 池爸爸和池妈妈互看一眼,交换意见。 很快他们就拦住小渔:“小渔,东西别急着拿进来,过来坐,跟我们聊聊,陆宜铭他既然准备了礼物,为什么不亲自上门来送?” 让小渔一个人回来,感觉陆家更没礼貌了! 池妈妈发问后,池爸爸连忙跟着点头,这陆家的小子欺人太甚! 小渔在他们面前坐了下来,随手抓了颗葡萄,也没洗,拿纸巾擦擦就塞进了嘴里。 原来葡萄是这个味儿! 他并没有太把父母的责问当回事:“陆先生他出差了,要晚上才能回来,去的湖城……” 湖城。 这种出名的二线城市里头有哪些企业,池爸爸池妈妈当然清楚,丰勉的绿书在湖城他们也知道。 池家二老突然没话说了,那毕竟是绿书,他们家厂子想在里头投个广告还得花老大一笔钱的地方。 总觉得跟绿书这样体量的项目相比,过不过这冬至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 池妈妈叹口气:“你可要想好啊小渔,陆宜铭他家业务这么广,产业这么多,你将来跟他在一起,他陪你的时间恐怕不会像普通人那么多。” 池爸爸也跟着点头。 “可是我也很忙呀,爸爸妈妈。”小渔又摘了两颗葡萄下来,擦过之后递给自己父母,但二老摇头没要,他就全塞进了嘴里,面颊鼓鼓的,像仓鼠,他语速不快,但说出的话很是笃定。 “我知道陆先生不会总是陪我,就像我也有自己的学习和工作,不能总是陪他一样。” “如果他真是强势的人,我没法去上学,也没法开直播,我会成为一只真正的小狗,被他豢养在陆家,每天只晓得等他回来陪我,或是被他带在身边……可他没有这么做,他允许我不时时刻刻陪着他,我也允许他不能时时刻刻陪着我。” 小渔揉揉脸,感觉牙根被葡萄冻到了,有些凉,说出的话却温热。 “我不想当小狗,我想当人,所以我也要接受人类的规则。”他说着,眼珠子转了一下,觉得自己说的话对身为人的父母来说可能有点抽象,连忙说起其他的。 “唉呀,快告诉我吧爸爸妈妈,这个茶饼要放哪里呀?” …… 江城的冬至习俗很多,要祭祖,要团圆,也要吃饺子。 池家没有多余的亲戚,就算有也因为现实原因早不来往了,池妈妈在池家如此强势、池朝阳早年急着送池渔出国,都是因为家里的这些矛盾,他们只有蛮横了,才能保护好池渔。 只可惜原主并没有在离开世界之前意识到父母的用心,祭祖的时候小渔就想,还好替换池渔的人是自己,他就算没有那么出色,但他本能地擅长调和人际关系。 有他在,也能替原主让池爸爸池妈妈更开心些。 他在心里想着这些,就听池爸爸两手合十,对着祖宗念叨:“爸、妈、爷、奶、祖宗保佑,让小渔身体健康,万事顺利,直播事业红红火火,孩子现在可是大网红了,多亏祖宗……” 小渔听得脸热:“这也需要跟祖宗说吗?” 池妈妈在一旁拉着他一起拜:“要的要的,你直播做得这么好,当然得跟祖宗说一声,让大人们一起高兴。” 小渔连忙点头:“那爷、奶、太爷、太奶、祖宗保佑,让爸爸妈妈身体健康,万事顺利,爸爸厂子一切都好,妈妈升职加薪,但也不要太累,爸爸妈妈都很努力,拜托让他们心想事成!” 池家二老笑着看他许愿,等他说完,池妈妈补充了一句:“还有陆宜铭,把他也捎上。” 小渔犬牙抵着下唇,耳根泛红:“陆先生也能说吗?” “当然,你都带他回家了,怎么,没把他当一家人,只当个蹭饭的朋友?” 小渔摇头,发丝一晃一晃。 池爸爸蹭到自己老婆身边,揽着她道:“便宜他小子了,能蹭上我们祖宗这么好的庇佑。” 池妈妈拿手肘怼他:“礼貌点,那是儿子对象。” “我可没答应,儿子才二十,谈什么恋爱!正是读书的时候!” “……” …… 三人祭完祖从公墓回来,刚靠近单元楼就看见有个黑影在门口站着,身形挺拔,颇为出挑,两臂垂落,手上挂满礼品,却舍不得放到地上。 小渔隔着老远就认出了这人,忍不住惊呼:“陆先生!” 那人转身看过来,眼眸里的笑意比唇角的更为明显,什么都还没说,一团白雾先被吐出,笑时气息比寻常说话还要浓重。 陆宜铭与池渔对视几眼,光靠眼神就表达完了相见的情绪。 随后,他的视线定定落在后方赶来的池父池母身上。 他微微弯腰,行了个礼:“伯父伯母好,许久不见,今日登门叨扰,还望见谅。” 池妈妈站得更前一些,她看到对方手上大包小包的,忍不住问:“陆、小陆啊,上门就上门,我们全家都欢迎的,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小渔不是带过了吗?” 陆宜铭笑着回应:“礼多不怪,我本该跟小渔一同来见两位,但公务缠身,无法早点抵达,这些湖城特产是我在当地看到觉得适合二位才带上的,聊表歉意,原谅我的失礼。” 这一下池父池母都没了话头,他们互换了个眼神,去开单元门迎人进来,顺便还吩咐小渔帮人拿东西。 小渔一看家里人都没拦着陆宜铭进门,喜气洋洋地从人手里接过一半礼品。 指尖相触,他被陆宜铭的手冰了下。 小渔转头去看,才发现对方眼睛鼻子嘴唇都被冻得通红,尤其唇色,冻久了后都泛着紫。 他与人并行进单元门,凑过去时手臂贴近,压着声音问:“陆先生,你等了很久吗?” 陆宜铭嘴唇抿起,笑意很明显:“不久,也就半个小时。” “怎么不发消息?” “半小时前你说已经从公墓回来了,我想总能等到你,就没想着催。” 小渔早在回家前就给陆宜铭发过定位,他能找到单元门,却没想到自己这非业主身份根本进不去,更倒霉的是,等了半小时也不见楼里有其他人出入,他都没法浑水摸鱼进去。 忽然,他感觉自己已经无知觉的手被一阵温热裹住——小渔拿自己的空余的手握住他空余的手,塞进了羽绒服口袋里。 小渔轻声说着话,言语里还有抱怨:“真是的,陆先生的时间不是很宝贵吗?你还那么看重自己身体健康,怎么不进车里等,或者找保安亭躲躲也行呀,日头都没了,怎么可能不冷……” 陆宜铭静静听着小渔抱怨完,随后动了动自己被小渔包裹的指尖,在人掌心划了下。 “我怕失礼,这毕竟是我第一次上门,而且……”在进电梯前,陆宜铭快速靠近小渔耳朵,语速飞快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 “我想第一时间见到你,晚一秒都不行。” 作者有话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陆总和小渔都在学着变成真正的“人”。 第105章 是我做的 ◎你会嫌我手段太过吗,小渔?◎ 一回到池家,池爸爸就搬出了他用一早买来的菜与肉剁好的馅,出发去祭祖前就揉好的面团也已醒好,其他包饺子要用到的面粉、擀面杖、清水、容器也都备好,一一放在餐桌上。 小渔刚进门就把礼品放下,忙不迭地给陆宜铭倒热水,看人手指通红的样子,又忍不住抓过来,放在掌心搓了搓。 池朝阳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咳嗽一声,给老婆使了个眼色。 池妈妈把面团取出来揉了几下,不想搭理他。 “老婆!”池爸爸轻唤一声。 池妈妈翻了个白眼,有些无奈地转身,同陆宜铭说话:“小陆啊,我们家有个规矩,不干活儿的人不让吃饭,你既然进来了,那就来擀饺子皮,或是来包饺子,你看你要做哪样?” 池朝阳顿时瞪大了双眼,他只是想让老婆阻止一下儿子跟他对象的亲密行为,没真想让那位陆家家主做家务啊! 别说陆家家主本人不愿意纡尊降贵来做这些,他还心疼自己调好的馅跟揉好的皮被对方糟蹋呢! 谁知陆宜铭听了以后,还真探头看了一眼餐桌上的食材,好奇询问:“我没有包饺子的经验,请问哪一项更适合新手?” 池朝阳:?! 不是这位爷怎么还真来体恤民情啊? 小渔听完他的问话后。 “嗯”了一下后道:“擀皮吧,陆先生你手稳,擀出来的饺子皮应该能匀称。” 池朝阳:?! 不是他儿子怎么还真给人分配工作啊? “哦这样,行的,那我先尝试一下擀皮这项工作,如果实在无法胜任再尝试包饺子。”他说着,反过来握住小渔的手。 “去洗手?” 两人高高兴兴地一起进厨房去洗手,留下池爸爸一个人在原地发懵。 但很快他的懵就被池妈妈的呼声打断:“愣着干嘛,快再去找根擀面杖来,一会儿你俩擀皮,我跟小渔包饺子,谁都不准偷懒!” 池朝阳:…… 不是他老婆怎么接受如此良好? …… 陆宜铭之前从来都没有包过饺子,据他所说,家里看重效率,如果不出意外,他这辈子都不需要做饭,像包饺子这种事当然也轮不到他做。 他说着,又擀好一张皮,圆润、均匀、平滑,比隔壁池爸爸做得更快更好。 池爸爸眼瞧着陆宜铭把自己擀的饺子皮递给小渔,忍不住弹了下手里的酒瓶子。 “叮”的一声,表达了弹瓶人愤懑的思想感情。 但零人在乎池爸爸的不满,就连池妈妈也显然更在意陆宜铭家里的事:“那你们一家子聚在一起的时候都做什么?品茶?赏花?骑马?” 陆宜铭了几下手里的剂子,等团成形后放到擀面杖底下,一边发力一边说话,丝毫不受影响:“我和我父母很少聚在一起,偶尔有三人同行也是在家族宴会之类正式的场合。” 好好的氛围突然静默了一下,就连池爸爸也伸展开了眉头。 都说陆家的新家主冷血无情,原来症结在这里。 池朝阳毕竟是生意人,见不得场面冷下来,张张嘴想找个轻松的话题盖过去,谁知道池妈妈先开了口。 “一家人哪有不见面的道理,这样,你以后跟着小渔,多回来几趟,也不回回叫你做家务,你伯父能干,手艺又好,你要是能学就学点快手菜,将来你跟小渔有特殊情况也能自己做饭不是?” 池朝阳:!!! 他老婆怎么还使唤上人家了?! 下一秒,陆宜铭抿唇点了点头:“好的,伯母,我会督促小渔常回家看看、也会照顾好我们两个的胃的。” 池妈妈满意地冲人点点头,能听出自己的言外之意,陆家这小子不愧是当大老板的人。 池朝阳低头擀皮,觉得陆家这小子处处圆滑体面,擀皮还比自己快,他心里不爽,抡酒瓶子的力气都大了。 “爸爸。”突然,小渔的手越过中间的陆宜铭伸了过来,掌心摊开,中间还残余着一点面粉。 “你这张饺子皮给我吧,你的皮厚实,我手笨,用陆先生的薄皮总开口。” 池朝阳看着儿子那真诚的目光,唇角一压,说了个“好”。 还是儿子懂事,知道老父亲的不容易! …… 四个人包饺子速度很快,完成后由池爸爸进厨房下厨,其余人收拾餐桌,没多久,池家的冬至家宴就开始了。 池家没有那么多规矩,吃饭的时候开着客厅的电视,声音调大,不耽误他们越过餐厅与客厅间的阻隔看电视剧。 他们不光看电视,还带讨论剧情的,池爸爸池妈妈一人一句,说这个角色不好,那个角色有病,偶尔还问问两个孩子的看法。 小渔相对来说话多些,能接上父母的话茬,陆宜铭话少,若非二老主动问他,他不会主动开口。 就在电视上放到主角身无分文需要靠借钱度日的时候,池爸爸突然压着声音,凝重地叹了一声:“说起来,小渔,你宋伯伯家前两天好像碰到了困难,生意做不下去,到处问人借钱呢。” 小渔筷尖一下戳进饺子肚里,却没多问,视线投向坐在他身边的陆宜铭。 后者回望过来,眉眼沉静温雅。 池妈妈捕捉到关键词,看向池朝阳:“也问你借了?他家缺多少呀?要是不够我取些存款出来。” 毕竟是多年故交,宋家发迹前跟池家是一同经商的小生意人,却没想到短短二十年间,宋家能做到今天这么大的规模。如今宋家碰到困难,池妈妈下意识就想帮助老朋友。 但池爸爸只是摇头:“这两天又说没事,不借了。” 池妈妈嘀咕:“怎么一下困难一下又没事的,被下降头啦?” 小渔把筷尖的饺子塞进自己嘴里,一口没咬住,汁水洒出来,弄脏了他的衣襟。 陆宜铭连忙取过两张纸巾为他擦拭,池妈妈也在一旁干着急:“哎哟你这孩子……” 小渔低头拿指尖蹭蹭自己的衣襟,饺子汤汁里夹着醋,放着不管的话味儿有点大,他还是起了身,说去洗手间擦一下。 …… 洗手间的水龙头放出的水并不猛烈,小渔打湿纸巾,擦拭自己沾上汤汁的衣襟。 突然木门响起轻轻的吱呀声,小渔扭头看去,才发现陆宜铭也过来了。 陆宜铭指指自己袖口,显示自己也被饺子汤汁浇了个正着。 小渔往洗手台边缘站了站,给对方让出一个身位。 很快,陆宜铭替过小渔,拿着纸巾为他擦着衣襟上的污渍。 他呼吸很轻,却还是有些风吹过的凉意给到了小渔的锁骨。 两人之间安静了会儿,陆宜铭才轻轻开口道。 “宋家的事,是我做的。” 小渔“哦”了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解释:“我不是因为宋家的事弄脏衣服的。” 陆宜铭手一顿,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垂落眼睑,手指抵着小渔的衣襟继续擦拭:“我知道,我不至于怀疑这个。” “那陆先生也没必要跟我说这些吧?” “本来是不想说的,但这件事起因结果都跟你有关,我想还是得知会你一声,免得将来有误会。”他已经尝过跟小渔之间有误会的苦头了,不想再来一次。 “是我封锁了宋氏几乎全线的生意,又以宋归笙不准再打你的主意为条件放过了他们。我同他们说得很清楚,正经生意我会做,下三滥的手段我也不是不会用,惹急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生意上的事,就堂堂正正在生意场上争,感情上的事,就正大光明在你面前分辨,宋归笙做错的,就是用生意的事,伤害了你的感情。” 陆宜铭说完这句,停顿了几秒后,才抬起头,对上小渔的双眼。 “如你所见,我是个实打实的商人。我做这些,算是干涉了你的交际,你会嫌我手段太过吗,小渔?” 作者有话说】 小渔: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听不懂,想亲嘴。 第106章 向你提亲 ◎好,那我该打。◎ 小渔靠近陆宜铭,用自己鼻尖碰了碰对方鼻尖。 气息交织在一起,热乎乎的。 “陆先生,我没奢望过你是全无瑕疵的人,虽然对我来说,你什么都是好的。”小渔用气音说话,温钝的声音在狭小的洗手间里足够醒耳。 “你答应过我不干涉我的社交,但我也答应过只属于你,如果真有人想要伤害我,那你这么做就不算干涉,你是在保护我,是吗?” 陆宜铭被他的话弄得乱了思绪,小渔说得好像没错? 小渔垂眸看着陆宜铭的嘴唇,红红的,馋人。 他凑过去咬了一口,对方僵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做出反扑。 小渔的手腕很快就被抓住,有点凉,应该是陆宜铭碰水的手没干的缘故。 他作乱后又一次没能逃掉,两手被对方带着,环住了陆宜铭的腰。 随后他感觉自己后背又被人施压按着,陆宜铭越来越强势的吻却在逼着他往后退。 进退两难的时候,小渔发出细微的呜声,想要求饶,却听陆宜铭含糊的声音在唇边低低警告自己:“小渔,轻声,你父母还在外面。” …… 没多久,陆宜铭和小渔都重新坐回了餐桌。 两人的表情都没什么异样,只有嘴唇泛红,不知道是因为家里暖气太足还是什么。 池妈妈离陆宜铭近些,她一眼就看到了他嘴唇上的破皮,忍不住问:“唉呀,小陆你嘴怎么裂了?家里这么干吗?” 陆宜铭用指腹捻了下还有些疼的部位,温和地笑:“不是家里的问题,是前几天在湖城干裂了,一直没好,刚刚吃东西可能太用力,又裂开了。” “咳咳咳……”小渔不合时宜地咳嗽了两声。 陆宜铭瞥他一眼,随即手不停歇地倒过一杯水,塞进他手里。 左手抚上他的后背,顺着背肌轻轻拍。 一边拍,尾指一边在他后背划动,做小小的惩罚。 池妈妈嗯嗯两声,很快又热切说道:“我有款润唇膏,便宜好用,冬天嘴不干,回购好几年了,我冬天一直用这款,一会儿我看看给你一支,今年双十一我囤不少……小渔以前还在家的时候也用这款。” 陆宜铭捏着小渔后背蝴蝶骨的手停了下来,看向池妈妈,眼神温热,带着点不太适应的茫然——他很少在长辈那里得到这样细致的关怀。 “好的,谢谢伯母。” …… 几人吃完饭,分摊着收拾完餐厅和厨房后,一起窝在沙发上看没看完的电视剧。 期间池妈妈唤了小渔出去,他们顶着阳台风小声说话。 “家里只收拾了你的房间,客房里什么都没有,能拿出来的被褥都是陈年的,今晚要不这样,让小陆睡你屋,你睡我们的屋,我和你爸睡客房。” “爸爸妈妈睡客房吗?那怎么行!” 池妈妈看他一着急就晶亮的眼眸,忍不住拍了拍儿子的头。 “让你睡客房?那我跟你爸怎么舍得?让小陆睡客房……那也不是待客之道。” 小渔乖顺地任凭妈妈拍头,沉思后道:“陆先生可以和我睡一个屋。” 池妈妈缩回了手,面露讶异:“你们毕竟还没结婚。” “可我在庄园都是跟陆先生睡一张床的呀。” 池妈妈表情破碎:“一直都……?” 小渔笃定点头:“一直都是!” 不过九点,池家客厅灯就昏了,只剩过道壁灯,幽幽指明道路。 陆宜铭没想留在池家过夜,但见小渔已经从客房里抱出了客人用的浴巾浴袍,他知道自己不好再提告辞的事。 他想起小渔说冬至就是一家团聚的日子,在这样冷的天气里,能和小渔聚在一起……他确实也舍不得离开。 小渔站在自己房间门口冲陆宜铭招手:“陆先生,来洗澡,准备睡觉了。” 陆宜铭挑眉:“在你房间?” 他也不客气,真的走到小渔房门口,手很自然地搭上他的腰:“一起吗?” 小渔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后摇头:“不行,我房间的浴缸太小了,坐不下两个人。” 陆宜铭看着小渔那老实的神色,忍不住拿指腹捻了他的眉心,嘴上得寸进尺:“也不一定都要坐进去,我可以看着你洗。” 小渔抿起嘴,随后又松开,又抿起,最后叹口气:“不许欺负人!” “好,那我该打。”陆宜铭垂下头,额头靠在小渔肩头。 “打吧,想打哪儿打哪儿。” 但小渔只是轻轻推了下陆宜铭的手:“才不,好人不动手,而且我舍不得。” 陆宜铭:…… 他忍无可忍地揽着小渔的腰,将人推进卧室里。 随后门板合上,低低的呜声被挡在门后。 …… 陆宜铭被告知晚上能跟小渔同床睡,面上虽然不显,心里松气——这至少能说明,池父池母并不抗拒他接近小渔。 他为此特地在庄园群里发了消息,说自己今日上门见池渔父母,晚上不回庄园。 说得过于庄重,措辞也十分正式,说得跟上门提亲一样。 群里的扈从们只回答了“好的” “收到”,但群外,他们纷纷涌向小渔所在的聊天群,问他两人进展。 小渔已经洗完澡在床上躺着了,手机消息弹得太快,一愣神的工夫,聊天群里就被新消息堆满。 他几下看完大意,偏过耳朵,去听浴室里的水声。 没错,陆先生确实正在洗澡。 是刚刚趁自己去洗澡的时候发的消息吗? 小渔在群里回复了众人的问题。 池渔】:没提亲,只是跟我爸爸妈妈一起吃了顿饭 王湛】:顺便还见礼了,江城的规矩就是婚前先见礼一次,相看满意之后再下聘提亲的 王阿姨随即发了个“我懂”的表情。 其余人立刻跟上,孙师傅说难怪陆总最近吩咐今年春节要多备点喜庆的花,司机说难怪陆总最近吩咐要好好保养那几台老爷车,就连庄锦也来凑热闹,说难怪少爷最近吩咐今年庄园清扫得更用心,看来是好事将近。 小渔被他们说得脸一红,心道他跟陆先生才和好呢,哪有这么快。 池渔】:没有的事!不要乱猜啊啊啊! 就在他在群里极力反驳时,浴室的推拉门发出滚轮老旧的声响。 “嘭”一声,门被推到底,小渔的心猿意马也被卡在这里。 他仰起头,看陆宜铭从浴室里走出来,穿着偏小的、露出整条小腿的浴袍,领口也松松垮垮,胸肌中缝十分明显,他一边拿毛巾擦着头发,一边问小渔“吹风在哪里”。 小渔的眼直勾勾盯着陆宜铭胸口瞧,机械地举起手中的吹风机:“在我这里。” 陆宜铭几步就到他身前,转身在床边绒毯坐下,后背贴着床边,自下而上仰起头:“可以帮我吗,小渔?” 小渔当然不会推辞帮陆宜铭吹头发。 呼呼的风声里,他的手指窜进陆宜铭发间,洗发水的香味飘过来,跟他自己的融为一体。 是新的味道,属于池家的甜苦又厚重的味道,飘飘摇摇的,却能让人心安定。 仿佛他带着陆先生,找到了新的家,沾染上了这个家独有的气息,从此以后他们两人都有了归宿。 陆宜铭头发不长,吹风并没有持续多久。 风声一停,陆宜铭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刚刚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他一边说,一边转头去看小渔,这会儿倒是没脸红了,十分正常。 陆宜铭起身,帮小渔收起手里的吹风机,又按照对方无声的指示,把东西塞进床头的小柜子里。 做完这些,他依旧没从地上起来,就那么低坐着,像小渔从前在床头仰头看他一般,仰着脑袋看小渔。 他眉眼含笑,没一点不耐烦,似乎可以这样等小渔的答案等到地老天荒。 而垂着脑袋与他对视的小渔,脸又一点一点红了起来。 “没什么,只是听到了一些谣言,说你在准备提亲的事。” 他捻起耳后的一撮头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感到忐忑。 “真是传得离谱……” “不是谣言。” 陆宜铭的手搭在小渔盘坐的腿上,却没用力。 两人之间有了联结后,陆宜铭的话仿佛也变得坚定起来。 他在小渔惊诧的目光里,把字咬得清清楚楚。 “我就是在准备提亲,向你父母,也向你。” 作者有话说】 好像一直没正式提过,背景设定同性可婚,男22,女20,小渔暂时是结不了的(邪恶坏笑) 第107章 要进行吗 ◎我不做刻舟求剑的事,我知道自己爱的是谁。◎ “既然你问了,那我肯定得告诉你实话,但如果可以的话。”陆宜铭的手往上攀,勾住小渔衣领,把人扯得微微曲身。 “我希望你不要记得这件事。” 他压低声音,用着商量的语气:“我还没求婚,怕没了惊喜。” 小渔表情变得惊惶:“啊?我?” “这么惊讶做什么,那天不是答应要做我的伴侣吗?”陆宜铭手指用力,收紧小渔的衣襟。 “你没想好要反悔也是人之常情,但至少别这么快就反悔,让我再多做几天美梦。” 小渔下意识觉得陆宜铭在开玩笑,毕竟他的陆先生总喜欢捉弄人,也喜欢以退为进。 但他这次没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丝玩笑的痕迹,反倒是随着他沉默的时间越久,那张脸上的镇定越来越松动。 “我没反悔,陆先生。”小渔两手握住陆宜铭的手,两人触碰到的瞬间,他感觉陆宜铭就松了劲儿。 “我、我只是没想到这是真的,还这么近。” “你以前没想过吗?”陆宜铭想到小渔开学前得知两人不结婚哭得那么伤心,原来不是奔着结婚去的? 小渔摇头摇得坚决:“我以前是你的小狗呀,小狗怎么会想要……成为主人的伴侣呢。” 那也太有失狗德了! 陆宜铭神色复杂,但他只是笑着,声音有点哑:“我倒是一直在想,从得知你变成人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想把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小渔听到他的话,眉头又蹙起来。 跟陆宜铭和好以来,他一直都试图回归到跟对方分开前的状态。 但自从陆宜铭把“伴侣”的身份压到他头上后,他就觉得自己好像无法再像以前一样看待对方了。 尤其是当陆宜铭开始无限制地在自己面前展现出恋爱状态的时候。 小渔没有躲开,他很喜欢陆宜铭对自己示好,但小渔知道自己心里不安稳。 他垂着头,深呼吸一口后,才缓缓开口。 “陆先生,我们这学期学习物理,一个物体静止不动,但引入时间维度后,它也在做绝对运动……变化是绝对的,陆先生,你确定你想要的伴侣是我吗?我现在是人,不是你当初的小狗了。” 他紧紧盯着陆宜铭,心跳声震天动地。 这段时间他想得明白,自己对陆宜铭的感情跟当初小狗对主人的感情绝对不一样,那种私占的、刻薄的爱意并不符合好小狗的标准,但他知道这是作为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绝对忠诚的爱。 好比他脖子上那滚烫的项圈,只容得下两个人的名字,决不允许其余人觊觎。 但陆先生对他呢?也是这样吗?还是只凭借着过去对小狗的温情,才想要让作为人的自己陪伴在他身边呢? 小渔知道自己这样问可能会失望,但他需要一个答案。 他不想要偷来的、借镜子反射而来的爱,哪怕偷的对象是曾经的自己。 陆宜铭在小渔灼灼的目光中变得严肃。 他垂落唇角,眼神端方,好似做年终总结,冷静得不像话。 他说:“我不做刻舟求剑的事,我知道自己爱的是谁。小渔。” 小渔听见自己的心“咚”的一声,回了正确的位置。 风暴中的蝴蝶,被一只手用力握住,生硬得扯进安全区域,免了颠沛流离。 他看见陆宜铭的手攀援上来,捧住他温热的面颊。 随后是湿润的嘴唇,贴上了他的嘴唇。 最后他仰面躺在床上,陆宜铭细密的亲吻停在他湿润的眼角。 “你以前不爱哭的,也不会问这样显而易见的问题。” “是我让你不安了,是吗?” “抱歉,小渔,抱歉……” 陆宜铭的吻比他道歉的声音更温柔,像对待珍宝,碰一碰都怕碎了。 小渔比他更坦荡,回吻得又凶又用力。 “我不需要道歉,陆先生。” 他含糊的声音漾在彼此耳边。 “我要你爱我。” …… 十分钟后,陆宜铭看着端坐在床头用手机剪视频的小渔,发出了这十分钟里不知道第几声询问:“小渔,你确定要在这种时候剪视频吗?” 他摸摸嘴唇,破皮的地方还有些疼痒,但跟能亲到小渔相比,这点疼也算不上什么。 但小渔盯着手机的目光认真执着,手在屏幕上不停操作,丝毫没有要偃旗息鼓的意思。 “是的,陆先生,过几天我要去湖城参加绿书的晚会,我需要剪几条日常视频保持更新,你可以先睡觉。” 小渔说完,从床头拿过两个小盒子,递给陆宜铭:“睡前涂唇膏,妈妈让我给你的。” 他没细看,给完盒子就接着摆弄手机了。 陆宜铭心头一动,心尖蒙着一层薄雾,跟嘴唇上的伤口一样,一点疼,更多的是痒。 今天在小渔家,他与池父池母的聊天时间加起来抵得过以前跟自己父母一周,哪怕是相对来说沉默寡言的池父,也总是愿意参与到聊天话题中来。 他习惯了自己家与越家那种公事公办的聊天氛围,从没想到原来父母与子女之间也能像好友一般聊这么多。 陆宜铭手捻着纸盒包装,觉得自己是借了小渔的光,居然真的拥有了“家人”。 但他只捻了一下,等目光跟上手中的包装后,就立刻发现了异样。 这两个纸盒里,只有一个是装了唇膏的,而另一个方形扁平的盒子…… 陆宜铭感觉自己的伤口又疼了下。 “小渔……”他哑着声音,不得不在这种时候打断忙碌的恋人。 “这是?” “嗯?”小渔侧了下脸,分给他递来的手一点注意力,一字字辨别着纸盒上的产品名称。 “天、然、胶、乳、橡、胶、避……唔!” 他的嘴被陆宜铭的手快速捂住。 纸盒落在被子上,陆宜铭耳根发烫,看着小渔不解的眼神咬牙切齿道:“你还真准备念完?” 小渔无辜眨眼,眼角下垂,让人不忍心多闷他的嘴。 等嘴终于被解放,他才接着说:“这个有什么用?” 陆宜铭跟小渔靠在一起,感觉身体越来越热:“我记得舒文说过,学校里应该有生-理卫生课。” 小渔努力回忆:“没印象,池渔好像对这方面不感兴趣……” 纯爱战士池渔,没给人类新手小渔留一丁点生-理常识。 陆宜铭只好咬牙给小渔做了科普,说到两个男性如何交-媾时,脸愈发滚烫。 奇怪,明明自己当年的生理老师上课时能那么严肃,自己也能像听别人的故事一样毫无芥蒂地把知识输入进大脑里。 但给小渔讲这些的时候,他就会忍不住想到自己与小渔纠葛在一起的样子…… 礼崩乐坏! 只是他脸都快红成熟虾了,小渔还是一副懵懂的样子。 那张点缀着葡萄般水亮双眸的脸显出认真,小渔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完再用自己的话复述一遍知识点——这是他自己的学习方式。 “所以,有了这个,我们就可以安全地进行-性-交了是吗?” 陆宜铭:…… 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复杂的“嗯”。 “这样啊……”小渔点点头,把脸偏回去,保存好剪辑软件里的工程文件,随后关上手机,放到床头,再次偏过脸来,认真看着陆宜铭。 “那我们要进行吗?” 陆宜铭身子后移了两寸:“什么?” “性-交。”小渔发出清晰的咬字,没给对方任何产生歧义的机会。 “要做吗,陆先生?” 作者有话说】 陆宜铭:啊?今天就show time了吗?这么突然? …… 我不做刻舟求剑的事,我只爱眼前拥有生动灵魂的你。 第108章 毫无准备 ◎我会作为丰勉代表出席。◎ 陆宜铭想过最出格的事,就是和小渔互相慰藉。 至于更进一步的事……他不敢想。 每次想到他都会产生一种强烈的负罪感,仿佛自己亵渎了干净透彻的小渔。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第一次邀请,会是小渔发出的。 他抬起手,挡住了那双过于直白的眼睛。 “不剪视频了?” “要做别的事的话,我可以不剪。” “不困吗?已经到该睡的点了。” “不困,我昨晚睡得很好——跟大头怪们一起睡的,很安稳。” “那你……” “陆先生,你在紧张吗?”小渔打断了陆宜铭的顾左右而言他,却安分地任凭对方挡住自己双眼。 “你脸很红,是不想跟我做吗?” 饶是陆宜铭习惯了小渔的说话方式,他也在这个话题上没半点优势。 他只是比小渔多做了几年人,却没比对方多做过一次爱。 因为毫无准备,所以更显得心虚。 “下回吧。”他低低的声音像在叹气。 “这里是你父母家,我无法预估场面,万一给你父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恐怕会给他们留下坏印象,而且小渔……我们需要更多准备,这还不够安全。” 陆宜铭的手也随着话音放了下来,那双未曾改变的明亮眼眸再次显现在他面前。 小渔靠过来,舔了下他唇角:“可这个不是妈妈给的吗……不过好,我听你的,陆先生。” 陆宜铭垂眸,藏起自己被暗暗点起的欲-望,回了小渔一个面颊吻:“剪视频吧,我等你一起睡。” …… 次日陆宜铭和小渔就离开了池家,顶着池妈妈好奇的目光,他们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 生活回到正轨,两个人也愈发习惯了以情侣的身份跟彼此相处。 池妈妈送的小礼物被陆宜铭藏了起来,因为年底忙,短时间内也没人再提过这事。 十二月末的时候,小渔在陆家收拾起了自己的行李。 陆宜铭刚回到庄园就见他收拾得热火朝天的,于是靠在衣帽间门口问:“不是三天后才启程吗?这么早就准备起来了?” 小渔背对着他挑衣服,回答倒是很认真:“早准备,早安心。” 陆宜铭挑眉,他发现了,小渔虽然活泼,但秩序感很强,跟当小狗的时候一样。 他不觉得无趣,他只觉得可爱。 “小渔,你要不要跟我坐一趟飞机?”陆宜铭询问道。 小渔终于转过身来,舍得给他一个眼神:“陆先生也去湖城?” 他点头:“我会作为丰勉代表出席。” 他也发现小渔好像对自己投资了绿书的事一无所知,想也是,如果小渔早知道自己在绿书公司里有话语权,就不会用那么笨的方式起号和直播了。 不过也说不准,小渔向来避嫌,说不定还不爱跟自己搭关系。 小渔表情亮了:“那我们可以参加同一场晚会了?” 陆宜铭唇角含笑:“是的。” “我领奖的时候陆先生也能看到?” “当然。” “那太好了!”小渔看起来很兴奋,他在原地踱了两个轮回,随后走到陆宜铭面前,抬手勾住对方的脖子。 “你能看见我风风光光的样子,那真是太好了!” 陆宜铭顺势揽住他的腰,掌心里那截腰好握得不得了。 “就算绿书不邀请我,我也会想办法混进去的。”他碰碰小渔的额头。 “我不会错过你的人生。” 小渔嘿嘿傻笑了几下,随后才道:“但我不能跟你坐一趟飞机,我的机票早就定好了,跟室友们一起的,我不能违约。” 陆宜铭:…… 他停顿了下才道:“那跟我住同一个酒店吗?” 小渔摇头:“也不行,酒店是官方给定的星级标间,我们都安排好谁和谁一间了。” 陆宜铭:……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陆宜铭吓唬人似的沉下脸:“总得给我留个项目吧,小渔?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去湖城。” 小渔想了想:“奖杯!我送你奖杯!我会跟他们商量拿回奖杯,到时候就送给你,好不好?” 陆宜铭:…… 还不如不问,谁要那奖杯。 …… 小渔和他的室友们在大会前一天抵达了湖城。 他与贺藏锋被安排住一个房间,下午刚到酒店办完入住,进入房间,小渔取湿巾为自己擦完双手,随后取出灰色大头怪,先放在床头。 接着,小渔打开自己硕大的行李箱,取出一次性床单被套,开始为自己更换日用品。 一进房间就瘫倒在自己床上的贺藏锋看着他的动作,连连惊叹:“看不出来啊小渔,你居然准备了这么多?” 明明小渔在宿舍里生活的时候并不讲究这些。 小渔一边套被子一边回他:“是陆先生准备的。” 贺藏锋点头表示理解,那陆先生确实一副有洁癖的样子,但很快他就转移了话题:“你说陆先生这次也来?” “嗯。” “他也获奖了?” “他当观众。” 出于礼貌,贺藏锋没问太多,既然是观众,那应该就是绿书合作方的人,想到陆宜铭那气质出众的样子,肯定是某公司高层,能受邀来参加绿书这对外的年会也很正常。 “他什么时候来?不会明天开场了才到吧?” “好像也是今天。”小渔歪歪脑袋,思考了一下,陆宜铭也没确定这件事,好像对方什么时候来取决于江城那边某个事项什么时候敲定下来。 “不一定,也不重要,陆先生航班和酒店跟我们都不一样,他让我到了就玩自己的,不用记挂他。” “那敢情好!”贺藏锋下床,帮小渔抻了下被子。 “我提前搜过了,这酒店过去两条街的地方有条夜市街,晚上我们四个去逛逛呗?” 小渔笑着点头:“好呀!” …… 陆宜铭是跟小渔同天到的湖城,甚至抵达时间都差不多,但他只来得及跟小渔报备一声,就被人迎去了绿书大楼开会。 短时间内大老板连来两次,金建非虽然疑惑,但也很欢迎,反正每个月都要开会,这次月末会议他们终于可以在线下开了。 会议从下午开到晚上,公司内部琐碎的事项听得陆宜铭头有些大,员工们为了在大老板面前好好表现,一个个都激情澎湃的,一个月会开得比年度会议还要有野心抱负。 等他终于被绿书的人放出来时,就像被吸干了精气的男鬼一般,好在有气场和风度撑着,他看起来只是面色冷了些、更生人勿进了些。 其他高层看见,一下子都不太敢招惹这位大爷,只有金建非因为了解陆宜铭,还能正常跟他对话:“我听蒋助说,陆总对我们安排的酒店不满意?” 下行的电梯里一时鸦雀无声,其余人连气都不敢出——大老板对公司安排不满意,这事何等罪过?! 他们心里默默为行政同事捏了把汗。 等了会儿,大老板那幽冷的声音才传了过来:“不是不满意,是太好了,麻烦退了原来的,帮我定一间A酒店的房,安静就行。” 金建非:? 其余人:??? A酒店,是公司这次年终大会为普通博主包下的酒店,他们就是图个体面和性价比高,真要给大老板住,那档次未免太低。 陆宜铭仿佛看出了他们的疑惑,但并不想解释,只扫了一眼金建非:“有问题吗?” “没问题。” …… 为了能在夜市上大快朵颐,小渔他们宿舍的人索性放弃了酒店提供的晚餐,算好时间,晚上八点正式出门。 走到酒店大堂时,贺藏锋在看导航、白怀林在绿书上搜该夜市里的明星美食,奚卓和小渔则闲得无聊,聊刚刚宿舍四人一起看的那部剧情片的隐藏线索。 一个酒店前台匆匆从他们面前跑了过去,对着大堂沙发上的人说话,声音不小,就算是小渔他们也能听见。 “先生您好,这是我们酒店赠送的招待券,您可以随时凭此券去3A层的spa馆享受服务。” 白怀林一下就捕捉到了关键词:“这酒店有spa馆啊?怎么人家有送的券,我们没有?” “你想去?等明天结束了我们一起去呗!” “自己花钱那就不去了……”白怀林嘟嘟囔囔的,好奇地扭头去看那获赠招待券的人,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物,一看清那人,他大叫一声。 “诶诶!” 剩下三人齐刷刷地看过去,这才发现那坐在沙发上,一身正装笔挺、坐姿端正有度、用两指夹着票券冲他们微微一抖的男人,不是陆宜铭又是谁。 “陆先生!” 小渔跟往常一样,最先快步靠近对方,没走几步,就与站起身同他接近的陆宜铭面对面。 “你怎么在这儿?我、我刚刚好像没收到你的消息。” “是我故意没发,算好时间在等你。” 陆宜铭先抬眸与小渔的室友们点头致意,随后半阖着眼,轻声询问眼前的人。 “我开了一下午的会,还没吃饭,你们吃夜宵可以带上我吗,小渔?” 作者有话说】 室友们:小渔那男朋友怎么老来蹭饭啊?不会没钱吃饭吧?! 第109章 谢您相中 ◎那要再多尝一点吗?◎ 在贺藏锋的带领下,他们一行人顺利找到了夜市,原本是打算一起逛的,但大家天南地北的口味都不一样,于是商量好各奔东西,有事群里联系。 小渔刚答应完他们,就发现三个室友结队走了,单留下他和陆宜铭,想不明白说好的各自乱飞怎么就变成了他们三个一起飞,自己跟陆先生留一组。 陆宜铭看小电灯泡们走远,十分满意地牵起小渔的手,脚往前一步,回过头来看对方:“我们也走?” …… 陆宜铭从没逛过夜市,小时候是没有机会,长大后是拉不下脸找人陪自己。 他能找谁呢?蒋澈是助理是下属,让他陪着说不定会变成夜市项目考察。 越舒曼常年不在江城,且比他还厌恶见人,根本叫不出来。 越舒文……陆宜铭不想给人误会的余地,所以从来不会对人主动。 因此在逛夜市这个项目上,他并没有什么经验优势。 相比之下,还是小渔更有经验。 在学校里常住的那半个月里,小渔总被室友们带着去校外的“堕落一条街”逛,哪怕他根本没有吃夜宵的习惯,大概也知道了逛夜市的乐趣。 如今跟陆宜铭走在一起,他就像个导游一样,路过每一家小摊都要念一遍摊名并询问对方想不想尝尝。 每每陆宜铭被问,他总会把视线从摊位转移到小渔脸上,他眯眼笑着:“你想尝尝吗,小渔?” 小渔会用犬牙磨磨自己的下唇:“有一点点?” 陆宜铭轻捏一下他的手:“那我们就尝尝。” 小渔是真饿了,他也是真馋,只要不是重复品类,他们几乎路过一家店就得停下买一份尝尝。 没一会儿,陆宜铭手上提满了包装袋,小渔掌心里也是一手粉汤、一手果汁。 陆宜铭十分妥当地安置好自己手里的袋子们,随后拿过小渔手里的粉汤碗,接过果汁杯。 “东西我拿着,你吃就行了。” 小渔看看自己彻底空下来的双手,不太好意思让陆宜铭拿所有的东西。 “陆先生,我……”他伸手就要去帮对方分担责任。 但陆宜铭递给了他最近的袋子——里头装着一个小小的鸡蛋汉堡。 “是要先吃这个吗?” 小渔吃东西很快,两口下去,鸡蛋汉堡已如风中残荷,只剩边角一口。 他递到陆宜铭唇边:“你尝尝……吗……” 他还没问完,手中剩的那点残渣已被陆宜铭叼走。 陆宜铭嚼了两口咽下去:“嗯,好吃的,下个想吃什么?” 两人一路走,一路吃,陆宜铭成了名副其实的垃圾桶,小渔总是让他先尝尝味道,再自己尝,等吃剩下一点的时候,再投喂给对方。 陆宜铭心甘情愿当着小渔的帮手,他也发现了,如果是自己夸赞过的食物,小渔会给自己剩多些,如果是自己吃后没反应的,小渔就会直接处理掉。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哪怕周围熙熙攘攘都是人,但他也觉得世上只有他们两人。 越是热闹的环境,越能让人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留心。 不知为什么,在人这样多的环境里,他想到了自己小时候的生日宴。 他的父母总会借自己生日的由头,请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及他们的家人小孩来庄园庆生。 在那种明摆着以他为主角的宴会上,他却没分得过父母及其他人多余的目光。 他们似乎只关心自己与生意伙伴们的沟通是否有效、项目是否推进。 却没人在乎陆宜铭在生日当天到底喜不喜欢厨房备的菜、喜不喜欢管家准备的娱乐项目、喜不喜欢被要求缠着自己的同龄人们。 小时候,他总会找机会溜去别墅里找小狗玩——他宁可跟小渔待在一起,也不愿意成为生日宴里最不起眼的标志。 而如今…… 他看着买下糖葫芦、笑着在自己眼前戳了下糯米纸、好奇这薄薄纸片到底能不能吃的小渔。 心里明白,自己足够幸运,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了。 小渔先自己啃了一口糖葫芦,冰糖脆皮在他嘴里发出嘎吱声响,他边吃边发出“嗯嗯”的品鉴声。 最后小渔急切地把糖葫芦递过来:“这个好吃,陆先生!甜甜的,一点点酸。” 他说话的时候,两眼睁得很圆,在小摊灯光的映照下,眉尾与眼角都上扬,满脸期待。 陆宜铭腾出一只手来,握住了小渔的手,随后,他往外带了几寸,让那串糖葫芦不再是他们之间的阻碍。 他微微俯身,靠近小渔,嘴唇落在对方的唇角,并用舌尖轻轻舔了一下。 陆宜铭并没有立刻退开,而是凑在小渔唇边,得寸进尺道:“嗯,很甜。” 小渔懵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轻声回答:“那要再多尝一点吗?” 他说完,不等陆宜铭后退,唇珠已经擦着对方的唇珠过去,留了更多糖浆在对方嘴唇上。 陆宜铭握住小渔的手瞬间用力。 两人都知道彼此不可能真在吃过东西后且这样人多的地方接吻,但就是要互相施压试探,看谁先当那个临阵脱逃的胆小鬼。 就在这时候,一声“陆总”叫停了他们的对峙。 两人一同朝发出声音的人看去,就这样撞上了一身休闲装、打扮得十分年轻的金建非,以及她身边那个看起来是真年轻、就像男大一样的男子。 金建非看清他们两人的脸,脸上笑意加深:“还真是陆总,我就知道我没看错……我好像打扰到你们了?那抱歉,我这就走,走吧走吧小吴,我们去那边逛。” 年轻男子没有出声,乖顺地跟着金建非就要走。 “咳咳。”陆宜铭和小渔瞬间分开,他不自在地咳嗽两声后,才对着金建非点头。 “金姐,挺巧。” 但即便对外人说着话,陆宜铭也没有彻底跟小渔分开,他的手还握着小渔拿糖葫芦的手,虽然不用力了,却依旧没给人甩掉的机会。 这会儿还边说话边用拇指摩挲,不知是安抚还是缓释自己的焦躁。 金建非的视线从陆宜铭身上转移到小渔身上,她对小渔有印象,大老板的对象,整个集团内部都知道的,她怎么可能不认识。 “这位就是……” “池渔。”陆宜铭补全了名字,而后又为小渔介绍道。 “这是绿书CEO,金建非。” 小渔眼睛一亮,脚步往前迈进,陆宜铭顺势松开了他的手。 随后,小渔顶着陆宜铭温和的目光、金建非疑惑的目光、以及金建非身边男子警惕的目光,笑容满面地冲人开口。 “您好,金建非女士,很高兴见到您,我是池渔,您叫我小渔就可以了,我的网名也是这个,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印象……”小渔腼腆一笑,眼神闪了一下。 “您曾在我直播间里投过十个终极一号,我十分感激,谢谢您当时相中了我!” 金建非:? 金建非身边男子:??? 只有陆宜铭,在这样极度安静的氛围里,短促地、不动声色地,发出了一声笑。 作者有话说】 金建非:不是啊我才哄好的小男朋友啊啊啊啊啊!!! 第110章 枯叶飞舞 ◎我会洗好澡等你光临的,池先生。◎ 除了陆宜铭以外,谁都会想歪小渔的话。 但小渔一如从前地睁大眼睛,用那盛了整个夜市的烟火气的眼眸向金建非传递好感。 而金建非第一时间竟是看向了身边的年轻男人。 “小吴……” 姓吴的男人脸上露出讽笑,视线在小渔身上上下扫荡,比金建非更早地回答小渔:“真是年轻又阳光,难怪非姐会相中你。” 小渔听到声音,顺势看过去,笑得和和气气:“嘿嘿,也是我运气好,吴先生您看起来也很健康英俊,跟金女士很配。” 刚刚他们两人是手拉手过来的,应该是情侣关系,小渔说相配并非出于溜须拍马,他是认真在夸赞对方。 他说着,又轻轻拉扯了下陆宜铭的衣角。 后者顺着他的力道也往前一步,两人身形重叠了部分,姿势亲密。 小渔就着夸赞对面两人的话,又回头来夸了自己一句:“就像我跟陆先生,也很配!” 他一边说话一边用力点头,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任何问题。 无论是金建非还是小吴都没了话说。 刚起的火气被熄灭,嘶嘶的冒着雾,成了几人之间复杂的沉默。 金建非不好当着老板的面解释来龙去脉——当初陆宜铭就请求过她别把借号的事说出去,她作为下属以及陆宜铭多年好友当然没理由背刺对方——于是只好对着小渔礼节性回答。 “你是很优秀的直播博主,给绿书用户带来了很多欢乐与正能量,我没有理由不支持你。” 小渔嘿嘿笑:“能得到您的认可真是太好了。” 金建非诧异了一下,还以为在夸赞完以后会得到小渔谦虚的避让,却没想到这小伙子丝毫没有做出那种姿态的意思。 只见小渔靠回陆宜铭身边,两人气度融合得恰到好处,虽然穿衣风格大相径庭,但那种对彼此对世界坦荡自信的状态浑然天成,演都演不出来。 “我会继续努力,不辜负您的认可与肯定。” 小渔跟陆宜铭还有许多小摊要逛,简单告别后就离了场。 看着两人并排前行的背影,金建非抚了下身边人的手:“我没……相中过他。” “我知道,网上那些传闻如果是真的,你跟他不可能这么客气。” 金建非看向对方,眉眼含笑:“你肯信我了?” “我只是觉得……”小吴回望向她,眼里有了可怜。 “相比于外人,我这个爱人更应该信任你,不过姐姐,下次别再一吵架就骗我了,行不行?” …… 两人在夜市又是吃,又是玩,花了不少的力气,最终两人一人拿一个丑娃娃,跟逛完的室友们汇合。 室友们一看他们手里拿的东西,忍不住笑:“人套圈都套个饮料套包烟什么的,怎么你们两个大男人还套上了玩偶?” 小渔晃晃自己手里的金毛小狗,又晃晃陆宜铭手里的西装小人,脸上满是得色:“那些东西都会消耗没的,但娃娃不会,看我这小狗,可爱吧?可爱吧?” 室友们都宠着他,谁敢说不可爱。 只是他们都忍不住回头去看那跟在身后的陆先生,没想到他这么成熟稳重一人,居然也会跟着小渔套娃娃。 但陆宜铭的目光停留在自己手上那个小人上,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直愣愣挺着,看起来有些难看,可他却忍不住抚了又抚,很是珍重——这是小渔花了五次套圈的钱、前后丢了几十个圈才为他套中的,他没理由不宝贝。 当小渔室友们的目光投过来的时候,他没来得及换回自己惯常清冷的眼神,只是温和地冲他们点点头。 室友们终于明白,原来陆先生也只是个沉湎于爱河中的男人而已。 陆宜铭跟着小渔他们回了酒店,小渔以为他不会住在这里,于是让室友们先回去,自己则拉着陆宜铭在酒店门口道别。 他找了个侧一点的位置说话,视线里一片昏暗,只能勉强看清彼此的脸。 小渔站上台阶,陆宜铭就在底端,一点点身高差调转过来,需要陆宜铭微微仰头才能跟小渔对视。 “明天怎么过去?”陆宜铭问。 “绿书有接驳车,我们会提前到那里彩排,然后直接在现场等开场——不过我听大厂哥说,有一些博主可能会为了拍摄视频重新进一次场。” 小渔他们这些获奖的主播并没有太多出场机会,所以彩排也比较简单,当天上午走一下流程即可。 “妆造呢?” “官方准备了,要穿什么衣服也提前帮我们定好了。” 陆宜铭点头,没说自己约了造型师的事,省得多此一举,让小渔在一众主播里独树一帜。 反正绿书官方安排了,他也放心。 “陆先生是跟着观众一起进场吗?” 陆宜铭迟疑地答是。 作为大老板,他可以不彩排。 “你坐在哪里,定好了吗?” “得明天才知道。” “也是。”小渔勾着手指,陆先生这样的角色应该有人接引的,不必担心这些。 “希望我们能坐得近一点,我想看见你。” 冬夜的风实在太凉了,陆宜铭单手握住小渔指尖,冰锥一般的感觉让他轻轻颤了下。 “放心,我不会错过的。” 他比小渔想的还要贪心,对方的一举一动,他都巴不得记录在眼。 呼呼的风吹得他嘴唇有些凉,他舔了下,水分被带走时的凉意让他更加精神。 “小渔。”他自下而上望着小渔,细长眼都变得圆润了些,盛着期待。 “接吻吗?” 吃完东西他就净过口腔了,在为这一刻做准备。 只是小渔迟迟不动,那就由他发出邀请。 小渔没有回答。 他只是在夜色里微弓起背,以此回应。 不远处,有一片枯黄的叶子不堪冷意脱离了树枝,刚往下落就被冬夜的风卷起。 忽上忽下,痴缠勾连,难以进退。 刚要垂落在地,就会被风拉回半空继续飞舞。 白色的雾气不停从拥抱着的两人口中呼出,升腾一阵又消失。 小渔的指腹停留在陆宜铭泛红的眼角处,声音有些迟疑,好似舍不得:“你得回去休息了,陆先生。” “你会陪我吗?” 小渔摇头:“我得留在这里,等明早跟大家一起去现场。” “如果我说,我也住在这里呢,你会陪我吗?” 小渔发愣,显然没料到事情到了这一步还能有变。 那他不是白送陆先生这么久了? 陆宜铭把硬质房卡塞进小渔口袋里,随后隔着布料轻轻捏了下那截细腰。 “我会洗好澡等你光临的,池先生。” 作者有话说】 陆总:又是钓渔的一天~(洗香香洗香香) …… 陆总好像真的很爱干净(沉思) 110-120 第111章 与他缠绵 ◎他也希望自己是被占有的、被署名的。◎ 据贺藏锋说,小渔回到房间里取了几件衣服,然后就背着包出了房间,一夜未归。 但次日一早,小渔又完完整整地回了房间,跟室友们汇合,吃过早餐坐上大巴车,一同去了绿书年会所在的场馆。 经过一早上的彩排,他们在场馆里吃过官方提供的午餐,随后就等着大会开始了。 也是在这里,小渔见到了网上互动颇多的“深情大厂”。 大厂哥镜头里看着粗犷,但个头不高,现实里看起来还有几分老实。 尤其是当他站在小渔身边时,更显得小渔高大且身材好,一拳能打飞十个他。 大厂哥邀请小渔一起去嘉宾活动区进场签名,小渔没推辞,跟着去了。 他不喜欢在镜头前展露自己太多的生活,室友们也没要求他记录太多,所以他进活动区时两手空空,倒是大厂哥开了个户外直播,因为助理不让进场,很多时候只能由小渔捧着对方的手机帮人记录。 大厂哥当然也会自己举着自拍杆拍两个人:“来啊小渔,跟直播间家人们打个招呼。” 小渔当天穿得很正式,头发往后梳,成了大人模样,只是脖子上的项圈还在,乍一看没什么,只是增加时尚感的小装饰,但镜头里离得近了,很快就被人发现他的项圈上是有名字的。 弹幕里一下就讨论了起来,但小渔并没有关注到这个,只顾着跟大厂哥的观众打招呼。 “大家好,我是小渔。” 大厂把手机收回去,十分自得地跟观众介绍:“怎么样,小渔真人帅吧?平时连麦唯唯诺诺的,真人我一看比我高一个头,我都怕他一生气gangan我,话都不敢大声说。” 最后一句,他故意压低声音开口,做着直播效果。 他说完才去看评论,这才发现大家的讨论点全集中在小渔的项圈上。 大厂扭头去看,伸手想碰碰小渔脖子上的项圈:“诶你这……” “你干嘛!”小渔连忙护住自己的脖子,往后跳了一步。 大厂乐了起来:“不是,我就想问问你这项圈怎么回事,他们说上面有名儿?” “对啊!”小渔这才放松下来,半仰起头让对方看自己的铭牌。 “有我的名字,嘿嘿。” “我靠你这么敬业?时时刻刻都戴着这个?” 大厂哥知道小渔在互联网上的狗设,还以为他是像那些视频里一样故意戴着项圈吸引粉丝的。 但他没想到小渔不直播不拍视频的时候也会戴项圈。 小渔捏着自己的铭牌,点了下头,又摇起头:“也不光是为了粉丝戴的……” 只有项圈才能证明自己属于谁,这是小渔保有的唯一一条小狗习性。 就算变成人了,他也希望自己是被占有的、被署名的。 只是与之对应,他也想要在陆宜铭身上冠名就是了。 项圈的事很快就被带过,小渔在活动区签了名,被一些认识的不认识的主播拉着拍过视频拍过照,又跟场外一些认得他的观众们互动完,才回了现场。 小渔和室友们坐到一起,下播后的大厂哥也坐了过来。 简单介绍以后,大厂哥热络地跟大家讲了讲大会流程的细节。 “一会儿你们就看那头,领导都从那头来,完事儿呢先给咱们颁奖,以往都是金建非给咱们颁奖,今年应该也是她。颁完了咱坐着看表演就成,看到那大摇臂了吗?扫过来记得笑笑,我去年就是板着个脸被好一顿骂。结束以后是那庆功晚宴,你们去吗?” 小渔不确定,回头看了眼室友,没想到大家都点头:“去啊,怎么不去,见见大人物,多好的机会。” 于是小渔也点头:“那我也去。” “那好,咱们一块儿去。” 就在大家向大厂哥打听绿书晚宴上有什么好吃东西的时候,小渔的目光一直在观众席里张望,只是从前到后,从后到前,观众们已经坐得差不多了,还是不见陆先生的身影。 小渔看看手机,陆先生明明说他已经到现场了的…… 贺藏锋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笑着问他:“你在找陆先生?” 动机被拆穿,小渔却没有不好意思,坦率点头:“受邀企业代表会坐哪儿呢?” 大厂哥机灵,指了指更靠近舞台的位置:“领导贵宾都坐那块儿。” 小渔顺着对方的指引又看了好几遍,还是没在人群里找到陆宜铭,他轻轻摇头,显出一点失落:“没找到。” “什么企业啊?你说说,名气大的可能是还没到呢,你知道的,那些大领导哦……啧啧。” 小渔张张嘴,想为陆宜铭辩解一句,又想告诉大厂哥陆先生管理的企业、看有没有什么信息。 只是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现场导演已经拿着话筒上了台,跟观众嘉宾打招呼热场。 周围的欢呼声热闹起来,小渔再没有开口的机会。 没办法,他只能顺其自然,等着大会正常开启。 舞台的灯光变暗,随后一节节点亮,主持人出场亮相,客套几句后指引着观众们看向边侧舞台。 “让我们欢迎今天亲临现场的领导与嘉宾们——” 在主持人们激情澎湃的介绍声里,绿书高层的领导、湖城文艺界与商界的相关领导依次露脸入座。 欢呼声与掌声愈发响亮,在绿书CEO金建非出场时达到顶峰。 作为绿书的核心人物,金建非只要出场,必定会成为视线焦点,只见她身穿一身干练的小西装,一边同呼喊着她名字的观众打招呼,一边步伐稳健地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正常来说,金建非入场后,领导们应该都已经就位,但出人意料的是,现场的音乐没有停,主持人的声音也没有歇下,他们齐心协力唤出了今晚这场大会上更重量级的人物。 “欢迎丰勉集团董事长,陆宜铭先生。” 全场默契地静了几秒,只剩迎宾音乐烘托着氛围。 随后,反应过来的观众席里终于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与掌声——绿书只是丰勉集团旗下的一个互联网公司,在绿书的年终大会上能见到丰勉的董事长,这本来就是件稀罕事。 大家虽然不熟悉陆宜铭,但还能不知道他身份的含金量么。 聚光灯下,一身深色西装的陆宜铭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与平时的他不同,今日的他由造型师悉心打扮过,发型凌厉干练,五官更显疏离冷峻,被现场的镜头一扫,大屏里的脸没半点情绪,冷得像个秀场模特。 陆宜铭一走起路来,长手长脚的好身材立刻展现在观众眼前,别说,他的身材条件还真像个模特。 其他人走过场多少带点仓皇,但陆宜铭不同,他只是在走路,目标明确,也不受现场干扰,冷冰冰的视线投向观众席,也不知在看什么。 但谁都无法否认,这人拥有一身的矜贵气度,宛如贵胄,无法掩盖。 观众席里,贺藏锋、奚卓、白怀林都难以置信地望向小渔。 不是,他们知道陆先生应该是个挺厉害的社会人士,但也没想过会这么厉害啊?! 而在他们视线里的小渔,只定定看着他的陆先生。 两人的视线越过嘈杂的空气交汇在一起。 远远地,小渔看见他的陆先生勾了下唇角,好似隔着盛大的欢呼声,与他缠绵。 作者有话说】 陆总:你也很为我着迷吧,小渔~(吹口哨)(撩头发)(显摆造型) 第112章 宝贝很棒 ◎他不会错过自己的每一步。◎ 等陆宜铭入座、现场热切氛围退下一点后,小渔的室友们才终于反应过来。 “你叫他陆先生,怎么是陆家的陆啊?!” “丰勉!那可是丰勉!我江大毕业都不一定进得去的丰勉!!!” “不对啊小渔,你跟陆先生都交往了,那你还辛辛苦苦搞什么直播,直接让他给你开绿色通道不就完了?” 小渔被他们说得莫名其妙:“我搞直播跟陆先生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吗?绿书是丰勉集团的公司啊!陆先生居然没告诉你?不对,这种常识你居然不知道?” 小渔眨眨眼:“我该知道吗?”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真找陆先生帮忙吗? 不对,陆先生真没帮过他吗? 他想到每次调整账号方向时陆宜铭给到自己的建议、每次直播复盘后跟人聊天时陆宜铭轻描淡写的意见与鼓励、以及那个从自己直播开始就一直存在的神秘用户007。 小渔并非毫无察觉,他只是不想算得那么清。 陆先生比自己更有钱、更有社会地位、更有工作经验,对方给到自己的很多东西可能都不是自己能还得起的——就像自己当初送的那枚小狗宝石,陆先生身上的随便一样东西,可能都需要自己积攒很久才能买得起。 如果把陆先生给到自己的帮助算成物质财富,恐怕自己当一辈子打工人都还不清,所以他也不愿意去算,他只能尽自己所能对对方好一些,彼此亏欠彼此偿还,或许账也能平一些。 既然不准备算账,那他也就没问那么多了,陆先生愿意帮自己是陆先生的事,而自己不想主动找陆先生帮忙是因为还没到走投无路的时候。 当初他做账号陷入瓶颈时,不还是去询问陆先生了么。 如今他直播事业很顺,没必要找陆先生多开不必要的后门,这样对其他人也不公平。 大厂哥听到他们的对话,隐约察觉出了什么。 他凑到小渔身边:“啥意思?刚那人你认识?” 小渔的视线一直落在陆宜铭身上,随着对方来到观众席、坐在前排的位置、留给自己一个黑漆漆的后脑勺。 “嗯。”小渔看着那后脑勺说。 “他就是我说的伴侣。” 大厂哥差点表演了个掉凳。 突然,后脑勺转成了正脸,陆宜铭回过头,看向小渔的方向,视线却没多停留在他身上,而是转向了小渔身边的大厂。 他们两人靠得很近,现场几乎要突破社交距离才能听清彼此的话。 可那样的动作,容易给人一种亲密的感觉。 大厂哥并没有察觉到陆宜铭的目光,但一直盯着那后脑勺的小渔看到了。 他稍稍避开靠近的大厂哥,对人道:“这里说话听不清,大厂哥,我们用手机聊吧!” 小渔晃晃自己的手机,屏幕亮起,屏保上也是他与陆宜铭的合照——这又给了大厂哥一击。 他早些时候也看到过小渔手机里的合照,当时只觉得小渔的另一半是一个挺帅气的小伙子,却没想到那人会是今天这场大会的主咖。 大厂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通过手机跟小渔感叹了两句,得到对方进退有度的解释以后,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实际上,也不容大厂接不接受,很快他们这一行获奖的主播们都提前被传去了后台等待。 正巧他和小渔排名差不多,出场的位置也是前后脚,等待的时候他逮到机会,又跟小渔说上了话:“你到时候小心那块地方,他不平,好些人会绊到。” 大厂跟小渔说话的时候,需要侧仰着头,小小的眼眸一抬,看起来就有些巴巴的。 小渔同他保证:“我会注意的,你放心吧,摔了也不连累你!” 大厂笑起来:“你连累我没事儿,你别连累到后排的人,人小姑娘都穿着高跟鞋,可得小心受伤。” 小渔也跟着他笑:“我知道的,我争取谁都不连累!” 就在两人说笑时,身旁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别人在低声议论。 小渔顺着那些人的视线看去,才发现陆先生跟金建非一同出现在了后台——应该是作为颁奖嘉宾过来的。 陆宜铭和金建非站得离他们有些远,估计是怕一会儿拍摄获奖人员入场时意外入镜。 两人也不说话,安安静静站着,如两尊佛像。 小渔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陆先生的侧脸转了一下,只转了很小的一个弧度,直直朝前,仿佛在暗示自己并没有在张望。 于是小渔也收回视线,继续跟聊到兴头的大厂哥说话。 等了没多久,前台主持人终于伴着掌声邀请出了获奖的主播们。 小渔听到自己的名字,总算迈开脚步,往台前走去。 只是下意识地,他快速回头看向了陆宜铭。 他只扫了一眼,就攫住了陆宜铭毫不隐藏的视线。 那是一道坦率的、温和的、带着鼓舞与骄傲的视线。 一如陆宜铭所说,他会好好地看着自己,他不会错过自己的每一步。 小渔没有丝毫胆怯,一个人顶着随行的相机,越过烘人的灯光,来到台前,来到欢呼与掌声面前,接受属于自己的奖赏。 他看到台下陆陆续续有很多人举起手机开始拍摄,不知道自己被摄像放大的脸在屏幕上会是什么样子,但小渔知道,不会差的,谁都会喜欢自己的,毕竟他是小渔。 在舞台上找人实在有些困难,灯光太亮,背光的观众席太暗,小渔凭借自己的方向感才找到自己室友们坐的地方,很快就发现他们居然变出了一块灯牌,闪着“小渔”两字,随着自己上场疯狂摆动招摇。 小渔在彩排定好的位置站停,看着室友们的应援,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犬牙落在下唇,鼻尖小痣精巧,圆眼弯成弧形,就算着装正式、发型成熟,也挡不住温顺大型犬的气质,就连喉结下方的项圈,也成了他对这世界的温钝的诚意。 台下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声,隐隐地,小渔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他脸上笑意更盛。 像过往无数次一样确信——自己果然是世界上,最受欢迎的小狗! …… 在主持人的指引下,颁奖环节很快开始。 礼仪带着这次颁奖仪式的两位领导,金建非和陆宜铭,为每个获奖的主播颁奖。 一个颁发奖杯,一个颁发证书,颁奖加上合影,他们会在每个人那里停留十几秒时间。 小渔也不着急,就那么定定看着陆先生和金女士一点一点往自己的方向靠近。 当他们走到大厂哥那边时,小渔忽然听到了一声猛烈的吸气声。 他好奇地看去,陆宜铭正一手握着奖杯,一手与大厂哥相握,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恭喜。” 而那发出奇特吸气声的大厂哥瞪大双眼看着眼前的人,却还是发出了一声变形的“谢谢”。 两人的手松开,小渔看到大厂哥轻轻甩了几下右手,这才去接过陆宜铭手里的奖杯。 合照结束后,陆宜铭并没有在大厂哥那里多停留,下一秒,他视线调转,与小渔对视。 小渔的脑袋随着对方的靠近一点一点摆正。 “你不会捏我的手吧?”小渔率先伸出手去,陆宜铭很快握住。 陆宜铭顺目:“被你发现了。” “若要人不知……” “他靠你太近了。”陆宜铭把奖杯递给他,同时打断了他的挑理。 “现场声音大。”小渔的右手还落在对方手中,于是伸出左手去拿奖杯。 短暂又诡异地交叉相握后,陆宜铭突然上前一步。 那张保持着得体微笑的俊脸瞬间放大,朝前朝左,小渔觉得两人之间分明还有距离,却又似乎靠得很近。 陆宜铭并没有做多余的事,他只是斜侧着,对小渔的耳朵吹了口气。 “现场声音大,希望这样你能听清我说的话。” “宝贝,你很棒。” 作者有话说】 陆总:宝~~~贝~~~(超绝沙哑气泡音) …… 啊啊啊啊圣诞快乐宝贝们[撒花]你们都超级棒[撒花][撒花][撒花] 第113章 过度保护 ◎ “太有鬼了。”◎ 陆宜铭说完就退开了,连给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坦荡地站到了小渔左侧。 金建非代替陆宜铭站在小渔面前,笑吟吟地递给他证书:“恭喜呀,小渔,感谢你为绿书做出的贡献,希望你在绿书玩得开心。” 小渔笑着接过,除了耳根泛红以外,没有丝毫破绽。 金建非站到小渔右侧,三人一同合了照,台上台下都没有任何人发现异样。 只有小渔知道,在单独合照结束,颁奖人前往下一位主播的位置时,自己左手边的尾指痒了下。 那是陆宜铭在与自己交汇结束时做的最后一项暗示。 尾指勾缠,并未用力,仿佛只是春风吹拂柳枝,恰巧扫破水面。 但心里的涟漪一圈一圈,漾得无穷无尽。 …… 下台以后,小渔代陆宜铭跟大厂哥道了歉。 大厂哥摆摆手,自觉地离他远了些:“我也不是全没问题,我这人跟兄弟亲热惯了,一下没注意,忘了你喜欢男的。” 小渔上下嘴皮一碰,一下子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卡了一会儿他才道:“我该提前跟你说的,是我的问题。” “你有什么问题,又不是你拉着我说话的。”大厂哥压低声音,却还是保持着距离道。 “真要说也是你家那位看得太严了,说两句话就给他气成那样,我要是真跟你勾个肩搭个背,他不得满场追着揍我?” 小渔想了下那画面,笑出了声:“陆先生不是那样的人。” 回到座位后,小渔把证书和奖杯给了室友们,大家传阅观赏一阵,又还了回来。 小渔只要了奖杯,证书留给贺藏锋。 “拿这证书当我们的起点,我们团队一定能做大做强,拿更多的奖,辐射更多人。” 小渔抱着奖杯,宝贝似的摸摸:“不过这个,我想送给陆先生,我就拿走了。” 室友们当然不会介意小渔拿走属于自己的奖杯,只是他们见人这样惦念陆宜铭,面露纠结。 “小渔,你有没有觉得,陆先生对你管得太紧了?” 小渔歪头:“有吗?” 他刚想说主人管小□□得紧一些不是也很正常么,但一想到他现在跟陆先生的关系,又有些迟疑地问:“现在这样不行吗?” “你们俩的感情我们没法多嘴,就是刚你在台上的时候,陆先生那眼神一直黏在你身上,你都下台了,他还盯着你看,虽说你俩关系特别,他想看着你也很正常,但看那么久也太……” “太有鬼了。” 室友们你一言我一句的,倒让小渔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陆先生确实很爱看着他,甚至会给小渔一种过度保护的感觉,仔细想想,哪怕是他们两个暂时分开的那段时间,陆先生也一直都在盯着自己的行程看。 这不应该吗? 小渔没能靠自己想明白这个问题,他很快就投入到了绿书年会后续的表演观赏中。 大会结束后,所有的嘉宾与领导都被邀请移步去另一场所参加庆功宴。 因为转场存在很多不确定因素,所以主办方并不强制每个人都参加。 小渔之前答应过室友们要去,所以哪怕一散场他就收到了陆宜铭的消息,对方问他要不要单独用餐,他也没有顺从。 他只说自己要去参加庆功宴。 于是,到达目标地址后,众人很快就发现——那大会上的重点人物陆宜铭也到达了宴会现场。 小渔经过室友们和大厂哥的提醒,说这晚宴也不纯粹,有比帅比美来的,也有向上社交来的,混在其中的不一定只有嘉宾,也有浑水摸鱼的营销人员,所以不想惹上麻烦的话,还是距离那些重点人物远些比较好。 比如金建非,比如陆宜铭。 小渔记下他们的话,早早给陆宜铭发去消息做了解释,对方并没有回答他,但一看现场,陆宜铭身边始终围绕着想要巴结他的人,就算始终板着个脸也赶不走拥趸。 小渔心想,陆先生这倒是比亲自主持陆家宴会还忙。 这样忙的陆先生肯定是没空管他的。 小渔跟室友们在吧台点了酒,贺藏锋主动出击去结识了绿书管理层的人,白怀林跟在他后头,当个应和的帮手。 奚卓倒是没那么爱社交,但他一听有技术主播在聊最新的技术支持,忍不住凑过去硬听,偶尔还插嘴问两句。 小渔也没闲着,他被大厂哥带着,又认识了好几个同行,他说话好听,倒是很受欢迎,甚至还有人来主动问他签公司没有、有没有进一步开发商业价值的打算。 就算有打算,小渔也不准备从现有的机构公司里挑,他现在体量小,各种合作以及商务靠团队几个人还应付得过来,真到了要进一步的时候,他会考虑纳入独立经纪人进自己团队的。 面对多家公司抛来的橄榄枝,小渔一一婉拒。 其他人悻悻而去、大厂哥也三急离场后,小渔周围总算安静了点。 他抿口酒,缓缓舒气。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会因为跟人类接触太多而感觉疲惫。 但他的气没吐到头就又吸了回来,因为在他的视线里,一个穿着西装、发型耸立、走路轻佻的人靠了过来。 那人上来就递给小渔一张名片:“江湖娱乐,张麦克。” 张麦克浓黑的眉毛耸起来:“我看过你直播,很有意思,考虑签我们公司吗?” 他每个短句的尾调都很重,仿佛在催小渔答应他,自信且松弛。 江湖娱乐作为一个网红孵化公司,这两年风头正盛,他们公司输送了不少网红进娱乐圈,甚至还有大红大紫的,难怪张麦克语气如此嚣张。 而小渔,只是两手接过对方的名片,笑着回答:“感谢贵司抬爱,但我暂时不考虑签公司,不好意思张先生。” 张麦克那对浓眉挑得更高了:“是有什么顾虑吗?” “我不光拒绝了贵司,同时也拒绝了很多其他的经纪公司,这跟我自己的个人发展安排有关,绝不是对贵司有什么意见。” 那对眉毛落回常规位置,底下的一双眼睛眯起来:“那好吧,当不成同事,或许也能交个朋友?你长得很漂亮。” 自始至终,张麦克都没有叫小渔的名字,但却夸了他的外形。 小渔藏下那点不自在的感觉,笑着握住对方伸过来的手,与人交握。 那只手很干燥,温热且不粗糙,是保养得当的一只手。 但就是这样一只手,在两人交握的瞬间勾了下食指,在小渔掌心挠了挠。 ——这不是小渔第一次被挠掌心,几个月前他参加柳太的酒会时,也被人这样挠过。 当时那男人手掌濡湿、眼神直白,一看就没憋好屁,但眼前这人似乎不太一样,张麦克笑容可掬,食指轻挠小渔的动作也很温和。 这算没礼貌吗? 重识人间的小渔对这么细节的事还分不太清。 小渔试探着缩回手,对方立刻松开,没有多余的拉扯。 “你喝的什么?看起来不错。” 小渔给了他回答。 张麦克点头,拉近一点与他之间的距离:“听说过这款,但没尝试过,不介意的话请允许我——” 小渔以为对方想尝尝,刚要拒绝,就见对方隔着距离挥了两下手,似乎在闻空气里淡淡的酒香。 张麦克笑起来,表情舒缓又自在,眼神若有似无地在小渔身上流转:“很甜,应该是加了柑橘类果浆,适口性不错,你觉得好喝吗?” 不知为何,小渔被他看得后背发热,下意识就想逃,但现在如果撤了,那就是自己不礼貌。 他做不到平白拒绝人类。 “好、好喝……”小渔讷讷地回了声,完全没有平时的坦荡。 他能感觉到自己招架不住眼前这人。 就在这时,他感觉自己举着酒杯的手腕部一紧,被一股力道往后带去。 有人从他身后冒了出来。 一股熟悉的感觉充盈了他的周身,小渔瞬间安定下来,就连因突然被抓握而紧张的手臂也放松不少。 高他一些的陆先生握着小渔的手腕,将他那杯酒送进了自己唇间。 小渔的酒被陆宜铭品了一口。 陆宜铭唇上还沾着酒水留下的痕迹,他轻舔了下唇角,眼眸半抬,看着那面色崩坏的男人,语气很淡,且冷。 “好喝,就是有点串味了,冒馊气。” 作者有话说】 陆总:自家小狗保护保护怎么了?!怎么了?! 第114章 今晚有雪 ◎这场谈判,他要输了。◎ 张麦克对上陆宜铭那双冰点以下的眼睛,只一眼就明白了一切。 他连忙后退,弓背低下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了……” 一边说话一边撤,话音刚落已经退出了好几步。 小渔还有些不明所以。 “诶”了一声,想着好歹说完再见。 结果张麦克听到他的声音后,直接转过身,埋着头,从快走变成小跑,很快就消失在了两人视线内。 小渔感觉手腕上的力道已经消失了,陆宜铭退到社交距离外,一副跟他不算太熟的样子。 但刚刚发生的事并不是幻觉,小渔所在的位置人再少,也不是没人看见。 周围有了一点点议论声,小渔扫了一眼附近,已经有人拿出了手机。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陆宜铭:“陆先生,已经过来了,就不用躲了吧?” 小渔不跟陆宜铭同框是听室友的,怕在这种鱼龙混杂的环境里引起麻烦。 结果陆宜铭还是主动过来,甚至赶跑了别人,好在张麦克跑得快,不然真起骚动恐怕两人明天就得一起上绿书热推。 陆宜铭也跟着他一块儿看四周,只是他目光扫到哪里,哪里的人就低下头假装玩手机。 无所谓,就算被拍了些不该拍的,他也排查得过来。 他伸出手,直接取过小渔手里的酒杯,仰头干下,暴露在空气中的喉结上下一滚,仿佛带着戾气。 “好甜的酒。” 语气很淡,说的话却客气。 小渔从他手里把空酒杯拿过来,递给应侍收走,眼看着酒杯消失后,他才回答陆宜铭的话:“我才喝了一口,都没尝出好坏。” “想喝酒?庄园酒窖里有那么多……” “我不是想喝酒,陆先生。”他直直盯着陆宜铭,脸上笑意很清淡,深棕色的眼瞳幽深,没反出什么光。 陆宜铭看着小渔的表情,声音沉下来。 “你怪我打扰你跟别人聊天?” 小渔抿唇:“我没怪你,你也没打扰到我。” “你觉得我不该出现,不该把人赶走是吗?” 小渔叹了口气:“我没有……” “那你在不满意什么?” 哪怕两人之间声音很轻,其他人也未必猜不到他们在做什么。 陆宜铭刚问完,就注意到现场有闪光灯在晃眼。 不等小渔回答,他拉过对方的手,直接往会场侧门走。 小渔没有挣扎,更没有低头隐藏自己的意思,他只是跟着陆宜铭,像过往一样。 陆先生要带他去哪里,他就跟着去哪里。 …… 陆宜铭带着小渔进了无人的休息室,后者的脚刚踏入室内,门板就被合上,发出沉闷声响。 接着,是第二声更轻些的闷响。 小渔后背撞上门板,肩头是陆宜铭困住他的手。 胸口是陆宜铭按着他的另一只手,两人距离很近,像对峙,也像诉情。 “小渔,你在不满意什么?” 陆宜铭又问了一遍。 “张先生并没有对我做不礼貌的事。”小渔直直盯着陆宜铭,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就算他真有不礼貌的想法,我也能全身而退,陆先生,你不用那么紧张的。” 陆宜铭哼笑一声:“他没做?他的手碰了你的手,他的眼神碰了你的脸,他的话碰了你的隐私,你告诉我他没做?” “他确实在触碰我的边界,但他并没有做欺负我的事,陆先生。” “对于潜在的危险,难道我没有提前干预的权利吗?你什么都不懂,难道我就该放任你被别人调戏吗?” 小渔深吸一口气,全部吐出后才重新对上陆宜铭那双染着不悦的眼眸:“我是人,陆先生,我对于危险有自己的判断,如果我觉得不舒服,我会自己处理,实在处理不了,我当然会不吝向你求助,所以陆先生,可以多信任我一些,让我自己处理人际关系吗?” 自始至终,小渔语调都很平静,甚至太平静了,他比陆宜铭看起来还要镇定。 但他的每一句话,都在对抗陆宜铭的判断。 这让陆宜铭再次站上了悬崖。 一种隐隐的失控感围绕着陆宜铭。 “我是人”三个字像某种诅咒,让他感到恐惧。 这是小渔的叛逆期吗? 不,不是,陆宜铭几乎瞬间就想明白了整件事的原委,他意识到,小渔不是因为叛逆所以跟他对抗,小渔只是作为一个“人”,有了自己的思考和判断。 恰好小渔的判断跟自己的判断有误差而已。 陆宜铭眼眶暗红,死死盯着小渔,声音低哑:“那对你来说,什么才算欺负?” “违背我的意愿,做让我感觉勉强的事,或者是攻击,让我身体受伤,至少要这样才算欺负吧?可是刚刚那个张先生,他只有一点点不礼貌,他甚至都没有……唔!!!” 小渔张开的嘴被堵住,脖颈处多了一只桎梏住他的手。 他瞪大双眼,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候,陆先生却在亲吻自己。 小渔有些不满,自己在发表意见,陆先生却没有认真在听! 他伸手去推身前的人,但很快他的两只手腕被对方单手扣住。 论身形和力气,他根本比不过陆宜铭。 小渔被死死按在门板上,被动地仰着头,任凭对方掠夺自己的呼吸和气息。 浓郁的柑橘甜味在两人口腔里流转,涩意弥漫了舌尖。 陆宜铭膝盖用力,挤进小渔腿间,以绝对的优势把控住对方,让人无任何挣脱的余地。 但小渔的挣扎还是持续了很久,他除了没咬陆宜铭,几乎把所有办法都用了。 踹的,撞的,推的。 房间里充斥着碰撞的闷声与吃痛的鼻息声。 不知过了多久,小渔才脱力停止了挣扎,他闭上眼,还能动的指尖勾缠住陆宜铭的衣襟,把人拉得更近。 亲吻成了真正的亲吻,两人在吞咽声里和缓了动作,也平息了怒火。 身体重叠在一起,房间顶灯把两人的影子照得几乎看不见。 在重重的喘息声里,陆宜铭的额头抵着小渔的额头,声音里还带着不悦:“这算欺负吗?怎么不躲了?” 小渔抬眸,内里一片水色,却并非眼泪。 他并没有被眼前凶巴巴的陆宜铭吓到,他已经不会再被这样的陆宜铭吓了。 “这不算,陆先生。”小渔尽量把每个字都说得清楚明白。 “你只是在亲我,而我愿意被你亲。” 陆宜铭原本把控着小渔项圈的手垂落下来。 一种彻底失控的感觉笼罩住他。 窗外仿佛响起了极细微的摩擦声,本不该被人耳捕捉到,但此刻那些声音却随着两人的呼吸声一起,将陆宜铭团团包围。 他想起来,今晚湖城有雪。 冷意弥漫上陆宜铭双眸,却让他眼眶里汩出热气。 真要命了。 他想。 这场谈判,他要输了。 作者有话说】 陆总想象:把小渔亲晕再讲道理! 陆总实际:被小渔亲晕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 提问:“今晚湖城有雪”这句话在文中的作用是。A.承上启下 B.总结全文 C.为下文做铺垫 D.湖城真的下雪了 答案明天公布 第115章 坏蛋小狗 ◎小渔也怀抱着同样丑陋又卑劣的心情◎ 小渔跪坐在窗台上,两手撑着宽阔密实的窗户,脸贴了一半在上头,与屋外的冷空气神交。 他的呼吸晕成一小片模糊湿气,藏在他的阴影里,与他融为一体。 会场楼层不高,往外看去,看不见被初白覆盖的屋顶,只能看见雪被天空倒下来,又被风吹得歪歪斜斜,在路灯下一身白,去了暗区就成一片黑。 湖城比江城更北些,雪下得又急又热烈,而狂风又加剧了这种张狂。 小渔紧紧盯着屋外的大学,嘴跟着心一起感叹:“是雪诶……” 陆宜铭没跟着小渔上窗台,站在对方身后,掀起小渔衣摆裤腿等地方查看对方有没有在刚刚的对抗中受伤。 他动作很轻,指尖扫过小渔肌肤时却还是会惊起一片颤栗。 不过他动作也很快,检查无误后就把小渔的秋衣塞进秋裤里、秋裤塞进棉袜里——秋衣秋裤是池妈妈准备的,陆宜铭也被分了一套。 “小渔。”陆宜铭去碰小渔的脸,触到了一片冰凉,应该是被窗户给冻的。 “刚刚的事,我跟你道歉。” 小渔有些舍不得地把目光从雪景里挪开,但想到自己跟陆先生的事没清算完,还是把注意力放到了陆宜铭身上。 毕竟陆先生才是最重要的。 他由跪转坐,两腿垂落分开,贴着窗台边沿坐好,陆宜铭顺势贴过来。 两人对视,高度没差太多。 正是适合接吻的高度,小渔想。 “我可能是有些过度紧张,那人油嘴滑舌、油腔滑调,眼神动作都让我觉得不舒服,我并不想看这样的人靠近你。”陆宜铭抿了下唇。 “但他一看到我就跑了,就说明他心里确实有鬼,我想我并没有赶错人。” 小渔眨眼:“真的只是赶走吗?” 陆宜铭瞳孔一缩,嘴唇绷紧。 “陆先生,我可能有点笨,但、但我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小渔轻轻叹出口气,手却抚上陆宜铭的面颊,指腹揉着对方的耳垂,缓解对方突然的紧张。 “柳太酒会上对我不礼貌的那个副总,那天后没多久就被指控了经济犯罪。班级团建那天害我弄丢手机的几个同学,也多多少少碰上了麻烦,苏天磊还因为塌房被全网封禁了。还有宋家,虽说你已经放过了他们,但据我所知,他们已经做不成正常生意了,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宋氏破产清算是迟早的事……” “宋归笙最近惹上了学术造假的案子,宋归翊又因为行为不端脚踩几条船被本地媒体曝光,成了人人喊打的浪荡子,那些在直播间里骂过我的人,最后都会被永久封禁。”小渔看着陆宜铭,神色平静,并没有愠怒,也没有遗憾,他只是平静。 “如果陆先生不来问我的话,今晚以后,你又打算怎么处置那个江湖娱乐的经纪人呢?” 陆宜铭脸上的紧绷感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被撕开温和伪装之后的野心勃勃的坦然:“整个江湖娱乐,都会消失。” 小渔点点头,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嗯。” “想替他们求情吗?” 小渔静静看着陆宜铭,没有回答。 但陆宜铭看着那双小狗一般清澈的眼眸,心里知道答案。 “你站在我这边。” “他们不管有什么下场都只是因为留下过把柄,他们只是自食恶果。”小渔突然笑了一下。 “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商人和企业家,你只是在利用你已有的资源,为自己创造更多的利益而已。” 陆宜铭站在小渔双眼里,那种被探照透彻的感觉笼住他。 但这一次,他没有再感到失控,因为他确信了小渔还老老实实端坐在自己眼前,根本没跑。 为什么不跑?小狗不是很天真吗?他不是很善良吗?他不是阳光到可以原谅一切吗?为什么他能允许自己以游戏制定者的身份肆意玩弄其他人的人生? 他们分明从不同道,为什么小渔早知道这一点,还要留在自己身边? 他看着小渔的脸放大,已经变温热的鼻尖蹭过他的鼻尖。 小渔的呼吸还带着甜味,却勾得陆宜铭喉头发紧。 “陆先生,不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我其实从来都没有不满,我只是担心……我会跟很多人接触,其中必然有些人会有意或无意地冒犯到我,如果跟所有人都计较的话,你会不会太辛苦了?” 陆宜铭喉结一滚:“都是我自愿的。” 他顿了下后,突然又轻笑一下:“也都是我自找的。” 陆宜铭猛然抬起眼眸,轻佻地看着小渔:“你从不阻止我,是因为你无条件信任我,还是因为你也在享受我把每一个靠近你的人都赶走的样子?” “我可以不回答吗?做人是可以撒谎的吧?”小渔又眨眼。 陆宜铭终于发现,小渔每次眨眼,都意味着他瞒了些事没说。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有那种想法的?” 小渔想了想:“从我变成人的第一天就有了。” 那是一种本能,爱是独占,是绝无仅有。 从变成人以后,小渔脑子里就有了两套规则,一套是小狗的,一套是人类的。 小狗的规则告诉自己要无条件以陆先生为中心,而人类的规则却只告诉他一件事,尽自己所能,让想要的一切都围着自己转。 起初他并不在意所谓的人类规则,他只想围着陆宜铭打转,但后来他慢慢发现,他的主人也有弱点,他的主人可以比自己还要疯。 在宋归翊出现以前,小渔还可以跟陆宜铭相安无事,但平衡被打破了,小狗的规则束缚不了人类。 就是在他被陆宜铭故意赶出宴会的那个晚上,他想明白了。 不想被抛下的话,就必须要由他来为自己加重砝码。 他和陆宜铭之间的博弈,从他决意离开那天就开始了——小渔留给陆宜铭的纸条并没有说错,那是他真正成为人类的第一天。 陆宜铭看着眼前略带狡黠的小渔,却不觉得陌生。 他想起来,许多年前,也有那么一个冬日午后,小渔陪着他在琴房练琴。 别墅外响起扈从们惊叹的声音——江城突然下起了雪,小渔带着小斑的黑鼻子拱着窗户,巴巴地朝外头张望。 陆宜铭发现了自己小狗的异样,他并不介意放小渔出去,但琴房的门打开后,小渔却没走,反倒是乖乖坐着,一副要跟主人共同进退的样子。 小渔总是很乖,乖得让人忍不住希望满足他的所有愿望,哪怕小狗没有明说。 于是那天陆宜铭偷偷带着小狗溜了出去,在下雪的户外疯跑了半个小时后才被陆母发现。 最终陆宜铭被罚禁闭一整天,小渔也跟着他一块儿受罚。 被罚期间他看着傻乎乎乐呵呵的小狗心里发涩——而如今,陆宜铭看着依旧乐呵呵的小渔,突然意识到,当初他的小狗或许并不是天生乐观,而只是因为能跟自己这主人单独相处一整天而感到愉悦。 陆宜铭比小渔更清楚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那种自私到想要霸占对方所有情绪的心情根本无法忽视。 此时此刻,当他发现小渔也怀抱着同样丑陋又卑劣的心情在爱自己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圆满。 心里那种失控的感觉,终于停了。 他甘愿承认,是自己先亮了底牌。 他把小渔翻过去,轻轻推着对方贴近窗户,自己也爬上窗台,从人背后抱上去。 “谁是坏蛋小狗?”他去啃小渔的耳朵。 小渔躲了下:“是谁呀?是谁啊?反正不是我。” “也不是我。” “那是谁呢?” “是谁呢?” 两人说着无聊的话,看着窗外洋洋洒洒的雪,热度在彼此身上流转。 陆宜铭嗅闻着小渔身上的味道,感觉自己好像才是一只狗。 “所以,你希望我怎么做?对江湖娱乐。” 小渔不怕痒,他歪着脑袋任凭对方与自己亲昵,并十分受用。 “陆先生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小渔看着窗外从白转黑的雪,眼睛里亮晶晶的。 “我希望所有人都开心,但如果有些人的开心跟陆先生的开心冲突的话,那还是陆先生更重要。” 这一点,无论是当小狗的时候,还是当人的时候,都没有变过。 作者有话说】 重申本文的一句话简介:到底谁是谁的狗啊?! …… 之前在围脖说过我有天醒来,看见狗蹲在门口,安安静静看着我,也不叫也不吵,对视了一会儿以后,我认命爬起来穿衣服去遛狗了。 养狗的人应该都有一种感觉,人在驯服小狗的时候,何尝不是在被小狗驯服。 相爱也是一样的。 …… 最后公布答案,为什么要写湖城下雪了?因为浙江到现在都没有下雪导致我都快忘记了冬天有雪这个设定!所以湖城,成为了比杭城更早有雪的城市,恭喜恭喜(鼓掌)希望大家都能早点看到雪(苦笑) 第116章 心想事成 ◎不是所有人都有我这么变态。◎ 陆宜铭裹住小渔,十指交扣,嘴唇逗留在对方光滑的后颈处,留了一个小小的警示标志。 “不会有人进来吗?”小渔轻声问,他记得陆宜铭只是随手进了个公共休息室。 “我锁门了。”陆宜铭的鼻息洒在小渔项圈上,惊得那一圈都泛红。 到了这会儿,小渔已经不再躲,他和陆先生之间开诚布公说了这么多,再躲就是假了。 他只是低着头,拨弄着陆宜铭从自己指缝间穿插而来的手指。 “你说这里会不会像庄园一样,藏了摄像头?” 陆宜铭:…… “不会,我问过,这里私密性很好。不是所有人,都有我这么……变态。” 小渔紧了下手指,意图警示对方:“陆先生只是为了能随时随地看到我,才加装了完备的监控系统,这不叫变态,是负责。” 陆宜铭无声地笑,热息落在小渔下颌,吻也跟了上去。 他的手解开小渔的手,往他衬衣里探。 才探进去一点,他就被那塞进秋裤里的秋衣挡住。 陆宜铭:…… 刚刚好像还是他怕人着凉往里塞的。 “怎么穿这么多?”他的手退了出来,捏着小渔的下巴,与人接吻。 小渔的声音变得黏黏糊糊:“天气预报说今晚下雪,妈妈提前叮嘱过我,一定要穿好秋衣秋裤。” 他嘿嘿两声:“其实妈妈让我也提醒你穿,但我不确定你有没有带来湖城,所以就没说,反正你如果没带,我说了也没用,你如果带了,也用不着我说,你说对吧陆先生?” 陆宜铭未置可否,却轻咬了下对方舌尖:“你很聪明,我没带来。但这种事下次还是跟我说一声,毕竟是妈妈的叮嘱。” 小渔一下就明白过来,陆先生想要的不是什么天气信息,他要的是妈妈那句话。 出门在外,谁会不想要妈妈的殷勤叮咛呢? 他想起自己还是小狗的时候,外面下雪,陆先生偷偷陪自己出去玩,没一会儿就会被冻得浑身发抖。 因为陆先生的父母没准备让他会外出,当然也不会嘱咐他穿厚些——就算出门也不会嘱咐的。小渔始终觉得,陆宜铭有时候说话不坦诚,是跟他父母学的。 后来还是陆先生自己学乖了,里头多穿一点,外出才能体面又暖和。 但现在不一样了,小渔的妈妈,也是陆先生的妈妈。 他们一起有了新的家人。 “好,我下次如实转告。”小渔仰起头看着窗外,后脑靠在陆宜铭胸口。 “陆先生,想玩雪吗?” 这一次,他们不用再偷偷摸摸的,也不会有人再罚他们。 …… 陆宜铭和小渔带着几个室友和大厂哥他们一同离了场。 本来这样的庆功宴也只是个露脸场合,只要把该见的人见了,也没必要多待。 大厂哥跟小渔陆宜铭在一辆车上,中途那绿书特地为陆宜铭配的司机还开岔了路,差点就把三人送去其他酒店。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大厂哥通过后视镜瞟两人,发现他们虽然衣着正式,但互相咬耳朵说话的样子十分亲密,就像普通的小情侣,哪有商业巨贾与年轻网红的样子。 后面的两人都不端着,大厂哥也放松了一些,趁他们说话间隙问了句:“小渔,刚刚你们去哪了?怎么我上个厕所回来后就找不着你。” 陆宜铭听到问话,在暗处挑了下眉,他看向身边的人,好奇小渔会怎么回答。 小渔神色不变,声音坦荡又笃定:“我跟陆先生看雪去了,江城今年还没下雪,没想到能在湖城看到初雪。” 陆宜铭唇角也勾了起来。他的小渔倒是从不撒谎,只是有时候话不说全,难怪总是一副真诚坦荡的样子。 大厂哥是北方人,他听到小渔的话来了劲:“这雪下了有一阵了,我们刚到会场就开始下的,我还以为湖城这么暖和,下不出什么名堂,没想到下得还挺大,这一会儿就已经积雪了。” 小渔应和他:“那很好呀,可以玩雪。” 大厂哥还真把小渔的话给听进去了,刚一下车,他就从旁边灌木顶部剜了一团雪块,捏成雪球。抬臂后仰,半个身子一同用力,往前一掼。 “啪”的一声,那雪球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砸在了陆宜铭身上。 陆宜铭:…… 刚从其他车上下来不明所以的室友们:??? 大厂哥笑得理直气壮:“在我们那,稀罕谁就砸谁,这是种祝福,来年红红火火,落地开花。” 他刚说完,现场又是“啪”一声,又一个雪球砸在了陆宜铭身上。这回是小渔砸的。 深色西装上落着白色雪渍,因为天气冷,倒还没晕湿,只让人显得狼狈。 小渔站在不远处,嘿嘿笑:“陆先生,我也祝福你。” 小渔说话的时候没注意身后,刚说完,他就挨了身后三位室友的“祝福”。 祝人者,人恒祝之。 他往后看到室友们靠近,刚回过头来,脸上又挨了一球。 他的陆先生也没放过他。 小渔:…… 现场逐渐变得混乱,雪球飞舞,嚎叫声此起彼伏。 大家多多少少都喝了点酒,这会儿酒气上来,一身使不完的牛劲。 好在时间还早,酒店附近也没什么居民楼。他们从酒店正门,一路跑砸倒酒店后门的小草坪,那里已经有了些人在堆雪人。 明明每个人都穿得光鲜得体,一旦沉浸在游戏里,大家都显得不太体面。 只不过也没人觉得这有任何问题就是了。 相对来说,陆宜铭跑得优雅,砸得精准,躲得飞快,更招人恨,后头接收到的“祝福”也是最多的。 小渔跑累了,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后退,刚要走到草坪边缘,忽觉腰上一紧——是陆宜铭揽住了他。 他的圆眼在路灯下格外生动:“原来你躲在这里,陆先生,我说怎么失去目标了。” 陆宜铭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把我砸坏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大厂哥说了,这是祝福!” 陆宜铭握住小渔冰凉发红的手,捂在掌心里,低头呵气:“行啊,那你祝福我,心想事成。” “祝陆先生心想事成!”小渔手也红,脸也红,声音很大,闹得其他还在玩的朋友都侧目过来。 陆宜铭没管其他人,只顾着为小渔暖手。 “陆先生想做什么事情?”小渔问得很认真。 “有我可以帮忙的吗?” “有。”陆宜铭眼瞳漆黑,藏着比雪夜天幕更深的呼啸。 他轻轻后退一步,撤开一只手。 只握着小渔的右手指尖,然后缓缓地—— 单膝跪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陆总:求求了,跟我结婚吧!!! 第117章 如印如烙 ◎某人还是想当他的狗。◎ 陆宜铭曾经不能理解,求婚这样的事,有什么值得下跪的。 直到他现在真的臣服在小渔面前,仰头看着对方的时候,才意识到,原来为了让喜欢的人对自己注目,真的会想要不惜一切代价把自己的真心剖出来,让对方知道诚意。 他并不是在求婚,他只是想让小渔知道—— 你是我甘愿低眉顺目想要留住的人。 “你愿意与我结婚,成为我的伴侣,跟我共度一生吗?” 陆宜铭说话的音量跟平时差不多,但周围的人几乎都听到了。 不认识他们的路人发出轻呼,而小渔的朋友们则面面相觑,一个个都手忙脚乱翻出手机来记录——免得当事人事后连个回忆都没有。 小渔脸上的惊讶很快就被喜悦代替,就像陆宜铭并不在乎其他人一样,他也并不在乎是否有人在看,他只望着陆宜铭,问了一句。 “那你愿意再等我两年,等我可以成为你合法伴侣的那天吗?” 他并不怀疑陆宜铭此刻的真心,也不怀疑自己想成为对方伴侣的决心,他怀疑的是时间的能力。 但陆宜铭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他的陆先生只告诉了他结果。 “我已经立好遗嘱,做过公证,划定好了赠予的财产,我不认为自己两年后会后悔自己今天的决定,但你的担心不无道理,我也愿意为此买单。”陆宜铭并没有笑,他字字句句认真如宣誓。 “我只认定了你作为我的伴侣,如果我提前违约,或者将来某天违约,我会付出失去丰勉的代价。” 小渔指尖回勾,不自觉打颤。 他隐约能感觉到陆先生拿出了多少筹码来为这场求婚保驾护航。 明明……明明陆先生都知道自己会无条件跟他站在一起的。 小渔想起自己直播了那么多场,解答过很多人的感情问题,在别人的故事里。 “永远”一词是带着时间期限的,大部分是三个月,有些是六个月,好一些也就两三年,超过十年都很少。 那陆先生当下期许的永远,会是多久呢? “是我问得不好,陆先生,未来的事,谁能确定呢?”小渔反握住陆宜铭的手。 “永远也好,两年也好,三个月甚至三天都好,我都愿意答应你。” 他也缓缓蹲下,来到跟陆宜铭平齐的位置。 “快起来快起来,膝盖会凉吗?” 他只在意眼前,他只希望当下的陆先生平安无虞,幸福顺遂。 陆宜铭看着与自己平视的小渔,这才意识到抵在雪面上的膝盖已经冰透发麻,连疼都不疼了。 他的小渔明明才说过喜欢看自己为了他行为异常的样子,但真的到了这种时候,也总是小渔第一个来关心自己的感受。 从小到大,也只有小渔在任何情况下都跳出来关心自己的感受。 他们明明相伴了十几年,彼此熟悉如另一个自己,所以他怎么可能没信心为自己的一辈子作保。 他把人揽进自己怀里,缠绕裹紧,大腿麻木没有知觉,身体也无法保持平稳,失控地往前倒去。 陆宜铭护住小渔的后脑,最终把人压进了雪地里。 他双手撑起自己,尽量不给小渔施压,刚分开一点,他就看见那双阴影里还像黑曜石般透亮的双眸。 他的小渔看着他,没有抱怨,没有嬉笑,只有一点点的紧张:“腿有事吗?你别动,我起来背你,要不去医院看看……” 陆宜铭低下头,额头碰了碰小渔的额头。 那些焦急的话停住了,隐隐的风声占据主场,好似将他们与世界隔离开,这里只剩下两个被承诺绑住的灵魂。 “我很开心,小渔。”陆宜铭说着自己的感受。 “腿麻了,但我很开心,你愿意成为我的伴侣,这就是我期待的事。” “你的祝福很有用,我果然心想事成了,谢谢你,小渔。” …… 当晚小渔以照顾陆宜铭身体为由,又跟人住在了一个房间里。 他问了李承风膝盖的事,得到老大夫的保证后,才放心挂断视频。 房间里,陆宜铭穿着自带的浴袍端坐在沙发上,整个右下肢都显露出来,膝盖处泛红,散着淡淡药油味。哪怕小渔那边的电话已经挂了,他也没把暴露在空气中的腿收回去,就那么袒露着,麦色晃眼。 他微笑着:“本来就没什么事的,不用担心,小渔。” 陆宜铭伸出手:“过来,未婚夫。” 小渔被他的称呼烫了下,脸慢慢变红:“要、要这么叫吗?” 陆宜铭依旧笑得礼貌又得体:“那不然?还没正式结婚,现在就叫你老公不太好吧?” 小渔脸更红了,一边走向陆宜铭一边摆手:“不是,我不是……” 陆宜铭稍前倾,一把抓住小渔挥舞的手,往内一拉,那穿着跟他同款浴袍的人就坐到了他腿上。 他握着小渔的腰,仰起头,自下而上望着对方:“未婚夫?” 小渔抿起唇,似乎想笑,又被克制住。 最终小渔只是红着脸,用力点了下头:“我在。” 他那已经洗完吹干的头发乖顺地垂落下来,发尾带着一点卷,刘海已经越过眉毛,快要遮住眼睛。 陆宜铭伸手拨开他的发丝,印了个吻在他眉心:“换你叫我。” 小渔张张嘴,发出一个难听的音节后又闭上。 陆宜铭好整以暇,没想到在这件事上居然会有这样的发展。 还以为小渔天生羞耻度低,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呢。 他眉眼弯弯:“或者你想叫别的什么,都行。” 能提前听小渔叫一声“老公”什么的,也挺好。 于是,在他期待的目光中,小渔深吸一口气,发出了坚定的声响。 “主人。” 陆宜铭:? 原来绕了一圈,某人还是想当他的狗。 “我再重申一次,我没那种特殊癖好……”他压低了声音,仰头衔住小渔的嘴唇。 “但你一定要这样叫,我也不会介意。” 他收紧自己的手,两人下腹相贴,彼此都发出一声轻轻的抽气音。 “那我的好小狗,以下是我的指令。” “为我戴上戒圈,从此以后,我也只属于你。” 陆宜铭的手从浴袍口袋里伸出来,来至两人身侧,摊开掌心,露出两枚设计简约却不失贵重的纯色戒指。 在戒圈内侧,刻着两人的名字。 如印如烙。 作者有话说】 接近尾声,准备完结了嘿嘿~ 第118章 仅此而已 ◎没有不喜欢!◎ 室友们次日就发现了,小渔左手无名指上多了个戒指。 很干净的素戒,如果不是因为他们靠得近,或许都发现不了小渔手上的变化。 回学校的一路上,他们还打趣说还以为陆先生会等个更正式的时机求婚的,没想到那么出人意料,像临时起意一样就求了。 小渔听出他们的话外音,问了一句:“你们知道陆先生要求婚?” 白怀林没忍住,比比划划道:“他找我们拍了视频的呀,不光找了我们,你家里人他应该也找了,可能还有别的朋友之类的,他没给你看?我们白拍了?” 小渔隐隐约约想起了什么。 昨晚他和陆先生一起睡的,因为奔波了一天,所以困意也来得很急。 当陆先生哄着他说有东西想给他看的时候,他已经困得不省人事,只听到一些熟悉的声音,还没听清什么话就直接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陆先生也没提起睡前看视频的事。 小渔这会儿才反应过来,陆先生之前在他面前展示的,应该是家人好友们的祝福视频。 他心头一动,想到陆先生那么高冷的一个人,竟然会找遍自己的朋友,解释求婚的缘由、提出拍摄的诉求,在自己还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把他要求婚的事告诉了所有人…… 小渔偷偷地在心里盘算,自己又输陆先生一截,他怎么就想不到当众求婚的事儿呢?! 早知道绿书大会直播的时候就去抢主持人的话筒大求特求了! 小渔给陆宜铭发消息,说想再看一遍对方准备的求婚视频。 只是直到小渔回到学校,他都还没做出回复。 陆宜铭是清晨飞回江城的,比小渔他们要早好几个小时,这会儿估计正在忙吧。小渔想。 等小渔跟室友们在宿舍里收拾好东西,顺便还打了两把游戏后,他才收到陆宜铭传来的视频。 陆宜铭】:我还以为你不喜欢 池渔】:没有不喜欢!我昨晚太困了! 室友们大声嚎叫:“我的渔哥!别挂机啊!你复活了快来打团!!!” 小渔连忙应声:“知道了,就来。” 他往手机屏幕上一瞟,看到陆宜铭又发来了消息。 陆宜铭】:好的,未婚夫 陆宜铭】:好好上课,晚上接你,其他事情交给我 小渔犹疑着回了个“好”字过去,不太明白陆先生口中的“其他事”是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吗? 就在这事,他听到室友们又叫唤起来:“小渔!!!” 他赶忙切回游戏画面:“来了来了!你的渔来了!” “不是啊渔哥!出事了!!!” 小渔莫名其妙:“不就是掉了座塔么,这算什么事?” 白怀林举着手机伸到小渔眼前:“刚弹出来的消息,你家被掀了。” 小渔:? …… 小渔又上了绿书热推。 他昨天在绿书大会上的画面因为过于养眼被人单独剪辑出来,疯狂传播,许多并不关注直播的人都刷到了他的表现,甚至还被传到了其他平台,凭颜值出了次圈。 对此小渔和他的团队们并没有太过在意,反正他身上的节奏很多,上热推也不止一两次,这种正面的自然流量来了,他们也不会用力地营销什么。 本来小渔就有定时发布的获奖宣言,在流量最大的时候顺势一发,看起来又谦逊又真诚,吸了不少粉。 结果今早凌晨的时候,一条有关小渔的花边新闻横空出世,发布不到一个小时就上了热推。 黑词条#小渔知三当三##小渔绿书公共小三##陆宜铭小渔##金建非小渔#,与更早些时候的#小渔少年感##绿书第一小狗##爱上小渔像呼吸一样简单#排在一起,充斥着绿书热推的页面,看着着实讽刺。 小渔没有公司,也没有公关团队,其他人想要联系他只能通过团队运营的商务邮箱。 只是他们整个小团队昨晚都忙着出席庆功宴忙着打雪仗忙着休息,今天又忙着回江城忙着返校,根本没人注意到邮箱里多了娱记发来的照片和通稿威胁。 如果他们早点发现,或许就能早点提醒那些恶意揣测的娱记们——真相只会让他们大失所望。 通稿称,小渔疑似是流通在绿书和丰勉高层的风云人物。 他不光插足了绿书CEO金建非与其男友的感情,还插足了丰勉集团董事长陆宜铭与其男友的感情。他游离在不同的感情中,知三当三,明目张胆。 内容离谱,配图更是离谱,一张陆宜铭带着小渔与金建非带着她男友相遇的照片成了“铁证”,说明他们彼此之间互相知道存在却能和谐相处,更显得关系混乱。 就这么一条胡编乱造的新闻,让小渔成为了众矢之的。 他们甚至都不去思考一下这件事的离谱程度,只凭借那些捕风捉影的推测定了小渔的罪,甚至还给他起了个“绿书妲己”的黑称。 小渔室友们有些担心他:“要不下午的课别上了,到时候那些人又得偷拍你,烦人得很。” 他一上热推就被拍,很多蹭热度的同学无论好坏都会偷拍小渔,虽说算不上影响生活,但看到了总归是招人烦的。 小渔摇摇头:“下午的课不好翘,而且我也不是急病急事无法上课,有什么不好去的,网上说的都不是真的,我没必要像老鼠一样躲起来。” 室友们看看他,都有些动容,就连最为成熟的贺藏锋听了,也忍不住感叹:“你能想开就好,行,那我们陪着你。” 在他们的印象里,小渔从来都没有被外界的坏节奏给带跑过,直播挨骂他也不生气,被传污点新闻他也能冷静应对,哪怕在生活里碰到跟自己对着干的同学,小渔也不会着急上火。 他们本以为这是因为小渔过于不食人间烟火,后来才发现,他不是什么都不懂,他只是对于跟自己无关的人事物不在乎而已。 如果这事儿跟陆先生有关,或许小渔的态度就截然相反了。 既然小渔都不在乎,室友们当然也愿意站在他身边支持他。 “谁来犯贱我骂谁。”奚卓跟着龇牙咧嘴的。 小渔跟着他们笑:“哪有这么无聊的人啊。” …… 还真有。 小渔跟室友们安分地上完大物课以后,都迫不及待地往外走,鬼知道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课堂上除了讲课的教授,其他无论是助教还是同学都对小渔抱有有意无意的关注。 那些目光只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就算小渔可以全身心沉浸在物理世界里面,但比他更敏感些的室友依旧会觉得不自在。 照顾到室友们的感受,小渔一下课就往外走,几个人特地选了与大部队相反的路,与他们同行的只有一些不想挤大路宁可多走几步的同学——这样的人当然也不会注意到他们。 走了几步后,忽然有人叫住了小渔。 他们回头看去,是同年级的同学,当初问小渔要过联系方式的那位。 对方在手机里有意无意地跟小渔聊过一阵,小渔一向礼貌回复,虽然不算热切,好歹进退有度。 在意识到自己对陆先生的感情之前,小渔一直把对方当成是一个喜欢聊天的同学。 后来他开窍了,大概也就明白了这人总找自己说话的原因,小渔不再有问必答,对方后来也就识趣了,没再多打扰。 今天这人突然找过来,还真让小渔感到意外。 那人看了眼小渔的室友们:“我有话想跟池渔说。” …… 小渔跟对方站在教学楼走道边缘的窗台边,半开的窗外是一棵已经掉光了树叶的干树,枝桠锐利,直直刺向教学楼内。 “说吧,什么事呀?”小渔看着那些枝桠,发散地想要是被戳一下,会不会觉得疼呢? 那男同学看着小渔白皙的侧脸,吞咽了下才开口:“网上说的那些事是真的吗?” 小渔快速瞥了他一眼,很快又挪开视线:“哪些事?” 网上有那么多事,他怎么知道是哪件? “就、就说你给金建非和陆、陆当小三的事……” 他说到最后,声音几乎听不见。 “他叫陆宜铭。”小渔指尖与指腹相扣,捏得有点疼。 “不是真的。” 那人点点头:“哦哦,这样,不过你怎么会认识他们的?做主播前就认识了吗?” 小渔把视线挪到了那人脸上,对方慌张地避开对视。 “我在参加绿书大会前并不认识金建非,至于陆先生,我们认识很多年了。” 对方垂眼看着地板:“这样啊……你都认识陆宜铭了,怎么会不认识金建非,她之前不是还……” “你如果不相信我的话,为什么还要问我呢?”小渔打断了对方的话,语气平静,视线平和。 “既然你问了我也回答了,我以为就有答案了,为什么还要追问呢?” 小渔并非质问,他只是好奇对方这样反常的思维到底是怎么来的。 男同学一张脸憋得通红:“我不是那个意思,池渔,我没有不信你,我就是看网上说得一板一眼的,想问清楚……” 小渔:“然后呢?” 男同学:“什么?” 小渔:“问清楚了,然后呢?” 男同学红着脸,没再回答。 小渔看着对方,忽然意识到,一个认识自己许久的人都能发出这样的怀疑,甚至不顾两个人之前还算愉快的沟通。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有如危墙,不堪一击。 变人以后,很多事都变得十分复杂,喜欢你的人也会怀疑你,无利益纠纷的人会无端中伤你,不认识你的人都会对你指指点点。 小渔想起陆先生那双总为自己担心的眼眸,他好像希望自己能开开心心当个小狗,又害怕自己在这复杂的人间受伤。 可此时此刻,小渔看着眼前说不出话的同学,心想—— 陆先生,小渔不怕。 这个世界的运转逻辑是很奇怪,但仔细想想,跟小狗的世界也差不多。 只要主人站在小狗这边,小狗就什么都不怕。 只要爱人站在小渔这边,小渔也什么都不怕。 “以我们的关系,你无权问我这么多,但既然你好奇,我也可以告诉你。” 小渔昂首,任凭窗外锋利的枝桠如何对准自己,他也没有退缩。 “陆宜铭是我未婚夫,而金建非是我未婚夫的下属,仅此而已。” 第119章 欢庆新年 ◎是我运气好,小渔。◎ “未、未婚……” 男同学被小渔的话震住,声音磕磕巴巴。 “未婚夫,有什么问题吗,同学?”一句沉沉的询问从更低的楼层传来。 小渔跟男同学同时往下看去,一身休闲装的陆宜铭正顺着楼梯往上走来,即将来到他们所在的过道。 外面的花边新闻里都是陆宜铭的照片,当下应该没人不认识他。 仓皇的男同学往后退了两步,他之前不是没见过陆宜铭,就连校园墙都发过陆池两人的照片,大家只知道学校里那个漂亮的男网红有个成熟稳重的朋友,谁也没想到这朋友竟然会是丰勉集团的老总。 陆宜铭并没有在意小渔对面的人,他只看着小渔,还没走上最后一阶台阶,手已经伸出去,与小渔的手交握。 他最终还是没走完那一阶,微仰着头,看着小渔:“晚上吃什么,未婚夫?” 小渔快速瞥了对面那满脸通红的男同学一眼,知道陆先生是故意的,却没想解释。 “我知道有家火锅很好吃,尝尝吗,陆先生?” 他说着,迈动步伐,来到与陆宜铭平齐的位置,最后回头看了看发愣的同学:“那我先走了,再见。” 男同学张张嘴,只蹦了“再见”两个字出来。 陆宜铭牵着小渔缓步往下走,往下走了一半后,忽然顿住脚步。 他侧身回头,看着还愣在原地的男同学,沉声道:“同学,上网看看吧,质问别人前,至少先了结最新情况。” 说完,他没再理睬对方茫然的表情,带着小渔离开了教学楼。 而那被陆宜铭提醒的同学,直到视线里不再有两人身影后才反应过来,打开手机看了一眼绿书热推。 一条标记着“新热点”的词条展露在他眼前。 #陆宜铭小渔证实已订婚#。 点进词条,能看到那被绿书官方认证为“丰勉集团陆宜铭”的账号,发布了唯一一条动态。 绿书用户007】:生命里只有他一个[图片] 陆宜铭的附图,是一张稍显模糊的照片——他在纷扬大雪里单膝跪地,捧着池渔的手,与低头下来的人四目相对,虔诚求婚。 在与词条关联的动态里,丰勉集团旗下多家企业、公司、独立工作室发布声明声援自家老总,力证陆宜铭早在企业内网里公开过自己跟池渔的恋人关系,支持当事人依法追责,祝福陆总订婚快乐。 男同学刷着刷着,浑身冷透,心里苦闷。 自己刚刚到底都问了些什么! 突然,绿书的热更新通知跳了出来,更新公告上弹着几行喜庆的大字—— “欢庆新年,祝福陆宜铭先生与池渔先生订婚快乐,绿书APP全新双喜临门版本上线,快来下载体验吧~” 男同学:…… …… 小渔和陆宜铭告别室友,驱车前往火锅店。 在刚刚的交汇中,小渔已经得知了陆宜铭的“普天同庆”式公关大法,对此,室友们最震惊的莫过于—— “绿书用户007”居然是陆宜铭。 几个室友特地为此跟陆宜铭道了歉,他们为自己当年口无遮拦嘴过007哥的行为表示抱歉。 陆宜铭倒是没放在心上,反正小渔早就猜出了007就是自己,至于其他人知不知道,他根本不在乎。 去火锅店的一路上,小渔还在刷绿书,看着热更新后满屏红色的UI,觉得好玩:“陆先生,这下所有人都知道我们订婚了,将来可就赖不掉了。” 陆宜铭分神看了他一眼,如果不是还在路上,他真想把小渔那认真的表情给揉皱。 “这话应该我跟你说,将来你可就赖不掉了。” 小渔嘿嘿一笑,戳戳新UI角落里一只不起眼的金毛小狗,认了出来:“这是王阿姨画的?” “嗯。” “小狗旁边的花,是孙师傅培养的新品种,我在暖房里也种了!” “嗯。” “陆先生,这一套东西你准备了很久吗?你早就计划好订婚以后用上吗?” “不是为了订婚准备的。”陆宜铭如实回答。 “是当初为了庆祝我找回小狗准备的。” 小渔:? “如果我没有爱上你,我还是会把你放在珍重的朋友的位置,让大家都知道我找回了自己的小狗,但既然我们已经有了感情发展,就做成了现在的样式。这个企划最近才落地,正好撞上这事,就索性拿出来用了,怎么样,喜欢吗?” 这是陆先生的心意,小渔没办法说不喜欢。 表达了一通喜欢之情后,小渔好奇问道:“你查出来是谁发的新闻了?” “是几家经济公司联手黑的,估计是签不到你,又不想看你火,索性提前爆你的黑料……他们估计也没料到自己会撞枪口上,真蠢。” 小渔听着陆宜铭的判词,认真看着对方的侧脸。 “可能不是人家蠢,而是我运气好呢?” 那些人就算知道小渔跟陆宜铭保持着热切的关系,也没料到他们两个会这么亲密。 陆宜铭这么多年并不是没有绯闻,在小渔出现前人人都觉得他会跟越舒曼走到一起,这时候就算小渔出现,别人也只把他当成是陆宜铭带在身边的小宠,没人会把小渔当一回事。 所以那些网红圈子里捕风捉影的人更是想当然,以为小渔被黑了,大佬们只会为了独善其身而跟他撇干净关系,谁能知道惹了小渔,就是惹了陆宜铭。 这事儿闹成这样,小渔说自己运气好,是真心的。 如果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小网红,经历这些真真假假的新闻以后,会变得有多声名狼藉尚未可知。 当然他也不会只把功劳都放在陆先生身上,陆先生确实在澄清这件事上出了力气,但本质上来说,还是自己问心无愧!他是个好人,这是自己应得的! 车停在漫长无止尽的红灯前,夜幕降临,江城的灯光透过暗色的玻璃照亮小渔的脸。 陆宜铭看着自己那自在得意的恋人,左手还搭在方向盘上,右手则伸向了对方的面颊。 指尖碾过白皙的肌肤,印出几乎看不见的红痕。 “是我运气好,小渔。” 闪烁的红灯被陆宜铭的阴影覆盖,小渔脸上一片漆黑。 陆宜铭从小到大最为人说道的自控力完全失效。 他在马路上,亲吻了自己的爱人。 作者有话说】 陆总:这是什么?小渔!亲一下!这是什么?小渔!亲一下! …… 祝宝宝们2025新年快乐~考试顺利~工作顺心~生活圆满~身体健康~亲亲,嘿嘿,亲亲[亲亲][亲亲][亲亲] 第120章 体面爬窗 ◎ “我可以陪你睡。”◎ 小渔带陆宜铭去的火锅店是越舒文推荐的。 陆宜铭从他口中听到别人名字时,不着痕迹地牵紧小渔的手:“舒文的口味,恐怕不适合你我。” 小渔感觉到了什么,笑眯眯的:“不会啊,我觉得越先生推荐的餐厅都很好吃。” 陆宜铭顿住脚步,在服务员疑惑的目光中,只看着小渔:“你还去过其他餐厅?” 什么时候?和谁? 或许是意识到有外人在好奇,他才没问出口。 小渔眨眼:“我很喜欢尝试新菜系新口味。” 这是真的,却不是答案。 陆宜铭看他眨眼,知道前面的所有话都是小渔在开玩笑。 坏小狗,越来越坏。 他用力捏了下小渔的手,两人相视一笑,随后继续往前,走向包厢。 陆宜铭非得开着窗户吃火锅,火锅的热气扑在小渔脸上,但很快又被冷风吹散,寒意惊起他的冷颤,好似堕入地狱,冷热翻滚交替、无穷无尽。 小渔苦着张脸:“陆先生,要不关窗吧,好冷。” 陆宜铭把煮透的肉片放在小渔面前:“不通风,会留下味道。” 在美食面前,小渔并没有做多余的挣扎,捞起就往嘴里塞:“有味道也不要紧的,我们是一样的味道。” 小渔吃东西的时候声音变得很含糊,两只眼透着品尝到美食的欢欣,看起来很愉快。 陆宜铭看着他,觉得自己那因常年健身而养成的异于常人的胃口都变好了。 “一会儿我会带你去定西装。” 小渔面露茫然。 陆宜铭为他夹菜:“新年以后有个商会晚宴,我想带你出席。” 这一次,他想让小渔光明正大站在自己身边,以他未婚夫的身份。 小渔低头吃东西,又含糊地应了声“好”。 两人之间忽然沉默了几秒,其间只有火锅咕嘟声与室外的风声围占主场。 在不说话的时候,小渔默默吃完了陆宜铭夹来的所有菜品。 等陆宜铭想要为他进献下一波贡品时,他突然开口:“陆先生,不用这么照顾我,你自己吃。” 陆宜铭收回了筷子,沉静地看着小渔。 后者坦然地对上他的视线:“你想要弥补我,是吗,陆先生?” 陆宜铭一动未动。 “上次的庄园宴会,你觉得没能让我出席,所以想趁这次机会……”小渔温和地笑笑。 “我一直都没有因为那件事埋怨过你,陆先生,你给过我原因了,怕我被宋归笙找麻烦,也好奇我对你的态度,我已经接受了你的理由,就不会再怪你,不用总想着照顾我。” 陆宜铭终于有了新动作,他取过小渔手边的热饮,吸管端平,送到对方唇边:“我心甘情愿的,我欠不欠你,不在于你有没有原谅我,我只知道我该更好地对你。” 小渔就着陆宜铭的手咬住吸管,两眼睁圆,亮晶晶的。 “那我也对你好,陆先生。” 陆宜铭看着他两腮鼓起,白皙的面颊带着红粉,眼睛有些热。 “多吃点喜欢吃的,就是对我好。” …… 小渔和陆宜铭跨年是在池家过的,池妈妈热切地招待了他们,池爸爸对陆宜铭这准半儿还有些意见,但小渔喜欢,他也没办法说太多。 喊完倒计时,说过新年快乐,陆宜铭和小渔看了一阵室外的烟花。 陆宜铭说他学到了,等春节也准备那样多的烟花,到时候不光能看,也能让小渔去燃放。 小渔说好,在冷风里裹紧自己的羽绒服,随后推陆宜铭回客房休息。 ——他们这一次回来,池妈妈总算收拾出了客房。 池父池母早就休息了,客厅里安静无人,他们摸黑回房,各自睡觉。 只是外界的鞭炮烟花声响时有时无,虽然还不至于影响睡眠,但也让刚经历了跨年的两人无法立刻睡着。 黑暗里,陆宜铭听见客房外头传来细微的拍窗声。 他窗外是阳台,连着小渔的卧室飘窗。 那声响不大,不是为了吵醒他,更像是一种试探。 像春天试探大地时总用一场甘霖来开场一般。 大地用惊蛰回应春天,而陆宜铭用迅捷的开窗速度回应了窗外的人。 他看见小渔站在外头,御寒的羽绒服不在,只穿着小狗睡衣,顶着在床上辗转反侧一阵后留下的毛茸茸头发,眼睛在看见窗户内侧动静的瞬间明亮起来。 小渔微卷的发梢轻抖,陆宜铭意识到对方在冷。 他隔着窗台抱住小渔:“怎么不睡觉。” 小渔费力地抬起头,看着他:“妈妈给我的床喷了安神的香水,可是我不习惯那个味道。” 他压低声音:“我更喜欢你的味道,陆先生,可以给我一件你的衣服吗?” 陆宜铭怔了下:“我可以陪你睡。” 小渔等的就是这个答案:“那我进来。” 他说着就要手足并用攀窗跳进来,却在快要成功的关头被陆宜铭拦住。 “我们是有婚约的,小渔。”他声音沉稳冷静。 “可以走正门。” 这种时候,陆先生还在讲究他的体面。 小渔后退一步:“那我不来了,走正门会吵到主卧。” 他说着,手指留恋地抚了下陆先生的衣襟:“晚安,陆先生。” 他刚转身,手腕就被对方扣住。 小渔垂眸看着陆宜铭因用力而青筋突起的手,忍不住笑。 每次跟陆先生玩这种钓鱼游戏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先笑。 最后,体面的陆先生爬了小渔卧室的窗台。 并把人按在窗台上,狠狠“祝福”了一通新年快乐,直至小渔腿软才算完。 …… 新年后不久,陆宜铭说的商会晚宴就到了。 因为年前有陆宜铭在绿书闹的那一大通,谁都知道小渔跟他的关系。 当他带着小渔出场的时候,其余人连问候都变成了“订婚快乐”。 年长者会问他们几时订婚宴,几时领证,几时完婚。 同辈人会问他们如何认识,婚后安排。 再年轻一些的、出来混脸熟的就会问他们如何相爱感情几何了。 所有人都很客气,当然这跟陆宜铭的正式分不开,无论碰到谁,他都要重新将小渔介绍一番。 尤其是见到越家人时,他介绍得更是理所当然。 越家二老脸色虽然不好看,但也没有跟陆宜铭过不去。 后来陆宜铭跟小渔分开行动,前者去聊些生意上的事,后者则被越舒文带着见了几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二代三代。 一路上,越舒文还逗他:“你看到我爸妈的脸色了吗?他们最近连气都生不起来。” 小渔:“发生什么了?” “我姐……”越舒文压低声音。 “正式跟家里摊牌了,她结婚了,我爸妈本来还想找她麻烦,结果隔天你跟小铭哥的事就爆了,谁能想到呢,全江城的人都没想到,公认的一对儿,最后男找了男,女找了女。” 越舒文说完,觉得这话对小渔不太礼貌,还是找补了两句。 “没说你的意思,我其实一直都知道,小铭哥跟我姐互相没看上,只不过我以为他们会跟我爸妈一样,觉得彼此合适就走在一起的,没想到最后还是缘分呐。” 小渔早就知道全貌,陆宜铭跟自己解释过他和越舒曼的关系,加上他对越舒曼的好感,不会多想。 他只轻声询问越舒文:“那姐姐最近怎么样了?” “她挺好啊,攒了钱跟我那小姐嫂旅行结婚去了,天天给我发她俩恩爱照片,我真受不了。” 小渔点头:“姐姐会不会钱不够?上次她卖我小狗宝石还打了折,姐姐这么缺钱,我是不是该把当初省下来的钱还给她?” 越舒文停下来,难以置信地看着那说得认真的小渔:“你干嘛?想跟我抢我姐膝下第一奴隶的宝座吗?!” 作者有话说】 越舒文:宝座是我的!谁也别想抢! 【完结】 第121章 完结回家 ◎那狂卷着呼啸了半生的风,似乎停了。◎ 对于越舒文的质问,小渔没有作答。 这问的什么话,一臣不事二主,越先生难道没听说过吗?! 他只是对姐姐比较关心而已! 越舒文在带他去见人前,先给了他一杯酒,小渔接过就抿,还被人拦了下。 “一会儿聊起来还得喝,你先省着点胃吧。” 小渔点头“哦”了下,两眼热乎乎地望着越舒文:“谢谢你,越先生。” 越舒文被他看得耳热,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池渔也不是自己喜欢的款,但每次被人用那样热切的眼神盯着的时候,他总会觉得心软。 “有什么可谢的。”他偏过脸,不去看小渔。 “一个提醒而已。” “有人提醒我,难道不该感谢吗?”小渔两手抓着酒杯,笑吟吟的样子显得人更明媚。 “是我运气好,能跟越先生做朋友。” 无论多少次,越舒文都觉得自己招架不住池渔的好话攻击。 他耳根彻底红了,拉着他往人堆里扎:“诶走走走,我带你认识几个新朋友。” 新朋友都是江城豪门圈子里的年轻人,跟小渔年纪差不多,顶多也比小渔大上几岁,他们大多刚开始接触家里的业务,或离群索居并不参与家族事业,只是为了集体荣誉才来参加商会的晚宴。 年轻人聚在一起,聊的就不会那么正式,吃喝玩乐什么都往外说,彼此也不见外,只要聊上几句他们就会附加一句“下次带你一起”。 小渔跟着越舒文站在人堆里,虽然插不上几句话——因为别人的娱乐活动是他从未接触过的——但他也不觉得尴尬无聊,大家似乎都很照顾他,不会长时间冷落他,与他无关的话题也不会聊太久。 很快,他们就聊起了小渔熟知的直播行业,问他业内情况如何,对直播业有何看法。 小渔简单说了几句自己对行业的见解,他无法给出太高深的观点,毕竟他是从业者而不是规则制定者,只能从利用规则的角度来讲讲思路。 他没说几句,就被一声轻嗤给打断。 发出笑声的人叫冷嘉望,是他们这一圈人里踏足商业圈最深的一位,长得风流俊俏,一双桃花眼就算是嗤笑时也并不显得太刻薄。 小渔特地锻炼过自己流畅表达的能力,所以就算暂时被声音打断,他也没觉得太受影响,顿了下继续自己的话头,直到把自己的话说完,才笑着看向冷嘉望:“冷先生是有别的见解吗?” 冷嘉望与站在他周围的人对视几眼,随后一双桃花眼才转向小渔:“没有没有,我觉得你说得挺好的,很有……从业者的感觉,很资深。” 他身边的人突然都低声笑了起来。 小渔见他们都笑,也跟着笑,他转头看看越舒文,却发现对方板着张脸,很不开心的样子。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越舒文的胳膊,随后对冷嘉望说道:“我还只是刚入行,对行业还没有太多的了解,很多看法比较浅薄,我听说冷先生家族涉及娱乐行业,对直播之类的玩法应该比我看得更透彻。” 冷嘉望止住笑,有些惊讶地看着小渔。这人怎么知道冷家有哪些产业的? 但他没多想,一个攀了高枝的小角色,会了解江城各大豪门家史也很正常。 小渔都把话递到这份上了,他当然义不容辞,聊了聊自己对直播行业的看法。 冷嘉望有意卖弄,说了许多黑话,又刻意把观点带到决策者的角度,显得他什么都懂。 越舒文脸上已经挂不住了,他最烦装叉的人,又碰上这么个主儿,一句“就你家那点产业跟直播业搭得上什么关系”就在嘴边。 在越舒文即将口吐芬芳的时候,小渔先他一步问出了声。 “既然冷先生觉得直播风口过了,那下个风口是什么呢?” 冷嘉望“呃”了下,又随口说了几个行业。 小渔点点头:“你说得很对,但我其实调查过这几大行业目前的产能和购买力……” 小渔说这些的时候表达很清晰,仿佛拿着手稿,连列举出来的数据都格外精准。 越舒文本来还气愤于冷嘉望太装,但当装起来的人变成自己的朋友时,他只觉得牛逼。 池渔不还只是个大学生吗?怎么了解这么多的?那个词是什么意思,自己怎么从来没听过? 他看着滔滔不绝输出的小渔,眼里显露出疑惑。 自己身边的人,到底是池渔,还是陆宜铭?现在到底是在宴会,还是在谈判桌上? 小渔和冷嘉望的辩论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很快小渔就说了句玩笑和缓了现场的氛围。 他笑眯眯地夸赞冷嘉望又年轻又有独到的见解,将来一定能成为江城商业场里的奇才。 被夸的人却并不觉得高兴,张张嘴也说不出什么反过来客套的话。 有其他人突然问了一句:“小渔,我看过你直播,你好像很会夸人,既然你都夸冷哥了,不如也夸夸我?我爸天天骂我,说我又懒又馋,身上没一个优点,你看你能找出来吗?” 这话放别人身上可能是羞辱,但对于小渔来说,只是顺嘴的事。 “怎么会没有?齐先生你说话很有趣啊,而且刚刚我们聊天的时候你一直在补充,你涉猎很广,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一定要多听听你的看法,我相信你对目前经济市场有自己的见解,而且令尊能那样说你,你也不生气,说明你们家庭氛围一定很好,你父亲对你的期待一定很高……” “你记得我姓齐?” “是啊,刚刚越先生不是都介绍过了吗?” “你记忆力真好。” “齐先生记忆力也很好呀,你都记得我叫小渔,我很喜欢别人这样叫我。” …… 宴会的另一端,陆宜铭听着几个老先生聊最近拿下的项目都听得有些厌了,抿了口酒,聊以解闷。 柳太见他喝酒,特地跟他的空杯碰了碰:“你以前不会这么快就无聊的,耐心变差了?” 陆宜铭似笑非笑地看着柳太,没回答。 后者扭过头,往年轻人那堆里看去:“有小渔在场,至少别人不太无聊。” 陆宜铭跟着她看去,很快就发现他的小渔被簇拥在年轻人群里,漂亮的一张脸上挂着笑,不知说了句什么,惹得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柳太说得没错,跟小渔聊天,总是不会无聊的。 他只看了几眼,就收回了目光。 那张笑脸太灿烂了,竟让他觉得刺眼。 跟别人聊天而已,有那么开心么…… 就在他垂眸的瞬间,柳太按了下他的手背:“行了宜铭,这儿都是老东西开会,有什么可听的,知道你心思不在这儿,过去吧,没必要非得留下。” 陆宜铭端起得体的笑:“没有的事,柳太,我……” “别人问起来,我就说你身体不适,你这么一个全勤的人,身体偶尔抱恙也很正常吧?” 陆宜铭抿了下嘴唇。 三秒后,他放下酒杯,转身走出了会场。 …… 小渔的余光看到了一道黑影闪出现场的场景。 他揉揉自己的太阳穴,面带歉意地跟熟络起来的众人致意:“我好像不太能喝酒,不好意思,我去整理一下。” 众人当然能理解,喝完酒以后的小渔面颊泛红,很有“不能喝酒”的说服力。 大家都是体面的人,很快就放小渔离开了,越舒文想陪着小渔一块儿去休息室,却被人摇头拦下。 他想小渔可能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整理的样子,好心地没有跟过去。 谁知小渔离场后,几人之间的聊天氛围瞬间冷了下来,没有小渔在中间当主讲人,他们几个聊起来都干巴巴的,总没那么有趣。 冷嘉望很快就从人群里退了出来,心里闷着气。 那池渔算什么东西,这么爱抢风头,真是当主播当多了,惯爱惹人注目。 他痛饮两杯酒后,才觉得冷静了一点,想着池渔也不过就是个刚攀上陆宜铭的玩意儿,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 像陆家家主那样的角色,池渔不得捧着舔着才行? 也合理,池渔不就擅长溜须拍马的事儿么。 喝完酒以后头开始发晕,冷嘉望离开会场,也往外走,等室外的凉风吹过面庞,他才觉得稍微舒服了些。 会场外再走几步就能到小花园,反正也没什么人,冷嘉望散了起来,缓解自己在会场里积攒的闷火。 走一半到达小花园后侧、一棵巨大古树附近时,他突然听到了一个欢腾的声音:“陆先生,你不高兴吗?” 冷嘉望脚步顿住,稍定睛就看到了巨树下坐着的一对人。 那是闭目沉默的陆宜铭,与满脸无辜的池渔。 他想到池渔刚刚的托词…… 冷嘉望的心情又一言难尽起来。 …… 小渔扯着陆宜铭的衣袖,见人不答,又问一声:“陆先生不高兴吗?谁欺负你了吗?” 陆宜铭懒懒地抬起眼皮,这才说了话:“没人欺负我,只有小狗不理我。” 小渔被他说得莫名其妙:“谁是小狗?反正我不是。” 陆宜铭又闭上眼:“对,你不是小狗。” 巨树下点着幽暗的灯,堪堪照亮陆宜铭那张沉静的脸。 小渔看着这张熟悉的、略带倦容的脸,心里又舍不得起来。 他轻叹了口气:“好,我是小狗,那陆先生,你要摸摸小狗吗?” 他舍不得看陆先生不高兴,在对方情绪坠落之前,他会想方设法把人拉住。 这是小渔一惯会做的、也将永远要做的事。 陆宜铭的手动了起来,先是左手揽住小渔的腰,再是右手按住小渔的脑袋。 他结结实实地把小渔抱紧,落在小渔后脑的手一下一下抚摸,缓释焦躁。 陆宜铭怎么都没有想到,小时候拥抱抚慰犬时的习惯被他保留到了现在,小渔只是提出提议,他就迫不及待地接受。 因为他比小渔想的还要期待能把人抱进怀里。 “陆先生。”小渔的声音闷在陆宜铭肩头,温顺又热切。 “发生什么事了吗?” 细软的声音像丝带,缠住陆宜铭的双眼、双耳、鼻梁、嘴唇,让他听不见风声,感受不到冷意,嗅不到世间的气息。 他只能感受到小渔。 “没事。” 本来似乎有事的,但当他真切地触碰到小渔时,又什么都烟消云散了。 小渔两只手钻进陆宜铭敞开的西装外套里,绕到对方身后,结实地回抱对方。 “你说,我什么都听。” 然后,他听见了一声极轻的、不见多少遗憾的叹息。 像路过的风突然打了个旋儿一般。 “我想说,别对他们笑,小渔。”陆宜铭的手还抚着小渔的头发,嘴唇绕到了他耳边,几乎贴着,声音很低,压着什么。 “求你。” 陆宜铭感觉到怀里的人卡顿了一下。如程序失控宕机。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请求内容,还是因为他的请求语气。 他等着听小渔重复过许多次的那句“我是人”。 但没有,他的小渔只是抱紧了他,说了声“好”。 好,语调起伏婉转、需要张嘴才能发出的好。 小渔在用自己绝对笃定的声音回答他。 “那我一会儿回去,就板着脸,不说话,装高冷,你觉得怎么样,陆先生?” 小渔说着,也凑到陆宜铭耳边,咬耳朵。 “今晚我只对你笑。” 陆宜铭的手失了力道,指尖嵌入小渔发间,两人身体好似交融。 “一会儿还回去吗?” 小渔顺从垂目:“不回去吗?” “冬至那晚你邀请我做的事,我做好准备了。” 小渔睫毛轻颤了下,但他的声音没有变弱。 “嗯。” …… 冷嘉望有些踉跄地回了会场。 难以置信地回想着刚刚看到的那幕。 池渔和陆宜铭之间……怎么会是陆宜铭在求人?! 不都说池渔是陆宜铭养着的小狗,现在看来,到底谁是谁的狗啊? 刚回到会场,近边的柳太就扶了他一把,笑吟吟的:“小心啊,嘉望这么大了怎么还冒冒失失的。” 正好柳太附近有人聊到陆宜铭:“诶陆总呢?刚还看见他在这。” 柳太扶好冷嘉望,招呼过去:“小陆总身体不太舒服,嗐,年底连轴转的,硬撑着来出席就不容易了,我看他脸色不好,就叫他先回去了。” “哦这样……” 冷嘉望呆呆地看着柳太,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身体不舒服?陆宜铭? 宴会上声响渐重,气氛达到顶峰,众人都欢庆着新的一年,盼望能有好运气。 …… 而在热闹之外,无光的巨树下,陆宜铭对着他的好运气,伸出了手。 他的小渔和过往无数次一样,信任地将自己的手、自己的眼、自己的心,交给了他。 “我们去哪里,陆先生?”小渔问。 陆宜铭忍不住勾起唇角,无论是作答这件事还是答案本身都令他愉悦:“回家。” “哪个家?” “无论哪个。” 只要和小渔在一起,无论去哪,都是回家。 两个身影,被巨树阴影吞没。 那狂卷着呼啸了半生的风,似乎停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