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可以吗
◎家里的小狗买了些新道具◎
陆宜铭说完就觉得自己又说了冒犯的话。
但他无意羞辱对方,自己只是从人设角度给了一些建议,互联网上什么人设都有,而池渔如果想做,那最适合的就是做互联网小狗。
对方甚至都不用写剧本伪装,只需要每天乐乐呵呵地把自己那缺心眼的状态拍出来就够了。
他抿了下唇,想着自己到底还是说了叫人误会的话,还是解释一句比较好。
结果下一秒,他就见池渔咧开嘴,笑意真诚:“陆先生,你真觉得我像小狗吗?”
陆宜铭:……
接着,两人又一起讨论了互联网小狗这个设定的具体内容。
从ID到个签,从头像到背景图,以及前几期的拍摄内容和文案,陆宜铭都帮池渔做了个简单的规划。
到最后,池渔扭扭捏捏地问陆宜铭:“陆先生,我能不能再申请一点服装经费?刚刚说的兽耳和项圈……”
陆宜铭转过脸,视线正好落在对方光洁的脖颈处。
届时,这个位置会多一串桎梏。
池渔脖子细长,干净又漂亮,如果真戴上项圈,效果必然不错。
但陆宜铭一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呼吸发烫。
他赶忙挪开视线,关上车灯,下了车。
“你在陆家做工,那点买衣服的费用还是应该给你的,买完问庄叔报销就行。”
……
不出三天,小渔就收到了新买的宝贝。
他再一次感慨,当人就是好啊,想要什么就可以上网买什么,都不用费心去店里找。
只是他当着庄锦和王湛的面打开包裹的时候,两位见多识广的中年人都愣了下:“这都是啥?”
小渔大方展示:“这是小狗耳朵,这是小狗项圈,这是小狗锁骨链,这是小狗腰带,这是……”
庄锦和王湛面面相觑,神情复杂。
联系到前几天陆总载着池渔到地下车库,足足半个多小时都没上来的事儿,他们猜测的方向愈发旖旎。
之前陆总对池渔态度不好,叫人在庄园里当狗的时候,也不见装备那么齐全啊。
怎么最近态度好了,两人反倒真成主人和小狗了?
小渔请两人帮自己戴好项圈和小狗耳朵,脖子上有束缚的感觉不太舒服,但小渔却觉得安心。
仿佛回到了自己还是小狗的时候,自己脖子上总挂着项圈,项圈上刻着自己的名字和主人信息,任谁看了,都知道自己是个有家的小狗。
他向庄锦和王湛显摆:“怎么样,我看起来是不是有家可归的样子?”
庄锦&王湛:?
这是什么形容?
小渔并没有在后厨久留,他看看时间,这时候陆先生应该要从书房出来去散步了,自己现在去邀人一同出门时间正好。
他摸摸自己脖子上的项圈。顺便还能给陆先生看看自己忠诚的象征!
他说完自己去找陆先生后就走了,根本都没来得及听庄锦说的话。
老人家在他背后,面露为难:“小渔,少爷这会儿正在开线上会议呢……”
但转念一想小渔跟他家少爷之间可能存在的关系,没再喊第二遍。
算了,人家小年轻之间的事,他拦了未必就是对的。
……
陆宜铭正在开绿书项目的高层会议。
该项目的核心人员早已被安排去了二线城市,不在江城发展是由当年的客观因素导致的,虽说异地发展这步棋是对的,但他们跟老板开会的时候也确实麻烦。
陆宜铭一边开会一边看时间,心想自己无法在半小时内结束会议的话,是不是最好给池渔发个消息。
如果不跟对方说清自己没空散步,那小子还真有可能在外头一直等自己。
他正想着这出,就听书房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叩,叩叩。”是陆宜铭教池渔的敲门方法。
随之而来的,是池渔那温软的声音:“陆先生,你在吗?”
陆宜铭看了一眼会议投屏,现在他们汇报的内容他早就已经在报表上看过了,于是他也心大地分神出去,喊了一声“进”。
只戴了半只耳机的陆宜铭并没有注意到,线上会议室里突然静默。
——由于音质损耗的原因,他们也分不清老板喊的是“进”,还是“静”。
无论是走神的还是没走神的,这会儿都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想听听老板突然打断会议是有什么高见。
结果,在屏幕镜头里,陆宜铭往侧边转过身,微扬起脑袋,视线由远及近,似乎在看什么人。
直至最后,距离陆宜铭身前一拳的位置,出现了一个身影。
是一个瘦高的青年,身上衣着很是简单,只有领口微敞的白T和牛仔裤,但偏偏青年脖子上戴着黑色项圈,发顶还长着两只兽耳。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青年。
陆宜铭从看到池渔的那一刻起就愣住了,他甚至都没想起来阻止对方靠近镜头。
池渔很白,跟身上的黑色挂件很配。
项圈上的链子往下垂落,经过锁骨,流进衣领内。
池渔就这样走到自己面前,低垂着脑袋,圆睁着双眸,像一只真正的小狗:“陆先生,我这样……可以吗?”
陆宜铭听见自己胸腔内鼓声阵阵,手却不受控制地往上举起,指节勾住项圈处的挂链。
小渔以为陆先生要牵引自己,于是顺着对方轻微的力道俯下身去。
但陆宜铭的指节划过池渔的锁骨,却没停留,一直往下,直至勾出了那被衣领盖住的半截链子。
等他把链子取出来时,才发现池渔已经弯下腰,靠自己很近。
他仰着脑袋,对上对方的脸,两人呼吸相交,他几乎能看清池渔脸上细微的绒毛。
陆宜铭喉结滚动,发出的声音格外抓耳:“可以,比之前更有记忆点。”
池渔眉眼变弯,脸颊两边有淡淡的猫咪纹,因为过近,所以陆宜铭看得一清二楚。
那两道纹路,像是在他心头扫了一下,有些痒。
他看见那张浅粉色的嘴唇开开合合,吐出悦耳的话:“谢谢陆先生,那我去准备其他的了。”
陆宜铭抿唇:“嗯。”
他目视着池渔离开,等那道身影彻底被书房门掩盖后,他才收回视线。
陆宜铭这才注意到,耳机里已久久没有声响,投影大屏上的PPT也没有换页,而屏幕角落里的众人,则一个个对着画面,眼观鼻,鼻观心,谁都没有先说话。
陆宜铭:……
他刚刚应该是忘记关麦克风了。
也没注意摄像头拍摄的位置,没挡住池渔。
他的右手抚上左手手臂,拇指绕着之前受伤的位置轻轻打转,转到第三圈时,他终于出声。
“家里的小狗买了些新道具,着急给我看看而已。”他人往后倒,陷进座椅中,那张沉静的脸上显出得意与自在,仿佛他正在说的,只是一件家常。
“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接着开会吧。”
众人:……
蒋澈:……
他其实很想跟自己的老板说,根本没人问你们在做什么。
毕竟明眼人看你俩氛围也能猜出来,你们之间没啥正经事。
……
会议结束后,其余人依次退场,会议室里的头像渐渐变少,最终只剩下陆宜铭和蒋澈两人。
陆宜铭看看时间,不知道现在出去,对方会不会在外头等自己散步。
脑中不可遏制地浮现出对方穿戴小狗耳朵和小狗项圈的样子,看着真像一只变成人的听话小狗。
他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
就在他即将离开会议室的时候,耳机里一声“陆总”叫住了他。
陆宜铭看向屏幕,这才发现蒋澈表情纠结,像是碰到了什么天大的事。
“怎么?又要为家里猫联姻的事请假吗?”
蒋澈知道这是他老板刻意说的放松心情的话,但他的表情并没有因此好转,反而更为难了。
陆宜铭的脸上也不再轻松,他心往下沉,似乎有所感应。
“是……小渔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最近能让他们烦恼的,也就是和永念公司那边的官司。
对面不能按时交付小渔的培育钻,并态度强硬,说要跟陆宜铭面对面谈判。
陆宜铭按住扶手,两眼阖上,听蒋澈讲述通过法律流程拿回小渔骨灰和培育钻的可行性。
等蒋澈叙述完后,陆宜铭长睫颤动,眼眸只开了一半,内里晦暗难明。
他眉压得很低,藏着风雨。
就连在视频另一头的蒋澈看了,也觉得后背发冷——他很少见这么阴沉的陆总,每次见他露出这种表情,都是为了小狗的事。
小渔在他心里,果然无可替代。
蒋澈立刻表起忠心:“陆总,我会处理好这场官司的,一定把属于你的东西拿回来。”
“打完官司,得一年了吧?”陆宜铭往后靠去,看向天花板。
他的小渔给他留下的最后一点遗物,还得过那么久才能回到自己身边。
蒋澈模糊地应了一声:“我同时也会争取跟永念公司协调,看能不能不通过法律流程来达成共识的……”
“不用了。”陆宜铭再次阖上眼,顶光撒在他脸上,却没分给他身侧半点光芒,仿佛将他与外界隔离,孤零零的,无人相伴。
他低沉的声音漾开,带着无奈,带着沉重,也带着无可阻挡的强势。
“我跟他们谈。”
作者有话说】
陆总:杀杀杀!
第42章
你凭什么
◎
“与你无关。”◎
小渔按照陆宜铭的建议,对自己的账号做了个大幅的改动。
ID改成“小渔(禁止嘬嘬嘬)”,个签改成“你好,抚慰犬不咬人,只想给哥哥姐姐带来快乐,来摸摸看呀”。
头像与背景图都换成了庄锦为他在暖房里拍的大片。
照片里的池渔陷在一片绿意之中,眼神纯净,坐姿乖巧,兽耳和项圈都很明显,正如一只受训良好的大型犬,看起来对谁都友善。
而他换上新装备后拍摄的第一支舞蹈视频,不是别的,正是《大狗乖乖》。
视频中的小渔看起来对自己的狗狗身份十分认同,甚至每次跳到“乖乖”两个字的时候表情都会更灿烂一些。
他并不假装纯情,更不刻意做些耍帅的表情,项圈和耳朵在他身上并不只是一种装饰,更是一种象征。
小渔沉浸其中,散发着让人难以忽视的真诚气质。
果不其然,因为这份特殊性,小渔发的视频数据明显转好。
众人留言“没见过这款,收入后宫”。
单凭这一条视频,小渔的粉丝数就突破了一千。
当天陆宜铭在家,还一直跟蒋澈待在书房里,没有出来过。
小渔本来想等陆先生出来了,再好好感谢人家的,但当他看到自己粉丝数破一千后,他实在没忍住,直接就奔向书房,他敲了门,却没等到那一声“进”。
陆先生没听到吗?
小渔再次敲门,这次门倒是直接打开了,陆宜铭开了半扇门,眼神冷淡疏离,像看个陌生人:“什么事?”
小渔哽了一下,被对方那阴郁的表情给吓了一跳。
陆宜铭看起来很不好,不光是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就连神色也是倦怠的,眼下有淡淡的乌青,看起来仿佛一晚上没睡好。
小渔回想了一下,这几天陆先生确实没有按时回房睡觉过,就连早上的晨跑也取消了,总是早出晚归,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在忙。
他忽感不安,自己是不是打扰到陆先生了?
但他还是想尽可能地让陆先生开心一些,于是小渔露出笑容:“陆先生,多亏了你,我绿书粉丝有一千了。”
小渔死死盯着陆宜铭的脸,想从对方脸上看到一些放松的神色。
但很遗憾,他等了许久,那张脸都没有丝毫变化。
不,也不是毫无变化,陆宜铭眉心有了小结,对于池渔说的话似乎很不耐烦。
“嗯,知道了。”
他说着,门扉缝隙变小,陆宜铭又准备要关门。
小渔呆呆站着,并没有阻拦对方关门的意思。
陆先生看起来情绪很不好,他一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是那副谁都不想见的状态。
而显然,自己现在并不能让陆先生感觉开心。他甚至都不如蒋助理,这时候能陪在陆先生身边。
就在门缝只剩一拳时,小渔小声地唤了一句:“陆先生。”
门缝的收缩停下,空气沉闷静默。
小渔看着那点缝隙,眼眸里都是希冀:“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拜托,让自己有用点吧。
但那道缝隙并没有再次变大,反倒在瞬间被压缩,变成坚固的城墙,挡住小渔。
与关门声一同来的,是陆宜洲那一声淡淡的“没有”。
小渔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从看着门到看着走廊,从仰着脑袋到垂下脑袋。
他发现自己好像比过去的小狗更使不上劲。
以前自己虽然不能帮庄园里做工,但陆先生不开心的时候他能第一时间给予安抚。
可如今不是他不愿意安慰陆先生,而是对方根本不给自己这个机会。
小渔沮丧地想,陆先生还是不信任他。
他走到了楼下,外头阳光很好,午后的光只是看着,就觉得身上热烘烘的。
小渔看到庄锦在门庭外,躺在躺椅上看书。
他靠过去,也在门庭长凳处坐下,安安分分的,也不说话。
庄锦注意到他,主动询问:“小渔,怎么这么安静?悄声过来,这都不像你。”
小渔抠着手指:“我刚刚去找陆先生了,他好像很烦我……”
“怎么可能。”庄锦把书签往书页里一夹,半个身子从躺椅上起来,扭头看着小渔。
“别想这么多,少爷他怎么都不会烦你的。”
要是真烦,他家少爷也不至于隔三差五就问自己池渔在陆家的情况了。
别说不烦,庄锦甚至觉得少爷对这池先生很不一般,不然怎么可能跟人在一个房间睡了那么久呢?
小渔并没有因为庄锦的几句话就安心下来,他低垂着脑袋,很久都没有缓过来。
还是当小狗的时候好,就算心里沮丧,也不至于为了陆先生的一次推拒而难过这么久。
庄锦看到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想到了什么:“少爷他最近是有些忙,听说好像小渔出了事……啊不是你这小渔,是少爷之前的那只抚慰犬小渔。”
小渔瞬间瞪大双眼:“小渔?!”
自己都去世这么久了,还能出什么事?
不对,小渔想起来,原书里小狗在去世以后,确实是有过一出闹剧的。
有人拿小狗的培育钻威胁陆宜铭,要他在生意上做出妥协。
原书里池渔原主为了出力,跟着陆宜铭去参与了谈判,结果他们跟卖钻石的谈崩了,中途有打斗环节,池渔原主和陆宜铭双双受伤。
正是在这次携手打斗过后,陆宜铭对原主执念更深,两人关系也更进一步。
而此刻,小渔在回忆完这一段以后,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陆先生去谈判。
会受伤流血的,他不能让陆先生去冒险。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听见别墅里传来脚步声。
皮鞋踏地的声响越来越重,嗒嗒地撞击小渔的耳朵,叫人心里跟着发疼。
陆宜铭和蒋澈从门庭处走了出来。
两人穿着齐整,尤其是陆宜铭,西装领带以及装饰一样不少,连头发也能看出打理过的痕迹。
种种迹象都表明,陆先生要去做一件非常正式的事。
小渔从长凳上站起来,有些局促。
他想问问对方是不是要去跟卖钻石的谈判,但对方根本就没有给他眼神,甚至走得极快,从自己身前略过,毫无停顿。
“陆先生。”小渔看着陆宜铭的背影,只得自己主动开口。
“你要去哪里?”
陆宜铭停在阳光下,等待蒋澈去车库里取车。
他半转过身体,回望向小渔,目光冷峻,毫无温度:“与你无关。”
“与你无关”,仅仅四个字就让小渔如坠冰窖。
但小渔没想着停下,他迈开脚步,朝陆宜铭走去,走到对方面前很近的位置停下,他半仰着脑袋,固执地与陆宜铭对视:“陆先生,我想知道,可以告诉我吗?”
陆宜铭又蹙起了眉头,熟悉的表情跟刚刚关门时一模一样。
他沉默地看着自己,似乎在思考该不该说话。
好在最后,陆宜铭似乎也妥协了,他被笼在小渔的目光中,字句无奈:“小渔的培育钻出了问题,我要去拿回来。”
小渔的耳根立刻红了。
他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有些愧疚,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陆先生就不用去冒这风险了。又有些欣慰,陆先生果然重视小狗,哪怕只是为了一颗培育钻也这样执着。
但最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阻止陆先生,那里会有危险,他不能让陆先生去。
“可以不去吗,陆先生?”
陆宜铭眉心的纹路愈发明显,眉压低,眼眸阴沉,连高挺的鼻梁似乎都在向小渔施压。
他语气冰凉疏远:“这次我就当你在说胡话,下次别说了。”
他说着,视线移开,看向其他地方。
但小渔依旧盯着陆宜铭,一字一句重复:“可以不去吗,陆先生?”
陆宜铭绷着脸,答得冷淡:“你没有资格要求我。”
小渔伸出手,指尖勾缠住陆宜铭的衣摆,整个人姿态放得很低:“别去,陆先生,那边会有危险的。”
陆宜铭依旧偏着脸,什么都没说。
小渔急红了眼,声音里都带着哭腔:“陆先生,小渔既然已经去世了,那任何东西都没有意义了,别去要那钻石了,好不好?”
陆宜铭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声线陡然提高:“你凭什么说这句话!”
小渔张张嘴,很想告诉他这是他作为小狗的心愿,与其执着于一颗用小狗毛发做的钻石,不如好好往前看,这世上有更多比怀念更值得的事。
但他望着陆宜铭眸中的颜色时,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知道是因为穿书限制了他不能说出真相,还是因为他在陆先生脸上看到了悲恸。
那是他当小狗的时候都很少见到的,难过的陆先生。
小渔哑了嗓子,只觉得喉头发紧,眼眶里有液体往下落。
他真傻,他怎么就忘了,陆先生有多在意小渔呢。
他与陆先生相伴十六年,从彼此的童年走向成熟,他一直只记得自己对陆先生有多深沉的忠心,却忘记了陆先生对自己有多上心。
他是陆宜铭这前半生里唯一全意信任的生灵。
他是陆宜铭认定的伙伴。
站在第三方的角度看去,小渔只觉得这份羁绊深沉蚀骨,难以磨灭。
“那。”他费力地张开嘴,说出话来。
“那至少让我陪你过去,好不好?”
如果陆先生一定要守护小渔的培育钻,那自己就守护陆先生。
他是陆家的小狗,保护主人是应该的。
但陆宜铭并没有再看他,而是移开视线,看向庄锦:“我不希望自己做事有人打扰。”
恰好蒋澈开车来到别墅门口。
陆宜铭甩开小渔的手,坐进车厢里。
在合上门前,陆宜铭推开企图跟进来的小渔,再次同庄锦吩咐。
语气冷淡,宛如审判。
“看好他,别让他跟来。”
接着,车子启动,并未留恋辗转,直直驶向大门。
作者有话说】
若干年后,陆总:小渔,今晚吃火锅?
小渔:与~我~无~关~
第43章
他说笨蛋
◎交给我,不会难受的。◎
车子飞走后,庄锦来到哭得满脸泪痕的小渔身边。
“小渔,别担心了,少爷他身边有人,安保肯定早就待命了,他会平安回来的,你就在庄园里乖乖等他吧,行不行?”
结果他话音刚落,就见身边的小渔抹了一把眼泪,咬着牙小声说了一句:“我不会让陆先生一个人的。”
庄锦:?
下一秒,别墅门口微尘飞扬,小渔像一条猎犬一般寻到猎物一般跑了出去。
他步幅极大,步速又快,直冲汽车尾巴。
——他竟在追车。
刚跑起来,小渔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他要陪在陆先生身边,尊重对方的选择,不怀疑也不反对,他既然是对方的小狗,那当然要认可主人才行。
就算真的有危险……那他就承担小狗的使命,保护好陆先生,替他免受伤害。
他不怕,小渔不怕!
呼啸的风声响在他耳畔,小渔看着越来越近的车尾,忍不住大声呼喊。
“陆先生!陆先生!!!”
正在车内闭目消化情绪的陆宜铭听到外头那被风揉碎的呼声,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他转头往后看去,还真看到了追车的池渔。
这人疯了吗?!
庄锦怎么没看住他?
他盯着奔跑的池渔,脑袋并未回转,说出口的话却斩钉截铁:“甩开他。”
蒋澈顿了下:“是。”
车速提升,驶出大门。
庄园的大门是自动的,车子一开出去,就会闭合。
无论是陆宜铭还是蒋澈,都以为池渔会被困在门内。
谁知道那小子竟在最后的关头提速奔出,穿过缝隙,跑到了庄园外。
陆宜铭:!
他牢牢盯着奔跑的池渔,心里乱得根本就思考不了对方追车的意图。
为什么?为什么?
对方的呼声还能透过车窗传来,池渔并没有喊其他的内容,只单单喊着“陆先生”三个字。
陆宜铭咬住后槽牙,这人,哪怕喊个“等等我”呢。
但他也知道,即便对方喊出诉求,他也不会让人上车的。
“加速。”他冷冷地发出指令,并不想给池渔留任何追车成功的机会。
终于,人腿还是比不过机械装置。
陆宜铭看到池渔的身影越来越小,对方的呼声也越来越淡,这下应该没有被追上的可能性了。
但他却感觉自己喉咙发紧,仿佛被人攫住,连呼吸都困难。
这不是他第一次被追车。
上一次追车的,是他的小狗。
他十二岁那年,小渔刚来家里不久。
也是在那一年,他在庄园门口经历过一次绑架。
那时候他很爱带着自己的新小狗出去散步,父母都不知道,但他和小渔却乐此不疲。
那天他刚跟小渔溜出庄园,就被一辆面包车给拖走了。
温顺的金毛小狗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这是主人跟自己的游戏,他绕在车边,等着主人把自己抱上车。
结果车门一关,绑架陆宜铭的车就启动。
小狗跟了两步,似乎不明白主人为什么不让自己上车,但他能听到主人的呼救,他能感觉到细微的风声里有危险的气息。
于是小渔开始追车,他开始狂吠,声量大到庄园里的人都感觉到了异样。
罪犯并没有因此就放弃绑架,相反,他们加快了车速,想要甩开小渔。
但那小狗就跟不知放弃似的,明明距离越拉越大,但一直都没有停下脚步。
正如现在的池渔,明明从车后座看去,几乎都看不清人影了,但陆宜铭就是知道,对方还在跑,他还在追。
他什么时候会停呢?
陆宜铭看着那小小的身影,仿佛看到了当年小小的金毛。
路口的位置有个平滑的坑,如果不小心,人和狗都有可能被那个坑给绊倒。
当年的小狗就是在那里摔倒停下的。
而如今……
他看着池渔的身影渐渐靠近小坑,与当年的事故点重叠,然后——
那道身形陡然消失。
跟当年小渔追车的路径一模一样。
……
小渔“嘶”了一声,喉咙跟手臂膝盖一样,火辣辣地疼。
他皱起脸,看着汽车的模样越来越小,眼角有泪溢出,他注定追不上陆先生的车了。
怎么总这样啊……
小渔想起人类的话,人不会在一个坑里跌倒两次。
看来他真是小狗,他就会摔两次,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姿势。
自己真的有一丁点没用……
小渔拿衣角擦擦自己的眼泪,挣扎着站了起来。
疼,身上真的好疼,他感觉肺部在跟自己作对,像是不愿意支援自己一般,让他连喘气都觉得困难。
他吸吸鼻子,手捏紧了些许。
可他不能放弃,他当小狗的时候都没有放弃,自己现在是人了,更不该说放弃才对。
他绝对、一定、万万不能让陆先生受伤!
“陆先生!”
他声音发哑,尽自己全力喊了一声。
膝盖处有血在往外渗,但他还是尽量曲着双腿,逼自己跑起来。
渐渐的,耳边又有了风声。
小渔努力地往前跑,他想,自己至少要追到下个路口。
说不定就会像当年一样,看到等超长红绿灯的汽车,只要能追上陆先生,他就有机会去保护好对方了。
庄园外的公路空旷无车,只有一个人带着半身血与灰,一边跑一边哑声呼喊。
小渔刚跑出去没几步,忽听路上有了熟悉的马达声——那辆载着陆先生走的车,竟然在掉头往回开。
他来不及多想,连忙跑到逆行的路口,想要拦车。
一个急刹过后,车辆终于停在小渔面前。
小渔两眼放光,笑起来。他成功了!
但很快,他就看见车门打开,陆先生冷着一张脸从后座出来,他来到自己面前,语气并没有比脸色好多少:“你发什么疯?”
小渔眨眨眼,声音哑得要命,听着跟破锣一般:“我保护你,陆先生。”
陆宜铭:……
“追车,逆行拦车,这就是你保护我的方式?”陆宜铭声调提高,语气里带着愠怒。
“我要是靠你这样保护我,十个你都不够用的。”
小渔被对方一吼,噤声了,什么都不敢再说。
他缩缩脖子,肩头内扣,手背在身后,两眼巴巴地往上看,像犯错的孩子看着自己的父母。
小渔眼眸里均是雾气,朦朦胧胧的,看不太清,眼里的陆先生也变成色块,愠色被抹开,表情上了滤镜。
他拿指甲在自己手心里划了一道,逼自己开口,还是那一句:“我陪你去,陆先生。”
陆宜铭被对方气得不行,但一对上那双满是水色的眼眸,又觉得无可奈何。
池渔看着真的太狼狈了,蜷发乱糟糟的,身上扑满灰尘,露出的手臂和裤子上都沾有血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经历了逃难。
哪里还有点小少爷的作派。
这人平时明明那样干净矜贵的,就算是之前掉泥坑里也没这么狼狈,至少……至少那时候他并没有哭。
陆宜铭只觉得眼眶发热,不忍心再看那张可怜兮兮的脸。
他沉下声,如暮鼓敲响,为即将到来的黄昏作挽歌。
他说:“笨蛋。”
跟他的小渔一样笨。
……
一会儿后,小渔如愿坐进了陆先生的车里。
只是车子开往的方向不是别处,还是庄园。
车再次停在别墅门口,小渔一看,以为陆先生是想把自己送回来,不让自己跟着,他有些急,到了也不下车,手扒着前座不放:“我不下去,陆先生,别赶我,我要陪你去谈判,我不走……”
陆宜铭:……
在庄锦和蒋澈讳莫如深的眼神中,陆宜铭扶着额头,话语却难得温和:“我不赶你,但你至少先把伤口处理了,换身衣服。”
细细听着,甚至有点哄人的意思。
只是小渔还是担心,不敢退让:“我在车上换,我不想下去,可以吗陆先生?”
陆宜铭:……
有时候他真觉得池渔像自己的小狗,一样的犟。
他没辙,只好叫庄锦取了池渔的一套衣服来,纵容对方在车上更衣。
小渔眼见自己得逞,也不扭捏,门都不关就开始脱衣服。
庄锦和蒋澈连忙挪开视线,就连陆宜铭也觉得自己不该再看。
但不管怎么说,自己也该对池渔负责的,于是他弯腰进了车厢,车门一关,独留他们两人。
陆宜铭自问毫无邪念,但看着池渔把上衣下裤一脱,露出光溜溜的肌肤时,他还是觉得眼热。
眼前的画面也太……白了。
陆宜铭在对方穿衣服前,先拉过了池渔的手臂:“先别动,我帮你处理下。”
这会儿的池渔倒是乖了,没反抗也没喊疼,只睁着双眼看自己,仿佛身上的伤根本不重要,他只在乎自己的表情而已。
陆宜铭淡淡瞥他一眼:“不看伤口,看我干什么。”
小渔咬了下嘴唇,轻声道:“谢谢你,陆先生。”
陆宜铭还是低着头为他清理血污,医用酒精的味道逸散开来,熏得人鼻热眼也热。
等擦拭完手臂的伤口后,他又抬起小渔的腿,什么都没想,就把那条小腿架在了自己膝盖上。
小渔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自己做人以后羞耻心还上来了。
他小声嘀咕:“陆先生,要不我还是自己来吧。”
谁知陆宜铭单手握住了他的脚踝,没让小渔动弹一下。
“不想疼就别动。”陆宜铭用另一只手捏住对方的膝盖,将对方那条细细长长的腿安置妥当,随后轻声开口,声音低醇,似睡前低哄。
“交给我,不会难受的。”
作者有话说】
很久以后,小渔在同一辆车里,听陆先生说了同样的话。只不过那一次,他并没有受伤。
第44章
是小情儿
◎
“谁都——别想动他。”◎
小渔彻底放松下来。
算了,陆先生都不在意,自己还在意什么呢。
于是,他在对方安静为自己处理膝盖伤口的时间里,细细地用眼神描摹对方的轮廓。
陆先生长着一张冷硬的脸,线条锋利硬朗,无论哪一处都显凌厉。
可陆先生一点都不凶,相反,他是个好过头的人。
比如现在,他还在给自己这个叛逆追车的小狗处理伤口。
在小渔没有看到的地方,陆宜铭垂着脑袋,耳根早已通红。
只是他还是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帮对方一点一点清理血污。
没有丝毫不耐烦。
伤口处理好穿衣服的时候,小渔问正在收拾医药箱的陆宜铭:“陆先生,你的小狗……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陆宜铭头都没抬:“他是我最重要的伙伴。”
小渔偏过脑袋看向车窗外,忍不住勾唇笑起来。
虽然他早就知道答案,但亲耳听陆先生这么说,他还是觉得开心。
小渔看着下垂的日头,含含糊糊说道:“陆先生,我会保护好你的。”
他跑得很快,他又有聪明的大脑,他是最好的狗狗——他一定能保护好陆先生。
陆宜铭:……
他低垂了车窗,把医药箱递出去,又叫了蒋澈进来开车。
等车子重启,他们正式上路后,陆宜铭闭眼假寐,却在中途忽然开了口。
“池渔,到时候跟紧我,别乱跑。”
小渔连忙应答:“我知道,陆先生。”
又是一阵沉默后,陆宜铭那才传来下一句话。
“无论如何,别受伤。”
……
永念公司的人约着谈判的地方是个私人会所。
陆宜铭光是听名字就知道此行凶多吉少。
在这种会所里,就算发生点什么也都能掩盖过去。
果不其然,他带的安保人员全被拦在了包厢外,说是想要谈判只能自己人进去。
于是,他安排了蒋澈在外统筹调配,自己则带着池渔进了包厢。
小渔对这种私人会所不算陌生,原主的记忆里不是没有进过这种地方。
但他依旧觉得新奇,一会儿看看人,一会儿看看灯光,有时候还会出神看着灯柱上灯光忽闪,如同游戏。
只是一进包厢,他自然而然就集中起了注意力。
不能再发愣了,他如今可是在保护陆先生的第一线。
所以刚进去,他就往前迈了一步,站在陆宜铭身前,做出一副守护的姿态。
陆宜铭:……
包厢里坐着三个男人,一个中年,两个青年。
中年那人老神在在,青年人则目露审视,紧张得盯着进门的两人不放。
陆宜铭进会所前就同池渔说过,老一些的那个是永念公司的老板叶德荣,年轻一点的是他的两个儿子,高壮的是哥哥叶杰,矮瘦的是弟弟叶亮。
甫一看见,小渔就把名字跟人对得清楚明白。
叶杰声量很大,一见面就发问:“不是说不让带保镖吗?怎么还带人进来了?陆总,你不诚心。”
“小杰。”坐在沙发上的叶德荣眼神戏谑,随口叫停自己儿子的话。
“陆总带的可不是什么保镖,人是小情儿。”
他话音刚落,叶杰和叶亮都把视线投向小渔,眼睛眯起,好似品味。
而被三人齐齐看着的小渔则有些莫名其妙地偏过半张脸,问了身后的陆宜铭一声:“陆先生,什么是小情儿?”
陆宜铭:……
他没说话,手却轻轻搭在了池渔的肩头,稍一用力,就把池渔安置在了自己身后的位置上。
他陆宜铭,还没弱到真要别人保护的程度。
小渔还想上前,却被陆宜铭一把拦住,随后,他感觉自己手腕发紧——陆先生握住了他的腕部,带着他往前走。
陆宜铭缓步上前,牵着小渔不放,一边走一边与叶德荣对话:“我带的人跟我是什么关系,这重要吗?”
叶德荣嘿嘿一笑:“我懂,我懂,小情儿上不得台面,我不问就是了。”
陆宜铭眉头一蹙:“谁说他上不得台面?”
他带着小渔走到矮几边,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叶德荣:“少拿你那眼睛看他,我嫌脏。”
叶杰与叶亮立刻往前两步,与陆宜铭对峙:“你什么意思?”
对方上前,陆宜铭反倒后退了一步,他往沙发上一坐,随后轻拍沙发皮垫,示意小渔也坐过去。
陆宜铭与小渔挨在一起,但他的肩头压了半个在前头,始终是一副挡在小渔前的姿势。
他冷笑一声,半抬着眼皮瞅叶家那俩儿子:“字面意思,这年纪还听不懂华语的话我可以介绍特殊学校给你们。”
叶杰立刻往前:“你爹的!”
“小杰!”叶德荣喝住自己的儿子,随后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个方形小礼盒,盒子打开,里头正立着一粒闪闪发光的钻石。
而叶亮也配合着他父亲的动作,举起一个小坛子,摆在了矮几上。
“陆总,我不想跟你吵架,我们今天是来谈生意的,不是吗?”
显而易见,他们两人拿出来的,是小渔的培育钻和剩下的骨灰。
陆宜铭冷着脸,没否认也没承认。
他只询问:“你要什么条件?”
“很简单。”叶德荣再次笑起来,语气轻松。
“丰勉入股投资,绿书跟我们永念深度合作,哦还有……您爱宠享受的这一整套服务,价格翻倍,付尾款的时候一起打过来就行。”
他说着,又拿出两份合同,与其他东西摆放在一起,齐齐整整。
陆宜铭:……
包厢内静默了几秒,原本还笑着的叶德荣这会儿也收敛了笑意,忍不住询问:“怎么,陆总不同意?”
陆宜铭微微挑眉:“这么无良的强买强卖,我难道该同意吗?”
叶德荣伸手推了下那小巧的骨灰坛:“陆总难道不想要收回爱宠的遗物了?”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了?”陆宜铭眯起眼睛,眸色深邃,专属于商人的阴晦暴露无遗。
“叶先生,当你对你的目标提要求时,最好先搞明白对方的需求,露出底牌,只会被人抓住把柄。”
他这一句话后,别说是叶家父子讶异,连小渔都懵了下,呆呆地看向陆先生。
难道陆先生并不是来拿小狗遗物的吗?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他感觉耳边一阵温热——陆宜铭转过脸来,正对着他的耳朵轻轻吹气。
他听见陆先生凑在自己耳边低语,话音很轻,音色低醇,挠人发痒。
“一会儿要是有危险,别留在这,直接往外跑。”
小渔:?
陆宜铭对他交代完,随后从西装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扬声器,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着电话那头说道:“保留好录音证据,将来打官司用,希望永念公司将来因不正当商业竞争而赔钱的时候,不至于拿不出钱来。”
电话那头,传来蒋澈冷静的声音:“好的,陆总,录音已经同步给法务了。”
陆宜铭挂了电话后,又站了起来:“时间宝贵,我没空陪你们玩这幼稚的商业游戏,希望你们明白,敲诈勒索可比欠物不还判得重多了。”
他视线朝下,淡淡扫了小狗的遗物一眼:“这些东西,你们自己留着卖吧。”
陆宜铭说完,给了小渔一个眼神,后者会意,立刻跟上他。
“陆宜铭!你这混蛋!”身后传来叶杰的喊声,接着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小渔感觉自己手臂一紧,随后身体往后,不受控制地跌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是陆先生带着他躲开了叶杰的攻击。
接着,小渔感觉自己腰上多了一股力量,陆先生似乎想推着自己跑出包厢。
但在陆宜铭真正发力推走池渔之前,他感觉自己手一轻,对方已经自己跑了出去。
陆宜铭:?
出乎他意料的是,小渔并没有直接逃向门口,反而往回奔向了叶德荣。
叶家父子显然没料到这小情儿的行动轨迹,以为他要反击,连忙握住了手边的酒瓶。
结果小渔跑到矮几边就停了下来,弯下腰来,长臂一挥,直接薅走了桌子上的钻石和骨灰坛。
众人:!!!
叶家父子连忙大喊:“拦住他!!”
叶亮一步跨上矮几,朝小渔奔来。
但他们跑得再快,又怎么能比得过手长脚长的小渔。
他几步就回到了陆宜铭身边,一手把骨灰坛丢进对方怀里,一手将钻石盒合上塞进对方西装口袋里。
叶杰这时候已经反应过来,又朝两人袭来。
小渔忍着手臂处因摔伤而残余的疼痛,两手用力,推开了陆宜铭:“陆先生,走!”
陆宜铭在那股推力下不受控制地踉跄几步,来到包厢门边,他瞪大双眼,回望还在包厢里的人,嘴里不受控制地大喊出声:“小渔!”
“砰”的一声,玻璃酒瓶砸在了年轻男子的脑袋上。
那张白净漂亮的脸上瞬间抹了艳色。
血液混着酒水打湿他的头发,弄脏他的衣服。
他皱起眉,圆眼里涌起愤怒:“这是陆先生为我买的衣服!”
小渔身上穿的,是买西装那天陆宜铭为他购下的其中一套,如今污渍斑斑,看起来很脏。
他发起狠来,直接握住叶杰的肩膀。
叶杰倒是想跟他拼拼力气,但很快他就发现,陆宜铭的这小情儿看着白嫩,实则力气惊人。
他来不及反应,直接被人掀翻在地。
众人:!!!
叶亮还想上前,下一秒却见池渔揪着躺在地上哀嚎的叶杰起来一半,一张脸上半是血半是酒,浑身冒着火气。
池渔拖着叶杰走了两步,正好挡在开门的陆宜铭身前,他张开手臂,把陆宜铭结结实实地挡在身后,以不可撼动的姿势矗立在人群之间。
他抬起头,望着叶家父子,眼眸里毫无惧意,反倒满是血性。
他啐了一口,吐出嘴里的血水,避开自己的袖子,拿手背擦拭自己流血的唇角,对着叶家人,一字一顿道。
“谁都——别想动他。”
作者有话说】
叶家人:不是,这真是保镖啊?!
……
我先来,小渔好狗狗!
第45章
好狗小渔
◎谁是好狗狗?原来是小渔啊!◎
陆宜铭对着在包厢门口待命的蒋澈下了指令,后者拿着对讲机一阵调度,穿着正式的保镖们立刻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正是在这个时候,陆宜铭听到了池渔的话。
他站在室内外的交界处,身体一分两半,外侧的一半被走廊的顶光照亮,靠内的一侧则在室内昏暗光线下显得晦暗。
但当他听清池渔说的以后,陆宜铭不由自主地靠向室内,他站在池渔身后,看着对方坚实的背影,像看座碑。
从没有人这样执着地保护过他,明明比自己瘦些,比自己势弱,也比自己更容易逃跑,但池渔还是挡在自己面前,如一层稀薄的防风林。
偏是这层树林,为他挡住了山风。
陆宜铭仿佛看到了小渔,那唯一为自己毫无目的地拼过命的生灵。
保镖们鱼贯而入,黑影在暗色中勾连成一片密不透风的城墙。
陆宜铭就行在城墙的后侧,缓步走到池渔身边,他已经卸下战利品,就那么空着手,去触碰那个半身血污的人。
手碰到池渔的瞬间,对方颤了一下,随后转过头来,眼眸里赤红的怒意逐渐退去,瞳孔散得很大,眼眶里盛着水渍。
“陆先生……”池渔吸了吸鼻子,才有声音接着发出来。
“别怕,我会保护你。”
陆宜铭:……
小渔觉得眼前的陆先生长得模模糊糊的,叫人看不清。
但对方抓握自己手臂时的温度很高,清晰得吓人,好似烙铁,就站在自己手臂处,与其余部分冰凉的感受大相径庭。
陆先生好暖和,像冬天的壁炉。
小渔动了动脚步,想靠近几步,却在瞬间失去对身体的掌控感,他踉跄一下,直接摔进了陆宜铭的怀里。
有同样滚烫的怀抱接住了他,他被裹在一片温热之中,属于陆先生的好闻的味道占领了他的鼻腔。
他心底升腾起一种奇异的幸福感。
好似自己还是小狗的时候,被陆先生抱在怀里,对方会用力卡住自己的胁下,不让自己往下掉,然后玩闹着问他:“谁是好狗狗?”
自己会欢腾地“呜呜”两声,用作回应。
陆先生恍然大悟似的回答他:“原来是小渔啊,好小渔,好狗狗……”
在这阵幸福感的末端,小渔只觉得犯困。
他闭上眼,嗅闻着陆先生的味道,很好闻,但沾染了自己身上的味道,酒味和血腥味掺在其中,有些异样。
那箍着自己的手臂在晃动,耳边传来陆先生的声音。
“池渔,别睡,醒醒……池渔,坚持一下……池渔……”
陆先生声音真好听,可他不爱听。
小渔张张嘴,想告诉对方,自己做得这样好,理应值得一句“小渔,好狗狗”。
但他没了力气,世界一片昏暗。
……
世界又变明亮,泛着黄。
小渔低下头,并没有看到手和脚,而是看到了一对毛茸茸的爪子。
浅金色的毛,宽厚的大掌。
他知道这样很漂亮,自己可是受欢迎的小狗。
但此时此刻,他只顾着嗅闻地上的味道,空气中有自己的气味,他需要循着信息素指引的方向找到自己的主人。
——刚刚他追上了那辆把小主人带走的面包车,趁车等红绿灯的时间,他在车胎上打了标记。
这样,就算他没办法把主人从车上叫下来,他也能一直跟着这辆车了。
路上车声喧嚣,其他汽车的尾气味道弄乱了空气中的信息素味。
小渔只得低着脑袋,找得更加仔细。
也不知道找了多久,从白天找到天昏,走了许多个岔路口,吃了一路的灰尘,小渔终于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一幢烂尾建筑前。
废弃的大楼门口停了许多的车,黑色的,高大的,在黄昏里杵着,像吞噬光线的巨兽。
他看到车队尾端的那辆车里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那是陆爸爸,是主人的父亲。
这人严肃又寡言,跟陆妈妈一样,从来不跟自己玩,哪怕自己发出邀请,他也只会视而不见。
而此刻,陆爸爸站在烟尘里,询问身边的人:“宜铭救出来了吗?”
有人半弯着腰回答:“陆董放心,少爷已经被我们的人带出来了。”
“嗯。”陆爸爸声线很沉,跟长大后的陆先生差不多。
“这地方很偏,陆家的监控又都被黑了,你们能找到这里也不容易,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我们也是从路口监控里看到您家爱犬标记了那辆无牌照的面包车,才确定下来嫌疑人车辆的。”
“看来那狗也不是全无用处。”
“那是当然的,您家的狗那可是……”
小渔还没听到那人对自己的夸赞,就看见废弃大楼的铁门处,自己的主人已经被保镖簇拥着走了出来。
小主人的衬衣和西裤都有些脏,带着灰尘和血渍,脸上也挂着彩,看起来这被绑架的一路并不太平。
那些站在门外的人立刻围了上去,困住陆宜铭,而在这堵围墙的终点,陆爸爸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他并没有抱陆宜铭,也没有安慰陆宜铭,他只是问。
“宜铭,他们绑架你的时候,你没有做不符合陆家人身份的事吧?”
小渔记不得主人的回答了,他只能感觉到兴奋。
自己这么努力才找到主人,他要确保对方安全才可以。
于是小渔往前冲去,穿过那堵围墙,来到主人面前。
“小渔!”十二岁的陆宜铭还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量,呼唤他的声音干净又嘹亮。
小渔扑进主人怀里,上半身高高抬起,被陆宜铭托住。
他听到主人哽咽的声音,那样破碎,又字字清晰。
“小渔,好狗狗……”
……
VIP病房内,陆宜铭沉默地看着病床上的池渔。
又忍不住回想起刚刚李承风查看病情时叮嘱自己的话——
“宜铭,这孩子还这么年轻,又这样善良,别做错事”。
自己做错了吗?
把人留在身边,就是错吗?
陆宜铭沉下眉眼,浑身冒着冷气。
他在陆家人这层身份之前,不该先是他自己吗?满足自己的欲望,难道也不对吗?
池渔的情况不算糟糕,只是脑袋受了外伤,清理过后缝了几针,已经止住血了,后头只要等人苏醒就可以。
就在陆宜铭安静等待的时候,低低的呢喃声在病房里响起。
因为出现得太突兀,陆宜铭下意识看向了门口。
在他确认门口是关闭的以后,他才反应过来,发出声音的不是别人,而是池渔。
对方的声音太小了,像熟谙经书的信徒边做事边发出的声音,含糊又反复,墨痕浸泡晕开,看不清字句。
陆宜铭离开了沙发,靠近病床。
他起了好奇心,他想知道池渔在昏迷不醒的时候,到底在说什么。
陆宜铭坐上床沿,病床轻轻晃了一下,连带着池渔的声响也停了几秒。
坐在床边的人不敢再动,直到那阵低低的呢喃再次响起,他才有了新动作。
他俯下身,倾向对方,模糊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慢慢从混乱变成固定熟悉的字眼。
陆宜铭听清了池渔昏迷时念叨的话。
“小渔,好狗狗……小渔,好狗狗……”
陆宜铭:……
他坐起来,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语速迟缓的人,良久不语。
陆宜铭伸出手去,拇指抚上池渔的鼻尖,在侧边的小痣上停了一下。
他记得清楚,他的小渔鼻尖,也有这样一个突兀的色块——那是小狗当年追车摔跤留下的疤痕。
过去他曾因为池渔跟小渔这巧合的部分而生过憎恶,而如今,他却在想。
失去过的东西,真的还会回来吗?
……
在一阵空白过后,小渔再次有了意识。
他手指先动起来,摸到了柔软的床单布料,再是身体有了知觉,感觉自己被温热的布料包裹束缚,最后他动了下脑袋,才发觉侧边头顶生疼。
小渔皱起脸,哼唧了一声。
但很快,他疼痛的声音被周围慰问的声音替代,有人声传来。
“小渔,你醒了?怎么样,很疼吗?”
小渔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床边站了不老少人。
有妈妈爸爸,有宋归笙,有穿白衣服的医生和护士。
他认得站在最前头的医生,对方来过陆家,也跟自己打过招呼,是个会帮陆先生看病上药的好人。
但在这么一帮人之中,并没有他的陆先生。
小渔茫然地眨眼,张张嘴,唤了一句:“陆先生呢……”
穿白大褂的医生凑上前来,撑了撑他的眼睛,看了看他的状态。
小渔脑中有这个人的名字,于是问他:“李医生,陆先生呢?”
李承风没想到陆宜铭掳来的小伙子醒来以后居然会问这个,他柔声回答:“他很好,没有受伤,你放心吧,他不在这里,这里只有你的亲人朋友,你可以安心跟他们聊聊。”
他说完,也不顾小渔依旧茫然的目光,只起身对池妈妈池爸爸说病人没什么大事,只要有精神就可以沟通。
那些穿白衣服的医务人员离开了房间,池妈妈池爸爸来到床边,两人一坐一站,眼含热泪。
“宝贝,你受苦了……”
而小渔只是笑笑,伸手帮池妈妈抹去眼角的泪花。
“没事的,妈妈,我保护了陆先生,我做得很好。”
谁知道池妈妈侧转过身,捂住脸,哭得愈发伤心。
小渔:?
池爸爸也义愤填膺起来,站着朝空气挥拳:“他陆宜铭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敢让我儿子受伤!”
小渔:?
小渔仰着脑袋,看着激动的父母,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生气。
但他还是耐着心,撑着笑,对人道。
“陆先生是个好东西,他是我的主人。”
作者有话说】
陆·好东西·宜铭:?
第46章
他要小渔
◎你跟他之间,两不相欠。◎
VIP病房外,陆宜铭手里端着王姨煲好庄叔送来的营养汤,直身而立,却步不前。
他背着墙壁,听见室内传来小渔急切的声音。
“爸爸妈妈,陆先生他对我很好,别那样说他!”
“小渔,爸爸知道你有迫不得已的原因,但这里只有我们一家人,归笙也在这里,你就别瞒我们了,陆宜铭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他没有,爸爸你那天也看见了,陆先生会带我晨跑,他会给我擦手,还让我上桌吃饭,他没有欺负过我,陆先生在,没有人能欺负我。”
一阵安静后,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小渔,你从小就是个自尊心强的孩子,碰到一些事,你可能会觉得想不明白。
走不出来,你爸爸把他在陆家经历的事都告诉我了,妈妈知道你在陆家过得不错,但那里毕竟不是你的家,陆宜铭这次通知我们来看你,可能也是一种信号,你救了他,他现在对你心软,如果你好言几句,说不定就能离开陆家了……”
“可是妈妈,我不想离开陆家呀。”
“……”
有一道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池渔,你真的觉得主人和宠物的关系是健康的吗?”宋归笙似乎站在房间的远处,声音不重,却能听出语气里的冷硬。
这一次,小渔并没有跟之前一样直接做出回答。
宋归笙继续道:“你应该知道,你跟他的关系不常规,也不正常,他没道理当你的主人,你也没道理当他的……狗。”
好半天后,房间里才响起小渔弱弱反抗的声音:“有道理的,我欠陆先生,我该还他的。”
“欠什么欠!还什么还!”宋归笙的声音逐渐变大,应该是他在往小渔床边走,也渐渐靠近门口的位置。
“就算因为你的缘故,他没能见到自己去世的狗,他也不该把你当狗……更何况,就算你欠他再多,这一次你救了他,还帮他抢回了小狗的遗物,你就什么都不欠他的了。”
宋归笙的结论掷地有声:“你跟他之间,两不相欠。”
房间里是长久的安静。
小渔没有说话,像是沉默妥协。
其他人也不开口,都在等待小渔的决断。
最终,小渔只是点头:“我明白,我都明白的,我早就还清了,没理由留在陆先生身边的……不用那样说,爸爸妈妈笙哥,我心里清楚。”
他垂下脑袋,背靠向床头,看起来沮丧又失意。
房间里的三个病人亲属互相看看,以为小渔这是想通了,虽然揪心,但也松了口气。
他们都知道陆宜铭的身份和手段,小渔这样年轻的孩子落在他手里,指不定被洗脑威胁了什么,他们看孩子的状态,也知道中毒不浅。
只希望小渔能早点想明白,重新回到正轨,摆脱陆宜铭的控制,过自己的生活。
在许久沉默之后,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病房门口。
陆宜铭面色平静,仿佛也是刚回来,他手里提着保温桶,桶上有个卡通金毛的头像,跟之前小渔在庄园里的拖鞋造型一样。
王湛有心,将这系列的小狗用品都给了小渔用。
只是其他人看着,难免多心。
池家人以及宋归笙面对陆宜铭时,满脸的提防和警惕,一看到他手里的小狗保温桶,脸上的嫌恶更是难耐。
陆宜铭像没看见一般,走到床的另一边,缓缓坐下,保温桶被他放到床头,他一边启盖,一边跟病房里的其他人道:“我需要跟池渔单独沟通的空间,麻烦你们避让一下。”
池家人:……
池妈妈站起来,似乎想要辩驳,却被池爸爸先一步按住肩膀,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三人还真就慢慢走出了病房,虽然几步一回头,但他们看看陆宜铭那低着头盛汤的动作,只能感觉到强烈的压迫感,又担心小渔,又不敢真跟这陆家家主对抗。
他们知道,陆宜铭如果真想做什么的话,就算他们反抗,也没有余地。
病房门关上,室内只剩下两人。
陆宜铭把陶瓷勺子放进汤碗里,搅动几下保证散热过后,递给小渔:“王姨煲的,尝尝咸淡。”
小渔眼巴巴地看着那碗,一轮到自己就接过来,把勺柄剥到拇指边夹住,随后直接双手捧碗仰头喝汤。
有点烫,但不是不能入口。
“好喝的,是土豆排骨?”
小渔把碗还给陆宜铭,后者接过,并回应他:“应该是,我没尝。”
陆宜铭垂眸看着那见底的汤碗,长睫盖住眸中情绪。
下一秒,他拎起那只没被小渔用过的勺子,轻轻舔了一口。
他唇色很深,舌尖也红,与勺子亲密接触的时候,像试探,也像标记。
“嗯,是土豆排骨。”他抬起眼眸,神色平静,长睫下古井不波。
“再来一碗吗?”
小渔盯了会儿对方的嘴唇,不知道为什么耳朵烫烫的。
他跟陆先生现在好近,仿佛他们还在要好的时候,可以同分一份零食,可以共享所有的情绪。
但他已经没有资格跟陆先生这样近了,他早就该跟陆先生划清界限的。
是他一直想要留在陆家,才会让爸爸妈妈和宋归笙对陆先生有那样大的误会,他的陆先生明明这样好,不该被说那些话的。
陆先生哪有欺负自己呀,分明是自己在死缠烂打才对。
小渔想到这里,心里就酸溜溜的,他低垂了头,拿发顶对着对方。
“我不喝了,陆先生,我有话想跟你说。”
汤碗被放到床头,陆宜铭两手交叠,放到身前。
“是有关你我的事吗?”
“嗯……”小渔声音低低,像在害怕着什么。
陆宜铭看着对方欲言又止的样子,先开了口:“宋归笙没有说错,你早就不欠我的了。”
他并没有遮掩自己偷听他们一家人说话的事。
陆宜铭与小渔四目相对,不再躲避对方那双漂亮的眼眸。
“我们两个当初发生车祸,本来也不光是你一个人的问题,我带你进陆家。
确实存了泄愤的心思,在这件事上我恐怕还得跟你说句抱歉,这一个多月里你在陆家做了那么多的工作,你陪我出席了柳太的酒会,除此之外,你还帮我抢回了小狗的遗物,这事儿无论怎么说,你都不欠我的了,甚至……我欠你会更多。”
这是小渔变成人以后第一次听到陆先生说这么多的话,对方说话的语气还这么好……
他有些诚惶诚恐。
小渔感知到了陆先生的意图,说这么多,最终肯定是想要让自己离开。
不是因为自己不好而赶他走,而是因为他做得太好了所以要让他走。人类的规矩真是让狗摸不着头脑。
可是不要哇!他真的不想走哇!
小渔死死盯着陆宜铭的嘴唇,看着那张嘴一开一合,想要说出最后的话来。
“小渔,我……”不会放你走的。
陆宜铭还不确定自己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小渔,但他知道,无论答案是什么,他都要把人留住。
无论小渔是否动摇,也无论其他人如何评价自己的行为,他没有别的图谋,他只要这个人。
哪怕小渔自己不想继续留在陆家了,他也不会同意。
陆宜铭又想到了李承风说自己做错事的话,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偏执笃信,何尝不是一种错误,可他错也认了,他不会改。
他要小渔。
只是陆宜铭还来不及说出威胁的话,就在自己的气口被一句急促的话给打断:“可以别赶我走吗,陆先生?”
陆宜铭:?
小渔伸出苍白的左手,手背上还挂着滞留针,创口血痕那样明显,雪中红梅。
那点红覆在了陆宜铭交叠的手上,冰凉的触感让陆宜铭浑身一颤。
但那只手死死抓着他不放,仿佛抓着救命稻草。
“爸爸妈妈和笙哥他们都说我不该留在陆家,我其实早就知道这个,我总让你不开心,又没别的本事,我不算称职的好小狗……”
小渔眉眼下垂,显出些许失落,但他的目光一直停在陆宜铭脸上,有几分渴求,又有几分可怜。
“可是陆先生,我还是不想离开陆家,我想留在你身边,我会听话的,我会比其他小狗都懂事,让我陪在你身边,可以吗?”
陆宜铭被对方充满希冀的眸光笼着,心里那点犹疑烟消云散。
他反过手来,将那只冰凉的手塞进自己掌心里。
小渔的手要比他小些,很好握,跟小狗的时候一样好握。
他想问问对方是怎么从小狗变成人的,又为什么从来不告诉自己,但他一张开嘴,就觉得大脑刺痛,他什么都问不出来。
于是陆宜铭心里彻底清明。
对方不是不告诉自己,对方只是没办法告诉自己,或许是囿于某种规则,从小狗变成人以后无法坦白直说。
自己早就该发现的,池渔的种种行为都不像个正常人类,对方那样急切想要留在自己身边,并不是为了别的目的……他真的只是想要陪着自己而已。
陆宜铭张着嘴,最终只发出两个字音:“小渔……”
小渔听到熟悉的称呼,心里那份留下的冲动愈发明显。
他不想走!他绝不离开主人!
在这适合剖白的最佳时刻,他想到了陆先生在跟叶家人对峙时说的那句话。
“当你对你的目标提要求时,最好先搞明白对方的需求”。
需求!他得想需求!
小渔眼眸一亮,身体坐直,蜷了下指尖,将左手往陆先生掌心里多塞了几分,随后才开口道。
“王阿姨说,我削土豆很好,如果我留在庄园的话,你每天都可以吃到好吃的土豆,王阿姨炖出来的土豆排骨,就可以更好吃了,陆先生,如果你想吃好吃的土豆的话。”小渔咕噜一声,喉结上下滚动。
“就别让我走,行吗?”
作者有话说】
陆总:从今天开始,我只吃土豆!(闭眼)
第47章
别冒傻气
◎他终于,找回小渔了。◎
陆宜铭结结实实地愣了会儿。
他怎么都没想到,小渔为了留在陆家,会想这么个理由。
陆宜铭偏过脸,唇线压平——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不好意思在池渔面前露笑,或许是因为对方的人类身份,他难免觉得情绪外露不是一件好事——低低的笑声从他喉间溢出,只是太轻了,别人听来就像无聊的轻哼。
小渔提着心,吊着胆,肯定答案没得到,先得到了陆先生的一阵嘲笑。
他眉心攒起,眼角的失意愈发明显。
看来自己是得不到陆先生的肯首了,这也是应该的,谁会想要一个人形小狗呢……
他垂下脑袋,发出失落的声响:“没关系的,陆先……”
“随你。”熟悉的低沉声线打断了他的淘汰感言。
“欸?”
“我说。”陆宜铭回望着他,每个字都说得认真。
“随你,你想留在陆家就留在陆家,你想回池家就回池家,我尊重你的选择,小渔。”
小渔那张黯淡的脸立刻光鲜起来:“我要留在陆家!我要留下!”
陆宜铭抿着唇,稍稍点头:“嗯。”
小渔又嘿嘿笑起来,看着十分憨傻。
陆先生果然是最好的!
陆宜铭看着自家小狗的笑脸,也忍不住笑起来,笑着笑着,眼角湿润。
他收拢掌心,把对方的手牢牢握住。
他终于,找回小渔了。
……
陆宜铭打开病房门,还没踏出去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三人。
池妈妈长得很和蔼,跟陆宜铭自己的母亲形象完全不同,他想,难怪小渔愿意跟陌生的家人聊那么多。
他还没来得及跟二老打招呼,就听池妈妈开口:“陆先生,我们聊聊?”
陆宜铭没有推辞,他默不作声地跟着三人来到了窗边,刚站定,就对上了池妈妈温和的目光。
“陆总,这段时间,我家小渔给你添麻烦了。”
陆宜铭摇头:“他很好,并没有给我添什么麻烦,相反,他在陆家做事,帮了我很多。”
对方似乎没有料到他会回答得这样体面,第一时间先扭过头去,与自己的丈夫对视一眼。
当池爸爸对她摇了头以后,她才重新把视线放到陆宜铭身上:“那既然如此,陆总,我想小渔应该可以回家了吧?”
“当然,随时随地。”陆宜铭勾勾唇角,笑得坦荡。
“我不阻拦小渔回池家,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回去。”
窗边猛地传来一阵凉风,激得陆宜铭对面的三人都打了个寒战。
池妈妈再次看向自己的丈夫,这一回眸光里带上了怀疑。
后者皱皱脸,眉毛高高耸起,大有一副鸣冤叫屈的模样——上回他在陆家,陆宜铭可不是这个态度哇!
池妈妈将信将疑地探出脑袋:“陆总,你这么大个老板,说话算话吧?”
“当然。”陆宜铭依旧笑着,看上去气度非凡,温雅似玉,叫人看了愿意相信他是货真价实的陆家家主。
“但我也希望伯父伯母能尊重小渔的意见,如果他愿意留在陆家的话,还请两位不要拦他。”
他说着,视线一转,望向两人身后的宋归笙。
对方已经用那冷峻疏离的目光看自己很久了,陆宜铭眼尾上扬,细细的纹路让他的笑意更显真诚,却与他周身气度完全不符:“希望宋少也能理解。”
宋归笙:……
他这话说完,池妈妈直接瞪向了池爸爸。
那天老头子回来骂了陆宜铭半天,说这小子骄傲自大,恃强凌弱,恬不知耻,把人骂得跟个祸国殃民的昏君似的,她还以为小渔遭受了多大的欺凌呢,结果今天一聊,感觉陆家家主这人还挺……友善的?
池妈妈看着自己丈夫那满脸委屈的样子,没有再威压,只是最后问了一句:“我想知道,陆总,我家小渔一直在你家待着……这算什么呢?”
但凡对方是个体面人,就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陆宜铭这次回答得很快:“小渔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在我家里,当然是陆家最尊贵的朋友,伯母放心,我一定好好招待他,不会让他在庄园里吃一丁点的苦。”
以前吃的不算。
池母&池父:?
他家孩子,什么时候成陆宜铭最好的朋友了?
虽然两老还云里雾里的,但陆宜铭把话都说得这样得体了,他们当然不好意思再追问,寒暄几句后,一行人就走回了病房。
陆宜铭跟在队尾,在池家人面前,自己只是个外人,他不好靠得太近。
只是等池家二老进病房后,他刚要跟进去,就见身前伸出一只手,在他进门前拦住了他。
是宋归笙,将他挡在了门外。
陆宜铭垂下眼眸,看着那对自己满脸敌视的人,表情淡漠,像看路边的行道树。
“最好的朋友……陆总真是爱说笑。”宋归笙压低声音,与陆宜铭对峙。
“我跟池渔相识多年,从不知道他有你这朋友。”
陆宜铭老神在在,唇角带着浅浅的笑:“你跟他也不算很亲近,他身边的事,你不知道很正常。”
他也故意压低声音,哑哑地吐着膈应人的话:“我还知道他更多不为人知的事,想知道吗,宋少?”
宋归笙攥紧双手,死死盯着陆宜铭:“叔叔阿姨和池渔会被你骗,我可不会,总有一天,我会……”
“会怎么样?带走小渔吗?”陆宜铭唇角的笑意变冷,眼神恢复成平时惯用的温度。
“宋少,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
“东西?”宋归笙像抓住了对方的把柄一般,语速都快起来。
“池渔对你来说就只是一样东西吗?你把他当人了吗?还是跟之前一样,只把他当狗,当物件?你等着看吧,总有一天池渔会看清你,没人会愿意待在你身边。”
陆宜铭:……
他看着宋归笙张扬挑衅的目光,没有立刻回答。
但没一会儿,他表情松懈下来,立刻恢复成占上风的模样,他挑着眉,语气轻佻:“嗯,他不会待在我身边,然后呢,投入你的怀抱吗?”
“你!”宋归笙被他噎了下,脖颈涨红,但到底还是偏过了脸。
“我没这么说。”
陆宜铭不再看他,伸手轻轻一推,就将人推进了病房内。
随后,他迈步往前,表情冷淡如初,仿佛刚刚故意说浑话的人不是他。
路过宋归笙时,他留下了极为清冷的一声。
“你最好是。”
……
小渔征得父母的同意,最终如愿以偿留在了陆家。
只是那天宋归笙离开的时候,表情似乎不太好,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碍于在场的人,一直都没跟自己说上话。
宋归笙离开不久后,小渔就收到了他发来的消息。
说的内容还是那些,要他小心陆先生,要他认清现状什么的。
小渔在手机里温和地回复了对方,只是心里总还是奇怪,怎么笙哥对陆先生的意见这么大。
当天晚上,陆宜铭陪他一同在医院吃营养餐的时候,他直接选择了出卖宋归笙。
主人跟原主的竹马相比,孰轻孰重,非常明显,根本用不着犹豫。
小渔率先用完了餐,他吃得快,吃完以后就看着陆宜铭吃饭,等对方饭毕开始擦嘴了,才开始说话:“陆先生,笙哥他好像不太喜欢你。”
陆宜铭:……
他轻轻“嗯”了一声,心里因为对方的那声“笙哥”而起了个疙瘩。
叫得这么亲密,那宋归笙明明是池渔的竹马,怎么小渔对人也亲切?
小渔想挠挠后脑勺,但他的脑袋被整个包着,不太方便做动作,于是他转而挠了挠自己的脖子:“为什么呀?你这样好,他为什么不喜欢你?”
陆宜铭的表情温和了一些:“可能是因为我跟他有冲突。”
“嗯?”小渔探头,露出的表情跟上午的池妈妈很像。
“你们打过架吗?”
“没有。”
“吵过架吗?”
“没有。”
“那……”
“小渔,不用担心这些。”陆宜铭走到小渔床边,为他收走用完的碗筷和桌板。
等床面干净了以后,他才坐到床边,认真看着对方:“就算是纸币,也有不喜欢的人,更何况人家讨厌的只是我,而不是你,不用为我纠结这些,我不在乎他,你也不必替我在乎。”
“可是,你是我的主人,我为什么不能替你在乎你在外面的声誉?”小渔举起手,手背血液有些许回流。
陆宜铭连忙将他的手压下,好半天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去捏对方那张写满无辜的脸。
他的小狗,怎么这样好……
“就算要烦,也该是我烦,哪有主人让小狗替自己烦的道理。”他收拢手指,轻轻握住小渔的指尖。
“你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小渔眯眯眼睛,笑起来:“陆先生,你能让我留在陆家,我很开心了。”
陆宜铭:……
这一次,他没有再忍,真的捏了捏小渔的脸。
手感比小狗还要好,软软的,像面团。
“别冒傻气了,吃完饭就好好休息。”
陆宜铭十分克制,碰了下对方的脸后就收回手,起身准备回沙发继续处理工作的事。
小渔却以为他要走:“陆先生,你是不是要出去散步?我陪你出去。”
他说着,就想起床拎自己的输液袋下来。
陆宜铭立刻制止了他:“别乱动,一会儿手疼。”
他坐到沙发上。
“我就在这儿,哪里都不去。”
“晚上也不走吗?”
陆宜铭停顿了下:“我可以不走。”
小渔立刻安分下来,臀部挪动,让自己挤在床边,空出一大块余地来。
他拿右手拍拍空出来的床铺,眼眸明亮,语气真挚:“那陆先生,你晚上要跟我一起睡吗?”
作者有话说】
陆总:有这种好事?
第48章
我喜欢你
◎睡睡看吧,我很乖的!◎
房间里突兀地冒出了咳嗽声。
陆宜铭单手握拳,抵在唇边,干咳了好几声才算完。
小渔歪着脑袋看他,总觉得突然咳嗽的陆先生很眼熟……
他们小狗感觉到尴尬的时候,也会这样咳嗽。
假假的,很熟悉。
等咳嗽声停止后,陆宜铭才敢把目光重新投回小渔脸上。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小渔脑袋更歪了,他当然知道啊,一起睡觉嘛,陆先生又没受伤,在医院也轮不到他睡床,但自己作为对方的小狗,当然要食君之禄,分君之忧,他邀请陆先生跟自己一起睡,对方不就有床了吗?
但他转念一想,瞬间明白了陆先生话里的意思,忙不迭地点起头来。
“我懂,陆先生,你是不是不跟小狗睡一张床?没关系的,我一会儿可以睡地上!”
陆宜铭的脸从红变白,又从白恢复正常。
他哽了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傻狗,好好睡你的床,我睡哪里你不用担心。”
小渔缩起脑袋,轻轻“哦”了一声,再没动静。
陆宜铭以为没有下文后,将注意力放到了自己的工作上。
结果才回了两条消息,就听床铺的位置又传来一声细小的询问。
“陆先生,真的不跟我一起睡吗?”
陆宜铭:……
“睡你的。”
“哦……”
……
陆宜铭很快就沉迷于工作之中,他一整天都在忙活小渔的事,又是亲自安排人入院治疗,又是招待对方的父母,没怎么管公司的事。
结果那些事物堆积起来,还真花了他半天时间。
等他终于处理完一日的公务以后,他抬起头,发现时间已经走了好几个钟。
陆宜铭揉揉太阳穴,目光放远,看向病床。
那里安安静静的,躺着一个小渔。
他忍不住勾起嘴角,露出个很淡的笑。
刚失去小渔时的自己肯定想不到,有朝一日他的小狗又会回到他身边,哪怕物种都变了,也还是像小狗似的傻里傻气。
他有很多想问的,比如对方是怎么变成了池渔,又是怎么拥有了人的意识,这种变化是暂时还是永久的,会不会哪一天他又突然消失。
可他面对小渔时,什么都不敢问,连试探都不敢有——他甚至都不敢让对方知道自己认出了他,万一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他一认出小渔对方就消失呢?
只要他能看到小渔就很好了。
像现在这样,只要自己抬起眼眸,就会发现对方钻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陆宜铭离开了沙发,又来到病床边。
他低下头,细细描摹小渔睡着时的姿态,额头饱满,鼻梁挺翘,嘴唇不薄不厚,捏着被角的手指修长漂亮,身形瘦高却不柔弱,正是个英俊成年男人的模样。
哪怕他与这人朝夕相处共度了许多时光,但如今再看,却发觉了更多的细节。
他的小渔,是该长成这样的,高大,漂亮,温和。
陆宜铭看着医院灯光下的小渔,竟感觉对方在发光。
就在陆宜铭盯着小渔不放的时候,那道熟睡的呼吸声停了下,随后,变成一声细微的哼唧。
小渔半睁开眼,室内的灯光有些晃目,他只能模模糊糊看见床边站了个人。
哪怕对方身形模糊,他也第一时间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陆先生。”小渔只顾着开口说话,根本不知道自己初醒时的声音有多像一团浆糊。
“你来找我睡觉了吗?”
陆宜铭:……
陆宜铭眼睁睁看着睡得迷迷糊糊的小渔在床上扭成一团,跟个大肥蛆一样缩在床角,显然是在给自己让位置。
有那么一瞬间,陆宜铭真想要不就遂了小狗的愿吧。
但转念一想,这是在医院,真被医护人员看到了,他没办法解释。
误会他不要紧,误会小渔就不好了——人还是江大的学生呢。
最终,陆宜铭只是伸出手,按了下床头的呼铃。
“点滴快没了。”
小渔眼神清澈,不疑有他:“是哦,谢谢陆先生,那一会儿……”
他舔了下嘴唇,准备了两秒才接着问:“那一会儿护士姐姐换完药以后,你还跟我睡吗,陆先生?”
在他问出这话的同时,一道身影拦在了门外。
刚准备进门的护士呆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种VIP病房里的豪门秘辛怎么就让她听着了?她一会儿还有命活吗?
陆宜铭咬着牙根,忍住了捂小渔嘴的冲动。
他看着门口的护士,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来换药吧,李医生在吗?我有些问题问他。”
护士小姐这才敢往屋里走:“在的,您现在过去找他就行。”
陆宜铭没有停顿,直接往外头走。
室内,只有小渔询问的声音不停传来:“陆先生,你真的不跟我睡吗?睡睡看吧,我很乖的!睡睡吧!”
陆宜铭快步往外头走,一边走一边忍不住闭上双眼。
有时候挺想弃养小狗的,真的。
……
次日,陆宜铭依旧留在医院里陪护。
照理来说小渔没事就可以出院了,但他还是担心,强行要求多住院观察两天。
李承风拗不过他,只得让那一早就活蹦乱跳的年轻人继续留在病房里。
下午的时候,越舒文来了医院。
他早上例行去陆家串门,结果陆家佣人说池渔为救陆宜铭脑袋开了瓢,当场晕倒,这会儿还在医院躺着。
越舒文一听,还以为池渔凶多吉少,连陆宜铭都不着家在医院待着,这得是多危急的情况?
等他急急忙忙赶到病房的时候,看到池渔正抱着笔记本在逐帧学习……别人的擦边视频。
陆宜铭此时并不在病房里,但沙发和矮几上摆着他的西装外套与两份报表,一看就是临时有事出去了。
越舒文把在楼下买的果篮往病床床头一放,发出“砰”的一声响。
小渔一个激灵,这才注意到有人进来。
他两眼放光,似乎很是欣喜:“越先生!你来看我啦,谢谢你,你真是好人!”
越舒文:……
他刚想因为对方这养病还看擦边视频的低质行为冷嘲热讽两句,但听人又是感激又是夸赞的,突然就不好意思了。
他拖着椅子,在床边坐下:“庄园里的人说你受伤了,怕你活着,所以来看看。”
小渔听到这话也不恼,依旧乐乐呵呵的:“那越先生可能得失望了,我好着呢!”
“看得出来,不然也不至于刷这种视频。”
小渔咂么了下才反应过来,越先生是在说他屏幕上的擦边男。
他转过电脑屏幕,把那宽肩丰胸窄腰翘臀的男博主全貌展现在对方眼前:“你说这个啊?我在扒他的打光,这是我们擦边舞界的KOL。”
“你们擦边舞界?”越舒文上下扫了两遍池渔。
也是,这人要是不会点小手段,也不至于能留在陆家。
越舒文又想了下对方跳这舞的样子,很快就不自在地咳了下,惹得小渔发问:“你怎么了,越先生?身体不舒服吗?要不我找李医生来给你看看……”
后者连忙摆手:“我没事,好得很。”
小渔“哦”了下,随后又看看门口,那里不像有其他人的样子。
“姐姐呢?她没有跟你一起来吗?”
相比于越先生,他还是更希望舒曼姐姐能来。
有漂亮姐姐在的话,他感觉自己脑袋上的伤口都能痊愈得更快些。
结果他一问完,越舒文脸上那点不自在就蔓延开来,逐渐扩张,最终整张脸都僵硬。
“柳太的酒会结束以后她就离开江城了,她平时不在家里……”越舒文声音渐弱,越说到后头,语调越不正常,甚至听着冷淡了许多,一个休止音后,他再次发问。
“你很关心她吗?”
小渔没有犹豫,点头飞快:“当然,姐姐跟你一样,是个好人,我想知道她最近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上次走得匆忙,我都没加上姐姐好友……”
他说到最后,语气里有掩盖不住的沮丧。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两手攥住越舒文的手腕:“越先生,你是姐姐的弟弟,你一定有她好友是不是?能不能、能不能把她推给我?啊不不,把我推给她,如果姐姐不愿意当我好友的话也可以不加我的。”
越舒文:……
他没说话,当然也没说一些难听的揣测。
甚至他还顺着池渔的意思,先加了池渔的好友,再把人推给了自己姐姐。
跟自己姐姐解释完了以后,他还大方展示:“你放心吧,我都说了。”
只是他话音刚落,就见池渔眨着眼,小心地问:“可以让我看看姐姐的好友圈吗?她平时是不是会发照片?”
越舒文:……
他依旧没有驳斥对方,只是点开越舒曼的好友圈,展示给池渔。
“她只发自己的作品,好友圈当橱窗用,没什么好看的。”
“不会啊,姐姐设计的东西很漂亮,就算不买,看看也很赏心悦目。”小渔一手托着越舒文的手机,一边为越舒曼发声,目光认真,动作虔诚。
看起来像个追随越舒曼的痴汉。
越舒文顿了下,有些犹疑,但还是问了出来:“你是不是……也中意我老姐?”
小渔抬起头,露出个灿烂的笑来:“是呀,我很喜欢姐姐。”
越舒文“嗯”了声,眼眸垂落,看着竟有几分失意。
但下一秒,他就看到池渔还回了自己的手机,界面还是那个界面,没有多动一下。
与手机同来的,是池渔欢愉的声音,简单又利落。
“我也喜欢你,越先生。”
作者有话说】
小渔:虽然比喜欢陆先生少一些^-^
越舒文:doki!
……
小渔的好感度排名:陆宜铭>>越舒曼>越舒文>其他认识的人>其他不认识的人>0>其他狗
第49章
两只蝴蝶
◎你对他是认真的吗,小铭哥?◎
越舒文从脖颈开始泛红,逐渐登顶至脑门。
他嗯啊了半天,才匆匆吐出一句:“你说什么呢!”
小渔看他脸红,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耐心解释:“你和姐姐一样,很好看,很聪明,又耐心,愿意陪小狗玩……而且你对陆先生也很好,我很喜欢你。”
在小渔的记忆里,越舒文是除了陆宜铭以外待自己最好的一个。
也是除了自己以外待陆宜铭最好的一个。
陆先生从小就待在庄园里,没上过学,当然也没有朋友,只有越舒文会隔三差五过来陪他,告诉他学校里的趣事,跟他分享外头小孩玩的游戏。
小渔最喜欢的灰色小驴玩具原版,也是越舒文拜托姐姐做的——那是小渔进庄园以后获得的第一个玩具。
他记得越舒文当时说:“上次去同学家,她家小狗有一屋子的玩具和漂亮衣服,我想小渔是我们的朋友,他也该拥有自己的玩具。”
后来,陆宜铭特地收了几家玩具厂,打版量产了小驴玩偶。
虽然小渔的大头怪总是旧了就换,但在他心里,这始终都是越舒文的心意。
他很难不喜欢对方——哪怕对方是这虐文世界的恶毒男配。
小渔看着眼前脸红轻咳的越先生,感觉创造这个世界的人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越先生?恶毒男配?他?
越舒文在他的视线中渐渐冷静下来,只留下一声“神金”,没别的回答。
小渔依旧乐呵,他知道越舒文不是那个意思。
除了陆宜铭,其他人的心思他都能猜个七七八八,比如现在,他知道越舒文并不讨厌他。
于是小渔得寸进尺:“越先生,你今天穿得也很好看,是有演出吗?”
越舒文瞥他一眼:“想看啊?”
“想的。”小渔点头。
“你的演唱会,我很早就想听了。”
只不过小狗不让进场地,他一直没机会。
越舒文脸又烧起来:“倒也不是演唱会,没那么厉害,只是在音乐节唱而已……你非要听的话,下次江城放票我给你留两张。”
“今天不行吗?”
“今天……”越舒文看看对方这满头纱布的样子,还是拒绝了。
“你还是在医院待着吧,你进场地蹦两下又得开一次瓢。”
小渔乖巧点头,情绪十分稳定:“好,那我等下次。”
“嗯……”越舒文轻轻应了一声,脑子里竟然没有冒出任何一句难听嘲讽的话。
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自己就在陆家庄园里,躲开作业与唠叨,跟小渔在草地上狂奔欢笑。
好轻松,感觉尸斑都淡了。
他随手从果篮里掏出个苹果,拿出在店里顺手买的削皮刀,刀口抵着苹果的脑门就准备开削。
“吃吗?苹果。”
小渔听着越舒文平静温和的语气,哪里好意思拒绝:“我吃苹果皮就好,谢谢越先生。”
越舒文:……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双手手肘搭在大腿前侧,稳定住了自己的手,真一副要对苹果大干一场的模样。
只是他削苹果的动作实在不熟练,刀口刚驰出一寸,果皮就断了,可怜兮兮地挂在刀片中间。
越舒文把削皮刀举起来,笑了一声:“我以前认识只小笨狗,就像这样,老被卡在孙师傅花房的栅栏中间。”
小渔:不嘻嘻。
被嘲笑了,但无力反驳。
越舒文捏着那块苹果皮,递到小渔嘴唇边,眸色很深,看起来毫不在意,实则全是试探。
“吃吧,苹果皮。”
小渔没有多想,张嘴就要咬。
只是身子刚探出去,就听门口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叫:“小渔。”
是陆宜铭。
小渔闭合了嘴,偏过脑袋,看向门口。
陆宜铭高大的身影顶着门框四边,他手里提着两个新的保温桶,应该是王阿姨做的什么,他身形完美,站姿挺拔,但那张脸实在不好看,沉眸低目,唇线压得很平,藏着些许不耐。
“陆先生,你回来啦,越先生来看我……”小渔也不明白陆先生怎么又不开心,但他会装傻,假装不知道,自顾自照常跟对方说话。
“我没瞎,看得出来。”陆宜铭直接打断了他,缓步往屋里走。
他来到越舒文身边,放下手里的保温桶,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已经收敛不再试图投喂苹果皮的人:“难为你一个少爷,还知道看病人要带果篮。”
越舒文摸摸鼻子,一下子就感觉到了陆宜铭那算不上好的情绪。
以前小渔在的时候就是这样,只要自己跟小狗多玩一会儿,对方就会给自己摆脸色。
有时候小狗对着他多露两下肚皮,陆宜铭都会跟看仇人似的看自己。
看来不管是对狗也好,对人也好,陆宜铭都是一个德行,小气。
越舒文也不削皮了,削皮刀往果篮里一塞,苹果往桌面上一放,仰起头来,对着陆宜铭道:“小铭哥,不至于吧,我对他有意见的时候,你给我脸色,我对他没意见了,你也给我脸色?”
陆宜铭倒是面不改色,冷得要命:“你可能误会了,我天生这张脸。”
越舒文叹口气,轻轻点了几下头:“行,小铭哥,那你稍微挪开点,病人休养的话还是需要看点积极向上的东西才行。”
陆宜铭:……
VIP病房里安静几秒后,传出了越舒文的嚎叫声。
“疼疼疼,小铭哥,咱俩这么多年的朋友,你真下死手哇!李医生!李医生!!!救命啊!!!”
接着,还有小渔的急呼:“陆先生,别捏了!越先生他身体弱,受不住的,他晚点还有演出呢!”
神奇的是,在小渔讨饶之后,越舒文的呼痛声小了许多。
似乎在极力证明自己不弱这件事。
最后,这场面以越舒文被陆宜铭拖着走出病房,并留言“我要是回不来了,记得告诉我姐我爱她”而告终。
小渔倒是也想跟出去看看陆先生会怎么对待越先生,但临下床前他想到陆宜铭的嘱咐。
“没我的允许不能走出病房”,到底还是作罢。
他不想跟陆先生对着干,于是只能在心里为越舒文祝福。
希望他在乎的这俩人不要真在外头干架。
事实上,越舒文也不敢跟陆宜铭干架,对方人高马大的,自己确实羸弱,以前还觉得如果他能跟对方在一起的话,这种体型差也挺合适。
但现在,越舒文只恨自己块头不够大,没法跟陆宜铭一较高下。
不就是趁他不在跟他的人聊聊天嘛!小气鬼!
越舒文正用幽怨的眼神看陆宜铭呢,后者就直接给了他警告:“聊天可以,别动手动脚的。”
哪怕没带主语,越舒文也听得出来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耳根发红,像被踩到了尾巴:“谁、谁动手动脚了,小铭哥,你别污人清白嗷!”
陆宜铭冷冷扫他一眼:“你当时想做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越舒文急得在原地走了一圈:“我想做什么?!我想做什么了?!”
他突然顿住,盯着陆宜铭:“他是你的什么?你的人?还是你的狗?还是你的欠债人?”
“我跟他是朋友。”
“朋友?那我跟小渔也是朋友,别说我喂他吃个苹果,就算我嘴对嘴喂他又怎么了?难道你连这都要管吗?”
陆宜铭回盯着越舒文,眼眸里的阴鸷愈发明显,墨色翻涌,没留丝毫软色。
“他是我很特别的朋友,我建议你不要那么做。”
他声音低沉,字字都是警告。
越舒文后背发凉,他就算跟陆宜铭很熟,也很少见对方对自己露出这样的表情。
好比对于盘踞于宝地的恶龙来说,任何觊觎他怀中之物的人都是死罪。
越舒文如鲠在喉,有种说不出来的憋屈,到最后,他也只能问:“你对他是认真的吗,小铭哥?”
陆宜铭:“我没必要回答。”
“就算你不在乎我,那我姐姐呢?你应该记得,你跟我姐姐是有婚约的吧?”
陆宜铭抿了下唇,这下真有些无奈。
婚约的说法纯属扯淡,但对方真拿这事儿出来讲,他反倒无法找理由驳倒,总不能偷偷背刺越舒曼吧。
于是,朋友小狗难两全的陆宜铭,在那个温暖的午后,选择了成为一名渣男。
“我跟你姐姐,和我跟小渔,是两码事。”
越舒文皱眉:“我老姐会伤心的。”
“我能解释清楚。”
“那小渔呢?他也甘愿以这种不明不白的身份跟在你身边吗?”
陆宜铭对此倒是很有自信:“他心甘情愿。”
越舒文:……
这一瞬间,他真对这从小到大的恋慕对象有点下头了。
他脚步后撤,忍不住冷笑:“好好好,那我就祝你趁早翻车。”
陆宜铭顿了下,到底还是没解释:“舒文,我没想伤害任何人。”
“是,你永远都高高在上,都是别人追着你跑,你能有什么错呢……”
“舒文,这里有误会。”
越舒文眉眼里渗出冷漠:“误会什么?是我这么多年误会你的人品了。”
他说着,擦过陆宜铭的肩膀,准备离开医院。
“舒文。”但在擦身的那一刻,陆宜铭唤住了他,如魔咒一般,让人难以前行,越舒文听见陆宜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还是那样至高无上,不容置疑。
“留在你那里的蝴蝶,麻烦有空送回来。”
“哪只蝴蝶?”
“两只蝴蝶。”
作者有话说】
越舒文:蝴蝶!蝴蝶!你他爹就知道蝴蝶!
陆宜铭:朋友生气怎么办?先把留在他那的东西要回来!
第50章
我属于你
◎我只属于你,永永远远。◎
越舒文就那么急匆匆地离开了医院。
陆宜铭回到病房里时,小渔已经自己削好了整个苹果。
他乐呵呵地对陆宜铭招手:“陆先生,快过来看,我削的苹果,完整吧?”
他可是庄园里削土豆第一人,区区苹果,何足挂齿。
陆宜铭坐到床边,并没有否认,他轻“嗯”一声,看起来情绪不佳。
小渔从那完整的苹果上剜下一小块来,也学越舒文似的捏着一角,递到陆宜铭唇边。
“给你吃第一口,别不开心了。”
陆宜铭抬眸看着眼前的小渔,微微张嘴,几乎没有犹豫就咬住了对方递来的东西。
果肉有些冰,却也甜,自嘴唇至舌尖乃至整个口腔,很快就被这股冰甜溢满。
而小渔那柔软的指尖,还停在他唇边,安抚似的擦过唇珠,动作并不暧昧,眼神也算清澈,但陆宜铭只觉得心尖一动,捎带着刚刚的压抑情绪也缓解了几分。
小渔像是感应到陆宜铭对自己的纵容一般,主动对对方提出要求:“陆先生,可以别跟越先生吵架吗?你是很好的人,他也是,如果你们吵架,我会觉得很为难。”
陆宜铭的眼神冷却下来,如被阴云笼罩,更显凝重。
“可以,只要你跟别人保持距离,我可以不跟任何人计较。”
小渔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但越先生是我的朋友呀,难道我应该跟我的朋友们保持距离吗?”
“朋友们。”陆宜铭把这三个字放在舌尖滚了下,吐出的气息滚烫,语气却极冷。
“难道你有我还不够吗?”
小渔蜷回手指,离远了陆宜铭。
后者看着他的动作,眼里的冷意更明显,晦暗的眼瞳在光线下也只返出丁点光芒,如暗火幽烧,并不张扬却肆虐千里。
小渔本能地感到害怕——几乎所有人在陆宜铭这种强势的视线下都会畏缩,而小渔因为占的是原主的身体,所以躯体反应更加明显。
如果是原主在这里,估计已经要大骂陆宜铭占有欲强是个变态了。
但小渔回忆着原书里的情节,看着陆先生在自己面前阴郁的模样,反倒觉得更了解了对方一些。
他好像……有些明白陆先生在想什么了。
“陆先生,你想要独占我,是吗?”
小渔小声询问,声音低软,只有好奇,没有审判。
陆宜铭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不作答。好似默认。
小渔也像是被告知了肯定答案一般,沉吟一声:“唔……可以的,陆先生,我可以只属于你一个人,这没问题。”
陆宜铭一动不动,眼神却开始变化,那双细长的眼睛睁大,长睫展开,如蝶翅舒张。
“只要你能开心,那让我怎么样都可以,虽然不跟其他朋友往来,我可能会有点寂寞,但这样你能安心的话,我就不要紧,陆先生,可以的。”
陆宜铭原本都做好了被相伴十几年的小狗斥骂或讨饶的准备。
小渔不是一只没脾气的小狗,有时候不开心了给自己脸色看是常有的事。
但他没想到,这一次的小渔会这样听话——和往常无数次一样,在自己绝对的要求面前,小渔从不会有异议。
小狗会有小脾气,但却不会有大脾气。
乖得令人发指。
哪怕对方已经变成了人,拥有了人的意识与能力,但小渔还是像海绵一般,能瞬间吸收自己的任何要求。
小狗会叛逆,却绝对忠心,哪怕并不认同主人的意图,也还是乖乖钻进项圈里。
陆宜铭看着对方湿漉漉的双眼,感觉自己的心跳稳定下来,一顿一顿,像被小渔捂住嘘声,默默安抚。
但他依旧觉得耳边嘈杂,小狗的忠心震耳欲聋。
陆宜铭在这一刻终于明白自己被人指摘的地方在哪里。
他对池渔也好,对小渔也好,都占得卑劣又阴暗。
与对方的坦诚相比,自己显得那么虚伪可笑。
明明父母与生意场都在教他征服与挞伐,他学了几十年,最终却在小渔的割地求和下感到了惶恐。
陆宜铭松开手,濡湿的掌心得以喘息,潮热的肌肤总算触碰到凉意。
接着松开的是他的嘴:“不用了……”
他像个泄完气的皮球一般,每个字都拖出浓浓的疲惫。
“你可以有自己的朋友。”
小渔当然可以有朋友,他现在是人了。
小渔对陆宜铭的态度转变有些摸不着头脑——原书里不是这样的呀?
在培育钻事件之后,主人就要开始完全囚-禁池渔,别说朋友了,原书里就算池渔跟别人多说句话,都会被陆宜铭追着盘问个底朝天。
但眼前的陆先生……这也太温和了吧?!
他还想再跟对方商量下交朋友的事,但陆宜铭似乎已经没了跟他沟通这件事的欲望,他搭好小桌板,摆出王阿姨做的小粥与小菜,又为小渔摆好碗筷,鞍前马后,服务到位,像个诚心认错的寡言丈夫。
小渔看着对方因忙碌而无暇顾及的额间碎发,心飘飘荡荡的,也跟着飞。
陆宜铭注意到他的视线,指尖轻轻在桌板上敲了下:“吃饭。”
但小渔并没有被他的动作吓到,反而伸出手去,缠住陆宜铭的发丝。
轻轻一拨,掠至脑后。
陆宜铭的目光跟着他的手,往近,往上,往后,哪怕小渔的手已经出框,但他也能感觉到对方掌心的热度,绕着自己的后脑,至脖颈,再转至胸口。
全程小渔都没有真正碰到他,但那份热度始终萦绕着他,炽火烘烤。
当他感觉难耐,忍不住想要问问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小渔已经收回了手。
小渔两手捧起画着小金毛脑袋的粥碗,脑袋一低:“吸溜——”
陆宜铭:……
谢谢,已经不想再问了。
……
餐后,陆宜铭还是没怎么跟小渔说话。
两人之间气氛不算尴尬,但就是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破冰。
毕竟下午病房里发生的事不算友好,双方就算再珍重彼此,也不知道该如何享用多云天的太阳。
最终,双方都选择了沉默。
陆宜铭依旧在病房里办公,他开了两个视频会议,又打了个电话,房间里不断的都是他的声音,反倒是小渔,一直在延续下午没做完的事,扒视频找资料学打光,全程戴着耳机,做得安安静静。
等陆宜铭的工作告一段落后,他才有空看向小渔的位置。
他这才发现,自己几乎没有见过小渔做事的样子——无论是工作还是学习,他都没有见过一眼。
只要他回到庄园,对方都是围着自己打转,他见到的小渔永远是等待的,很少会像现在这样,沉迷在自己的事情当中,没给自己分一点眼神。
但认真做事的小渔显得尤其漂亮,病房里的灯光不算亮,笔记本的光线补足了那点晦暗,照亮小渔的脸,让他那双本就明亮的眼眸更显灵动。
突然,那双眸子的高光点偏移,转向正中。
在小渔看过来的瞬间,陆宜铭垂下眼眸,避开对方的视线,他看着自己还显示着会议结束的屏幕,假装还在看文件。
小渔倒是不像陆宜铭那么小心,他盯上陆宜铭后就没再转移视线。
自己的主人,他想看就看了,有什么不合适的?
但看了一会儿,小渔的脑袋歪了几分,这是他思考时的小动作,从小狗时期带过来的习惯。
他在思索……
为什么在屏幕的光线下,陆先生的脸一直都是蓝蓝的?
但小渔并没有思索很久,因为陆宜铭很快就合上了笔记本,他用骨节轻揉了下眼眶,打了个清清淡淡的哈欠,随后身子一歪,脑袋落到了靠枕上。
某人选择了用睡觉逃避自己的尴尬。
小渔顺势收回视线,继续看自己的视频。
既然陆先生睡了,那他还是别盯着看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渔觉得自己总坐在病床上很不舒服,换了多个姿势还是难受,索性踩着拖鞋到病房外的走廊来回踱了一趟。
踱回来的时候,陆宜铭还歪在沙发上,看起来真在睡熟。
陆宜铭哪怕睡觉也很端正,半靠着沙发边缘,外套盖住他胸口往下的位置,藏起可能容易不雅观的部位。
两腿并拢侧放,摆得规规矩矩,不像有些人喜欢放肆岔开,他哪怕独处,也习惯性得体。
陆宜铭额间的碎发又蹦了出来,像跟他作对似的,趁他不注意就打乱他的规矩。
小渔在他身边蹲坐下来,一只手抱着膝盖,一只手则又下意识地帮人捋了下发丝。
他动作很小,连呼吸都放慢了许多,不像当小狗的时候,只管往主人身上贴,哪顾得上主人在不在休息。
但帮人顺好头发后,小渔的手并没有立刻离开陆宜铭的脸。
他顺着对方面颊的弧度,用指尖缓缓描摹起来,眉眼,颧骨,鼻梁,嘴唇,下颌,乃至喉结。
他隔着小半寸的距离,用指尖感受陆宜铭的体温,好似这样画了一遭以后,就能把对方这张脸牢牢记在心里一般。
“陆先生……”
小渔发出极其细微的声音,连说悄悄话的程度都不算,只是自言自语。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时间点病房里足够安静,或许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我会有很多很多朋友的。”
他唇角勾了勾,浅粉色的嘴唇一开一合,闪着水色。
“但你一定是最重要的那个。”
“我不会走,我也不属于别人,我只属于你,永永远远。”
作者有话说】
若干年后,陆总:你可以再说一遍那个吗?就是从一堆朋友里选中我的故事(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