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眠一整夜都没有睡好，闭上双眼时，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像是有一群人在打架。
好在这个魇不会管她到底睡没睡着，只会管步眠有没有和别人一样闭上双眼，做出睡觉的样子。
好不容易睡着，梦境也不安稳，意识沉浮间，看见一只手伸过来，问她要不要和自己走。
刚伸出手，画面就断了，梦到什么也记不起来，模模糊糊听见钟声，惊得一骨碌爬起来。
大脑未曾清醒，被外面的冷空气一冻，纷杂的梦境全部被抛之脑后。
扛着铁锹，拎着篮子去采摘人脸果实时，步眠深深的叹了口气，认命跟着怪物一块采摘。
昨日像是示威落在脸颊上的纸张浮现脑海，心里不免疑惑。
如果那个怪物一直在盒子中，是如何知晓并拿到上交给机械人的心得呢，不偏不倚还是她的？
不，不对。
魇是精神崩溃后的产物，自己现在想的越多，费尽周章的给她看心得，定然不怀好意，自己不能着道。
看着辛勤劳作的那些怪物，步眠一边采摘，一边装作不经意，划破了对方防护服。
怪物毫无察觉，和其它防护服保持相同的频率。
也不知道防护服材质，劳务室的的手套坚硬难以损坏，这样轻易随便就可以划开的防护服，反倒像是一个怪物翻身做主人后，一场美妙的幻想。
昨天被她打碎的防护服看起来十分干瘪，像是失去了水分一样。
它的动作异常缓慢，像是七老八十岁的老人，步眠丝毫不怀疑，等它慢慢的裸露在空气中，会因为跟不上怪物的速度，从而被规则害死。
它们抬手落下的动作统一，像是被输入了同样的代码，整齐的动作富有美感。
步眠眉头微挑，捏了捏手中的人脸果实，蓦地张大手，揪下三颗果实。
钟声响起，步眠跟随着它们来到食堂，心情舒畅了不少。
补充完营养，钟声再次响起，经过一场午休，再次回到田地中劳作时，它们终于意识到，自己分明和以往一样劳作，篮子中的果实却少了一部分。
这亩田只能生产这么多人脸果实，不够的怪物会被要求加班，但果实已经空了，结果会是什么呢。
它们意识到这件事之后，手抬起收回的速度快了不少，希望自己的努力能让篮子满起来。
但快不过步眠，她一抓就是三个，少则两个，保持同频率的速度，慢慢的让自己的篮子变得丰富起来。
没有脑子的怪物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速度变快了，可东西却变少了，显然它们不知如何是好，试图用努力的工作麻痹自己。
时间流逝，这一次枝头上半颗人脸果实都没有了，失去了劳作的目标，那些防护服静静的站在田地中，像是被拔了电源的机械人。
零星几个防护服伸出手，察觉自己行为的突兀，硬生生的停下来，看着空荡荡的枝头发呆。
还剩半个脑袋的监工看着自己空荡荡的篮子，发散的瞳仁缓慢抬起，扫过每一个篮子。
它们的焦虑和步眠毫无关系，她看着几乎堆成小山的人脸果实，只觉得满足。
这一次，晚上加班的，绝对不会是她。
虽说这样的行为很有可能会激怒魇主人，但步眠没有触发死亡规则，背后的人，又会怎么处置她呢？
她现在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松弛感，甚至还有心情看外面的黑罩子，是怪物视角中看见的天空。
在步眠的记忆中，盒子里的怪物从来都没有离开过黑色的罩子，那应当是用来限制怪物的东西，毕竟，只要做好防护措施，戴好手套后，怪物是不会攻击人。
但现在她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如果这个罩子不是用来限制它的，而是用来保护它的呢？
只可惜黑色大棚几乎和地面融为一体，甚至找不到一颗钉子，不然步眠一定要掀开这个罩子看看的。
“啊，啊啊！”监工的脑袋转向看向了步眠的篮子，发现硕果累累的篮子后，愤怒嘶哑的喊声惊天动地。
步眠听不懂对方说了什么话语，怪物之间似乎有自己的语言，监工发出声音的刹那，所有的怪物都转过头看向了她。
糟了。
她心里顿时一咯噔。
步眠当然知道自己这件事做的不地道，原本大家所有人都可以和和气气完成，但自己损人不利己的多干活，导致它们没有完成任务被惩罚，换做自己也会生气。
昨天那些怪物看向她的时候，步眠还质问它们是不是要吃同事，也就是说，为了生存去反驳那些合群的举动，是完全符合规则的。
重复的动作看着十分唬人，尤其是那些怪物目光都挪向步眠的一瞬间，她只觉得汗毛竖立。
“你，抢走了，东西。”
监工磕磕绊绊的，它像是丧失了语言系统，甚至在尝试和步眠交涉时，还有些缓慢。
步眠哄他：“怎么会，你看错了。”
监工：“叽里！呱啦！”
这句话步眠听不懂，他的语言系统像是一个时灵时不灵的雷达，一会是人类一会是怪物。
见步眠捏着篮子警惕的望着它，监工似乎更加愤怒了。
步眠：“你想让我把东西还给你们？”
是的，作为害群之马步眠，侵占了别人的利益，为了保证别人活下去，当然是把自己多的部分吐出来。
监工过滤了下她的语言，只听到一个还字，狠狠点头。
她的手虚虚的放在篮子上，大脑飞速的运转着。
还，还是不还？
还可以逃避面前的问题，不还对这些怪物不利，再说了，如果利用规则抹除怪物才是活路呢？
熟悉的疼痛感蔓延上心口，这次的速度慢了许多，是因为她拿取了更多的果实，被判定同化速率更低？
“如果你们是人类，我会还给你们，但我想出去。”步眠笑了，她将篮子大大方方的递给监工。
只剩半个脑袋的监工不懂步眠说的话语，它高高兴兴的摆手，步眠笑的温和，看它伸向了自己篮子。
但是篮子里没有多余的人脸果实，不多不少只有一百颗，也就是步眠工作一天需要提交给怪物的数量。
它显然是顿住了，因为它明明看见步眠篮子里的果实堆成了山峰，伸出手时却空了。
防护服的怪物似乎也发现了他在说谎，愤怒的挥舞着手臂，像是在讨伐公道。
没有怪物怀疑自己的所见，记忆像是沉入大海的石头，不会被想起。
步眠当然会参与进去，和它们一起讨伐监工，完成了统一的形式。
这一次，局势逆转，被审判的人变成了监工，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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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眠不同，他是被彻底同化后的怪物，被污蔑后甚至不知如何解释，一直在那支支吾吾的说着说什么，只是步眠听不懂。
大约两分钟过去，动作激烈手舞足蹈的监工陡然顿住，漆黑的瞳仁再次放大，几乎扩散到了整个眼圈。
“哐当”一声，他就那么直接的倒在了地面上，身上的防护服在瞬间化作青烟，不堪重负溃败的躯壳彻底消失在空气中。
消散了。
终于不用看见那张脸在自己面前晃荡来晃荡去了。
相比于没有脸的怪物，和自己亲手杀死长着人脸的尸体，选谁在自己面前晃荡，步眠当然更愿意选择后者。
距离钟声响起的时间还有一段时间，它们叽里呱啦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步眠在空荡荡的田地里，蓦地感受到一股冷意。
像是在被什么东西打量一样。
她那么高调的做事，当然会被魇背后的人看见，只是不知道，他会躲在哪里静悄悄的看着自己。
想到这，步眠止不住的烦躁起来。
她不喜欢那些人在背地里的谋划，相比之下，步眠还是更加喜欢和人痛痛快快的打上一场。
监工消失后，奇怪的语言渐渐消弭，再次开始统一的行动，不过这次，手从空荡荡的枝头走过，又再次来到同样的根枝头，仿若这样，就有果实出现在自己的篮子中。
步眠有些惊讶。
它们似乎并不重视东西是否会在篮子里，只是在毫无意义的重复着一件事情。
进来的时候，步眠就隐隐约约的感受到，相比于更高的效率，它们选择的是几乎统一的动作，到了现在，哪怕是没有任何的东西，采摘不到任何的东西，它们也会选择做着无用的动作。
想到这可能是箱子里怪物的视角，步眠就有种强烈的割裂感。
在它的眼中，监狱中的人是没有工作效率的人类吗。
悠扬的钟声响起，脚底下的地面发颤，它们和昨天那样排起队伍，有了昨天的经验，步眠很顺畅的跟在了对方的后面。
只是这一次，有个防护服站在了步眠的身后。
她有些惊讶，没有多加声张，毕竟她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不知道防护服生长的规律。
也许定时会有新的怪物进来，这很符合监狱的设定。
或许是知道自己的结局，防护服不约而同的伸出手，抚摸着篮子中数量不够的果实。
如果它们有表情，大概是不舍和茫然。
那并不是手，因为怪物本身像是液体，也只是有手的形状，没有骨头。
鼓起的圆柱体会在接触各种物体后弯折，看的步眠的手有点疼，像是自己的手骨折了一样。
它们走到窗口面前，领走了自己的食物，却迟迟不动，头朝向食物，导致步眠甚至产生了一种，它们有情绪的荒谬感，
但怪物会有情绪吗？
步眠不知道，她现在甚至觉得自己的良心有点疼，但如果把机会重新给她，步眠依旧会毫不犹豫的做出这件事情。
两米高的怪物带着它的篮子缓慢走到食堂中，怪物排着队，将果实交上去时，它们却做出了一个步眠没办法理解的举动。
只见，前面的防护服拿起自己的篮子中的果实，一百八十度转身后，捧了一会，像是不舍，最终还是弯下腰，放在后面防护服的篮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