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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送上门来

作者:玄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是吗?”我不置可否。


    “是。”奥托浅灰色的长眸很锐利,“您同萨提洛斯少将一同过来时,明明一样的长相,我却觉得是不同的雄子。”


    “二十一岁,不能再当只虫崽,也该变了。”


    我回他。


    奥托立于原地,默然无语。


    我在他身后两步,向露台外望去。


    圣廷的每处风景都很美。日出与黄昏为最。


    但秋初微凉夜,看月亮也是不错。


    “下月的普兰巴图一战,你明明可以避过,为何执意要去?”


    我忽然开口。


    奥托一愣:“……殿下为什么会知道?”


    “保密。”我回答。


    “普兰巴图最前线战死率高达3:1,说是虫间炼狱也不为过。据说奥托家一片恳求,也谈好了要将你调去其他军团。”


    “你得到消息,接连找了几位元帅,多番口舌,才争取到远征机会。为此惹怒奥托大公,气得他当场昏厥。”


    眼前虫上辈子亲口对我说的事被我一一说出后,雌虫收了笑容,目光肃然。


    “很热血,很励志,却……很不像你。”


    奥托家几百年来一直都是名门大族。


    家风很严,精英辈出,影响力主要集中在政|军两界。


    最近两代,本家虫口不多,罗斯·奥托的双亲更是双双亡于战场。


    现任奥托大公在位多年,对自己的孙子尤为宠溺,早就为他铺好了康庄大道。


    少校、中校、上校,再到少将,晋升速度飞快,之后找准机会再转军从政,前途无量,未来可期。


    罗斯·奥托如自己祖父期望般地,一直过着其他雌虫最为羡慕的优渥生活。


    有慈爱强大的长者遮风避雨,有貌美温柔的雄虫可供选择。


    没有匹配压力,不被规矩约束,自由自在地驰骋飞扬,享尽灿烂阳光与惬意海风。


    “这话听着耳熟。”


    奥托低笑,目光在我身上一掠,又转向我之前打量的方向。


    地灯映出灌木丛隐约轮廓,细听还有虫鸟低鸣。


    “虫生短暂,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忽然就想靠自己的双手,抓住点什么,或者,留下点什么。”


    说“抓住”一词时,他又瞥向我,眼底晦暗不明。


    “……帝国媒体很乐观,认为有萨提洛斯少将,便十拿九稳。我承认他很强,但却是太小瞧了普兰巴图。”


    “战略战术制定和分析,是我强项。雅里布他们的决策是有些不够果决,但战略上没有失误。是敌方比我们预估的还要棘手数十倍。”


    “这场战争,处理不好,会对帝国有超乎寻常的重大影响。”


    “换句话说,我们正站在历史拐点。”


    “如此具有宿命意义的大事件,我岂能夹着尾巴逃跑?说不定也能一战成名,拿满荣誉勋章,那样也有足够资格,正式追求殿下。”


    奥托朝我挑眉,半开玩笑道。


    “我见过那些报告。普兰巴图一族,除了拥有超强的生理机能,以及与生俱来的杀戮本能外,还可以通过神经队列共享集体意识,实现宛如一体的高度协调,和我们祖先的虫巢意识很像。”


    我无视他的调侃,转而论述起普兰巴图一族的基本特性。


    “论生理机能和杀戮本能,我们也不好惹。”


    奥托双手抱胸,狡黠一笑,显出几分洋洋自得。


    “……那寄生呢?”


    我低头垂眼,轻声道。


    “!”


    奥托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若非我一直盯着他,定会错过。


    雌虫装傻:“殿下在说什么?”


    “那些机密信息我都知道。”我语气淡然,“所有。你不必装傻。我今晚过来,就是想当同你聊聊。”


    “雅里布可是身经百战的s级战将。其他七八位指挥官,有些或许比不上当年,但仍是数一数二的战斗好手。前后不过几天,就全都战亡了?骗骗民众还可以,想瞒得滴水不漏,根本是天方夜谭。”


    “真相就是:他们自相残杀了一半,剩余一半,被裁判所解决了。”


    “原因?”


    我直直看向奥托。


    “你耗了大力气打探到的消息,是说雅里布被普兰巴图生命体寄生后发狂而死。但过程如何、寄生途径、辨别方法等有用信息,你一无所知。”


    “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可以告诉你。”


    “当然,我有条件。”


    一时无声。奥托沉默。


    这次时间稍长,待他再开口时,声音沉闷:“你想让我做什么?


    *


    我站在门外,向里看去。


    床头一团暖光亮着,宽敞的四柱大床上,侧躺着一条黑影。外套不知丢在哪里,衬衫解了大半,露出一截麦色紧实腰腹。


    动也不动。


    看来还在睡。


    我放轻脚步,合上门扇。


    旁边一个亚雌侍从,等待许久,见我过来,躬身将手中银盘托举至我面前。


    “莱伊殿下吩咐,当面交予您。”


    是一串泛着锈迹的黄铜钥匙。


    亚雌碎步在前,引着我在走廊里穿梭,穿过半个庭院,走下陈旧的石梯,来到一处隐秘的大门前。


    大门开着一条小缝。进入后,通道变得极窄,灯光晦暗,墙壁凹凸不平,很浓的霉味。


    侍从停步,抬起手臂朝一侧示意,随后躬身行礼退去。


    我迈步向前。很快,我便知道钥匙要用在何处。


    前面约有数十个圆形合金小门,门上有小窗,可以打开。


    只有前三个门边,亮着灯。


    凑上前看了看,因为太过有趣且在意料之内,不由笑出声来。


    第一扇门后,是一张奢华大床。


    两个穿着暴露的身影跪在床脚。


    脑袋两侧有毛茸茸的尖耳自头发里冒出,还有一条同样毛茸茸的粗大尾巴,自臀部垂落在侧。


    异种半兽人。


    被虫族征服的偏远星原住了民,雌雄同体。


    因这新奇的耳朵尾巴,半兽人被疯狂贩卖至各文明当玩物。


    近五十年被星际联盟立法禁止,经历了几波严查严打后才稍有好转。


    现在一只成年健康的半兽人,可要价不菲。


    为了哄阿尔托利开心,莱伊可是大出血啊。


    第二扇门和第一扇门里布置的差不多。床,裸着的肉|体。


    不同区别在于他们都是虫族雌性,数量多了一些。


    第三扇门后,很空旷。


    就着角落一点点灯光,仔细打量,能看到一个身影,被锁链扣在墙上。


    是一只雌虫。


    蒙着双眼,戴着颈环,穿着又薄又紧的皮裤和皮衣,艰难地跪着。


    在他旁边,泛着金属冷光的是一排置物架。置物架上分门别类,工具齐全。


    我打开这扇门,缓步走进。


    “……殿下?是您吗?”


    嘶哑干涸的嗓音,似乎好几天都没喝水。


    呢喃出声的话语,小心翼翼,满是卑微。


    “……属下,一直在等您……”


    科尔·舒尔希颤抖着仰头:“只要您能原谅我,属下做什么都愿意。”


    我不发一语,挑出一根鞭子,移到眼前。确认好它的材质足够让人满意后,我扬手一甩。


    “啪”的一声脆响,鞭子袭上科尔侧腰。雌虫身子蓦地僵直,随即发出一声哀嚎!


    送上门的报仇机会,当然是要好好尽兴!


    感谢莱伊。


    …………


    …………


    昏暗的地牢,压抑的痛哼,灼热的空气,以及满手的血。


    待我回过神时,眼前的雌虫已经出气比进气多了。


    他垂着头,肩膀向上被拉到最大限度,明晃晃的粗大锁链被体重坠直,上身和下-身,破烂的皮革和交错的鞭痕混杂难辨,翻着血肉,向下滴滴答答地淌血。


    阿尔托利不是嗜血之徒。他讨厌脏污,也并不喜欢听虫哀嚎。


    科尔和莱伊合计此计划时,一定没料到会弄到如此血腥。


    却倒方便了我。


    过去半月,噩梦几乎从不离开。


    套路很是相似,愉快的前半段,以及急转直下,被掐死、被砍伤、被穿胸、被溺死,死法多变,将我记忆中亲眼见过的来了个遍。


    恨,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阴暗、潮湿、冰冷,像蛇爬过咽喉肠胃一样恶心,又同时如烈火灼心,被超出感知范围煎烤、撕裂,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哀嚎。


    简单地要了科尔和莱伊的命,太轻松,太仁慈了。


    拿起鞭子前,我在终端上定了倒计时闹钟。


    时间一到,手腕持续不断地震颤,将我从头晕目眩的世界里拉回。


    我才能僵硬着松开手指,任粘腻无比的鞭柄从手心滑落,大口喘气、心跳如擂。


    科尔超出寻常的惨叫,早引来了侍从,候在门外。我朝那边招手,黑影迟疑着上前,抖得仿佛筛子。


    "殿下……”


    “一桶冷水,让他清醒。”


    一桶没用。三桶,浑身上下湿透的雌虫才有了点微弱动静。


    我在他面前蹲下,解开他手腕上的锁链,用手指撩开他垂下的棕色额发。


    科尔掀开肿胀的眼皮,努力看我。


    我将手中杯子递到他口边:“深度恢复剂。”


    雌虫凑过来,一接触到杯子边缘,立刻像放生的鱼,大口大口贪婪地汲取。


    “今天晚上,我是和西恩一起过来的。”


    待他喝完,仰靠在墙上喘气,我开口说道:“如你所知,我们的婚约定于十六年前,他是我的未婚夫。除了西恩·萨提洛斯,我不会有其他雌君。”


    “阿尔托利!”


    科尔蓦地坐直身子,刚刚还仿佛一具死尸,现在已变作异化的僵尸,浑身战栗、眼神凶狠地朝我吼道。


    “我对你一片真心,你玩腻了,就要这么扔掉我?你说过的誓言、答应过我的事情,都是在骗我吗?!”


    一句吼完,科尔捂着胸口,痛苦地跪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血水从他身下漫出,鲜红浓郁。


    “我拒绝过你……拒绝过你……”含糊哽咽的声音从雌虫喉间漫出,绝望、悲哀,“可你那么坚持……让我有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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