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之圣廷秘事录》 1、被背叛 第一章 都说肉-体死亡前,人会在短短一瞬间,走马灯般地看完自己这一生。 以前我对这种封建玄学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毕竟我第一次死的时候就没有,就是脑袋一栽,再睁眼,我已是虫族文明里一只贵族雄子。 中了头等出生彩票的那种。 这只雄虫,是虫帝的亲弟弟,一出生就因为精神力特殊,被教宗圣皇纳为亲传弟子,是板上钉钉的下代教宗继承虫。 除了高贵的身份外,我还拥有远超平均值的外表和身材。 自从我七岁第一次在星网正式露面后,每天都会收到几千几万份的求爱信。而这个数量,随着我日渐长大不断增长。 帝国最想睡/嫁的雄虫榜单第一名,我从十二岁一直蝉联到二十五岁。 你说二十六岁呢? 呃,不是我变丑了,也不是有了新的竞争对手。是这个榜单取消了。 取消的原因? 帝国爆发了长达数十年的内乱。 帝制被推翻,圣廷被重建。军阀割据,处处戒严。经济科技大萧条,文化产业则更是萎靡不振。我还活着的那十年,就连一部纯娱乐的爆米花电影都没拍过。更别说什么最想睡/嫁的雄虫榜单这类“糟粕”排行。 出生彩票也可在一夜之间变为虫虫避之不及的社会毒瘤。 如果不是科尔,我也会在兄长死后不久,和其他大贵族一样,被咔嚓掉脑袋。 作为我的雌君,同时也是战功累累的中将,他替我向叛军首领求情,以交出自己大半兵权为条件,换回了我的一条命和一个新身份。 我绝食寻死的那几日,也是他跪在我面前,泪流满面的求我原谅,说他是为了无数饱受精神力暴乱折磨的同伴,才选择背叛兄长和圣廷。 他说如果我无法接受,他可以和我离婚,允诺我无忧的生活条件,老死不相见。 那时,我身边的亲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我仿佛每日都漂浮在无边无际的深海。 离开他,独自生活,是比溺水身亡还要可怕恐怖的事情。 我做不到。 更何况历史车轮滚滚向前,君主制迟早要被废除,我只是运气不好,选错了彩票。 我在绝望的黑暗中,紧紧抱住了他。 我们相遇之初,科尔只有a级。 不算特别拔尖,但作为一只没有背景资源的平民雌虫,已是很不容易。 婚姻最初几年,在我的帮助下,他成功在二次进阶中一跃成为s级雌虫,获得了大好前途。 之后,他在军团中步步高升,很快就斩头露角,并积累了足够领兵作战经验,成为帝国防御外敌、平定内乱的一大助力。 投降之后,他在新政府中谋得了不错的军职,继续指挥军团,平定各方动乱。 渐渐得到重用。 也陆陆续续受了不少伤,其中有一些甚至伤到了精神域。 幸好我独特的精神力属性能够救他。 没了圣子身份的我,彻底摆脱了那些冗长闲杂的职务,将大把时间都用在研究上,探索如何更好地用雄虫精神力,提高雌虫的身体机能、拓展他们的精神域,以提高综合表现和战斗能力。 新政府建立后,雄子地位大不如前。 所有的雄虫都被植入芯片,个虫活动被全天监控。 等级高的被将军们瓜分,等级低的则沦为公用的虫型慰问品。 有些极端的反雄派将军,甚至会公开虐待凌辱分配给他们的雄虫,事后则将雄虫如物品一样奖励给自己下属。 恐惧的种子深深植入所有雄虫心中。 我很幸运。有科尔在,我得以这种可怕的境况中逃脱。他甚至还保留我的纳侍收奴权。理由是他出征在外时,不希望我感到寂寞。 我心性不坚,很容易受环境影响。 叛乱发生前,兄长还在时,虽然不喜欢,但我还是会参加朋友们发起的聚会。 有时兴致来了,也会将看顺眼的雌虫带回家。 凭良心说,我对他们还挺好。但叛乱发生后,那些雌奴都离开了。 只有西恩留了下来。 科尔从一开始就总是会吃西恩的醋,说他死皮赖脸不走是在图谋什么黑心计划。 然而我知道,事情不是那样。 最初西恩只是无路可去。那时他被家族抛弃,不管我这里是多么让他厌恶,总归是一个容身之处。 西恩曾经是我名正言顺的未婚夫。从小指婚那种。 以前我们一见面就互相呛声、彼此干什么的都要整个输赢高低。 在圣廷遇见科尔后,经过几年抗争,我成功解除这个我们都不满意的婚约,娶了自己想娶的虫。 后来形势所迫,名义上他成为我的雌侍,实际上我们更像是关系尴尬的熟人。 再之后,革命如火如荼,帝国覆灭,我成了虫虫避之不及的前朝余孽。 西恩在我身边,除了被我连累,得不到一丁点好处。 一年又一年,我们共同经历了很多事,该发生了也发生了。多年夫夫下来,与科尔相比,西恩在我心中的角色更多、更复杂。 他不光是我的伴侣,也同样是我重要的朋友、兄弟和家人。 新政府成立后第五年,因为长期精神力过耗和对兄长的愧疚,我的身体健康每况愈下。 我食欲渐渐消退,头发大把大把地掉,不是整日整日的昏睡不醒,就是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我喘不上气,咳嗽出血,时不时会昏厥,或者肢体僵硬不能动弹。 慢慢地,我不仅需要西恩搀扶才能长久站立,甚至还需要他帮我穿衣洗漱。 医生说我活不过三年。结果出来时,我还在怔楞,莱伊已经悲伤地哭了出来。 莱伊是兄长的虫崽。辈分上来说,他要喊我小叔叔。但他实际和我差不多大。我们更像死党好友,而非长辈晚辈。 叛乱前,他被兄长秘密送出国。结果没多久,就被那个国家的掌权者当做贺礼,送给了新政府。 莱伊娇小柔弱,又纯真可爱,是那种雌虫都会想要保护的雄虫。被送回国后没多久,就和新政府某位将军成婚。婚后两年,将军意外身亡。 在我的请求下,科尔为莱伊奔走。莱伊得到了一份研究院的工作,以重要科研虫才的身份和相当多的研究成果,得以避免再次匹配。 在我最后的时间里,为了照顾我,他坚持搬到我隔壁。我病情严重住院后,科尔忙于军务,只有莱伊,隔三差五便来探望,为我带来新鲜的花束和刚出炉的点心,陪我聊天解闷。 我那会想,大概虫生就是这样。上天给你一些,你会失去大部分,但最后还能留点什么。而那点东西,最为珍贵。 如果就这样死去,我觉得也算圆满。 我病危两次后,科尔满身鲜血地被送回来了。 我们只见了一面,他就住进了干部高级病房。莱伊说他可以保住性命,代价是变为一只废虫。 废虫。不就是我过去十年过的日子?被虫鄙夷,找不到工作,丧失价值感,只能依附他人的怜悯生活。 以科尔的自尊,他一定受不了。 我做了个决定。 既然总归要死,不如让这条残破的性命发挥出点最后的余热,也算最后的一点价值。 我签了精神核融合术的手术书。 精神核融合术是最新的科研成果。即在雄虫死亡十分钟内摘除其精神核,当作修补其他伤者精神核的原材料。 手术完成度高的话,伤者的精神核会再生,并融合捐献者的能力。一些试验品甚至出现了突破雌雄精神力界限的情况。 简单说,科尔有80%的可能,会在这次手术后晋级ss雌虫。 “阿尔托利,你疯了吗?” “要让他晋升ss,你就必须在还有知觉时接受这个手术!!你知道那会有多疼吗?!!” 我没想到,知道这个消息后,西恩是唯一反对的。 他将我堵在病房,脸色铁青,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你不是平时一点小伤口都会喊来喊去的吗,这个时候装突发奇想装什么英雄?!” 他抓住我的衣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我多少年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了。双眼溢满杀气,好像一把出鞘的刀,寒光闪闪,一不小心碰上去,就会要虫命的。 “什么平时,怎么也得十几二十年前了吧……” 我不敢看他,只能小声嘀咕以作反驳。 “再说了,我马上就要死了,多痛一点少痛一点区别不大。” “不准说那个字!” 他大力抓住我的肩膀,下巴凑近我,热气喷在我的脸上:“我说了多少次的,你死不了的,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 “再给我点时间,只要一点,只要一点!” 他恨恨说道,绿眸像刮起一场狂风暴雨,一向平直的声线到最后竟开始颤抖,手上的力气大得我感觉肩膀都要碎了。 “好好好。”我温声道,口气很认真,内里是只有我知道的敷衍。 我本来还想调侃他,咱两彼此看不顺眼这么多年,又互相斗了这么多年,我比你先走一步感觉是不是爽透了。但想起上次说完他半月没理我的臭脸,还是按捺住了。 他反应这么强烈,我更是不敢告诉他,手术也有他一份。 我的精神核一分为二,解决科尔性命之危的同时,也能帮他疗养多年前的旧伤,也许可以有点突破。 手术主治医生和我私交很好。 等西恩看到我的遗嘱时,医生会按我提前拟好的说辞,劝服这只雌虫。 之后几天,西恩将我看得寸步不离,以各种理由向推迟我的手术。 但他不可能一直看着我。 终于,西恩在接了一个通讯后,一脸焦急地离开了。 “阿尔托利,一周后,最迟一周后,我就会回来。” 西恩本以走出病房,又大跨步转了回来,一把抓住我的领口拎起,将那张帅脸怼到我的面前:“回来后,我们去吃那家你嚷嚷了很久的餐厅……好不好?” 雌虫原本冷厉的声音忽地转低变柔,温热的呼吸吹上我的脸颊,痒痒得像羽毛拂面。 “好。”我弯起唇角,点头:“作为你请我吃饭的回礼,那天我也有礼物要送你。” 我不去问他怎么改了主意要带我去医嘱命令禁止的餐品,也正如我希望他这时什么都不要多问。 我默默地看着他,仔细地打量他,想将这只虫的样貌记久一点,因为这已是最后一面。 信息素在鼻尖散开,西恩绿色的眼眸渐渐变得幽邃。 忽然,他揽住我的后颈,猛地将唇贴覆上来。 这个亲吻来得十分突然,然而吻住以后又变得缠绵温柔。气息在唇齿间交换。很快,我的唇被雌虫一点点暖得滚烫,彼此呼吸都渐渐急促起来。 雌虫的终端滴滴响起,将我们拉回现实。西恩不舍地从我唇上挪开,按着我的肩膀,从上到下看我。 “等我,阿尔托利。”他哑着嗓音说道,眼神复杂。 走之前他对我的看护下了死命令,扬言如果有任何意外发生,他会让他们全给我陪葬,且说到做到。 西恩是大贵族雌子,从小就习惯发号施令。 在革命前,他战功累累、威名赫赫,是革命前备受瞩目和尊崇的帝国英雄。 后来他因为意外受了很严重的伤,等级一路从s跌落到b,又历经巨变虎落平阳,让他几经磋磨,也让那种掌虫生杀的威慑有所收敛,却只是从外面藏进了更深处。 他真正动怒、冷眼一睨时,这些年轻亚雌根本无法抵抗。 他们怕西恩怕得不得了。但再凶狠的武力,也无法与近在眼前的利益抗衡。 我拿出伯德恩元帅(科尔被新掌权者赐予的新姓)雄主的身份,再加丰富星币利诱,看护们几经犹豫,最后还是放我出了门。 手术原定日期是明天。推迟后,是下一周。 时间刚好够我办完最后一件事。 十年来,新政府一直在字面意义上地掘地三尺地找皇族宝藏。 这笔据说从千年前积攒、流传了数十位虫帝的宝藏,因为所藏目录太过庞大(几乎所有找不到的艺术珍藏品、巧夺天工的珠宝首饰、外星域的神秘物质等),而被很多虫认为是谎言。 这笔宝藏真实存在。只不过不在皇宫地下,也不在圣廷密室里,更不在政府军推测出的任何地点。 它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知道它所在位置的,只有我一人。 兄长早已预料到了这场无法避免的风雨。在革命军刚开始起事伊始,当所有贵族都觉得这不过又是一场闹剧时,他将我叫到一旁,告诉了我宝藏的所在和得到它的方法。 “阿尔,如果有一天,你不甘心,你还想做点什么,那么不要犹豫,让它成为你的助力。” “但如果你感到开心幸福,那么就忘记它,忘记我们的姓氏,和你喜欢的虫平淡地生活下去。” 那天的夜晚很温柔。大厅内笑声连连,水晶灯反射出旋转的舞袍。大厅外,在星光照耀下,阳台外的湖面显得奇异而别致,仿佛一条闪闪发光的缎带。 兄长为我倒了一杯又一杯酒。我一杯不落地全部喝完。 科尔一直想从我这里打探宝藏的所在。我每次都用看傻子的表情看他,笑着告诉他宝藏根本不存在。 这么多年,无论什么情形,我都没改过口。 但现在,我忽然就懂了兄长当年的心情。 我想将宝藏托付给西恩,也想对他说类似的话。 如果他受不了当前掌权者的独断专行,他可以选择集结势力、也可以拿着这笔宝藏前往其他国家,重头再来。 如果他遇到了其他雄虫…… 我拒绝去想。 我悄无声息地回了家。 因为我和科尔都在医院,屋子周围并未设警卫。我很顺利地进了院子,打开前门,又进了前厅。 我的脚顿在空中。 玄关处凌乱地扔着两双鞋。一双军靴,一双柔软的平底鞋。它们交错在一起,正如那毫无顾忌、从二楼传来的暧昧呻吟声。 我第一反应是家里进了小偷。我忽略内心深处那丝不安,轻手轻脚地上了楼。 呻吟喘息声越来越大。我渐渐能听清那些字句。 我也辨认出了这两个声音的主人。 我的雌君,科尔。 我最好的朋友,我的小侄子,莱依。 “……为什么他的手术又推迟了?” 莱依的声音,含着不加掩饰的不快和厌恶。 “我尽力了。” 是科尔,他亲昵地亲在莱依背上,宠溺般地低声道,“你也知道,西恩那家伙很难缠。逼得太紧,我怕他会看出什么。” “我们离成功只差一步了。等阿尔托利的手术做完,我们马上结婚。到时候,我是战无不胜的双s级雌虫,你是名利双收的最年轻科学家。” “就必须得做融合手术吗?!我是一天也等不了了!反正你根本没事,他死了半小时内精神核也能用。” 莱依不满地朝地上扔了一个抱枕,“我明天就换了他的药,早点给他个痛快。那么多名贵的药材,没必要浪费在那个病鬼身上!” “他就是个病鬼,出气比进气多,你跟他计较什么?现今唯一能有点用的,就是那点精神力。" “说起来,如果不是他的精神力,我当初也不会跟他结婚。还好一切都和计划一样,我升了s级,圣廷的财产也大半归了我。你也得了不少嘛。就这点来看,他还有点用。” “这倒也是。你从他那里是没少得好处。”莱依哼了一声,“那我能给你什么好处?” “你和阿尔托利不一样。你是我的幸运星。”粘腻水声响了起来,两虫深深一吻后,科尔说道。 “若不是你,西恩到现在还会死死压在我头上。若不是你,我也不会知道阿尔托利精神力可以帮雌虫二次甚至三次晋级。若不是你,我更不会有肚子里这只虫蛋……” “那个病鬼无法生育,还好意思舔着脸占着你的雄住之位,真是无耻。” 莱依冷笑,不屑道,“说起来,你还没从他嘴里套出宝藏的下落?” “我了解他。就这两天了,我多年来的忍辱负重,马上就要结束——” “砰”的一声,我猛地推开那扇半闭的门,几个大步走到那张床前。 两具赤裸纠缠的躯体,满床单的狼藉,和见到我仿佛见了鬼的表情。 我一把抓起柜子上摆放的铜雕塑,砸向科尔和莱依。 科尔反应很快,一个咕噜跳下床。莱依惊叫一声。雕塑擦着他的额头,砸向墙壁。 “等等,阿尔托利,你听我解释——” 科尔手忙脚乱的穿裤子。莱依裹着床单,缩成一团,躲在科尔身后。 “我全都听到了。肮脏无耻、狼心狗肺的两只虫。下地狱吧!” 我抓起柜子上所有能抓的,一刻不停地扔出去。科尔被砸得动弹不得,只能一手护着莱依,一手挡在自己脸前,试图向我靠近。 “你们可真是会演,啊,演了这么多年,枉我真以为——” “你真的误会了,小叔叔。”莱依哭哭啼啼,哑着嗓子道。 “阿尔托利,你、你冷静一下!”科尔忽然变了脸色,急急喊道。 “我很冷静。” 我打开抽屉,从里面抽出一把军刀。 这把刀是我当皇子时的佩刀,是兄长亲手寻来材料,请帝国最好的工匠师傅为我打造的。其锋利无比,削金切玉不在话下。 反正快要死了。死前多拉两只虫,给我作伴也不亏。 我拔出刀,深吸一口气,用尽所有力气发出一声吼叫,朝着房内两虫扑去。 我扑倒了科尔。他的头侧砸到墙面上。然而不待我动手,他已跳起来,反扭住我握刀的手。 手腕剧痛。刀哐啷落地。缩在角落的莱依捡起了刀。 “阿尔托利,你为什么要离开医院。如果你乖乖待在那里,我们不用弄成现在这样。” 科尔在我耳边轻声细语,狠狠掐着我的喉咙,一向温柔多情的双眼此刻冷酷而无情。 “没错,小叔叔,你不是很疼我嘛。我求你什么,你都会答应。” 莱依出现在他身后,对我甜甜一笑,“那拜托你为了我,马上去死。” 氧气缺乏让我眼前阵阵发黑。我抬起手臂,紧紧钳住科尔的双手,想把他从身上推开。 我的手指甚至扎进了他手腕内侧的薄皮。可他就像一座小山,依旧纹丝不动。 我的胸膛急骤起伏,大颗的汗珠渗出,从我脸上滚下。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我只能听到自己脉搏跳动的声音 仿若破烂风车一样急促沉重的喘息。 “莱依,打电话。就说阿尔托利意外摔下楼梯死亡。让他们马上开始准备手术。” “我们二十分钟之内赶到。” 这是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再然后,我这短暂可笑的一生开始在我眼前飞快回放。从我出生又回放到这一幕。 意识完全溃散前,我突然想起,我还答应了西恩,要等他一起吃晚餐。 他说会给我个惊喜。 看来我要失约了。 2、重生 第二章 我漂浮在半空。下面是静止的死亡现场。眼前凭空出现一朵红色小火苗。 “阿尔托利,近期宇宙升维,能量磁场有大变动。你死得正是好时候。” 小火苗扭啊扭,说着一口标准帝国语。 “哈?”我发出一声近乎白痴的疑问。 “简单来说,因为种种种种原因,你中了大奖,可以重生一次。”小火苗又改成中文。 “就和你以前看过的重生小说一样。重新来过,改写人生,走向巅峰!” ta从火苗里分出两个小拳头,挥舞着,像是在给我打气。 “……”我又看向下面。 科尔和莱依不知去了哪里,躺在地板上的青年身形瘦长、皮肤苍白,浅色的头发像干枯的草,面颊凹陷,眼下两个极大黑眼圈,平时不说话都像鬼,现在,他脖颈青黑,面色涨紫,眼珠凸出,升级成了恶鬼。 哪里还有那只曾经帝国最想睡/嫁的雄虫一点风姿? 科尔嫌弃、和莱依勾搭在一起,似乎也有点说得通了。 “停!停!停!禁止内耗,禁止自我pua!阿尔托利!” 小火苗窜到我面前,提高声音,“坏人就是坏人,天生恶种,不可救药!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一点关系都没有吗?我不这样觉得。 我当雄虫的前二十六年,从没有在自己身上找过问题。 那种奇葩的社会环境和金字塔顶端的出身背景简直就是在试探人性最不可测的深渊。 没进监狱已经很不错了。 我那会常常这样想。 当雄虫的后十年,我终于从醉生梦死中酒醒了。 然后开始了无止境的内省。 我遗憾自己白白浪费过的时间和机会,怨憎自己对家人的刻薄和漫不经心,后悔我的骄纵桀骜,肆意张扬。 可一切都晚了。正如水无法复流。落幕的王朝无法继续,死去的人也永远死了。 我能做的,就是抓住现存的每一分每一秒,加倍珍惜已有的。 所以,我学着体谅科尔的公务繁忙,让自己释怀他的冷漠怠慢。 我一遍一遍对他诉说自己的爱语,就像溺水之人不愿松开手里的浮木,以为浮木的远离都是自己抓得还不够紧。只能多给一点、再给一点…… 我让自己忽视那些异常,减少和旧友的联系,假装听不懂西恩的暗示,将自己圈禁在小小的房间内,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新政府安心、维持住我小小的家庭…… 我错了。 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从给予者变为乞讨者,从主导者变为配合者。 畏惧风雨,害怕冒险,不敢贪心,患得患失,优柔寡断,不辨是非。 我想起兄长阳台上对我的交托、老师奄奄一息时摸上我头发的手、西恩抓住我肩膀的低吼,以及科尔和莱依掰着指头算我死期的得意洋洋、还有我对着新政府统领无数次屈下的膝盖、忍受的嘲讽和辱骂。 我不甘心。 我抬起头,用手慢慢抓住小火苗:“你刚才说,我可以重生一次?” “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我在床上醒来。 天微微亮的黎明时分。窗外雨声潺潺,寒风呼啸。屋内温暖如春,幽香缭绕。 我将脑袋埋进枕头,深深吸了口气。 我闻到了馥郁的玫瑰花味,像是放在乌木匣中的干花,带着沉稳的木香,干燥、醇厚,还有一丝酒酿味。 一阵热流涌上我的眼眶。 十五年了。我最少有十五年,没有闻到这个味道了。 年少的阿尔托利很讨厌乌木和玫瑰香。 他认为这股充斥在圣廷内苑、在他房间尤为浓郁,遇到下雨天更是有种陈腐气息的熏香早该被淘汰换掉。正如圣廷里那些繁复无意、不可理喻的传统,和其他种种腐朽落后的旧物。 而三十六岁的阿尔托利,虫生终点前的心愿,就是能再闻一闻这个味道,好让自己在睡梦中,能够短暂的回一趟“家”。 我抱着枕头,热泪顺着我的面颊,浸入织锦下的羽毛。 现在,我真的回家了? 那团火会不会只是我临死前的臆想,而这会不过又是一个残忍的梦? 我惊恐地抬头,扔掉枕头,揭开被子,滑下床铺。我快速地查看房间,一遍、两遍、三遍…… “殿下?您醒了吗?” 脚步声后,敲门声响起。 我愣住了。这个声音—— 不待我回应,来者已推门而入。感应地灯随之亮起,映亮他的面容。 雌虫有着一头打理得非常干净利落的棕色短发,轮廓端正,五官深邃。 他穿着一件深棕色束腰上衣,脚上是一双锃光瓦亮的皮靴。黑貂皮装饰的短夹克外套上,则装饰着长长的银链和玫瑰五芒星徽章。 银链和玫瑰五芒星徽章。圣廷骑士的象征。一度是帝国最惹虫钦羡的职务。 我盯着他,声音卡在喉间,满目愕然。 “您怎么不穿鞋?地上这么凉,病情恶化了怎么办?” 雌虫匆忙步入房间,弯腰屈膝,打横将我抱了起来。而我直到被塞进被中,才回过神来。 “别碰我。”我扣住了他拢上我衣领的手,身体向侧避开,“科……舒尔希。” 现在这只雌虫的名字还是科尔·舒尔西,而非科尔·德拉·罗森克洛伊,更不是科尔·伯德恩。 他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名圣廷骑士。主要职责是守卫圣廷内苑安全。 他之所以能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二十岁的阿尔托利对他十分迷恋,耍尽各种脾气,不合规矩地让他来兼任自己的侍从。 年轻版科尔的手僵在半空,过了好一会才缓缓收回。他往后退了半步,在我的注视中,低头屈膝,在床沿跪下。 “是属下冒犯了。”他的双眼黯淡下来,显出受伤的神情,“那件事……您还在生气吗?” 生气。岂是生气这两个词可以概括得了。 怒火烧着我的胸腔,让我脉搏加快、呼吸急促。 ——莱依,打电话。就说阿尔托利意外摔下楼梯死亡。让他们马上开始准备手术。 ——我们二十分钟之内赶到。 声音在我脑中回荡。我盯着眼前这张脸,恨不得用那柄刀将他捅个透心凉。 “你——” 我撑起身子,举起手臂,这个角度刚够我给他一拳。 我低吼一声,奋力而起—— 结果,眼前一黑。我重重跌回床铺,视野一片晕眩,感觉自己几乎无法呼吸。也是这个时候,我才察觉自己浑身滚烫、骨头酸软,一点力气也没有。 “是我的错。没有时刻守在您的身边,让您受惊了。” 科尔还在继续,却已经换了自称。他膝行着靠近我,拉起我垂下的手臂,亲吻我的手背。 “等您好了,您想怎么罚我都可以。” 他的吻从手背一路向上,当他就要朝我吻来时,我翻了个身,让他扑了个空。 科尔怔在那里,一脸疑惑。 “莱依怎么样了?”我将身体陷进靠垫,一边转移话题,一边整理脑中如潮水般涌回的记忆。 因为都是亲身经历过的事,很快我就搞清楚了眼下的状况。 阿尔托利,二十一岁。 职业:红衣主教。综合评级:a。 日常主业: 在教宗塞尔苏斯宣教时正大光明的摸鱼; 找各种空子溜出圣廷吃喝玩乐; 和科尔谈恋爱,热衷在床上解锁新姿势; 调戏其他教廷骑士和长得不错的雌虫。 日常任务: 第一百零八次挑战教宗塞尔苏斯的底线,以惹怒他为成就感来源。 擅长: 貌似天真实则恶劣的反问;瞪大眼睛装茫然; 快速红眼低头扮可怜;超级冷笑话和陈年老梗;获取所有雌虫雄虫的好感。 不过最近这几个月,“我”在最后一点上遇到了对手。 我的小侄子,即虫帝陛下最宝贝的小雄虫,莱依皇子来圣廷修□□家历史、进修精神力(实则为过暑假)。 莱依皇子长相可爱,嘴巴也很甜,对待众人一视同仁,毫无皇子架子。 短短十几天,就赢得了圣廷内外一片好评。抢尽了之前众星捧月焦点,阿尔托利的风头。 阿尔托利因此挺讨厌莱依。 但偏偏莱依很喜欢“我”,且十分粘人。让从小就被各路虫宠爱的阿尔托利意外获得了一点“兄长”感。 昨天,莱依一如往常地约阿尔托利去圣廷外玩。阿尔托利一如既往地冷脸拒绝了。 因为莱依选择的玩耍地点治安不好,不放心的“兄长”特意暗中派了自己最信任的骑士科尔偷偷跟着。 结果还是出事了。 莱依暴露了雄虫信息素。穷凶极恶的帮派分子带走了他。 科尔紧急联系,阿尔托利带着后援解救。救是救下来了,却也惊动了教宗和媒体。 期间,阿尔托利救虫心切,还被大雨淋了个透心凉,回到圣廷没多久,就开始发烧昏迷。 上一次,我一睁眼,就急着确认莱依安全。 这一次,同样的问题,我却一点都不在乎答案,满脑子都是紧随其后发生的事。 “圣座禁了莱依殿下的足。”科尔愧疚道,“两个星期,他都不能离开自己的房间。如果有必须参加的社交活动,也需配备一整个小队。” “听说……圣座已经联系了陛下,商量莱依殿下回宫一事。” 曾经的阿尔托利很不满这个结果。拖着病体跑去老师面前,背下了怂恿莱依外出的责任,努力恳求老师和虫帝,成功让莱依继续待在圣廷,完成了他的修习。 结果不知怎的走漏消息,媒体大肆报道这次丑闻,将所有矛头都对准了阿尔托利。 “我们是否需要这样的圣子?”诸如此类标题满星网都是,圣廷颜面扫地,兄长大发雷霆。 ——我才不在乎其他人怎么想。 那会,我高昂着下巴,满不在乎地对莱依说。而他睁着一双小鹿眼,崇拜地看着我,随后猛扑进我怀里,满口都是“小叔叔你太酷了!你好厉害!”。 “……也好。早点回宫,哥哥也放心。” 我喃喃低语,未曾想到科尔震惊地看向我: “您之前不是答应了莱依殿下,要帮他向圣座求情?” 我眯起眼睛,借着半明半暗的灯光打量眼前的雌虫。 一个想法窜过我的脑海。 难道这个时候……这两只虫就已经开始了吗? “这次和以前的小打小闹可不一样。我去求情?我怎么求?” 我冷哼一声,继续盯着科尔,观察着他的表情: “谁闯的祸谁来收拾。怎么,出去玩的时候胆大包天,出了事就躲起来当缩头乌龟?我罗森克洛伊没有这种软脚虾!” “莱依殿下年纪小,不懂事,您对他太严厉了。”科尔语带指责。 “科尔·舒尔西。” 我用一种非常、非常轻柔的声音叫着眼前雌虫的名字,“莱依可以对你很和善,但你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我们的家事,轮不到你来评判。” 科尔的脸涨红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似乎遇到了完全难以理解的事。 “我要休息了,你出去吧。”我面无表情道。 科尔低下头,垂在身侧的拳头攥得死紧,紧到指节都发白了。 “出去。”我再次说道。 “是,属下遵命。”科尔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地呼出来,转身离开了我的房间。 重新来过,改写人生,走向巅峰。 第一步当然是——和渣虫说拜拜。 3、故人 曾经的阿尔托利,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小跑两步便气喘吁吁,日常体术训练更是天方夜谭。 一旦生病,便是半月起步,上不封顶(帝国雄子的身体素质由此可见一般)。 这次,我将原来的小半个月时间缩短到了三天。 三天后,我面色红润、精神勃发地宣布自己已经完全恢复。用肉眼可见的事实,说服了试图让我再卧床休息的医生。 开什么玩笑,再躺下去,我骨头缝里都要长蘑菇了! 同时,经此一病,我还发现了一件事: 灵魂的力量显然大于□□。 阿尔托利三十六时的精神力,完全装载到了这具年轻的身体上。 重点是,这个装载还是去糟粕留精华那种。 前面说过,当雄虫三分之二的时间里,我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我天资不错,精神力五大领域,我出生时就点亮了三个(平均是1-2)。 可惜太懒,从小到大所有精神力相关课程都是敷衍了事。到了圣廷后也不例外。 用1-10来衡量精神力高低。 当前世俗公认最强雄虫,教宗塞尔苏斯为10的话,二十岁的我是3.5。三十六岁的我是6。 分数越往上,进阶越难,小数点的区别,会是指数级的差距。 以上都是平均分。状态不好时,我的6会跌到4-5。 就像车子需要定期保养一样,雄虫的精神力也需要。 日常使用不当,会带来隐疾和阻塞,影响本来的水平。 去糟粕说的明确点,就是从里到外的大清洗,就是焕然一新。 那些隐疾和阻塞都不存在了。 我现有的6,是毫无水分的6。 由以前的主教中的吊车尾,变成了主教里的中坚军。 年轻真好。曾经用过一次就干涸的精神力河流很快就盈满。 我终于不用再抠抠索索的过日子。 喜悦之下,我给自己病恹恹的身体来了几次精神力沐浴。 效果立竿见影。小半个月变成了三天。 老师外出公干,莱依被禁足,科尔被我赶回卫队。。 我借着这段无虫打扰的闲暇,去圣廷图书馆将一裸又一摞的大部头搬进房间。 暴雨停后,是碧蓝天空和灿烂骄阳。 阳光晒着我的后背。我双腿盘坐在地毯上,半弓着腰一页一页翻看那些书页,因为内心激动,就连手指都在颤抖。 这些硬壳纸质书都是老古董,随便一本在黑市都是超高价。 我还小时,喜欢垫着它们打瞌睡,还干出过偷偷朝书本吐唾沫、撕内页的缺德事。 圣廷覆灭后,这些典藏不是化成了烟灰,就是落入某位将军或富豪的私藏。黑市价多了好几个零。 最穷的时候,我无比后悔自己怎么没偷藏一本用来换钱。 如此,在我生活天翻地覆的最初两年,我便有足够的底气离开科尔,后面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 生活教给我的事实—— 只有知识、技能、等级这种无法被剥夺的东西才是属于你自己的(还有藏得足够深的财富)。 地位、头衔、承诺还有雌虫的甜言蜜语,都经不起时间捶打。 所以,我如饥似渴地一头扎进眼前的书海里。 我主要翻看、研习的是被水属性雄虫奉为圣典的《希芙之书》。 希尔芙代表水元素,水元素在此世宗教里,主管生命和复苏。也是我精神力技能点点亮的主要领域。 我以前觉得这书艰深晦涩、故弄玄虚,主打一个不说人话,看一秒都觉得脑壳胀痛。 再次翻阅后,我才发现当年看不懂是因为我缺少实践和思考。 换句话说,是我水平太次。 《希芙之书》不愧是经典中的经典,寥寥数语便直抵核心。 我越看越心惊胆战,却也头脑越加清明。数年毫无章法、自我摸索得来的血泪经验被一棵大树的根系串了起来,吸收合并,融会贯通,焕发成新的枝桠和绿叶。 为了验证我的所得,我找来几盆枯萎的花,还有一只生病的小狗。 施用精神力后,软烂的根茎重新变直,干瘪褪色的花瓣再次绽放。浓郁的香气同时喷发而出,让我狠狠打了几个喷嚏。 至于那只小狗,据说当晚多吃了三碗饭,还将一直欺负它的另一只狗咬的嗷嗷叫唤。 我的消耗可以忽略不记。 志得意满的我搬出了圣廷历史最久的两本教典《光辉之书》《创造之钥》。 这两本初版在老师那里,已有上千年历史。我拿来的是晚两百年的手写抄本。 两本封面都是纯黑色,象征无限宇宙。 封底蛇缠绕五芒星,为圣廷教徽。蛇象征神圣知识,数字五则是宇宙变幻的基本要义,是主宰宇宙的基本原则。 圣廷核心教义: 虫族(此处特指雄虫),可以凭借知识探索宇宙秘密,能与至高无上的宇宙主宰比肩,进行一定范围内的创造。 不过这种知识的习得和运用需要突破精神和□□的原有束缚,唤醒沉睡在意识深处的灵魂之力。 我看完了第一章,然后发出哀嚎。 这写的都是些什么啊…… 我的眼皮越来越重,在第二章最后几页昏睡了过去。 修习之路才刚刚开始,不能着急。 我揉着脸上被书磕出来的印子,如此劝慰自己。 我躲在房间看书的第五天,老师回来了。 原本平静到有点寂静的圣廷一阵人仰马翻。 我那会刚刚起床,完全来不及梳洗,抓了一件长外套裹上身,以生平最快的百米冲刺速度,一路从卧室冲进了前殿,将所有企图阻止我的虫都甩在身后。 远远的,我看到一群身着教廷长袍的虫聚在一起。 少部分是红色(枢机主教),大部分是紫色(大主教),然后还有一个黑色,点缀着金色滚边。 圣廷里只有一只虫能穿代表宇宙的黑,用代表星辰的金做配饰。 那便是我的老师,教宗塞尔苏斯圣座。 从血缘来讲,老师算是我的叔祖父。 从外貌来讲,他长得不像皇族——没有标志性的银发,也没有过分苍白的皮肤。而是遗传了曾曾祖父的黑发和·罗森克洛伊家标志性的紫瞳。 老师已经一百多岁了,不健壮,个头在雄虫中算很高的,腰杆依旧挺直,礼仪无可挑剔,不论去哪,你总能一眼注意到他。 他的气场非常强大(可怕),神情总是冰冷的,据说他从成年后就没虫见他笑过。 他看你时会让你觉得自己是需要回收的垃圾。同时会为自己居然有胆子浪费了粮食和水生存了这么久而生出愧疚。 听说就连接受他精神力疗愈的那些将军们都很怕他。 我撞开那些围在他身边的主教,一把搂住老师,将脑袋窝进他的怀里。 比我房间浓郁好几倍的乌木玫瑰香好闻到让我开始哽咽。 “阿尔托利。”教宗开口了,声音冷得像冰川,威压则像暴风雨前的浓厚阴云。 “解释下,你为什么毫无礼仪地出现在这里。” 熟悉的语调。 我将头埋得更低,将他搂得更紧。 “……见到您……”我闷声闷气地说,不敢抬头,怕抬头我的眼泪就会原形毕露“我真的很高兴。” “你表达喜悦之情的方式让我惊讶。”老师嘲讽道,“我该说谢谢吗?” 我使劲摇了摇头:“让我抱一会就行。” “已经抱了,可以松开了。”老师试图抽身,言语之间充满嫌弃,“这件是我最喜欢的衣服,别把你的鼻涕弄上去。否则我会打出你的脑浆。” “要抱够十分钟。”我说。 一分钟一年,十年得十分钟。 “……够了吗?” 我能听出老师声音里的忍耐。同时我也能感觉到那些粘在我背上的目光。 于是我忽然意识到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穿着拖鞋、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某知名·不学无术·被称为有史以来最垃圾主教·但又最为重视自己的一张脸和形象的阿尔托利,在众多衣衫楚楚的精英面前,深情拥抱他平日最为讨厌/惧怕/又总在其边线疯狂跳动试探的教宗阁下。 他们大概以为我疯了。 “才两分钟。”我忽略那些目光,嘟囔道。 “四分钟了。”老师冷淡提醒。 “三分半。” “五分钟。” “四分钟。” “七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好了时间到。你再不松手,我不介意将你丢进那边湖里,帮你恢复正常。” 好吧。老师的语气代表他没在开玩笑。 我不情不愿地松手,拉开我们的距离,后退半步,然后—— “你的眼睛怎么了?”老师诧异道。 “进了风沙。”我揉着眼睛,假装毫不在意地四处乱瞟,然后发现刚才那些虫全都不见了,空荡荡的大厅正殿只有我和教宗一虫。 “老师,你这样做,很不安全。”我环顾四周,指出这里存在的严重安全漏洞,“杀手随时都会扑出来袭击你。” “欢迎。我刚好需要活动筋骨。”教宗板着脸,不再关注我的红眼眶,转头前往自己的书房。 我跟了上去。 “我已经和奥兰谈定了。莱依必须离开圣廷。“ 书房的门被侍从关上。老师将外套挂到衣架上,拉开桌前的那张又宽又大的扶手椅坐下。 “我讨厌给小鬼擦屁股。我对罗森克洛伊的所有义务,都已经在你身上履行殆尽了。” “我不是来求情的。” 我一屁股坐到那张桌子上,又在老师的一记冷睨下赶忙滑下我的臀部,放到正确的容器里。 身体本能太强烈了。很难克制。 “那你来做什么?你脑中的水分终于被烘干了,想起来关心师长、讨学求教了?” 呃…… 我不自在地挠了挠脸,想要逃离这地方的本能再次泛上。 以前我会故意恶作剧或者激怒老师来缓解这种压力,现在我决定换种方法。 “老师,如果我没记错,我曾经求您说服哥哥,取消我和萨洛提斯家的婚约……” “我当然记得。你要为了所谓的‘真爱’背弃信义,放弃还算过得去的那个小子,毁掉两家长久以来的同盟,去娶一只胸大无脑、只会用腿缠住你并吹枕边风的白痴。” “他又提了什么要求?想见虫帝?把这事赶紧定下?我告诉你,就是他把自己脑子打开花,也不可能。” 我坐在那里,低着脑袋,感觉无地自容。 当年我为了科尔和老师、和兄长、和萨洛提斯家硬杠的场景一幕幕钻回我的脑袋,在我眼前闪现。 其交错着我死后看到的那一幕,提醒着我,曾经的阿尔托利多么自大且愚蠢。 “不,不是他说了什么。是我自己……” 我吸了口气,抬起头,看向面前的雄虫。 “老师,我会履行婚约,和西恩结婚。他将是我唯一的雌君。” “此外,考虑到我已经成年,我想婚礼也该提上皇家和圣廷议程。” “我希望不久之后,由我的雌君,帮我完成一次觉醒。” 老师静静打量着我,眉头微微皱起,往后靠到椅背上,半晌才缓缓开口。 “这又是什么新把戏,阿尔托利?” “我没有。” “……”老师瞥我一眼。 “你自己说。” 他倾身向前,按下了桌上的通讯器按钮,光屏跳出,一个身影出现在画面里。 “圣座阁下?” 黑发绿眼的雌虫看上去很是迷惑。 “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 “阿尔托利有话要和你说。” 老师冷着脸说完这一句,便将镜头调转到我这边。 这完全不是我预想的见面方式。 但事已至此,我只能扯开一丝微笑,对着镜头里的雌虫挥手。 “呃……西恩,好久……不见,你最近怎么样?” 4、未婚夫 镜头里,黑发雌虫眉宇硬朗,眼神犀利,立体冷峻的轮廓线带着战场淬炼的肃杀和压迫,高大挺拔的身材充满强悍的力量感。 整只虫只是简单站在那里,便如一把饱饮鲜血的杀戮利器,锋锐冰冷到让虫屏气凝神、不敢乱动。 对于我主动的招呼,他微抬下颌,点了点头。 “阿尔托利。” 他的态度冷冷淡淡,不光没有一点熟虫久别重逢的惊喜,再仔细看看,还能在他眼角眉梢里捕捉到实打实的距离感和十分细微的嫌弃感。 我感到很不习惯的同时,又觉得毫不意外。 西恩·萨洛提斯。 萨洛提斯公爵的雌长子,现年二十九岁,少将军衔,s级雌虫。 他拥有极其华丽的履历表,成功执行过数百项风险和难度极高的a、s级任务,单兵作战能力排在军雌金字塔尖。 同时,他冷静理智、用兵诡谲的指挥才能也广受认可,是特殊作战部队最有声望的指挥官,板上钉钉的下一任首都警备司令官(只等目前位置上的老头退休)。 除了高贵的出身、优秀的能力,西恩还长得极为帅气。 浓眉斜飞入鬓,鼻梁俊挺笔直,嘴唇薄如刀削。 双肩宽阔,身姿挺拔,比例完美,再加上他身上那种不可撼动的沉稳气势,完美一词,仿佛为他而生。 这样一只前途无量的雌虫,是我的未婚夫。 我五岁、他十三岁时,兄长和萨洛提斯公爵为我们缔结了婚约。 当年这个消息一经传出,便风靡一时,全帝国上下几百个星域、几十万颗所属行星,甚至偏远的殖民地,都为我们两欢欣鼓掌,称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们说的没错。 家室、外貌、性格……各个方面,不管怎么看,都挑不出一丝毛病。 甚至就连我们成年后的身高,都是帝国婚恋书籍里所称的黄金差(191cm和178cm,不管牵手、拥抱、接吻,体验度都为最佳)。 可实际上呢,上一辈子的阿尔托利,并不满意这个未婚夫。 从十五六岁开始就嚷嚷着要解除婚约,一直嚷嚷到二十岁在圣廷遇见科尔。 没多久就和科尔谈起恋爱,确定关系,光明正大地给西恩戴绿帽。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阿尔托利如此想尽办法想要摆脱西恩,到最后都没成功,最后还是娶了这只战功赫赫的军雌。 甚至因为时间太久,中间发生的事情太多,阿尔托利对西恩的观感,也从一开始的讨厌,变成了可以交托后背的信任。 现在嘛,看着西恩冷冰冰的态度,显然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 “阿尔托利,你刚才讲给我的话,再说一次给西恩。” 就当我盯着西恩怀念过往时,老师开口说道。 “说什么?” 西恩挑起长眉。 “………” 我左看右看,忽然有些胆怯。 实在是当年婚约这事上我做的太过分了,哪怕隔了这么多年,都让我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说啊。”老师用眼神刀我,颇为狠厉。 只能硬上。 “西恩,考虑到我已经成年身心都很成熟了我想是时候履行我们的婚约将婚礼一事提上日程了。” 我深吸一口,叫完他的名字,随后一股脑没有停歇地将要说的话说完了。 “…………” “…………” “…………” 不光现场一片静默,镜头里也一阵寂静。画面里的雌虫也不动了。我甚至有错觉,那边的网络卡住了。 “阿尔托利……” 就当我的手悄默默按上桌面通讯器关闭按钮时,西恩开口了。 他的目光越过镜头,打量着我,眉毛间微微皱起: “你是这些日子发烧烧坏脑子?还是吃错药了?” “……你就说答不答应。” 我强撑着迎接他的目光,微抬下巴,竭尽全力做着阿尔托利经典的“高傲但美丽”表情。 “……哈哈。” 结果这小子居然转头低笑起来,虽然只有小小两声,虽然他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严肃扑克脸,但是和他认识三十年+,我还是品出了里面的一丝小小得意和嘲弄。 翻译如下: ——你小子,终于也有求我的一天。 “回答我。” 我咬牙切齿道,表情管理出现了裂缝。 “考虑到殿下您失忆了这么久才想起这事。” 对面的雌虫抱起双臂,声音低沉,满脸严肃,“……记性同样不好的我,当然也得考虑一下。” 什么意思? 我楞了楞,下一秒,我反应过来他在指什么—— 我和西恩的婚约,根据契约条款,在我成年当日生效,即我过完二十岁生日第二天。 可实际上,到目前为止,阿尔托利拒绝履行婚约,找各种借口拖着,已经拖了一年多。 中间萨提洛斯家不是没有提起过,都被兄长替我打哈哈哈过去了。 为此他们关系一度紧张到宴会上公爵只要看到兄长就走虫的地步。 更可怕的是,因阿尔托利行事一向高调,他和科尔的关系,早就传得虫尽皆知。 媒体小报这一年多可没放过西恩…… 甚至传出是少将阁下不能生育,阿尔托利才另找新欢的离谱谣言…… 呃……呃……呃…… 不能回忆,越回忆越心虚…… 我视线四处乱瞟,正在想如何挽回局势时,啪叽一声,视频通讯被西恩干脆利落地关闭了。 ……………… ………… …… 眼角余光处,老师摊开双手,一副早知如此的嘲讽模样。 眼中就一个单词: 愚蠢。 啊啊啊啊啊啊! 我想起来了!! 想起曾经的我为什么一门心思要解除婚约了—— 二十九岁的西恩实在太欠扁了!!! 太欠扁了!!! 阿尔托利讨厌西恩·萨洛提斯的n个理由: 1.看着谦逊有礼,四平八稳,实则张狂桀骜,谁都瞧不上。 2.比他年纪大,比他等级高,比他受欢迎。 3.绝不吃亏。若不得已吃了,事后总是会抓到机会明里暗里怼他。 最后一条实在是无法忍受。 阿尔托利可是帝国万人之上一人之下,最受宠的雄子殿下。每天或笑脸盈盈,或温柔可人巴上来的雌虫亚雌数不胜数,西恩这种臭脸嘴硬的军雌,阿尔托利怎么可能会喜欢? 我好怀念十年后对我百依百顺的西恩。 我坐在桌前,在纸质本上用笔,将我能记得的事,不分大小,事无巨细全写下来。 我已经写了一个星期,厚厚一本快被我写完。 笔尖突然不出水了。 我拉开抽屉,拿出珍藏的墨水,给钢笔补充墨水。 突然,一个细节在我脑中闪现。 ——“你是这些日子发烧烧坏脑子?还是吃错药了?” 西恩怎么知道我最近在生病? 媒体那边,受我示意,圣廷新闻官可是瞒得密不透风,一个字都没说。大众至今都不知道那场闹得沸沸扬扬的绑架案的主角是谁。 只可能是他用了家族的虫脉。这很正常。问题是,他说得太正常太随意,就仿佛他时时刻刻都在盯着我一样。 我又想起曾经有一年,我们喝醉了,我问过他是不是很讨厌我。 那会他做我雌侍也有五六年,我们之间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他脾气好了很多,虽然一样爱臭脸,但床上很纵容我,其他事对我也还算有耐心。要不然科尔也不会频频吃醋。 他醉眼朦胧,两颊绯红,一边忙着自己动,一边颇为凶狠地咬我肩头。 ——蠢货!你觉得我会让讨厌的虫对我做这种事? 众所周知,西恩·萨洛提斯是个颜控。 我当时的解读是,他喜欢我(的脸和身材)。 但如果不止如此呢?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钢笔。 翡翠做成的笔身,纯金笔尖,笔尖上雕刻着精致繁复的皇族徽章,说它是工具,不如说是艺术品更为合适。 这是西恩很多年前送我的生日礼物。 再仔细想想,每年生日西恩好像都有给我送礼物(拆没拆是另一回事了)。 真讨厌一只虫的话,会为他这么费心思吗? 我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进一步验证的机会。 三天后,一队小型舰队在天空划过数道漂亮的痕迹,随后逐渐减速,向圣廷的降落区飞去。 守卫圣廷的骑士们仰头察看。 目力过人的,一眼便能看到被护卫舰围在中间的主舰,机体为翼状造型,通体漆黑,闪烁着奇异金属光泽的机身上,印着萨洛提斯家的金狮家徽。 主舰稳稳降落。黑色加长豪车停在跑道旁边,教宗的第一侍从官梅恩弯身等候。 萨洛提斯是皇族姻亲,再加上来者的卓越军功,不合制度却和情理。 一只高大挺拔的黑发雌虫迈下合金梯。 他身着帝国制式军礼服,长披风,黑军靴,披风肩章为高级少将军衔,两条金色并排横杠和两枚金色五角星。 雌虫的出现在媒体等候区引起一阵骚动。记者们操控着浮空摄像头不断猛拍,生怕错过一个镜头。 每次西恩·萨提洛斯来圣廷,总有大动静。他和阿尔托利的婚姻,则更是帝国政坛的指向标。 大前年是为阿尔托利殿下庆生。 生日宴结束后,由a党起草(为萨提洛斯公爵马首是瞻)、被各种原因搁置的某项军部改革法案终于被虫帝签署施行。 前年是西恩·萨提洛斯领导的特种突袭部队(srs)在“四四一”行动中贡献卓越。 教宗塞尔苏斯亲自为少将阁下授勋,如此超规格荣誉,被军部上下钦羡、并热谈整一年。 去年则是帝国新年假。 西恩·萨提洛斯一身常服低调入廷,据说其丢下公务,陪伴阿尔托利殿下赏雪游湖。 也是那次,西恩对偷拍记者大打出手,惹得大众非议。 今年这个时间点…… ——帝国前线第3区,和普兰巴图一族的战斗进入第二十五个月。 随着雅里布等数十位将军和高级指挥官的惨烈战殁,战斗陷入胶着。 帝国好不容易收服的一大半星域,又被普兰巴图反攻着吞回了又一半,且是最重要的区域。 媒体们心知肚明,面面相觑后,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猜测—— 一轮又一轮的军事作战会开下来,看来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硬骨头、谁也不想接手的烂摊子, 还是给了近几年风头正盛、被称为军部之星的西恩·萨提洛斯。 星网上,媒体们吃了定心丸的评论文章以及网虫们的热血叫嚣随处可见。 我却无法轻松一笑、随手翻过。 反而久久盯着,心入谷底。 在场所有虫,除了我之外,不会有第二只,知道这场出征的结果是什么。 胜? 帝国的确胜利了,却胜得很艰难,甚至还葬送了一只最精英的战士和军事指挥官的未来。 “食宿相关的事都安排妥当了。有任何问题,可直接找梅恩。” 圣廷餐厅,华丽的枝形吊灯在长桌上投下绰约火光。老师坐在主位,对右手边的西恩说道。 “劳烦圣座。” 雌虫垂头抚肩,几丝额发随之垂下。 他没有换常服,穿的还是军礼服,只是脱去了长披风。内里衬衫扣到最上面的一颗扣子。也不知道闷不闷得慌。 我百无聊赖地用手托腮,就着银烛台上的火光歪头看他。 我现在还是“纨绔风流”的阿尔托利殿下,因此有敞着衬衫口、不守用餐礼仪的“特权”。 “祝祷仪式暂定在下周,流程单梅恩稍后会送到你房间。”老师继续道。 “好的。”西恩点头。 “有件事需要单独提一下。”老师放下手中餐叉,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最近,林德、哈马迪他们的状况不好。老实说,频繁平复他们的精神力暴动,我的损耗比以往都大。” 林德、哈马迪是上个世代很出名的几位将军,也是老师的老朋友。 他们为帝国做出过重要贡献,也因此落下无法治愈的病根, 老师从很多年前就和他们建立了双a级契约,固定给予他们缓解病痛的治疗。 “如果过两天我还是调整不过来,光复礼会取消。” “取消?”西恩停止用餐,不掩愕然。 帝国重大战争前,圣廷会举行祝祷仪式,赐福参加出征的高级军官,以提高他们的幸运度。 这不是纯精神套路,而是切实、有科学测量且可验证结果的仪式,也是圣廷最古老的职能之一。 光复礼一般也包括在其中,特指圣职者使用精神力,对出征司令官的个虫精神域的深度清洁与治疗。 而教宗本虫释出的光复礼,是无数雌虫可望而不可及的最高奖励。也是真金白银也换不来的特殊待遇。 历史记载最厉害的,可以生白骨活死人,因为太夸张,很多虫都不信。 但光复礼对雌虫后期进阶的重要影响,是被公认的,很多学者和研究都有支撑案例和论证数据。 对渴望晋级、想要更强的军雌来说,大概类似高考提前保送top1的操作。 “当然,也有可能如期举行。” 察觉到现场突然冷寂的氛围,老师开口。 “圣座,如果您真的不舒服,就不要勉强了吧?” 一个清亮的声音忽然响起。 时年清秀可爱,脸蛋还有着点婴儿肥的莱依拉开椅子起身,急忙凑到老师身边,十分诚恳地说: “您的健康对帝国更重要。” “我相信萨提洛斯少将一定可以理解的,对不对?” 我转头看他,表面平静,内心不爽。 莱依本来是要收拾东西回宫的。 但赶上西恩过来,不知他如何死缠烂打,让兄长松了口,将回宫时间推到了祝祷仪式结束。 西恩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地看着老师和莱依,似乎正在思考该如何回答。 于理,教宗是圣廷最高圣职者,和虫帝平级。由老师来为他做出征祝祷,已经是破格的荣耀了。 修复治疗是情分,不是本分。 于情,他无病无痛,又年轻的很,光复礼给他,算得上纯纯浪费。 这次之所以会算进流程里,据我所知,也是因为婚约推迟这么久给萨提洛斯家的补偿。 “……圣座圣体有恙,晚辈不敢让您操劳。”西恩垂眸开口,“祝祷仪式,其实也可由其他主教主持进行。” 我默默舀了一勺汤,送进口中。 “萨提洛斯少将说得对呢。”莱依一副恍然大悟样。 “圣座,听说阿尔托利叔叔最近一直在自己寝宫偷偷苦练,疗愈方面有很大进展。” “不如就让他来代替您,主持祝祷仪式、施行光复术?” “圣子亲自为其未婚夫萨提洛斯少将做祝祷……哇,想想那个画面就很美好,莱伊太想亲眼目睹……” “再说了,不管是对皇族,还是圣廷,都是非常好的宣传呢,雌父一定也会很开心的!” 莱依扬起甜甜笑容,笑容如此灿烂,秒杀全场雌虫目光。 刚吞进的汤水差点呛到我的嗓子眼。 我攥着餐巾,忍住了喉咙的刺痒,再一抬头,正对上三双直刷刷看来的眼睛。 艹!我怎么忘了这一茬!历史可真是没有分毫偏差,该发生的事还是会发生! “唔,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老师若有所思。 “小叔叔不要谦虚,你一定没问题的!”莱依做了个很可爱的打气手势。 “……”至于最关键的人物…… 我看向对面的雌虫。 只见那张异常深邃的轮廓忽然没了往日的冷峻。 他朝我抬了抬下巴,然后那张薄唇,先弯起一边嘴角,半秒后才是另一侧。 他居然……是在微笑? “好。那就拜托殿下了。” 5、被吻了 我伸直手臂,配合我的贴身侍从拉格将袖子穿入。 他躬身整好衣服褶皱,又拿起搭配衣服的额饰,轻柔准确地扣合在我额间。 宝石的光芒射进我的眼底。我挑眉,镜中的青年神色倦怠,冷漠又孤高。 这是一张非常符合帝国审美的俊美面孔。 五官精致深邃,皮肤白皙细腻,配上丝滑如瀑的浅银色长发,和高挑纤细的绝然身姿,以及不染一丝尘埃的冷冽气质,初见我的虫,不分性别,都会呆呆看直了眼,随后在我的不悦目光下,满脸通红、心神恍惚地做出各种笨拙举动。 此刻,这张脸比起熟悉,带给我更多的是陌生。 正如走到哪里跟到哪里的侍从,穿衣用餐都有一百八十道流程的生活秩序,拍不完的圣廷宣传照和媒体采访,还有听到耳朵都要恶心的夸赞。 “殿下今天一如既往的迷虫。”拉格停下手中动作,在我背后打量自己的成果,“花园盛开的白玫瑰都比不上您的光彩。” “没错没错。”第二侍从哈勒红着脸,跟在我身后走出卧室,来到起居室,“不愧是陛下特地为您选的的紫宝石额饰,非常衬您的瞳色。” “这是希里拉布什那边献给陛下的,几百年才能产出一点,特别珍贵稀有。听说莱依殿下想要,陛下都没给。” “那当然了。殿下和陛下可是同胞的亲兄弟,感情好得很。某位出身不明的雄子哪能和我们殿下比。” 我微微皱眉,正要呵斥侍从们这很不合适的发言时,拉格已转移了话题。 “说起来,殿下您好久没有放松散心了。近日天气很好,您想办个户外野营派对吗?” 雌虫接过送来的早餐托盘,一一在桌面摆好,展开餐巾扑到我的腿上,微笑着询问。 “好诶好诶!” 哈勒拍手鼓掌,激动道。他是伺候我侍从中年级最小的,但凡提到好吃好玩的,都是这个样子。 “我来联系霍恩贝格公爵。”旁边有侍从道。 “卡洛斯侯爵、安东尼奥子爵,我来我来!”哈勒举手。 “属下联系奥托少将那边。”拉格补充。 他们说的都是阿尔托利曾经的玩乐搭子。大部分是年轻英俊、家室很好的贵族雌虫,一小部分是臭味相投的酒肉雄虫。 只要老师不在,阿尔托利闲暇时几乎都是和他们混在一起。 血气方刚的年轻虫聚在一起不外乎酒精、致幻剂、□□、凌虐几个元素。最后那两个因为阿尔托利有洁癖,相对占比较少,却依然改不了这种聚会浪费虫生、耗空雄虫精气神的本质。 遇到科尔之后,阿尔托利出去玩的次数少了。但少不等于没有。 我思绪一转,忽然意识到他们这是在变相的“安慰”我,帮我纾解情绪。因为他们都以为我和科尔吵架—— 我忽然向侧一闪,完美避过身侧探出的手。勺子餐叉滚落在地的同时,我拧起眉头,盯着眼前的雌虫冷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身内侍装扮的科尔·舒尔西即刻跪地,头却依然抬着:“殿下恕罪。是我恳求拉格大人让我过来的。您要罚就罚我。” 他歉意地向拉格点头,又转回目光注视着我,神情温柔得要溢出水来: “我想您了,殿下。可是您一直在躲我,我就是想要道歉,也没有机会。” “我知道上次的事是我让您伤心了。我已经深刻反省过了。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 “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我淡然打断他的深情自白:“躲你?你作为圣廷外殿的护卫骑士,本就没资格见我。” 我推开椅子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拉格,虫是你带进来,也该由你带出去。下次再发生这种违反圣纪的事,自己去执法殿领罚。” 我很生气。 肠胃拧在一起,胸口憋胀烦闷。 我挥出一剑,狠狠砍进练习用木偶人的胳膊,又大力抽出来,刺向它的喉咙、胸口和小腹。短短一会,木屑飞得满地都是,剑柄粘满黏腻汗水,虎口一片烧灼。 我扔掉剑,走出训练室,不顾侍从“慢慢喝”的劝诫,一口气灌完了整整一大瓶水。期间水从嘴边滑到下巴,我横起胳膊抹了抹,毫不在意自己这种举动是否有损圣子、主教阁下的优雅仪态。 “殿下,请让我为您处理伤口。”哈勒收过空水瓶,拿出小小的长方形白色金属盒,上面刻着圣廷印徽,是常用的救急药箱。 “伤口?哪里?” 我打量着落地镜中的身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明明已经练了小半个月了,不说一点肌肉线条都没增加,看着反而更加弱不禁风了。 “您的手……”哈勒小声回道,瞅着我的脸色,没有贸然贴近。 我找了半天才发现这道“伤口”。手腕上一道极浅的擦痕,阴影下根本瞅不着,对着光源才能发现。 “…………”我脸更黑了。 什么雄虫该有的完美细腻的皮肤,什么优雅雍容的飘逸风姿,在真刀实枪、绝对暴力面前屁都不是! 革命军士兵把我绑在地上时,我连最简单的禁锢环都解不开! 叛乱分子对我口出狂言、极尽侮辱时,我连一拳都挥不出! 更别说那场捉奸时的厮打,要是我有足够强的体术,死在那里的还不知道是谁! 我瞪了一眼哈勒,没好气道:“去近战训练场。” 我很想找虫打一架,却也知道这个愿望难以实现。但这不代表我要放弃。 打不了虫,我砸砸沙袋总可以吧! 要不我真的害怕,下次看到莱依和科尔,一剑把他们捅了,穿成虫肉串喂狗。 最近这些日子,我不光将科尔扔得远远的,还躲着莱依走。除非不可推脱的场合,不然绝不见面。反正我们现在关系并无日后亲密,莱依就是心思敏捷察觉异常,我也能敷衍掩盖。 在他还未摸清我脾气时,我已对他了如指掌。而这就是我的优势。 近战训练场和刚才专门提供给主教以上级别的地方不同。 这里主要是圣廷高阶骑士们用来日常训练的,配备的器械和工具更全面完善,不像给雄虫用的那些幼儿园玩具。 我带着哈勒走下长长的阶梯。近战训练场在潮湿地下,两侧墙壁每隔几米便悬挂着照明光洙。因为非正常训练点,走廊里空荡荡的,配合着回荡的拉长脚步声,显出几分阴冷。 “殿下,您听到了吗?好像有什么声音……” 哈勒越贴我越紧,脸色苍白,眼神飘忽。 “听说这里以前是墓地,每到半夜都有幽灵现身。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去掉听说,这里以前就是墓地。” 我大步向前,既不四处张望,也不惴惴不安。 战争最后,所有教职虫退守的据点就是圣廷总部。 近战训练场则被改建为总指挥部和庇护所。我也是在这里,永远地失去了我的老师。 帝国最毒舌也是最慈悲,最无情也是最温柔,拯救过数以万计的狂化军雌,给无数迷茫者指明道路、给予希望的一代教宗,就那样悄无声息地被葬入地下,连一个像样的葬礼也没有。 后来,新政府成立,彻底封禁了圣廷这些建筑。我再也无法给老师扫墓鲜花。 我按上胸口,强迫自己压下那里传来的绞痛,迈出比之前更大的步子。 拐了又一个弯后,训练场的入口出现了。 我走上台阶,发现不光门大开着,里面竟一反常态的亮着所有灯,同时且无比喧闹。 一股浓烈的汗味混合着雌虫的信息素扑鼻而来。 我越过攒动的脑袋,目光直接被场地中央拳击台上的雌虫吸引了。 两只裸着上身的雌虫,正弓着脊背、举着双拳在拳击台上绕圈。 每挪一步,他们之间的距离就缩短一寸。 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目光紧紧锁在一起,肩臂肌肉高高鼓起、绷起,蒙着一层湿汗的身上青筋爆出。 雌虫中身材较小的那个率先发动进攻。他挥出一连串组合拳,快速击打对手要害。 然而黑发雌虫身材比他更高大却也更灵活,在他的一个扫踢中,身形一晃,躲了过去。 黑发雌虫开始反击。动作极其迅猛的同时,又充满力度。 他一拳正中对手的肱二头肌。即刻,被击中的地方红肿起来,对手一阵呲牙咧嘴,变换成防守姿势。 太迟了!就在雌虫堪堪护住咽喉,一连串的高低踢便刷刷刷地迎面袭来。最后一脚,黑发雌虫一脚踢中他的胸腹,将对手踢得砸向防护网。 落败者在网上弹了两下,跪倒在地,抱着腰腹痛苦喘息,不住颤抖。 黑发雌虫走了过去,朝他的对手伸出手。 地上的雌虫抬头,面容仍为疼痛扭曲,但笑容欢欣灿烂。 他将手放了过去,任对方将自己一把拽起。 “霍恩,你的体能有长进。但细节还不够,注意力有待提升。” “不要看我的动作,也不要试图预测我的攻击。你要学会使用本能来防御,用脑子来攻击。明白吗?” 黑发雌虫碰了下霍恩的肩膀,沉声说道,语气很严肃,态度很认真:“再试一次?” 这个时候我已经来到拳击台边。 我看着视野中的雌虫,喉头干痒,手心湿粘,心脏在胸腔内擂鼓,皮肤下的血管正在猛烈涌动、挣扎。 细密的汗珠在雌虫后背凝结,沿着腱划分明的脊背缓缓滑落。 从宽阔的肩膀到结实的背部,再到劲瘦腰身,每一根起伏的线条、每一块肌肉都像是精心雕琢的完美艺术品,就连被汗水填满的肌□□壑、蜜色皮肤上横纵交错的新旧伤疤,也只是为其增加了恰如其份的野性和力量之美。 我想要抚摸这具强壮美丽的身躯,享受柔韧肌肉的弹性,嗅闻皮肤的洁净气息以及啃咬雌虫后颈处的腺体,将他彻底的标记、占有。 意识模糊间,我的脚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带着我继续向前。 “殿下!” 忽然,不知谁叫了一声。 转眼间,台上台下的雌虫齐刷刷跪倒一片。 包括前一刻还站着的霍恩。 黑发雌虫在这种动静中转身。 他的黑发被汗濡湿了,凌乱地贴在额头上。 长眉锋锐凌厉,眼眸是深绿色的,在灯光下如一汪幽秘的湖水,又像是一颗无机的宝石,闪烁着冷冽犀利的光芒。 他站在圣廷骑士和军雌中,气息锋锐而桀骜,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划破了周围的空气,让人皮肤刺痛,心生畏惧。 西恩是这个样子吗? 如日中的太阳,光芒四射,张扬着所有锋芒,举手投足间,都彰显着绝对的意志和旺盛的生命力。 明明应该更沉稳、更坚韧、更沉默,像暴雨滂沱下的宁静港湾,仿佛无论遇到何事,他都会给我支撑,给我力量和慰藉。 我从信息素制造的迷雾中惊醒,不自觉地后退半步,打量着眼前的雌虫,感到一种油然而生的陌生,以及一种空荡荡的失落。 “殿下,日安。” 黑发雌虫不紧不慢地接过霍恩递来的大毛巾,展开披裹住上身,以手抚肩,微微垂头。 “没想到您会来这里。是在找我吗?” 西恩明明是在对我讲话,但我却觉得自己被他无视了。 那太多敷衍的行礼、漠然的表情和冷淡的语气,无一不表明他并不欢迎我的出现。 “萨洛提斯少将太自恋了吧。这是教廷的训练所,我来这里还能干什么?” 我冷嗤一声,用眼刀哐哐哐扎他: “当然来是训练的。” 我扔下如此一句话,目光在场内四扫打量。 闲杂虫太多了,就算这里还有单独的小训练室可以供我砸沙袋,我觉得自己也做不到。 “走吧,哈勒。我们改天再来。” 我向台下走去,示意哈勒帮我开路。其他骑士和军雌还跪在地上,他们在我走近时会原地后退一两步,但距离仍太近了。 过了十几年离群索居的日子,虫太多,我头疼。 “等一下,殿下!” 背后脚步传来,西恩赤裸的手臂搭上了我的肩,与此同时,热汗夹着信息素一起扑来,让我呼吸一滞。 “我有事想和你谈。” 低哑的声音说道。 与此同时,一只宽大的手掌滑到我的腰间,强势地将我揽进一个怀抱。 坚实滚烫的身躯贴上了我的后背,冷硬的下颌线贴到了我的耳边。 那一瞬间,我的整个神经都麻痹掉了。 本能促使我想要马上推开他,惩罚这胆大妄为的狂徒。 奇异的熟悉感却让我向后靠去,汲取那温热的胸膛散发出的更多气息。 我咬着下唇,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唤回一丝神智,强迫自己维持着一贯的冷淡声线: “要谈什么?” 西恩用手指轻轻抓住我的头发,低下头,凑到发丝间细闻。 “是正事。得换个地方。” 在我蹙眉准备挣开时,西恩又将胳膊环到了我肩上,凑到我耳边轻声说道: “阿尔托利,是你说要履行婚约的。怎么,这点面子都不给我?” 我调转目光,正正对上周遭不知多少双冒着亮光的八卦双眼。 前一刻他们明明那么低眉顺眼、恭恭敬敬低向我行礼,现在却凑到一起光明正大窃窃私语地咬耳朵。 “那真的是阿尔托利殿下吗?真虫比视频好看一万倍!” “殿下来这里干什么?” “嘘,没听说吗?舒尔希惹怒了殿下,已经失宠了。” “那殿下是来这里寻觅新虫的?我有没有机会?” “有胆就去啊!” “去啊!去啊!” “你们好大胆,是看不到萨洛提斯少将的黑脸吗?” “不怕不怕,我们又不归他管。再说了,谁不知道,殿下最讨厌他了?” “真的吗?可看上去,萨洛提斯少将和殿下很……亲密。” 这就是西恩所说的面子?我转过头,张口欲言,但身后的雌虫,忽然用一个吻堵住了我的嘴。 ??? “唔??” 我发出含糊的声音,胡乱挥着手,想把这趁机占我便宜的虫推开。 但西恩不退反进,他扭过我的身体,用手紧紧扣住我的颌关节,逼我持续张开嘴。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我脸,绿色的眸子闪着猛兽般饥渴的光,仿佛要一寸寸吞噬我的□□和灵魂。 诡异的是,被他这样看着,我竟然兴奋起来。 无形的热流从他抵着我身体的胸膛传来,让我呼吸灼热、身体紧绷、脑袋一阵阵的抽痛。 我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目光追逐着他的视线,随即反客为主,将我们的唇锁在一起。 我的舌头侵入了他的口腔。 一阵抽气惊叹声在四周响起。 而我已完全不在意了。 6、觉醒天赋 我观察着墙壁上的光影。 堆成一团,偶有细小圆弧叶片冒出的是修剪整齐的灌木丛。 探出头来,在风中轻轻摇曳,有移动小黑影飘落的是蔷薇花。 高高竖起、仿佛天线一样的细长圆柱是猫咪的尾巴。顺着臀部往前,经过毛茸茸身子,则是尖尖猫耳和细长胡须。 我站起来凑到窗户前,定睛一看,果然在蔷薇花盘绕的矮墙上,捕捉到一只经过的猫咪。 它通体黝黑、双眼幽绿,身形适中,翘着尾巴,正在墙上姿态悠然地漫步。 “喵~~”我学着猫叫唤它。 它转过脑袋瞅我一眼,又快速转过头去,纵身一跃,消失在矮墙那头。 撸猫失败。 “殿下。”教廷侍从侧门匆匆绕进来,“圣座在等您。” 终于。 我长吐一口气,整理了下衣服,跟在侍从身后向谒见室走去。 身为尊贵无比的教宗,老师日程很满。就算是我想要见他,也必须先来后来,乖乖等待。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小时,我差点晒太阳晒到睡着,因此一看到谒见室那张无比舒服的沙发椅,我就将自己安置了上去。 “你没有闯进来而是乖乖等着,可真稀奇。” 老师在房间那头盯着我,突然来了一句。 “表现不错,再接再厉。” “……” 这是夸我还是在骂我? 在他的灼灼目光下,我只能收起二郎腿,坐直腰背:“看在您的面子上,我想也许应该多给贝卓一些尊重。” 贝卓就是刚刚同老师谈话,害得我等了这么久的雄虫。 他也是红衣主教。是老师最得意的弟子,综合实力top3。教宗之位的有力争夺者。 听上去很不错吧。 但真虫和阿尔托利比,很矮,还有点胖,长得毫无记忆点。 性格嘛,温温吞吞,软弱没底线。是教廷出了名的老好人,被很多虫背后蛐蛐。 “我相信你不是来找我要改过自新的奖赏的。” 老师靠向椅背,揉了揉眼角,“说罢,又想让我帮你干什么?” “是祝祷仪式吗?……刚才贝卓主动提出要代你主持,还说如果你不愿意,他可以当‘代行者’。” 代行者。圣廷里的黑话。 意思就是指大型术法里,除去浑水摸鱼只动嘴皮子的那些圣职者,实际上动用了自己精神力,真正在施法的人。 “他还挺好心。” 我翻了个白眼。 这次祝祷仪式,备受瞩目,声势浩大。到时参与施法的圣职者会有二三十。 代行? 低阶糊涂鬼搞不清楚,其他主教却不是白痴。 这和当着所有虫的面说“我是个废物”有啥区别。更别说老师十分厌恶鄙夷这种行为。 说是帮我,完全就是在害我。 “但不用了。区区一个祝祷术,我还应付得了。” 我摆摆手,意料之内看到老师脸色好看不少。 “……光复礼呢?”老师意味深长地又问了句,“也没问题?” “当然也没问题。”我点头,毫不犹豫。 “……”老师眯起眼,一脸怀疑。许是少见我如此上进,他虽然明显不信,也没再追问。 他起身给自己倒了酒。冰块加烈酒,早上喝有点冲。这老酒鬼。 他一杯酒喝完,见我还在原地,不由挑起一侧眉毛: “还有事?” “正事还没谈呢。”我嘀咕,看向眼前的虫,“老师,您不能去德罗萨。” 砰的一声,酒杯重砸向桌面。 “阿尔托利,你偷听?”老师声音冷厉。 “没有。”我面无表情地摇头,“门外的侍从官可以作证。” “……那你如何得知?!” 老师声音依旧很冷,视线如刀,唰唰刮肉。 显然对这等机密出现在我嘴里充满疑虑。 “老师,德罗萨是他们为了动摇您信仰设下的陷阱。您绝对不能去!”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更加坚定地阐述我的请求。 随着老师的神情愈加冷峻,我的肠胃开始搅动。 “求您了!” 教廷全称穆尔沙科特秘宗。信奉唯一至高力量,即宇宙主宰。 在相关典籍里,雄虫是宇宙主宰的分-身,精神力的开发应用就是有力证据。 而雌虫,是宇宙创造出的劣等造物,身负重罪,天生缺陷,需要自我救赎。 雌虫自我救赎唯一途径,就是臣服雄虫,接受雄虫主宰和治疗,最终获得灵魂自由和身体进化。 在有其先进性的同时,秘宗也有陈腐落后的一面。 比如,其坚持一雄多雌婚姻制。要求雌虫保持婚前贞洁。憎恶雌雌恋。 雄虫某些权利完全超脱在法律之外,而雌虫有数百条的“违反即死”的守则。 近十年来帝国经济萎靡,和其他国家摩擦冲突不断,局部战争时有爆发,民众对教廷和政府的不满情绪日渐高涨。 德罗萨,这颗偏远的采矿星球就是其中典型代表。 那里民风彪悍、治安极差,是有名的犯罪星球,近三年更是诞生了一个反圣廷的秘密结社组织——艾尔瑞亚。 三年前,德罗萨爆发了一种感染力和致死率都极高的传染病,十户去三四。 在这种情况下,艾尔瑞亚进入了民众视野。 据说艾尔瑞亚的创始虫蒂利亚,明明是一只雌虫,却拥有非常强大的精神力。 只要诚心祈祷,归顺新的信仰,艾尔瑞亚的神秘圣者遍可以完全治愈患病者。 死亡阴影下,德罗萨的民众纷纷归顺。神奇的是,那个传染病也渐渐消失。 当地民众被彻底征服,据说全星球5000万虫口里的3000万都是其成员。 三年来,蒂利亚的“神迹”数不胜数。 有说他用圣言之力,阻止了帝国对当地反政府组织的三次围剿; 有说他抬抬胳膊,便将一块荒地变成了绿洲,让那里的居民的生活彻底改变。 还有说他是救世主转生,他之所以降临,便是为了终结腐败的圣廷,开创自由的新天地。 至此,艾尔瑞亚已游走在帝国宗教法边缘。 圣廷内逐渐统一看法,认为它和它的教众,都是需要送进审判所的异端。 下个月是教廷的安息节。德罗萨的主教邀请老师前往当地主持庆祝活动。 表面这是正常的布施、给分教区的荣誉。实则主要目的是商讨如何处理艾尔瑞亚。 上一世,老师不顾劝告,隐瞒身份混进了艾尔瑞亚的活动。 之后,老师一言不发地离开德罗萨,回到教廷后便将自己关在房间整整一个月。 一个月后的老师,再见面时,已不是我认识的老师了。 “阿尔托利,这不是你耍小聪明的时候!” 老师扬声呵斥,甚至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是谁找的你,你们聊了什么,他想让你做什么,你都一五一十地给我交待清楚!” “没有虫找我,也不是被设计。”我深吸一口气,主动迎上老师的可怕目光。 “老师,刚说的那些……都是我看到的。” “……你看到的?” 老师楞了,他重复着我的话语,目光在我脸上四处扫射,仿佛要发现什么破绽。 “对。” 我点头。 “我还看到,贝卓接您的命令,将于一周后,在您之前前往德罗萨。为了掩盖身份,他不坐教廷专舰,而是民用航班。” “两周后,他还会坐民用航舰返回。那架航舰会在启程后三小时发生系统严重错误,被不明恐怖分子劫持后坠机,所有乘客都会丧生。” 我平静说出这场预定会发生的悲剧,也是上一世阿尔托利虫生向深渊下滑的第一个征兆。 那会所有虫都以为这是一场意外,无虫在意,哀痛过后一切照旧,错过了改变圣廷、帝国命运的最佳时机。 “您不相信的话,可以用……这件事来验证。” 说完这段话,我精疲力尽地将额头贴上桌面,已没一点力气。 重生至今,满打满算,不过大半个月。 但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真实。 真实到上辈子那些记忆竟然开始褪色,有些细节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二十一岁阿尔托利的鲜活记忆和体验。 他当众谩骂虚伪的议员,对方气得发抖时,哈哈大笑着离开; 他买了限量版的特装机甲,开了盛大的观赏派对,和朋友喝得天昏地暗; 他和科尔冬天半夜偷跑出圣廷,改头换面挤进平□□输舰,熬夜去看蓝星星海; 他肆无忌惮地和老师、兄长互怼,变着法子在他们底线蹦跶,一转头,又扮可怜装柔弱来撒娇…… 我有时会生出一种极其荒谬的想法—— 帝国内乱、圣廷覆灭和伴侣好友的背叛,其实只是一种“幻视”,是被我提前感知,却未曾发生的未来。 “……阿尔托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师的质问听上去有些动摇,而我知晓,现在才是这场谈话的核心。 我闭上眼,开始调动情绪,让我接下来的发言,务必要完美无缺、毫无破绽。 “起初,我以为那些都是梦境。” “但后来……就是白天,那些片段也会出现。” “也许真的只是我精神紧张下的幻觉……” “但我赌不起。” 我低头苦笑,编着半真半假的谎言,苦涩悲伤的情绪则顺着肠胃爬至喉咙,让我每一个字都说得万分沉重艰难。 “老师,帝国的命运和圣廷的存亡,我不敢赌。” “您……一定要信我。” ………… ……… …… 光斑越过窗格,变成细碎的光影,投在我的身上。 焦灼的热,连着血液一起涌到了我的面部。 我的眼眶发热发痛,视野开始变得模糊。 耳边寂静到一切声音都消失了,我独处虚空,无处可归。 我下坠,坠入无边无际的寒冷,黑暗将我淹没,恐惧与绝望穿透我的胸腔。 我梗着脖子悲声哀嚎,却发现全身都已溃烂,肉块和碎掉的内脏簌簌掉落,而我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阿尔托利。” 一只手横过虚空,紧紧抓住了我。 温暖顷刻而至,幻觉分崩离析。 我惊讶地发现自己刚才在发抖,冷汗湿透我的衣衫,也让我在木桌上抓出浅浅划痕。 “阿尔托利,那不是幻觉。” 老师唤我,声音坚定,将我从无助深渊中拉出。 “那是‘克罗诺斯预示之眼’瞥见的、大概率会发生的……” “未来。” 我抬头看过去,只见老师表情凝重、紫色双眸闪着洞彻犀利之光,而他伸出的手,覆住了我在桌面上绞缠的手指。 “阿尔托利,恭喜你觉醒了第四天赋。” 数字五在圣廷教义中代表宇宙运行基本法则。同时也对应五种精神力领域。 这五种领域分别是: 圣言 元素代表:风。能力体现:语言的“控制力”。 使用这种能力,雄虫说出的话语可以直接操控雌虫的身体,让他服从相应指令。进阶操作,控制范围从身体扩展到思维。高阶操作,可以让雌虫失去自我意识,从里到外都成为附庸雄虫而生的奴隶。 圣愈 元素代表:水。能力体现:生命的复苏。 主要作用就是奶妈。给有生命的对象回血。包括□□上的断胳膊断腿,到心灵层面的战后应激症,以及精神域的各种问题。 圣守 元素代表:土。能力体现:维持和滋养。 圣愈是奶妈,它就是带盾牌的大奶妈。不光能治疗,还能防守。这个领域我了解不多,以后有机会聊。 圣祭 元素代表:火。能力体现:各种精神力攻击。 觉醒这个领域的雄虫一般都不在圣廷待,三分之一去了军部保密部门,三分之一去了裁判所,三分之一被派到各机构当天降神兵…… 最后一个 圣目 元素代表:光。能力体现:预言、先知。 最最最稀少,要当大熊猫圈养起来的那种。(我觉得是最鸡肋的能力,还好我没有) 五项领域里,雄虫觉醒的常见度是愈>守>言>祭>目。大部分雄虫都只会觉醒1-2项,且2项只会有1项拿得出手。 而我,出生就觉醒了三项天赋,分别是互不搭嘎、很难同时匹配出现的圣言、圣愈和圣祭,且这三项没有明显短板,不分伯仲。 这就是我不学无术还能披上主教的长袍的原因, 这已经算得上的百年难见的天才。觉醒第四项,历史上寥寥无几(老师是上一个)。 上辈子,我在得了重病之后才挤入这个行列,觉醒了圣守第四项天赋。 然而那会我已是强弩之末,虚弱的身体只允许我再状态好时用精神力削个苹果,根本没功夫钻研、拓展。 现在,我权衡全局,撒了这个十分必要的慌。 “是……觉醒天赋么……” 我压低声音,低下头,装出被这一事实震撼到的模样。又沉默了足够久,佯装我在消化、在思考。 随后,我握拳抬头,迎向老师的目光—— “老师,局势复杂,这件事需要保密。” 我郑重说道。 老师凝视我半晌,缓缓开口。 “你长大了。”他难得慈爱地看着我,感概叹道。 都二十一了还被这种目光看…… 我面红耳赤,感到一种奇特的羞愧感。 然而理智上,我能明白老师为何如此说。 因为“保密”这两个字,曾经一度根本不存在于阿尔托利的字典中。 觉醒第四项天赋比普通虫中特等彩票还要稀有。若是那个曾经的天之骄子,让他闭嘴不谈,还不如杀了他。 现在,我深谙闷声发大财的道理。 7、我的才能 见完老师,我在房间用了午餐,又睡了午觉。起来后洗了澡换了衣服,去圣廷侧殿。 今天下午,祝祷仪式开始正式彩排。 贝卓和其他参加仪式的枢机主教都有出席,主要商讨仪式当天分工和流程细节。 阿尔托利极度厌烦规章流程和繁琐日常,拒绝出席圣廷绝大数的例会和晨祷,因此没有虫敢去催他,只通过光脑发了彩排方案。 这也是我迟到的原因。身体习惯太难改,半小时午睡哪怕订了闹钟,一不小心还是变成了一小时。 等我急急忙忙赶去时,正对上他们一同释放祝祷术。 贝卓立于中央,其他雄虫依次向两排散开。他们只释放了最小量的精神力,但凝聚而成的精神力光辉已有些刺眼。 金色淡光如一层薄纱从圆形穹顶缓缓落下,配合着圣廷学徒宛如天籁之音的圣歌吟诵声,显得无比高洁、神圣。 看到我出现,虫群一阵骚动,仔细瞅瞅,其中几个根本不掩饰满脸惊愕,好像看到了什么幽灵。 “阿尔托利殿下。” 仪式刚一结束,贝卓便着急忙慌地找到正在长椅上休息的我。 “您怎么过来了?需要什么,您发信息就好,我一定尽快为您办好。” 贝卓是老师从雄虫保育院抱回来的孤虫,从小到大对我态度都恭敬得过分,一点也没有当我对手(教宗之位)的自觉。 阿尔托利一向不待见他,认为那张笑脸太虚伪、性格太懦弱,偶尔又会阴谋论,觉得贝卓一定藏着什么大阴谋。 “不要‘您’啊‘您’的。我比你还小呢,也不要叫殿下,叫我名字就行。” 我示意他坐到旁边的空位上。 “这不太好吧?”贝卓不安道,在我坚持的注视下,犹豫了半晌,才坐了下来。 “阿尔托利。”我看着他,坚持道。 “……”贝卓沉默了一会,终于认输,“阿尔托利。” “这才对嘛!”我赞赏点头,“我听老师说了,感谢你的好意。但这次仪式,我想亲自为出征的军雌们出份力。” 贝卓从来不擅长隐藏他的表情。 所以我知道他真的很吃惊。非常吃惊。比刚才在台上看到我突然出现还吃惊。 “……您……是认真的?” 他瞪大眼睛,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当然。”我表现得格外轻松,“我不明白的是,你怎么会有‘代行者’的主意?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和老师一样讨厌它。” “是莱依。”贝卓说出我意想之中的名字。 “他昨天找到我,给了我如此建议。我的确不赞同‘代行’,但你懂得,有时候它的存在是有一定道理的。” 话说的这么委婉,语气却没那么坚定,想也知道“有一定道理”是莱依用来说服他的。底层逻辑,当然是阿尔托利无法应对这么大场面。代行虽然可耻,但很有用。 前提是一切顺利,没虫发现。 这是莱依的报复。报复上次意外中我的不作为。 现在想来,他就是这样的性格。 不管去哪里、做什么,都想成为众人关注、奉承的中心。 若有虫让他不如意、或挡了他的道,他则会根据对方的身份地位来“还击”。 小到说话时阴阳怪气、当众让他人出丑难堪,大到挑拨离间、祸端四引,葬送他人的前途甚至性命。 阿尔托利曾将之归结为贵族皇子不加掩饰的真性情,虽然不很喜欢,但也算纵容。 毕竟,他没有年龄相仿的朋友,也很少被人依靠、撒娇。 那种新奇的体验和互换的角色让他着迷,他就这样一叶障目地被骗了多年。 上一辈子,我接受了莱依和贝卓的好意,舒舒服服地完成了祝祷仪式,以为就此平安过关。 却没想到这个秘密好几年后被虫卖给了一家著名的八卦报纸。 那时西恩在普兰巴图一战中受了重伤,亟需通过与雄虫深度结合来治疗。 全国上下都期望阿尔托利履行婚约,拯救他们的英雄。 但阿尔托利拒绝了。他当众撕毁婚约,扬长而去,做了背信弃义的小人。 又在第二天,被爆出代行丑闻。 于是阿尔托利为真爱抗争的行为,变为了他根本没能力救西恩、懦弱到临阵脱逃的证据。 星网舆论炸了。 阿尔托利的声望自此一落千丈。 圣廷内部,除了老师,没虫愿意和我说话。 …现在回想,一切都有迹可循。 我彻底和萨提洛斯家翻脸时,实则并不知道西恩伤重。 两件事有个几天的时间差。 代行也不是因为我做不到,纯粹是犯懒不想弄。 我自认犯了错,却没有媒体说的那样罪该万死。 那段时间,我很消沉。也是那个时候,我和莱依的友情突飞猛进。 几个月不分日夜的聊天,我将他从“需要关照的晚辈”,划进了“值得信赖的朋友和家人”名单。 现在,我知晓了隐藏其后的黑手。 不是别人,而是不知何故,对我存有深深恶意的莱依。 是我太过大意。 这个错误我不会再犯。 “从今天起,我会按时参加祝祷仪式的一切日程安排。只是我第一次做这么大规模的术法,没有任何经验,整个事情还是要麻烦你多为我操心。” 我诚恳说道,末了又加了一句:“等这事结束,我请你去吃超美味大餐。保证好吃到流眼泪。” “那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也一起去呢?” 贝卓还没回答,一个声音横插进来。 我转头朝一侧看去,正对上穿着一身军服的某雌虫调侃又揶揄的目光。 “萨提洛斯少将。” “殿下。” 贝卓和西恩互相行礼。我本想趁他们问候时溜了,刚刚迈出一步,就被某虫从后面拽住了胳膊。 “阿尔托利,你还没回答我。” “…………”我被迫转身,以沉默对抗。 西恩瞥了一眼在场第三虫。 “……我、我先走了,你们慢慢、慢慢聊。”贝卓很有眼色,毫不犹豫地直接离开。 好歹是个圣职者!怕什么?!我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 “阿尔托利,只是亲了一下,又不是强x,至于反应这么大?” 我深吸一口气,只能收回视线,转过头来,瞪着身边口出狂言的某虫,试图用目光在他身上钻出个洞! 冷静,冷静。 阿尔托利,你不是二十一岁的愣头青了。不要其他虫一挑衅,就傻傻地扑上去咬饵。 比起被这点话激怒,平静才是最好的反应。 我瞪着西恩的眼神慢慢从狠厉变得平和,又从平和转为友好。 与此同时,我脑中浮出多年后在床上和他的那些事…… “西恩,我和你不一样,不喜欢被强迫。”我抱起双臂,弯起嘴角,斜眼瞟他。 “什么?”品出我语中暗指,雌虫果然脸色一变,身体也僵硬起来。 “别装了。我都知道。” 多日来的不爽似乎终于找到了发泄渠道。 我趁势向前,步步紧逼,反守为攻,将西恩挤进了隐在灌木丛间的狭窄小道。 “我们萨提洛斯少将——”我压低声音,伸手撑在他脸侧的石壁上。 因为身高差距,这姿势有点别扭,但就算是仰视,我也有气势绝不输虫的自信。 “虽然看上去桀骜难驯、清高冷淡,好似根本瞧不上任何雄子。” “但其实,你和其他雌虫一样。” “想要臣服、归属,想要从痛苦中得到快乐。” 雌虫英俊的脸蛋变得苍白,冷峻的唇线微微颤动,一向沉稳、密不透风的绿眸,罕见地刮起了一股混乱的风。 “换句话说……” 我趁势追击,捕上最后一击。 “——你需要一个绝对的主人。” “而我,有做你主人的才能。你正是看到了这一点,这么多年,才对我痴缠不休的,不是吗?” “阿尔托利……你……” 西恩用嘶哑的声音低喃,目光十分复杂。 就当我以为他要服软时,他略有松动的唇线忽然一垂,再次变得硬直、冰冷: “哈哈你?当我的主人?”他讥讽道,似乎我刚讲了个绝妙的笑话。 我仿佛没有听到他的不屑,转而直接拉起他垂在身侧的手,将其放到我的左胸口。 “……可以哦。” 我双目灼灼地注视着他,用我这十几年淬炼出的平静、耐心和包容,将他的攻击全部收下。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 “…………” “…………”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终于,西恩的表情渐渐褪去锋锐。他率先撇过脑袋,断掉我们的视线对战。 他同时试图推开我,似乎想要离开这里,但他的力气小得出气,比起被冒犯的愤怒,更像是难为情下的掩饰。 “蠢货,你脑子进水了……” 讥讽变成咒骂,咒骂又转为低喃。 【跪下。】 我双眸一沉,冷若冰霜的声音附着精神力,从喉中发出。 话音落地的下一瞬,身材高大的雌虫双膝着地、轰然下跪。 他的身体能看出几丝僵硬别扭,动作却偏偏干脆利落地让虫咋舌,好像他一直在等这一句命令。 “……阿……尔……托利……” 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垂下的黑发间传来。 【安静。】 又一个词语从舌尖跳出。西恩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只能徒劳地张着嘴巴喘气,看上去无比狼狈。 圣言之力,我三项精神力天赋里最突出的一项。 b级及以下的雌虫毫无抵抗之力。但我没想到,对s级的西恩也这么给力。 毕竟我们实力差挺大。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我不觉得丢人。 我屈膝在他身前蹲下,伸出胳膊,将他下巴从另一侧掰向我这边。 ……如果目光能杀人,我现在恐怕已碎尸万段。 但事实上,它不能。 所以我格外愉悦地观赏着黑发雌虫,看他冷峻如霜的面孔扭曲,看屈辱和愤怒染红他的长眸,也爬上他的眼角和脖颈。 诶,等等,那是什么? 眼角余光捕捉到某个东西。我下意识地探出另一只手,触碰了上去。 很大,很硬,很……热。 “不……不会吧……这……就……” 我真的震惊。 8、精神图景 呃,依我上辈子的经验,几乎所有雌虫都喜欢雄虫用【圣言】命令他们,但西恩我一直觉得是个例外。 我试过几次,他一如既往的反应平平。 想着他的自尊心,我一般很少用。 但现在,才两个简简单单不含一点欲望的普通命令…… 这……明显不是啊。 一道冷冰冰的杀气划过我的面颊。 我将视线转回来,刚想继续调侃两句,嗓子里的惊叹却噎在那里出不来了。 卧槽! 西恩脸红了!! 大名鼎鼎的杀神、堪称top1面瘫脸、遇事绝不慌张永远冷静以待的萨提洛斯少将脸红了!!! 还是那种红晕爬满整个面庞,仿佛煮熟大虾一样的程度。 明明他还是那个姿势、还是那般高大强壮,但此时此刻,他却显得十分狼狈,处处都是可以再进一步的空隙。 察觉到我的注视,他直接将脑袋扭成了90度,强硬地和我的手指做对抗,好像恨不得马上开个地缝钻进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 ………… 太犯规了吧! 太可爱了吧! 看到这一幕,重生以来的愤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我忽然了悟,之前每次见到他的不爽从何而来。 过去十年,不管嘴上如何讲,又如何闹莫名脾气给我臭脸,实际上,西恩永远站在我这边、给予我支持与保护、以我意志为第一。 (更别说那种时候他脸皮格外薄,几句下流话就能换来好大反应……可太满足我作为雄虫的虚荣心了。) 细想起来,比起科尔,在我内心深处,我最信任的虫其实是他。 也因此,我无法接受通讯视频里冷嘲热讽、餐厅里评估衡量的目光、训练所里他顾我意愿的强迫,以及种种试探。 身体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 不知不觉中,我已将他整个搂在怀中。 我低下头,咬住那袒露在我眼前的麦色脖颈,如愿以偿地品味到了那个气味。 那个属于我的萨提洛斯少将的味道。 大量的信息素挤进我的鼻腔,口腔里的津液变得粘稠,心跳不断加快,血液急速流动,全身的皮肤,都无法抑制地开始燃烧。 熟悉的律动,在让我快速兴奋的同时,也带给我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和充实感。等到我回过神来时,我已经扯开了西恩的外套和衬衫。 “呃……啊……” 一向高高在上、睥睨众人的雌虫瘫软在地。黑发凌乱、双眼迷茫,嘴唇微张。 “不要吗?那我停手?” 体内的恶劣因子开始作祟。 我狠狠掐了一下,又将唇覆上去,故意制作出让虫脸红心跳的响声。 “又不是强x,反应怎么这么大?” 我重复着某虫刚刚的话语,满意地看到一缕悔意和羞愧悄悄爬上西恩的眼底。 啊啊啊,虽然我对自己这方面能力很有自信,但是看这反应,西恩果然是清醒的。 或者说,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无能为力”。 他很享受,且想要更多。 那个“不”,不过是仅存的一点点自尊和惯性,提醒他此时发生的一切,都不应该。 可什么是应该的? 他是我的未婚夫,他众目睽睽之下强吻我,他要求我给他“面子”—— 那我便满足他。 给他回答。 让他知道,这不是我和科尔吵架中的心血来潮,也非某殿下的什么阴谋诡计。 他需要的,我有能力、且愿意给他。 ——这是我的“诚意”。 我俯在他耳边,下了命令。 【吻我。】 狂风暴雨般的吻,让我始料未及。 仿佛野兽,凶狠残暴,满是掠夺。 不知何时,西恩的那双大手已紧紧锢住我的头。他的脸贴过来,一刻不停歇地撕咬我的嘴唇、侵犯我的口腔。 心脏在胸腔里鼓动,交错的呼吸合成伴奏,喘息分离的片刻,我得以窥探那双近在咫尺的绿眼睛。和他动作的蛮横粗鲁相比,雌虫的眼神在高涨的情yu间,还充斥着一种莫名的痛苦。 饱含着思念、又满是瑟骨的寂寥与憎恨;充斥着希望,又恐惧着不安。 下一刻,他再次拉近我,狠狠的吻下去。绿色消失了,但痛苦依然存在,仿佛从相贴的皮肤浸透而出,刺痛了我的眼睛。 为什么会有这种眼神? 还是那仅是我的错觉? 我手上用力,西恩低哼一声,不得已中断了他野兽吞食般的吻。他喘着粗气抬头,绿眸蒙着一层薄雾,神思恍惚地盯着我。 【乖孩子。】 我安抚性地摩挲着他的腰腹,光滑紧致的皮肤下,是强壮有力的肌肉。 它们带给我一种无法形容的温暖和柔软。 西恩的脸埋在我的臂弯里,因为这句夸奖发出满足的叹息。 如果说刚刚雌虫还保有一点理智,那么现在他已然沦为本能的奴隶。 虫族两性,如果说雄虫是天生的掌控者、主导者、虐待狂,那么雌虫便是对应的依附者、臣服者、被虐狂。 越是强大的雌虫,却渴望臣服。他们一直在寻找能让自己心甘情愿跪下的主宰,为此不惜献上一切。 《光辉之书》里,有那么一章,专门论述了这点差别。 年少时我被那些复杂的章节、字句绕得头晕,唯独这章,记得很清楚。 这也是虫族社会结构如此畸形,却维持了近万年的重要原因。 当然了,再稳固匹配的两性关系,也会有变化的一天。 很不幸的,我正站在这一巨大历史变革的十字路口。 【打开。】 【展示。】 我连下两个命令。简单的词语,含义却不容置疑。 这是雄虫和雌虫间的特定词组。 西恩瘫软着。他咬住下唇,依命令而行,脸和胸膛因压制着声音而泛红扭动。 我张开手指,握了上去。 西恩的呼吸变得急促。他发出一种窒息般的声音,将额头抵上我的额头。我们的身体紧贴在一起,他扭动起来,在我身上摩擦。 “该死,西恩。”我低吟着,在他又一个灼热的吻中吞下这句话。 没过多久,我也变得气喘吁吁。我看到一滴汗滚过他的颈动脉,突然很想知道那是什么味道,便舔了上去。 西恩身体绷紧,发出一声高昂、颤抖的低吟,几乎同一时刻,我手上一热。 抓住机会,我分出一股精神丝线,猛地扎入了他的精神图景。 “呃————!!!” 西恩发出一声高亢的呻吟,强壮的身体猛地跳起,眼看着就要掀翻我时,他又突然瘫软了下去。 他眼瞳扩大,喉结滚动,发出喝喝气音,肌肉绷成小山,却偏生一个指头都动不了。 不打招呼就入侵他虫精神图景这事,我也好久没做了。 幸运地是,战争年代,这快被练成我的本能了。 在西恩的精神海卷起一阵凶残海浪,试图击退入侵者时,我已经调虎离山,用另一股精神丝线,穿过那些陷阱和障碍,从他的薄弱处直越海面,扑向坚实的核心。 雌虫不擅精神力。 但高等军雌,为了作战,都将自己的精神海淬炼得无比凶残,用以防止虽稀少但确实有、来自雄虫的精神力攻击。 如果不是我对他的精神图景太熟悉,熟悉到仿佛进自家大门,就以西恩刚才那一下的反击,我躺在床上十天半月都算幸运的。 重生真是给了我作弊的金手指。 即使如此,我也不敢托大。 雌虫情欲激昂时,防守最为薄弱。 为了降低难度,我只能选择眼下的场景作为切入时机。 还好成功了。 我站在沙滩上,环顾着触目所及的一切——即西恩的精神图景。 这是一个小岛,不是很大。汹涌澎湃的海洋围绕四周,占了图景内约4/5的空间。 铺展开的精神力反馈出如此事实。 符合我的记忆。 虫族从幼年开始,和身体成长同步的另一件事,便是大脑精神核的发育。 精神核是精神力的来源。幼虫们需要做的,便是用逐渐壮大的精神力,一步步构建完善自己的精神图景。 精神图景是虫族对具象化意识世界的称呼,它是一个确然存在的意识空间。 每只幼虫自诞生起,便会被教导视觉化自己的意识世界。这个过程即被称为精神图景的构建。 精神图景最外围通常都会被构建为波涛汹涌的大海,负责警戒防卫,抵御入侵者。 被海环绕的,则是核心区域的精神拟像。 这里象征着每只虫的自我,最为私密和脆弱。大部分时间是坚固稳定的。 西恩选择的拟像便是一座枝叶繁盛、郁郁葱葱的小岛。 我早就知道,所以没有意外。但让我惊讶的,是这里的状况。 小岛植被丰盛,溪水潺潺,不时还有鸟兽窜过。但在一片蓬勃向上的生命力里,我感知到了破败、阴冷和混乱。 它们化作淡淡的白雾,从最中心的位置向外弥漫,所到之处,枝叶低垂,溪水干涸,鸟兽哀鸣濒死。 怎么会?! 我心下大惊。 精神拟像和虫族的精神核密切相关。 精神拟像有异样,那必然是精神核出了问题。 这个时间点,西恩应该还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超级精英,他的精神图景,应该是健康无损的。 绝不有任何代表“慢性疾病”和隐患的不和谐因素! 就算在以往战役里积累了一些垃圾,那顶多就是小岛上多几只害虫、精神海闹腾的太过了一些,而不是眼前这股不祥的白雾。 白雾,可以说是军雌们最畏惧的东西。 简单来说,白雾完全吞噬精神拟像时,军雌们的精神力狂化值到达顶峰。雌虫会彻底进入狂化态、变身毫无理智的凶残野兽。 野兽们不会思考,只是本能渴望鲜血和杀戮,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会不断攻击身边的生命体,将所到之处,化为无间地狱。 圣廷教义里,狂化的雌虫是魔鬼,是被造物主舍弃的罪恶。只有圣职者,因怜悯慈悲,有能力救,且可以救。 说得再简单点,雌虫们没有雄虫,便无法生存。 在□□和繁衍外,雌虫还需要雄虫帮他们定期清理精神图景里的垃圾,治疗那里产生的伤痕。 特别是军雌。 他们积累的负面情绪能量更大更多,很多虫狂化时,还很年轻,却再也没有未来。 如此功能性作用,便是雌虫追捧雄虫的原因。 只是虫族传统是雌虫献出一切,来求雄虫的选择和帮助。而逆反的革命者,用暴力和鲜血来达成同样目的。 一些不想回忆的记忆飘过,我摇头,拒绝深入。 不管西恩是因为什么原因,引发了狂化的苗头,以我和他现在的关系,我都无从得知。 我只要做好我的本职就可。 念及不久前嘴唇品尝到的美味,我开始催发精神力,为这只雌虫做免费清理及治疗。 我的诊费……可是很贵的。 就当是小小回礼吧。 ………… ………… 我搀扶着西恩在花园亭子中坐下。 他还陷入昏睡中,我辛苦摆弄了许久,才让让他的胳膊腿听话地各归各位,身体在柱子上找到合适的受力点。 只要经过的侍从不当面细看,就会以为萨提洛斯少将在这纳凉休憩。 在这之前,在那逼仄的通道内,我用沾了喷原水的手帕给他清理了腿上的狼藉,又尽可能地将他的衣饰恢复原状(掉的那两颗衬衫扣子实在是找不到了)。 足够绅士了吧。 随后我叫来哈勒,嘱咐他一小时内都不要让虫打扰西恩,便脚步轻快地回了寝殿。 西恩是高等军雌,再加上他那完全不算小病小痛,给他做这通治疗,将我累了个半死。 我回去倒头就睡,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然后被噩梦惊醒。 心情瞬间差到极点。 还好今天是圣廷休息日,我拉起被子,试图再次用睡眠消解低沉情绪。 结果嘛……的确是消解了。 因为我做了好几个春梦。 主角无一例外,都是西恩。 我黑着脸在清理室自己洗内裤。让侍从来?我还丢不起这个脸。 成年雄虫因为饥渴到梦x,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更何况当事虫是还是从不缺雌虫的阿尔托利。 仔细想想,今早的狼狈其实有迹可循—— 我重生回来这么久,竟一次都没有做过。 精神上我早就习惯了,可这具健康年轻的身体不行。 一夜七次郎是夸张了,删一半就很正常。 当年科尔和我进展那么快,现在想想,和这有很大关系。 也许应该听拉格他们的建议,办一场小聚会,小小放松一下? 被关键字触发的鲜活记忆扑面而来。一张张面容格外清晰。 然而很快,年轻版阿尔托利寻欢作乐的画面和另一些画面交叠。 不同的是,受虐哭喊的双方做了调换。 高高在上的雄虫殿下衣衫被扯到破烂,一只只哭得撕心裂肺,被雌虫们拖入阴暗角落…… 好一个虫间炼狱。 下一刻,胃部被一只手狠狠搅动。 我撑着清理台开始作呕。 我吐了出来。 聚会是绝不可能再办了。 旺盛的精力要如何解决? 唔,这是个问题。 9、战略伙伴 天刚蒙蒙亮。 我已在圣廷后苑小花园内跑完了第五圈。 五圈……如果算上我从寝殿过来的路途,满打满算不过3公里。 却已让我汗如雨下,撑着膝盖在角落大喘气。 “……太弱了吧……” 我翻看着终端上的运动数据,苦脸哀嚎。 不是,怎么说我也断断续续去了训练场十几次了,怎么体能能差成这样? 离我一拳打飞一只军雌的目标差得让虫绝望。 我用手抓起汗湿的刘海,将它们全部扒拉到脑袋上,一边用毛巾抹汗,一边就近找了休息长椅坐下。 偷偷摸摸地自己训练,消减下过剩的欲望可以,却无益于我提升武力值。 我得调整下计划,正儿八经地给自己找个老师。 老师…… 这个词一跳出脑海,西恩的身影就也跟了出来。 上一世,我的那点三脚猫功夫全来自于西恩。 精确的时间点是革命爆发后,他有一阵子天天抓着我狠狠操练,其狠辣程度让我一度怀疑,他是否对我有私仇。 ‘哪有让雄虫自己动手的道理?’ 那会科尔一边给我按摩肌肉,一边说:‘他脑子就不正常!阿尔托利,你别练了。’ ‘我发誓,谁要伤害你,得先从我尸体上踏过!’ 呵呵。尸体踏过是有了。不过是我的。 我相信他那时说这时话一定是真心的。 可真心,是最容易变化的东西。 他和莱依的背叛,为我的噩梦增添新的内容,同时,也让我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我已无法再信任任何虫。 而独身一人,背负秘密,就如背负大山。 不过短短月余,我已经有些喘不过气。 上辈子的阿尔托利,年轻气盛,不知恐惧为何物,以为宇宙主宰会一直垂怜自己。 他是一无所知地被时代洪流裹挟着向前走。 我呢…… 明知一步错便落无尽深渊,又该如何拯救自己、拯救他人,拯救这个帝国? 我盯着自己的手心,思绪已经飘远。 ——“是谁在那边?!” 一道低沉冷厉的声音将我扯回现实。 等我回过来神来,西恩已经穿过灌木丛,从不远处一脸警惕冷地打量着我。 我们目光在半空相遇。 他脸上的神情变得没那么冷厉了,但依然算不上友好。 “阿尔托利?你在这里干什么?!” 呃,干什么?这还要问? 我翻了个白眼,运动鞋运动衣加上满身汗,a级军雌就这眼力劲? 再加上西恩一大早就神清气爽帅气端庄的气度,对比那次治疗带给我的后遗症(半夜洗床单xn),我更烦了。 没有得到回答的雌虫从我面前走过,当我以为他要离开时,他却倏地一个转向,一屁股坐到了长椅的另一端。 “……?” 好几分钟过去了,西恩一声不吭地气势汹汹。 这是要干什么?算账吗?! 唔,也不是不能理解。 以我们如今的关系,前几天那次,是我越界了。 哪怕我后来为自己找理由(为了救虫)开脱,也难以骗过自己。 明明已经重生了,那方面还是没太多长进,还是那般容易见色起意。 有那么多稳妥的其他方法进他精神图景,我却偏偏被欲望支配,光天化日之下脱了萨提洛斯少将的裤子。 不过话说回来,这家伙二十九岁时身材就这么好了? 穿衣服时还罢了,脱了没想到胸会那么大,后悔上次没多摸两把…… 停停停! 你个欲求不满的色鬼! 我暗骂自己。 又十分钟过去了。西恩还没开口,我却已经坐不住了。 “咳咳……我……” 我正打算胡扯两句应付应付赶紧走虫,某雌虫却突然开口了。 “阿尔托利,你最近变了很多。” “啊?” 我想我的声音一定很滑稽,因为西恩抬头直直朝我看来,眼神锐利,态度凛然,将满脑子黄色废料的我对比得格外猥琐。 “过去三周,你没有举行过一次派对,也没有和哪个侍卫鬼混。还有那个圣廷骑士,也没在你身边见到他。” “就连圣座也觉得你很古怪,说从没见过你如此安分守己。”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怎么,我就不能自己待几天吗?还是说,非得我左拥右抱、夜夜笙歌,萨提洛斯少将才觉得舒服?” 好家伙,身材好也抵不过他这张臭嘴。 刚刚觉得他有点可爱,现在怎么看怎么欠扁。 “我不是那个意思。”雌虫否认。 “你就是那个意思!”我冷哼,斜眼眯他,“我说了要履行和你的婚约,便会说到做到,不碰其他雌虫。” “虽然你从没表现出来,但我知道,你可不是那种心胸宽大的雌君,能允许自己雄主处处留情。” 我知道自己这番发言听着很像某种爱的承诺。但实际上它不是。 它只是一种双方契约关系下的应尽义务。 既然罗森克洛伊和萨提洛斯已经结成了同盟,那我便该遵守契约,尽到自己的应尽义务。 如此一来,西恩才会保护我的利益。 我们才能真正互相信任,这次结盟,才能达到它该有的作用。 “…………” “西恩,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向你讨回报。” 我受不了那落在身上的目光,装作轻松随意的模样四处乱瞟,似乎突然对这里的野草生出了兴趣。 “婚约的事,你也不必现在回答我。” “对了,还有上次那事,也是我不对……” 我开始支支吾吾,点到即止,希望他能马上get我的意思,从而省去我的麻烦。 这两天晨跑时,我深刻反省了我的错误。 我干啥不好,干嘛非要和我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虫搞意气之争呢? 要改变圣廷和帝国的命运,挽回那些曾经从我指尖逝去的生命,我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 那些事,不是说我多活十五年,就可以搞定的。 我需要帮手。 没有比西恩·萨提洛斯更合适的。 我们的利益高度一致,履行婚约后,更是会被牢牢绑死。 背叛我,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更重要的是,我了解他的性格脾气,知晓他冷漠外表下的赤诚,也见过他最落魄的样子。 我深知,没有虫比他更坚韧、更难摧毁。 哪怕身处无边地狱,他的执着、他的渴望,也会将他带回人间。 从大局来看,如果嘴上吃点亏,服服软,就能得到这样一个有力帮手,那可真太划算了。 我们真的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认清局势的我,心态转变的毫无负担。 而一旦脑子中厘清了,阿尔托利的伶俐口齿,就会发挥它的作用。 “你放心,以后没有你的同意,我绝不会再那样对你。” 我的头低得很低,看上去很像阿尔托利太过羞耻、不好意思,实则是为了掩盖我脸上的无动于衷。 如此低声下气,给足面子,够有诚意了吧。 快踩着台阶下吧。 真难搞,明明喜欢我那样对他,却还放不下少将阁下的面子。 不过没关系,我很善解人意。 “——实际上,我正想和你谈这件事。” 西恩终于开口,态度却比我想得严肃的多。 “那件事,我希望……在我出征前,可以继续。” “啊?” 我不会听错了吧。 我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雌虫,从头到脚将他打量了好几遍,再三确认刚刚给出惊悚发言的,的确是如假包换的西恩·萨提洛斯。 “阿尔托利,你既然进入过我的精神图景,那些情况,想必你也知道了。” 西恩态度坦然平静的让我感到反常。 根据我对他脾气的了解,以及这段时期阿尔托利和他的关系,前几天的偶然发现,最好就当没看见。 因为时年天之骄子的萨提洛斯少将非常厌恶雄子。尤其讨厌以阿尔托利为代表的贵族子弟。 让自己看不上的雄子抓到精神域有问题的把柄,那可堪比战败耻辱。 也许我目光里的疑惑太明显。 西恩不自在地抓了抓他那一头精心打理的短发,继续说道: “其实那些小问题放着不管也没什么……但普兰巴图一族太难对付。” “我希望出征前,让这具身体的体能和精神力,都达到最佳状态。如此,我的把握会多一些。” “当然,不会让你免费帮忙。” “我可以教你体术,传授你一些我的独门绝学。” “你觉得怎么样?” 以上几句,西恩说的可谓一个兼循循善诱,温和的让我疑虑更深。 “祝祷仪式上,我会施行光复礼。你精神域的问题,当然也会一扫而空。” “我看不出额外治疗的必要。” 这是我真实所想,并非我不知好歹,故意要和他对着干。 “……阿尔托利。” 西恩微蹙剑眉,脸上虚假的温和消失了。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他一把揪住我的衣领,气息可怖地逼近。 “光复礼和你的……圣言……” “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他咬牙切齿,双眼危险地眯起,似乎要在我身上扎出几个洞来。 如此近的距离,我连他的每根眼睫毛都看得见。 不是我说,西恩这家伙长得也太帅了吧。眉骨饱满、鼻梁挺直,唇型也很完美,上辈子的我是被猪油蒙了心吗? 放着这道豪华大餐不选,拼死要吃一盘农家小菜?难怪老师气急败坏地天天骂我脑子有病,我也想骂。 我被雌虫颜值暴击、陷入恍神状态。西恩却误会了。 他啧了一声,再次使劲,而我感觉脖子都要被他勒断了。 “我……我会变成这样,本就是你害的。” 西恩眉头紧锁,整张脸涨得通红。大滴汗水从额角渗出,拉着我的手臂竟在微微颤抖——不,那是全身的痛苦抽搐,传递到了每块细小的肌肉与筋膜上。 与此同时,我闻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 俊朗干净的木质气息,带着一股淡淡的橙花香和柠檬的清新,细闻,还有一丝香根草和焚香的味道,却并不沉重,反而很清透。 是西恩的信息素。 不是,好端端的,怎么这么浓? 浓郁的程度,早超过了过近的距离可以解释的范围。很像是雌虫情动—— 一只滚烫的手搂上了我的腰。 下一秒,西恩挺着颤抖的胸膛,长腿分开,用手撑着长椅,直接骑到了我的身上。 汗水蒸腾的热度朝我扑面而来。加上信息素的攻击,短短几秒,我也变得头昏脑涨、浑身无力,只能看着黑发雌虫自顾自地寻找着解脱。 宇宙的主宰,我说过,阿尔托利意志薄弱,很容易受环境影响。 热流从下升起,我反扣上西恩的腰,胡乱揉着,竟在裤子上摸到了一处湿热。 水? 意识到那是什么的下一秒,我脑中轰地一声! 几乎同时,哪怕隔着一层布料,我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处地方,是怎么兴奋地向我逢迎。 “!” 我猛地推开西恩,向后退去。猝不及防,雌虫脊背撞到长椅,重心一歪,差点就要朝地上摔去。 我眼疾手快地挡了一下,阻止了这场悲剧。同时顺势又坐了回去,一只手不知往何处放,只能搭在椅背上,乍看很像抱着他。 …………尴尬。 西恩微低着头,汗水从眉弓流下。 许是刚才那一幕已让他颜面尽失,他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汗水让他的头发和衬衫都湿透了,紧贴在他雄壮厚实的胸肌上…… 看起来好饱满,感觉一只手都拢不住…… 停! 我用手捂住脸,痛苦地将脑袋扭向另一边。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思绪纷繁。 在脑中快速复放刚才场景几次后,远去的理智又回来了。 我很快理解了西恩那番话的涵义,且对雌虫仿佛被夺舍一般的行为,做了分析、下了定义。 一个词—— 身不由已。 于是,我吸了口气,决定主动做打破沉默的一方—— “你目前的状况,我明白了。” 我顿了顿,用精神力感知了雌虫的气息正在慢慢平稳、且确认他不会暴起砍人后,才继续说道。 “我会帮你,咳咳,解决,咳咳……这个。” “交换条件,你教我体术。” “好。” 西恩的回复很低,但的确出声了。我赶紧抬手将脖子上的毛巾和旁边我脱下的挡风外套扔给了他。 悉悉索索声中,也不知西恩用了什么方法,信息素的味道渐渐淡了下去。 等我得到示意可以回头时,身边的虫裹着我的运动外套,拉链拉到最高,又恢复成了那个高冷臭脸的萨提洛斯少将。 “阿尔托利殿下,感谢你的理解。” “另外,关于贝卓主教代行的提议,我建议你最好拒绝。” “还有,宠溺晚辈不是不可以,但也要选择对象。我相信殿下如此聪明,应该不会像那愚蠢的农夫,非要到被咬那天才能醒悟。” “至于科尔·舒尔希……如果下次再让我看到他,呵。” 西恩挑起嘴角,冷酷一笑,杀意四溢,宛如刀锋。 “我会捏断他的脖子,将他那颗脑袋扔进塞拉芬深沟里喂狗。” “我说到做到。” 10、将为过去式 无疑,我的选择很正确。 证据就是西恩离开小花园前说的那几句话。 代行的陷阱、怀有恶意的莱伊,以及图谋更多的科尔,他了然地看在眼底,且毫无铺垫的当面指出。 丝毫不讲究方式方法,却正是我现在最需要的。 这不是说其他虫就看不到这些不安因素,比如老师,比如贝卓,但会如此不顾及阿尔托利心情和自尊的,如此简单直接地挑明的,从来就只有西恩,事实上也只有西恩。 老师很爱我。但他一向信奉实践出真知。 他会在我摔伤后帮我包扎,却从不会在我突发奇想爬树掏鸟窝时说“不”。 贝卓一直想和我成为朋友、或者试图当我的“哥哥”?我不清楚。 他总是在担忧、又过分谨慎,他对自己的观点没什么自信,更怕说出来惹我生气。 剩下的……好吧。我在圣廷就这么点虫缘。 其他都是些派不上用场的狐朋狗友(说不定很多还巴着我遭点罪倒些霉),重生回来这几十天,都被我彻底冷落了。 再说一次,我需要盟友。 西恩是最佳虫选。 考虑到我曾经的恶劣行径,我很庆幸,这个时间点的雌虫愿意对我说那么一番话。 不过话说回来,也许西恩一直都是这样。 我们持续多年的“糟糕关系”,也许只是因为阿尔托利先入为主的将对方放在对立面。 下午,是祝祷仪式第二次彩排。 彩排总共就四次,前两次是重点。最后两次只是过个流程,踩踩点位,因此大部分的内容放到第二次。 我定了五个闹钟,成功在预定时间爬下了床。 结果,在我去彩排地点的半道,一个娇小的虫影远远朝我跑来。 “小叔叔!” 他的笑容天真灿烂,停到我面前时还在大口喘气,白皙面颊上满是红晕,看上去可爱极了。 “终于找到你了。” 莱伊亲昵地凑到我身边,侍从们识趣地跟在稍后几步的位置,“小叔叔你不回我简讯,我只能在这碰运气等你。” “什么简讯?没看到。” 我冷冷淡淡,是阿尔托利一贯的口气表情,莱伊却像被打击到一样,那双大眼睛瞬间就微红了。 “……你生病时,我被禁足,没法过来看你。因此那件事,一直没机会给你道谢。” 莱伊低下眼帘,声音又低又弱。 “小叔叔,你难道还在为此生我的气?” 听听。多么美妙的语言艺术。 明明是他连累阿尔托利在先,又试图让对方背锅在后。 结果三言两语之间,如果再不回答“没关系”“我没生气”,阿尔托利便成了心胸狭窄、跟自己侄子计较的小气虫。 “是啊。” 我快步向前,才不按他的剧本来,大方承认我的不爽。 “我可不想当罗里吧嗦、喜欢管束晚辈的老头。我劝过你,你不听。那就结束,有问题?” “…………我错了我错了。” 莱伊反应很快,小跑追在我身后。 “小叔叔,别不理我嘛。我不是故意要给你惹麻烦,只是这地方太闷了,就想着出去透透气……” “你不是也这样觉得嘛。所以我才想给……诶小叔叔!等等我!” “找我什么事,快说。” 莱伊拉住我的袖子,我只能停步转身,目光在他脸上匆匆一扫,根本不想看他第二眼。 我不加掩饰的不耐,让莱伊脸上闪过一丝受伤。 他咬了咬唇,眼睛更红了。 “……”我蹙眉,作势欲走,结果又被拉住了。 “今晚,埃里克,还有安德烈、罗斯会去我那用晚餐。他们都很想你,还带了一些新奇的玩意说要给你看看。小叔叔,你会来的吧?” 莱伊抬头望着我,眼神里满是恳求。 埃里克就是霍恩贝格公爵。 阿尔托利小学到中学的同班同学。圈子里阿尔托利比较喜欢的一只雄虫。 安德烈·卡洛斯。 卡洛斯家的小儿子。是只风趣幽默的雌虫,交际圈很广。 罗斯·奥托少将。 阿尔托利和他睡过几次,勉强算是p友吧。 这几个都去了,剩下的那些虫,当然也会去。 这是莱伊以自己的名义,顶风作案,给阿尔托利办的散心晚宴。 如果我现在是二十一岁,我肯定心动了。 但…… 我刚想拒绝,又突然想起西恩说我古怪。 古怪的论据,就是我近期的零社交。 事出反常必有妖。 显然,我的不对劲圣廷上下都察觉了。前阵子用养病还可解释,现在和以后呢? 我总不能断崖式一次性和阿尔托利的所有朋友全绝交吧? 更何况,这些一起吃吃喝喝的搭子里,也有那么几个,除了有点时下贵族子弟都有的坏毛病,其实虫品和能力都还行,比如奥托。 这只雌虫上一辈子可是一路升到了上将衔,且和叛乱分子战斗到了最后一刻,最后在护我逃亡时被叛军俘虏。 听说叛军用尽各种拷问手段,也没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最重要的是,他也参与这次普兰巴图的出征。 要阻止即将降临在西恩身上的悲剧,除了后方的指挥决策,前线最好也有有能信得过的虫。 分秒之间,我已下了决断。 “我会去的。” 我对莱伊说道。 莱伊心满意足地离开,那个样子,让我几乎可以肯定。 晚宴,必然还有他的“布置”。 ——但我不会怕他。 无视、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既然他和科尔终有一天会背叛我,那就让我,在那之前,将他们作为工具,使用殆尽。 ………… 半路这么一打岔,等我赶到彩排地点时,果然又迟到了。 现场满满都是虫,有几个红衣主教,但更多是助祭这样的中下级职员。和上一次不一样的是,他们都在等我。 “阿尔托利,你没事吧?” 贝卓从虫群中走出来,一脸关切地迎向我,“拉格说你很早就离开了,但……” “那种谎话也就你会信。” 理查德冷哼着插话。他冷冷地看向我,语带嘲讽:“多半是刚从哪只雌虫身上爬起来的吧?厌弃了那个圣廷骑士,又找到什么新情虫了?” 理查德,和阿尔托利同样身穿红衣,是主教里有名的“毒舌”虫。 和贝卓老好虫相比,他实力略逊一筹,却更野心勃勃、更有掌控欲,对下一任教宗之位虎视眈眈。 既然想当教宗,很自然的,他对阿尔托利就不可能友善。 我白他一眼,不做回应。只是朝贝卓点了点头,直接擦着理查德的肩走过,来到其他主教面前,微微躬身。 “抱歉,路上有事耽误,让大家久等了。” “现在可以开始了。” 众虫不吭声。 我再看过去时,不光助祭们惶惶不安,就连其他几只主教,也你看我我看你地打着哑谜。 这是怎么了? 贝卓低咳两声,将手放到我的肩膀上,低声说: “殿下,您太客气了。大家……不太习惯。” ? 是指刚才的躬身? 理论上,我和他们平级。但实际上,我在主教之位外,还有圣子身份加持。根据圣廷教义,我只用对教宗一人行礼。 再仔细想想,好像这个时候,阿尔托利的字典里也没有抱歉一词。 ……但这也太夸张了吧。 我过去是有多么嚣张跋扈,让一个很符合此情境的反应,变成了堪比鬼故事的诡异行为。 我按照地板上贴好的标识,站到了仪式上我该有的位置,即五角星的正中间。 其他五位主教环绕在我周围,随着敲钟声响起,他们张开双手,用古语吟诵出征祷词。 精神力凝成的金色淡光悄然而至,将阵法内的主教笼罩在内。 上古之语,仅是念诵就有术法之效。当它们被组成特定词语、用特定韵律吟诵而出时,调动的能量便可增长至数百、数千倍。 这段祝祷仪式难度不大,效果取决施术者本身实力。五位红衣主教,则是仅次于教宗参与的高级别。 我沉默着,感受着空气中元素分子的游走。在某一个一闪而过的空隙中,我启唇发音。 精神力随之泄出。 围绕在身的精神力光辉突然暴涨,从淡淡的金,变成刺眼的白,从薄薄的轻纱,变成浓厚的白雾,且在同一时间,以我为中心,向四周、向整个殿堂迅速扩展而至。 “!” “!!” “!!!” 主教们愕然,吟诵声中断,但光辉并未消失,反而由游动的白雾再次转成了清透的光,又凝成一层薄若蝉翼的实体,犹如一个巨大半扣玻璃瓶,将在场的所有虫都笼罩在内。 我闭上唇。仰头打量头顶若隐若现的透明壳,很满意地观察到,它的形态比我上次使用时更稳定、更完美。 同我相似动作的还有贝卓。他离开自己的位置,快步走到阵法的边缘(很靠近出入口了),沿着它一路观察,又回到我的身边。 “太漂亮了!” 贝卓出声赞叹,双眼闪闪发光,“除了圣座,我还从来没见过有虫可以做得这么完美。阿尔托利,你太棒了!” 祝祷仪式本质上就是个大型施法现场。 因为是“范围技”,又因为被祝福者都是高等军雌,所以才需要很多圣职者,如此才能保证释出的精神力总量和质量。 换言之,只要有一只雄虫足够强大,可以负荷所有的消耗,其他虫也就不必要了。 以我对在场雄虫实力的了解,目前能做到我这种程度的,应该也就贝卓和理查德。 不是说其他主教做不到,而是毫无错误的吟诵、完美掌握的释放节奏,以及最终稳定维持 、显现的成品,需要无数次练习和足够稳健的精神域状况和心态。 我能一次性做出来,就说明了我有站在祝祷主位的资格和实力。 这是一次“展示”,也是我对圣廷内外,对我主持仪式持有怀疑态度群体的“回复”。 名不副实的“圣子”,将正式成为过去式。 11、喜悦 “透明壳”维持了约十分钟才慢慢消散。 这十分钟,助祭们窃窃私语,主教们神情变换。 十分钟后,主教们挨个同我搭话,赞叹我的技巧,恭迎我的实力,唯剩脸色难看的理查德和他的拥护者们,站在角落咬耳朵。 “原来那些传言不假,殿下果真窝在寝殿集训。幸运的是,看来成果还不错。” 理查德当然不会如此简单就作罢。他和他的下属嘀咕完,就又朝我走了过来。 “就是不知殿下的光复礼掌握得如何?那才是仪式的重头戏。殿下不妨也展示一下,让我们 这些爱操心的长辈也松口气、放放心。” 呵,这是打定主意,觉得我外强中干在唬虫了。 也是,阿尔托利曾经的吊车尾可是有目共睹。短短时间内,突然实力大涨,怎么想都有古怪。 “五天后,你会看到的。” 我对理查德微微一笑,不理他的挑衅。 光复礼是一对一的修复术,本就难以展示。 理查德当然不是脑筋不好记错了,而是意在提醒现场其他虫,不论我的祝祷式有多完美,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理论上阿尔托利绝对完成不了的光复礼。 同时,这也是对阿尔托利的一种心理施压。 告诉他,别太得意。光复礼可不是中低难度的祝祷式,没法短时间恶补。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如果换成当年的阿尔托利,他这一招,绝对奏效。 本身,光复礼是区分中级和高级圣职者的重要术法。 阿尔托利当年状态好的时候,都完成的勉勉强强。状态不好,那基本就没戏了。而死要面子的阿尔托利,让他认输或者寻求他虫帮助,怎么可能? 结果可以预料—— 不是憋着一口气非要逞能,弄砸整个仪式当众出丑;就是焦躁难安,在最后一分钟内临阵脱逃,留给其他主教擦屁股。 无论哪一种,都是阿尔托利抹不去、会伴他一生的黑历史。 只可惜,理查德这次要失望了。 临走前,我避过他虫耳目,将贝卓拉到没虫的阳台上。 “阿尔托利,光复礼,真的没问题吗?” 贝卓表达着自己的担忧,“你不要逞强。实在不行,我再去同圣座谈谈。你这么年轻,这要求本身就很不合理……” “你不相信我?” 我反问,成功看到贝卓开始目光游走、支支吾吾。显然他对阿尔托利毫无信心,哪怕刚刚他还夸赞了我的祝祷式。 “先不提那个……老师,最近几天,有没有同你说什么?” “说什么?”贝卓眨眼,迷茫。 “德罗萨。”我报出关键词,成功看到贝卓面色一变,瞬间,眼中原本可爱的迷茫被警觉取代。 “阿尔托利,你……” “老师告诉我的。”我撒了个小慌,“祝祷仪式后,你真的要去德罗萨?日程……没有什么更改吗?” 我旁敲侧击。 自从前几日和老师当面一谈后,我都没能再见到老师。 当时我说了很多关于德罗萨之行的细节,彻底坐实了我“觉醒了第四天赋”这一事实。但后续如何处理,老师只让我回去休息,一句多余的也没说。 我着急的一度都想替他取消预定的航班,对分教区的负责虫说我们不去了。 但当然不行。我只能当面问他。 “……”贝卓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会,“圣座告诉你的?呃……也是。” 他嘀咕着,像是说服了自己,几秒后沉重的神色不见了,又变回了那只看着有点呆傻的老好虫。 “目前没有听说有什么变动。你……也想去?” 我是不想看到你送命! 这话可不能说。 我只能摇头:“没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了。” * 傍晚。 我站在镜前,看着镜中的青年。 西装是深灰色的,完美地显现出雄虫身体的线条。搭配绿色领带和白衬衫,柔和了西装本身的严肃感,衬托出了青年的紫色双瞳。 优雅、自信、从容、有风度。 没有穿圣廷教袍时的疏离和高洁,但多了力量、掌控和自持。 “双排扣很挑虫,但您非常适合。”拉格替我调整着领带的位置,“今晚,您会让所有虫都看直眼的。” “说得好像他们有不直眼的时候一样。”哈勒抱怨,惹得其他侍从笑出声来。 短短几十天的纵容,侍从们就放下了心防,敢在阿尔托利面前开玩笑了。 不过倒也不赖。 收拾妥当,我坐上悬浮车,前往莱伊的住处,准备赴宴。 终端微颤,提醒我有新的简讯。 发信虫署名【臭脸】。 点开内容,是一个时间和地点,以及后面短短两句附言。 【敢说出去,你死定了。】 【敢放我鸽子,你死透了。】 楞了两秒,我才反应过来,这是西恩发来的。 时间是明天上午,地点在近战训练场。 ……是他教我体术的交易。 不过,臭脸?还有这小学生水平的威胁? 一时间,我都不知道该吐槽阿尔托利的起名水平,还是西恩的选词用句。 早上的威胁历历在耳。 我想了一下,回了条讯息。 【有空吗?陪我去个地方。】 【没空。】秒回。 【那就没办法了。我答应了莱伊,要去他那吃晚餐。】 【还有,虽然宾客名单上没有,但我觉得科尔也会去。】 【……还有谁会去?】 【奥托。】 【哪个奥托?】 【r打头的。】怕他想不起,我快速翻到通讯录,找了罗斯·奥托的一张照片,发了过去。 【艹!】秒回。 我微笑。退出简讯页面。 三秒后,视频通讯请求响起。我刻意等了一分钟,才慢悠悠接起。 【阿尔托利!你脑子被驴踢了吗?!吃晚餐?你**是想开yin趴吧!】 【西恩,注意措辞。】我对他微笑。 【我很乐意带未婚夫一起赴宴,只是可惜……】 【……】 西恩不说话了,只瞪着一双怒意满满的绿眸,用眼刀扎我。 显然已经反应过来自己上了当。 【十分钟后,你来接我!】 撇下这么一句,他迅速挂断通讯。 “哈哈哈哈哈哈。” 心情实在畅快,我在后座忍不住笑出声来。 二十九岁的西恩…… 真的 很可爱。 由这条讯息,我才想起,还没解释早上西恩那样“被夺舍”的原因。 ——我……我会变成这样,本就是你害的。 他说的没错,都是我害得。 修仙小说里,每个修行者都有天生的灵根属性,且一般而言,灵根越纯越牛逼。 雄虫也一样。 他们觉醒哪项精神领域,便会点亮那一领域对应的元素亲和力。 我觉醒了圣言、圣愈、圣祭三项天赋,便是“风+水+火”的组合。 我说过,我是圣廷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除去数量比普通雄子多,另一重要原因,是因为这三个匹配出现的概率很低。 为什么概率低,因为这三元素,本质上就是此多彼少、你强我弱的互斥关系。 同样修行内容,同种努力程度,我的进展会比只点亮1项或者兼容2项的更慢、更艰难。 换句话说,阿尔托利在精神力应用上,杂而不精是很正常的发展。 而专注精进,极其困难、违逆天性。 这源于元素本身特性,不可违逆,很难改善。 但很难……就是可以。 雌虫,身强力壮、体能强悍。 虽然也有精神核,也能产生精神力,但他们天生对精神能量钝感,很难感知、操纵。 四元素和他们之间,隔着一层巨大厚实、且难以逾越和突破的膜。 如果说雄虫的精神力,是编织机上的灵巧丝线,缕缕分明,灵活度和应用性都极好。 那么雌虫的精神力,便是深埋土中、永远不可能发芽抽枝的沉睡种粒。 重点来了。 他们自己不能用,却可以为雄虫所用。 雄虫只要找到有助于自己精神力天赋属性发展的雌虫,便可事半功倍。 普通雄子因为觉醒的天赋单一,找到符合要求的雌虫并不难。 甚至不找也没关系,因为本身力量稳定,且成长道路上早有前辈无数经验可供使用。 我不在此列。 幸运的是,我找到了西恩,这只可以补足我精神力巨大缺陷的“万能灵药”。 因为他的能量属性,恰恰好和我非常互补,契合度远远超过及格线的50%,达到了极其可怕的95%。 西恩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是日常待在我的身边,便对我的身体和心灵健康,都大有益处。 反过来亦然。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身为无比尊贵的皇室雄子,明明身在一雄多雌婚姻制下,兄长却会早早为我定下婚约。 真正的错过这一只,再无下一只。 再延伸一下,他那句意下何指,清楚明白。 雌虫,渴望来自雄虫的圣言。 被圣言主宰时,这些富有强大力量的凶残野兽,可以将自己完全交出、回归本性,在短暂宁静的休憩中,感受灵魂最深处,泛起的无上喜悦。 这能帮他们释放战斗带来的压力,清理积累在精神图景和□□中的疲惫。 就像一根时刻绷紧的橡皮筋,终于解开了束缚,可以缩回原本的长度,由此拥有更长的使用周期。 西恩十三岁时,和我缔结婚约。 按圣廷教义和帝国律法,虽然还未成婚,但他已经是我的所有物。 没有我的允许,他不能接受其他雄虫的圣言,也不得私自与其他雄虫签订治疗契约。哪怕是最基础的e级契约也不行。 而我和他的“互补”属性,成百倍地恶化了他的状况。 以他十八岁为成年期算起。 十一年。整整十一年。 那些无数次生死搏杀后积攒下的压力、□□、渴望,一日日像朵朵雪花于覆满山巅,静静潜伏,看上去无比平静,但只要我轻轻一吹,便会引发雪崩一样的大轰榻。 我望着被夕阳覆盖的圣廷园林,忽然有一丝酸胀泛上心头。 只是如此简单的接触,如此简单的圣言,二十九岁西恩要将他最引以为为傲的自我抛弃。 那当年的西恩呢,他是如何忍受我的冷漠、怠慢、仇视和憎恶? 我对他做过的事,远比我以为的更残忍、更冷酷。 可在一种突然窜起的恐慌、自责中,又有一种喜悦像花朵一样悄悄绽放,给我重生来空茫、不安的心种下一抹温暖的光。 他是我的。 他为我而生。 在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第二只雄子,有我对他如此之大的影响力。 不管他愿不愿意,喜欢与否,都无法否认的影响力。 怀着这种心情,当悬浮车在西恩临时住所停下,而等候在旁的黑发雌虫坐进来时,我对他展颜一笑。 “…………” 西恩狐疑地盯着我,紧蹙眉头。 “阿尔托利,你的脸怎么了?中风抽搐了?” 去死! 西恩·萨提洛斯! 去莱伊暂住居所的路上,悬浮车里十分安静。 雌虫难得没有穿军装,转而选了一套黑西装,里面是蓝衬衫和灰领带,短短黑发被发胶全抹上去,依旧一如既往的无懈可击、帅气逼人。 上车后,西恩毫不掩饰他刻意与我拉开距离且保持的意图,全程只给我侧脸,气息沉冷,压制场可怖。 “……” 你不招阿尔托利待见是有原因的! 内心吐槽完,我的气也消了。 中年虫,不跟血气方刚的年轻虫一般见识。 他没有闲聊的意愿,我也乐得轻松,打开终端,继续读昨晚读到一半的精神力应用研究报告。 很快,目的地到了。 我率先下车,西恩跟在我身后。迎宾的侍从刚对我行完礼,一抬头,就被吓到了。 “萨、萨提洛、斯斯……少将……” 这一开端,奠定了今晚晚宴的整个基调。 每个侍从都用看外星虫的眼神偷瞄西恩,而他们的主人显然也不是例外。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萨提洛斯少将。” 莱伊完美的表情管理出现了显而易见的裂痕,口气非常生硬,僵硬的肢体细节表示他很紧张。 s级雌虫的压制场,经控制后刻意释出,比暴雨来临前的低气压还要强几倍,会让s级以下的虫胸口憋胀、呼吸困难,严重者还会呕吐不止、甚至晕厥。 莱伊只有b-,脸色虽然苍白,但依然坚持迎客,我都有点佩服了。 “少将阁下公务繁忙,实在难请,因此没有送上请帖,却没想到,等来了这意外之喜。” 莱伊勉力撑着阴阳怪气。 西恩对所有雄子都一视同仁黑脸,此刻又不礼貌地释出压制场,就是主打一个圆滑社交的莱伊也忍不了。 “我不忙。只是讨厌听那些虫抱怨天气、食物和政治,喝了酒的夸夸其谈更难忍受。” 西恩姿态优雅地在侍从拉开的椅子上坐下。 下一秒,他抬眸,如刀般锋锐的目光在宴会厅及在座虫脸上一一扫过。 “今天,是应阿尔托利要求来作陪,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有趣的东西。” “毕竟雄主的喜好,也得找机会了解了解。” 我坐在他旁边,一副这番话已经过我首肯的淡然,无视其他虫频频投来的惊疑打量。 12、抓紧机会 帝国贵族圈的潜规则。 雄虫有雄虫的玩乐圈,一般不带自己家雌虫出席。 因为这种宴席不管什么名头,后半段必然是各种没下限的黄□□靡。 有些雄虫会带地位较低的雌奴参加,大多表示他已经厌烦对方的服侍。 这个时候,其他雄虫若有看得上的,便可赠予或者交换。 带雌君出席,只会在非常正式的社交场合。 那会每只雄虫都风度翩翩、深情温柔,和自己的雌君恩恩爱爱,随便拍拍都可以上帝国婚恋宣传册。 今天西恩同我一起出席。 我破坏规矩在先,他毫不客气的示威在后。 但因为我和他的背景地位,其他虫只能将被冒犯的不爽往肚里吞。 “哈哈哈哈,萨提洛斯少将有心了。” 仿佛完全没听懂西恩夹枪带棒的一番话,埃里克·霍恩贝格爽朗大笑,化解陷入冰点的餐桌氛围。 “我家那尊大神脾气太大,每次喝完酒回去,都要将门甩我脸上。三五天啊,我只能睡沙发。太惨!” “阿尔托利,婚前雌虫们的温柔,你可要珍惜。” 话落,他转头举起酒杯,扬声提议: “朋友们,为萨提洛斯少将莅临干杯,感谢他将殿下还给我们!” “干杯!” “干杯!” 众虫高声附和。 随后,霍恩贝格用什么话题都能谈两句的储备素材以及谁都可以搭上两句的强大虫缘,让这顿饭得以继续。 阿尔托利同他做朋友,也是因为这一点。 无论什么场合,只要有埃里克·霍恩贝格,氛围便和谐有趣。 尖酸刻薄的会收敛些许,拘谨约束的也能享受交谈,就连一些下三路的无聊老套笑话,也能焕发出最后一点高光,引发一阵低笑。 顾及着西恩,饭吃到一半,桌上都是些关于天气、食物、政治无关痛痒的闲聊(没错,就是西恩最讨厌的那类宴席),以及贵族圈最新的八卦流言。 “基恩家的小雄子,最近在追一个明星。是个低等雌虫,皮相还不错。” “乌瑟那老东西,债务堆顶,急得慌不择路。你们猜,找门路找到谁那了?布锡亚!” “说个好笑的,迪布莱几个雌奴争风吃醋大打出手,都进病危室了。” “我最近才知道,理曼帝国风头很旺的那只雄虫军医,居然还是大公之位的继承虫,还是雄长子!” 各类酒流水般地上,屋内热了起来。 有虫解了领巾,也有虫脱去马甲,醉态渐显,修养也渐渐丢掉,逐渐显出华美皮囊下的原型。 如何让自己融入这类宴会又保持清醒,是我从上辈子就熟练掌握的技能。 我喝的不多,但除了身边的西恩,应该没虫发觉。 他则坐得笔直,该吃吃该喝喝,不抬头不接话,好似一虫独处另一空间,压制场不知什么时候也消失了。 众虫似乎已忘了他的存在,话题开始向着一贯的走向拐去。 “瑞奇,好东西不要藏私,来来来,让我们都尝尝。” 我记不起名字的几只雄虫凑在一起嘀咕,末了有喝得脸蛋通红的,将一个银色小盒交予侍从。 侍从挨个分发。 是时下贵族雄子最爱的细长香烟 捏起嗅闻。 只一下,我丢到旁边。 “殿下,不是那些常见货,您一定要试。” 脸蛋通红的雄子凑过来,眼神暧昧地在西恩身上一转,“再强悍的雌虫也会化作一滩春水,任您施予——” 他贴到我的耳边,低声道:“sao到前后同时冒水,爽翻天! 雄虫的声音虽低,但足以让靠得近的其他几只听到。 他们即刻发出一阵下流的哄笑,露骨的目光频频缠上我身边的雌虫。 军雌不管军衔多高,在外如何骁勇征战,只要进入这种场合,便会遭遇雄虫们此类评估、打量。 雌虫们亮出利爪、压制场时,他们是真的怕,但被社会规则保护的他们,也对自己的优势地位明了于心。对他们来说,雌虫只有繁衍及玩乐两个用途。 这是上一辈子,西恩曾说过的原话。 我至今都能想起他那时的模样,侧脸极冷,绿眸灼灼,如冰冷的火,整只虫光彩夺目的同时,又充满慑人心魄的阴翳。 我偷偷瞥他,却见黑发雌虫脸色沉冷,看不出心中何想。 但没有发火的迹象。 我心下稍安。 “阿尔托利不像你们,他不用这种东西,也能让雌虫快乐。” 罗斯·奥托位置在我对面。今天晚上第一次主动朝我搭话。 他有一头银灰短发,面容英俊。比西恩略矮一些,身材更为健壮。 他穿一件低领v口衬衫,露出脖颈下锋直的锁骨。扣子只扣三颗,胸肌之间的凹谷若隐若现。 “他的‘圣言’堪比顶级chun药,让我做梦都想再体验一回。” 奥托仰头,喝下杯中酒液。红色酒液沿着他嘴角流下,滑过脖颈,没入前胸。 他放下酒杯,伸出舌头,舔去嘴角残液,对我扬唇一笑,成熟性感,慵懒肆意。 我不撒谎。 那一瞬间,这具年轻的躯体的确有些意动。 但也只是一瞬。 注意力再收回时,发现黑发雌虫在桌下拉住我的手,发着狠力,把我骨头捏得咯吱作响。 西恩冷笑:“可惜,奥托少将,你的梦想终其一生,也只能是梦想了。” “……是吗?”奥托含笑看向我。 我回他一个歉意的淡笑:“我和西恩,待他出征归来,便会举行婚礼。” “只立君不纳侍,白纸黑字,会写进婚后典则。” 仿佛按下什么按钮,身边嘈杂之音一瞬归零。 众虫目光齐齐转来。 奥托一怔,像被什么禁锢原地,不得动弹。 半晌,他抬手,嘴角一弯,喉间挤出一声笑,向我举起一杯酒: “那……提前祝殿下,婚后生活……幸福美满。” 手上疼痛骤减。 西恩拿起我的酒杯,倒了满满一杯,仰头一饮而尽,横臂一抹:“谢了。” “小叔叔,这是真的吗?!” 莱伊惊呼,不敢置信。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西恩:“您之前不是才说要取消婚——” 他猛地捂住自己的嘴,似乎刚刚察觉自己失言。 点到即止,但已足够。 在场的虫,都是贵族,都很年轻,一样的游手好闲。吃喝玩乐之余,最大乐趣便是对各方丑闻评头论足,用作娱乐。 阿尔托利给萨提洛斯戴绿帽的事,虫尽皆知,也时常被拿来打趣。 这忍了大半晚上,到此时,各个眼冒精光,等着看戏。 “你记错了,莱伊,我怎么可能说过那种话。” 我用被捏得通红的那只手,在桌下摸索西恩的手,牵起,在他手背上一吻,再用脸贴上去轻轻地蹭。 “萨提洛斯少将,可是我的万里挑一、命中注定。”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绝不会放手。” 氛围近乎凝固,视线里的迷惑、愕然、质疑、嘲讽、揶揄轮番演绎,到最后也没出现该有的赞叹与认可。 “殿下……在说什么?” “失心疯?” “现在流行这种新玩法?” “啧,演得还挺真。” 私语落入我的耳朵,又仿佛风一样消散。 他们如何猜测、如何认为,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正注视着我的雌虫。 我抬起眼睑,见西恩正专注地看着我,眉头拧打,眼神带着痛感,还有一种莫名沉淀下来的情绪,格外的沉重,却又有几分恍惚。 像是恍然回神,西恩抽手。 ……于是我明了,他不信。 倒不奇怪。 阿尔托利最为喜新厌旧,且坦荡的从不遮掩。 但就算是他,也有厌倦变化的时候。只是当年的这段日子,各种内外因素作用下,赶到了科尔头上。 甜点还没上时,我察觉到西恩的异样。 他已好一会没有动作,垂着头,像是在沉思。我按上他的肩,他懒懒掀眼,目光迷离,脖颈耳朵一片红。 ? 醉了? 诧异之时,在我另一侧的安德烈·卡洛斯几步窜过,一把将眼看着要向餐桌睡去的西恩拽起。 “殿下,少将阁下酒量一向不好。今晚又是几种酒混着喝,待会肯定会很难受,您还是先带少将回去吧。” 我不由多看他几眼。 安德烈长相就雌虫来说太过阴柔。 一双明亮有神的双眼,则为他增色不少,让虫一眼分辨他的性别。 说实话,在此之前,我根本想不起他的样子,只记得“风趣幽默,朋友很多”。 现在听他话里话外意思,竟与西恩还有私交? 我从他手中接过摇来晃去的西恩。 他垂着脑袋,将头埋在我肩上沉沉喘息。 骨架大,身量高,再加一身硬邦肌肉,一只手根本圈不住,勉强走了两步,西恩忽然大力推我,动作之间,带倒桌上酒杯,深色酒液瞬间浸上我的衬衫和西裤。 “殿下!” “小叔叔!” 侍从匆匆赶来,替我清理衣服,西恩还挂在我身上,呼吸很重,好像得了重感冒,只是吸气吐气都很困难。 “小叔叔,你需要换件衣服。萨提洛斯少将则需要一张床。” 莱伊劝我,眼神有点深意。 我会意,点头应允。 将西恩安置在客房,我换上侍从拿来的衣物。 是圣廷最常见的长袍,配双木制拖鞋,宽松舒适,悠闲自得。 晚宴还在继续,吸了致幻剂的虫们开始放浪形骸,其中没有奥托的身影。 我转去能看到花园的露台。 夜色下,一道挺拔的背影正弹去烟灰。随后,他复又拿起,深吸几口,烟雾缭绕。 我在他身后停下:“奥托少将。” 雌虫回身,一张脸笼罩在雾海里,灰蒙蒙的:“殿下。” 他分出一根烟递过,我摇头拒绝:“戒了。” “……什么时候?”奥托问。 “不记得了。” 这是真话。 许是重病后被勒令禁烟禁酒,或是夜夜失眠试图重新振作时,又或是更早,身边虫不断死去而我被独自留下时。 戒了吸、吸了戒。周而复始,直到最终彻底厌倦。 奥托掐灭烟头,凑过来看我。 他仔细端详了一会:“……短短一月不见,殿下变了。” 13、送上门来 “是吗?”我不置可否。 “是。”奥托浅灰色的长眸很锐利,“您同萨提洛斯少将一同过来时,明明一样的长相,我却觉得是不同的雄子。” “二十一岁,不能再当只虫崽,也该变了。” 我回他。 奥托立于原地,默然无语。 我在他身后两步,向露台外望去。 圣廷的每处风景都很美。日出与黄昏为最。 但秋初微凉夜,看月亮也是不错。 “下月的普兰巴图一战,你明明可以避过,为何执意要去?” 我忽然开口。 奥托一愣:“……殿下为什么会知道?” “保密。”我回答。 “普兰巴图最前线战死率高达3:1,说是虫间炼狱也不为过。据说奥托家一片恳求,也谈好了要将你调去其他军团。” “你得到消息,接连找了几位元帅,多番口舌,才争取到远征机会。为此惹怒奥托大公,气得他当场昏厥。” 眼前虫上辈子亲口对我说的事被我一一说出后,雌虫收了笑容,目光肃然。 “很热血,很励志,却……很不像你。” 奥托家几百年来一直都是名门大族。 家风很严,精英辈出,影响力主要集中在政|军两界。 最近两代,本家虫口不多,罗斯·奥托的双亲更是双双亡于战场。 现任奥托大公在位多年,对自己的孙子尤为宠溺,早就为他铺好了康庄大道。 少校、中校、上校,再到少将,晋升速度飞快,之后找准机会再转军从政,前途无量,未来可期。 罗斯·奥托如自己祖父期望般地,一直过着其他雌虫最为羡慕的优渥生活。 有慈爱强大的长者遮风避雨,有貌美温柔的雄虫可供选择。 没有匹配压力,不被规矩约束,自由自在地驰骋飞扬,享尽灿烂阳光与惬意海风。 “这话听着耳熟。” 奥托低笑,目光在我身上一掠,又转向我之前打量的方向。 地灯映出灌木丛隐约轮廓,细听还有虫鸟低鸣。 “虫生短暂,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忽然就想靠自己的双手,抓住点什么,或者,留下点什么。” 说“抓住”一词时,他又瞥向我,眼底晦暗不明。 “……帝国媒体很乐观,认为有萨提洛斯少将,便十拿九稳。我承认他很强,但却是太小瞧了普兰巴图。” “战略战术制定和分析,是我强项。雅里布他们的决策是有些不够果决,但战略上没有失误。是敌方比我们预估的还要棘手数十倍。” “这场战争,处理不好,会对帝国有超乎寻常的重大影响。” “换句话说,我们正站在历史拐点。” “如此具有宿命意义的大事件,我岂能夹着尾巴逃跑?说不定也能一战成名,拿满荣誉勋章,那样也有足够资格,正式追求殿下。” 奥托朝我挑眉,半开玩笑道。 “我见过那些报告。普兰巴图一族,除了拥有超强的生理机能,以及与生俱来的杀戮本能外,还可以通过神经队列共享集体意识,实现宛如一体的高度协调,和我们祖先的虫巢意识很像。” 我无视他的调侃,转而论述起普兰巴图一族的基本特性。 “论生理机能和杀戮本能,我们也不好惹。” 奥托双手抱胸,狡黠一笑,显出几分洋洋自得。 “……那寄生呢?” 我低头垂眼,轻声道。 “!” 奥托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若非我一直盯着他,定会错过。 雌虫装傻:“殿下在说什么?” “那些机密信息我都知道。”我语气淡然,“所有。你不必装傻。我今晚过来,就是想当同你聊聊。” “雅里布可是身经百战的s级战将。其他七八位指挥官,有些或许比不上当年,但仍是数一数二的战斗好手。前后不过几天,就全都战亡了?骗骗民众还可以,想瞒得滴水不漏,根本是天方夜谭。” “真相就是:他们自相残杀了一半,剩余一半,被裁判所解决了。” “原因?” 我直直看向奥托。 “你耗了大力气打探到的消息,是说雅里布被普兰巴图生命体寄生后发狂而死。但过程如何、寄生途径、辨别方法等有用信息,你一无所知。” “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可以告诉你。” “当然,我有条件。” 一时无声。奥托沉默。 这次时间稍长,待他再开口时,声音沉闷:“你想让我做什么? * 我站在门外,向里看去。 床头一团暖光亮着,宽敞的四柱大床上,侧躺着一条黑影。外套不知丢在哪里,衬衫解了大半,露出一截麦色紧实腰腹。 动也不动。 看来还在睡。 我放轻脚步,合上门扇。 旁边一个亚雌侍从,等待许久,见我过来,躬身将手中银盘托举至我面前。 “莱伊殿下吩咐,当面交予您。” 是一串泛着锈迹的黄铜钥匙。 亚雌碎步在前,引着我在走廊里穿梭,穿过半个庭院,走下陈旧的石梯,来到一处隐秘的大门前。 大门开着一条小缝。进入后,通道变得极窄,灯光晦暗,墙壁凹凸不平,很浓的霉味。 侍从停步,抬起手臂朝一侧示意,随后躬身行礼退去。 我迈步向前。很快,我便知道钥匙要用在何处。 前面约有数十个圆形合金小门,门上有小窗,可以打开。 只有前三个门边,亮着灯。 凑上前看了看,因为太过有趣且在意料之内,不由笑出声来。 第一扇门后,是一张奢华大床。 两个穿着暴露的身影跪在床脚。 脑袋两侧有毛茸茸的尖耳自头发里冒出,还有一条同样毛茸茸的粗大尾巴,自臀部垂落在侧。 异种半兽人。 被虫族征服的偏远星原住了民,雌雄同体。 因这新奇的耳朵尾巴,半兽人被疯狂贩卖至各文明当玩物。 近五十年被星际联盟立法禁止,经历了几波严查严打后才稍有好转。 现在一只成年健康的半兽人,可要价不菲。 为了哄阿尔托利开心,莱伊可是大出血啊。 第二扇门和第一扇门里布置的差不多。床,裸着的肉|体。 不同区别在于他们都是虫族雌性,数量多了一些。 第三扇门后,很空旷。 就着角落一点点灯光,仔细打量,能看到一个身影,被锁链扣在墙上。 是一只雌虫。 蒙着双眼,戴着颈环,穿着又薄又紧的皮裤和皮衣,艰难地跪着。 在他旁边,泛着金属冷光的是一排置物架。置物架上分门别类,工具齐全。 我打开这扇门,缓步走进。 “……殿下?是您吗?” 嘶哑干涸的嗓音,似乎好几天都没喝水。 呢喃出声的话语,小心翼翼,满是卑微。 “……属下,一直在等您……” 科尔·舒尔希颤抖着仰头:“只要您能原谅我,属下做什么都愿意。” 我不发一语,挑出一根鞭子,移到眼前。确认好它的材质足够让人满意后,我扬手一甩。 “啪”的一声脆响,鞭子袭上科尔侧腰。雌虫身子蓦地僵直,随即发出一声哀嚎! 送上门的报仇机会,当然是要好好尽兴! 感谢莱伊。 ………… ………… 昏暗的地牢,压抑的痛哼,灼热的空气,以及满手的血。 待我回过神时,眼前的雌虫已经出气比进气多了。 他垂着头,肩膀向上被拉到最大限度,明晃晃的粗大锁链被体重坠直,上身和下-身,破烂的皮革和交错的鞭痕混杂难辨,翻着血肉,向下滴滴答答地淌血。 阿尔托利不是嗜血之徒。他讨厌脏污,也并不喜欢听虫哀嚎。 科尔和莱伊合计此计划时,一定没料到会弄到如此血腥。 却倒方便了我。 过去半月,噩梦几乎从不离开。 套路很是相似,愉快的前半段,以及急转直下,被掐死、被砍伤、被穿胸、被溺死,死法多变,将我记忆中亲眼见过的来了个遍。 恨,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阴暗、潮湿、冰冷,像蛇爬过咽喉肠胃一样恶心,又同时如烈火灼心,被超出感知范围煎烤、撕裂,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哀嚎。 简单地要了科尔和莱伊的命,太轻松,太仁慈了。 拿起鞭子前,我在终端上定了倒计时闹钟。 时间一到,手腕持续不断地震颤,将我从头晕目眩的世界里拉回。 我才能僵硬着松开手指,任粘腻无比的鞭柄从手心滑落,大口喘气、心跳如擂。 科尔超出寻常的惨叫,早引来了侍从,候在门外。我朝那边招手,黑影迟疑着上前,抖得仿佛筛子。 "殿下……” “一桶冷水,让他清醒。” 一桶没用。三桶,浑身上下湿透的雌虫才有了点微弱动静。 我在他面前蹲下,解开他手腕上的锁链,用手指撩开他垂下的棕色额发。 科尔掀开肿胀的眼皮,努力看我。 我将手中杯子递到他口边:“深度恢复剂。” 雌虫凑过来,一接触到杯子边缘,立刻像放生的鱼,大口大口贪婪地汲取。 “今天晚上,我是和西恩一起过来的。” 待他喝完,仰靠在墙上喘气,我开口说道:“如你所知,我们的婚约定于十六年前,他是我的未婚夫。除了西恩·萨提洛斯,我不会有其他雌君。” “阿尔托利!” 科尔蓦地坐直身子,刚刚还仿佛一具死尸,现在已变作异化的僵尸,浑身战栗、眼神凶狠地朝我吼道。 “我对你一片真心,你玩腻了,就要这么扔掉我?你说过的誓言、答应过我的事情,都是在骗我吗?!” 一句吼完,科尔捂着胸口,痛苦地跪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血水从他身下漫出,鲜红浓郁。 “我拒绝过你……拒绝过你……”含糊哽咽的声音从雌虫喉间漫出,绝望、悲哀,“可你那么坚持……让我有了期待……” 14、入梦 我听着科尔的告白,心口泛出一种奇异的酸楚。 是二十一岁的阿尔托利吗?还是不久前的那个我? 将十五年后的罪行,惩罚于十五年前的雌虫身上,是否有失公平? 可公平本身,就是个虚无的概念。 要论公平,阿尔托利的付出的真情和健康,西恩多年来的磨难与屈辱,老师、兄长的份,又该由谁来清算?拿什么来清算?! 我默然不语,直到科尔逐渐消声,蜷缩在阴影之中,兀自瞪着一双蒙着雾气的双眼,像绝望的野兽等待命运的决断。 “西恩·萨提洛斯……他再怎么不好,也改变不了他的公爵继承虫身份。他是金字塔尖的s级,统领军团、有无数忠心耿耿的属下、是未来威震三界的大人物。” “你呢,科尔·舒尔希。和我在一起,你终其一生,都摆脱不了我的阴影。公众会将你视作吸血软饭虫,鄙夷你的出身,厌恶你的存在。萨提洛斯家和兄长,也总能找到各种办法,让你意外离世。” “到时,你会比现在更恨我。我不想我们之间,变成那样。” 这些不是可能,而是必然会发生的事实。 我相信他有段时间是真的爱过我,否则阿尔托利不可能像迷失方向的蝴蝶,被他捕捉入局。 但虫性是最不可测的深渊。贪婪和感恩就在一念之间。 十五年,哪怕是最微小的种芽,遇到合适的土壤水源,也会长成截然不同的苍天大树,动则伤筋动骨,面目全非。 这个科尔·舒尔西,若沿着既定轨道前行,终会变成那个科尔·舒尔西。 “……我给你机会。” “脱离我的光芒,开辟自己道路的机会。” “如果你愿意,养好身体后,联系拉格。” 我缓缓站起、转身,离开那间地牢,沿着黑暗寂静的通道往光明处走。 再有意识时,我已经回到主建筑物。 走廊尽头,有一扇门的门底透出微弱的火光。间或有叮叮当当一下下开合打火机的声音随着夜风飘来。 我来到门前,才发现自己忘了换衣。长袍上飞溅着血点,还有我冷掉的汗水,仿佛一层昆虫褪下的硬壳,扎着新生的嫩肉,刺痛却安全。 这个时候再去沐浴也来不及了。因为门里的雌虫已看到了我。 “玩得开心?” 打火机的火苗映着西恩的脸。他倚在床头,双腿交叠,腰后的软枕柔柔垫着。 见我推门,他悠然地点燃了夹在指缝中的烟,又缓缓吐出烟圈,宽阔的胸膛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我刚想否定,眼角余光被一件东西引去注意。 是亮着屏幕的便携平板,在椅旁的小几上。 我伸手拿起。 画面里,是刚刚那间地牢,地上仍可看见反光的血水、散落的锁链和用过的长鞭,只是这副场景的主角已消失不见。 “你从哪里开始看的?” 我走到床边坐下,将烟灰缸递到他面前,颇有兴趣地打量他的动作。 记忆中西恩很少在我面前吸烟。因为阿尔托利的嗅觉非常卓越,且讨厌很多气味(自己抽烟不算其中)。 往往一句“你出汗了”的随口抱怨,都会促使西恩再晚、再累也会一骨碌爬起冲澡。 火光下的英俊面孔,既熟悉、又陌生。 火星在他指尖闪动,浓烟从薄唇中呼出,一向锋锐犀利的长眸微微眯起,似乎极为享受、放松。 好像一只皮毛油光水滑、身姿矫健英武的黑色猎豹,正懒洋洋地梳理自己的毛发,让人有种想要伸手、撸动它腮帮脖颈,让它彻底瘫倒、露出柔软肚皮的冲动。 “睡得正香,被惨叫声惊醒。还以为怎么了。” 西恩将烟衔到嘴角,挺腰、在空中舒展双臂,又卸力落回软垫,双手在脑后交叠靠住。 “……莱伊肯定没料到,自己文文弱弱的小叔叔,凶起来居然这么暴力。” “真吓虫。”他嗤笑一声。 “有原因的。” 我倾身,将手挂到他脖颈上,埋头吻他的头发。 粗硬的黑发被他揉得一团乱,好像从没变过的洗发水和沐浴露香味,混着他的信息素,是名为“西恩”的所在。 “本质上,我还是只柔弱的雄子,寄希望于少将阁下的保护。” 我咕哝道。 这动作做得太发自本能,待我察觉另一具躯体的僵硬紧绷时,我已经就势揽住了他的腰。 雌虫纹丝不动,却也不做反抗,我便当没察觉,抬头亲吻他的侧颈。 湿湿黏黏的吻,刻意将口水抹上,间或用牙齿轻咬,汲取藏于表皮下的信息素。 “他……做了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原谅的事。” “那是惩戒。无法还得清,也永远还不清。但我不能一直活在仇恨怨憎里。”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更多……虫,去保护……” 极轻的声音,接近于自言自语。 我闭上眼睛,假装怀中的这具躯体,不属于二十九岁的年轻军雌,而是四十四岁的西恩·萨提洛斯。 如果是他,我只用说两三句,或哪怕闭口不言,他也能理解我的心情。 他会捧起我的脸,认真看着我,手贴着我的头发,拇指抚过我的眉骨,我便可顺势合上眼睛,任他温热的指腹滑过我的眼睑。 他会将我往他怀中揽,然后落下亲吻。 吻我的肩背,从脖颈吻至肩膀、手臂,再到手背与指尖,着魔一样的重复,像膜拜崇拜的神明、又像眷恋的珍藏宝物。 如果是他,我可以摘下面具,肆意发泄情绪。 我可以撕开他的衬衫,露出宽阔的肩骨、温热的肌肉,再将利齿咬入。 如果是他,会将头埋在我肩上沉沉喘息。 不论我怎么唤他名字,他只回一道鼻音,眼皮掀也不掀。 可若是我用下巴蹭一蹭他,他便会旋起嘴角,扯我的头发,捏我的肩骨,一边呻-吟一边低骂“小混蛋”。 不知何时,我听到雌虫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我的整颗脑袋埋进雌虫的胸膛。不再是我单方面的贴近圈进,另多了一条胳膊,紧紧环在我的腰间收紧,温暖、有力。 温热的鼻息流上我的脖颈。雌虫顺着我脑后的头发,不快不慢、带着一种独有的稳定节奏。 “……说出来不要嘲笑我……西恩。” 我闭着眼睛呢喃,含糊的声音大概只回响在我自己的意识里。 “……我很想你……” “却从来都没梦到过你…你,是生气了吧?你明明提醒过我,劝过我,骂过我……” “哈哈,我却从来都不听……” “我不怪你。” 一个暗哑、低沉的声音响起,“从没有。” 一个湿热的吻落在眼角,舔掉那里流下的泪。随即下滑,吻到鼻尖,再卷上唇舌,细细舔着下唇处被我咬烂的细小伤口,像野生动物舔舐安慰受惊的幼崽,细致、耐心且充满怜爱。 是梦吗? 我在雌虫怀中颤抖,没有睁眼,心中默默希冀,其持续的再久一点、再久一点。 我不敢动弹,怕手伸出,空空如也,梦碎影破。 头晕脑胀中,吻势忽然变得汹涌,舌头钻入我的口腔,缠住舌尖便不放开。 “阿尔托利。” “阿尔托利。” “阿尔托利……” 雌虫哑着嗓音叫我。一声一声,像在呼唤不存在于此的存在。那只手环上我的肩,钻进长袍领子中,在我腰背上游走。 空气忽然热了起来,呼吸变得急促,连带着心口也一片乱哄哄的燥热。 我微微睁眼,恍惚间,那团暖热的躯体离我而去,再一定睛,发现雌虫已滑下床铺,跪在我的面前。 摇曳的火光中,雌虫弯下腰,将我下袍撩起。我的呼吸蓦地凝固,下意识后退,又被一只手拦住。 下腹一热,西恩已将他的唇贴了上来。 ………… ………… 我舒服得一塌糊涂。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种事。 缓滞的意识间隙,一个念头刚刚浮现,另一个念头便跟上确认。 确实是好久。 绵延病榻的那段日子,每日最大的心愿就是可以下床走走; 稍微能挪动两步后,又想去有阳光、开了海棠花的院子里散步。 在之后,稍微想过,如果康复,要做什么。 最小的愿望是驱使自己健康的四肢,每日晨跑或快步行走,尽情享受脚踏实地的感觉; 稍微大胆点的,是可以辞退所有护工,像只正常雄子,靠自己能力工作上班、过着普通生活。 最最奢侈的,是再抱一抱西恩。 那会他每次回来,总是一脸欲求不满,作为他的雄主,我深感愧疚。 我已没了权势、地位,对身边的虫毫无价值,就连唯一还能让他们用上的那处,也因药物原因,并不总是好使。 和科尔的□□往往无疾而终。后来一月一月,连亲吻都少有。 只有西恩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从不会体恤我,任性地要求。 我觉得他将那事当做了一件很有挑战的任务。 几天不见后,第一件事,就是要脱我裤子,偏偏我病弱体虚,打也打不过、拦也拦不住。 只能抱着被子滚来滚去东躲西藏,气得西恩拳头咯吱响,骂我怂货软骨头。 骂就骂吧。 脸皮厚得堪比城墙,毫无心理负担。 后来不知怎么的,达成一种默契—— 限定时间内,只要他能唤起,那就做。 办不到,则放我清净,不可强买强卖。 于是每次都是这样开始。 他跪下来,不说话,目光之热切,如同饿狼。 然后,他像领域内最高超的技术专家,用具有魔法的舌头和嘴巴,给我治疗。 小阿尔特别给他面子,总是没一会,就高涨着给予回应。 这时雌虫会笑得志得意满,湿漉漉的嘴巴咧开,露出那两颗小虎牙。 梦境和现实混淆。 我试图将他推离:“西恩……” 下一秒,他不退反进。 他发出窒息般的声音,却仍执着地前进,像一场侵略与征服,不到彻底战败那一刻,绝不放弃、绝不后退。 ……… 之后我有些脱力,躺在那里软绵绵地任他动作。 如果说这是梦,那感觉也太真了。 可如果这是现实…… 拿捏不准,我不知该如何继续。 15、一个可能 倾斜的视野里,雌虫缓缓站起,黑发湿粘,嘴角和面颊都有污迹。一双长眸绿意盎然,像热带茂盛密集的雨林,被白雾弥漫缠绕。 他扯着衬衫仅余的两颗纽扣,两声几不可闻的轻响,满是褶皱的汗湿布料已被他丢到脚下。 冷峻锋利的下颌线,脖颈下锋直的锁骨,两侧胳膊与宽肩勾勒出起伏流畅的肌肉曲线,并不光滑细腻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蜜色光泽,数条浅色伤疤横亘四处,每一道都和一场凶险的战斗挂连。 他依样解了西裤。只穿一条短裤朝我走来。 我打量雌虫全身,腰腿肌肉紧实,比穿衣瞧着更具力量。滴答汗水从他下颌流过锁骨,蔓过胸肌之间的凹谷,最后消失于腹肌的缝隙里。 不太像往常的梦境…… 我暗想,眼前黑影闪过,来者一个大步上床,从背后将我搂入。 “……睡吧,阿尔托利。” 西恩在我耳边低道,温热的胸膛贴着我的背,而我的肩胛骨则紧挨他的心脏。 有力的心跳交相呼应,信息素悄无声息地弥漫,让全身每一个毛孔都放松下来。 思维开始迟钝,意识也逐渐模糊。 眼睫垂落前,被遗忘的疑问再次冒出心头。 那听到的回应,是我脑中的臆想,还是真实存在过的? ……一定要向他问个清楚…… 我沉沉地睡了过去,彻底陷入宁静安心的黑暗。 ………… ………… 我睁开眼。 思维清晰敏捷,浑身舒畅温暖,好像一整晚都躺在柔软的云朵上。晨光透过纱帘朦朦胧胧地照进来,头顶是装潢得华丽繁复的天花板。 我从被窝中伸出手,刚要拉铃,唤来侍从洗漱,却猛然觉得哪里不对。 ——西恩呢? 我回头在床上寻找。手臂伸出去摸索。宽大床铺上一览无余,除了我自己,哪还有第二只虫? “拉格!拉格!” 我朝门外喊,很快,脚步匆匆传来,拉格一脸着急:“殿下?怎么了?” “西恩在哪?我们是一起睡的。” 这时我已经在卧室内转了一圈,确定没有虫藏在任何地方。 “呃……”我的措辞让拉格神色复杂。他顿了顿才答:“昨晚您不胜酒力,萨提洛斯少将亲自将您送回,便回自己住处了。” “那会几点?” “凌晨两点多。”拉格露出回忆的神情,又看了我一眼,“因为没有接到消息,还以为您要在莱伊殿下那边留宿,哈勒他们都去睡了。” 我迫切地想知道昨夜与西恩相关的所有信息,用来完成我内心的拼图。所以我继续追问: “西恩有没有哪里很奇怪?或者你注意到的任何小事。一句话,一个动作都行。” “那可太多了。”拉格说。我心口猛地一跳,就听他继续道,“之前,少将虽然是您未婚夫,但感觉和您并不是很熟,距离感很强,对我们侍从也总是冷着脸,看着很可怕。” “但昨晚……少将是将您抱到卧室的,呃,就是您最讨厌的那种公主抱。而且还在里面待了很久。” “他、他没对您做什么无理之事吧?!” 拉格说着说着,突然开始激动,一把拉住我的手:“没、没趁机……” 不知在脑补什么东西,他脸上万般悔恨、内疚快速闪过,整只虫眼看就在崩溃边缘。 我翻了个大大白眼。 我素来沉稳能干的第一侍从,居然被一个想象吓成这样。 是否说明了潜意识觉得我是谁都能随便近身并欺负的软脚虾? 我将他赶了出去。 我和莱伊同为雄子,在他那睡一晚上无关紧要。 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半夜折腾,将我送回寝殿?而无语的是,我真的睡死过去,毫无所觉,就这样被虫搬来搬去,随便毁灭证据。 我低下头,那件染血的长袍不见了,身上是我自己的干净内杉。 你可以说是我多想了。也许就是雌虫想让我睡得更舒服才多此一举。 但直觉告诉我,他就是为了让我无法场景重现、无法百分百确定才出此下策,完全断绝我想借物找回更多记忆细节的可能。 一整个早上,我都被那个念头占据。 晨跑多跑了2公里、直到膝盖开始发疼才发觉。早饭只喝了咖啡,面包一口都咽不下。 拉格给我复述今日日程安排,也没听进一个字,只记得他嘴巴动来动去,动了好久。 我的坐立难安终止于西恩发来的简讯。 【临时有事,训练改到晚餐前。】 言简意赅,没有小学生般的威胁词句,看不出任何情绪。 如果安德烈·卡洛斯昨晚说的“酒量不好”是事实,那推迟训练很自然——没虫喜欢在宿醉的第二天还去训练场里哐哐锤虫或被锤。 但如果是那只靠酗酒度过低潮、早就将内脏练得百毒不侵的雌虫呢?这是发觉露馅所以暂时拉开距离以作筹谋对策? 随后的时间里,我主持了我的慈善基金委员会会议。 因为少言冷脸,全场氛围冻结,导致会议十分丝滑流畅,不该有的废话一句都无,效率大幅提升。 心情回升一点。工作虫都在会议结束、离席时,得到了我的友善微笑。 “接下来还有个采访……” 我被引导至另一个方向。 终于,指针走到了我和西恩约定的时间。 我带着哈勒前往近战训练场。 哈勒一路碎念不停,仔细听听,大多是后悔着没拉其他侍从一起过来壮胆陪伴的自言自语。 今天的训练场安静的近乎坟墓。 我走进入口,绕过空旷的大厅,矮身钻进侧门通道,走了又一段后,拐进一个长方形的石室。 石室摆着休息的沙发桌椅,两边墙上,各有两扇厚重大门,通往高等级雌虫用的单独训练室。 训练室可以设置各种场景地形,也附带传送功能,可通向数个安全的小行星训练地。 “阿尔托利!” 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虫,是贝卓。他从某扇门里钻出来,仿佛看到救星:“你来帮我劝劝萨提洛斯少将!” “?” “祝祷仪式前圣廷会对所有将领的身体状况做一次检查,精神域是重点。少将阁下却三番五次拒绝助祭们的探查请求。我再三说明,他都不予配合,实在是……” 能让主教亲自出动、来训练场找人,可见西恩干的有多绝。 “西恩大概是不习惯吧?”我为雌虫解释,“这么多年,他的精神域只有我进入过。其他雄虫的探查,一只手都数的出来。不是他不通融,他只是不喜欢风险。” “我明白……但……” 贝卓刚才的激动慢慢消散:“圣座特定叮嘱的。此次出征非同寻常,我们需要完全掌握高级将领们的精神域状况,以完善祝祷仪式。萨提洛斯少将有婚约在身,可以理解,但基础探查在合法合理范围,只要记录在案也没问题。” 贝卓一向很守规矩,是阿尔托利的对照组。 更别说,在贝卓眼里,老师的命令是高于一切的no1。只要教宗说要做什么,他就会竭力达成、从不质疑。 我叹了口气,将刚才话里的意思挑明:“我来做基础探查。需要填的报告表格,你发我。什么时间要?” “!”贝卓终于转过弯来,眼睛忽地亮起,“对哦!你就是萨提洛斯少将的未婚雄主,你来做没有任何问题!!” “因为你老是和那个棕头发的在一起,我就总对不上号……” “…………” 贝卓,我理解你的脸盲。 但后面这多出来的一句,不说也不会死的。 背后冷飕飕的,我转头,正对上穿着黑色紧身无袖背心的雌虫没什么温度的打量。 “…………” “…………” “…………” 面面相觑三秒钟后,贝卓落荒而逃:“那就拜托你了,阿尔托利!” “迟到了十分钟。” 黑发雌虫瞥我一眼,径直向训练室内走去:“丑话在前,我可没答应让你进我精神域。” “可我已经进去过了。”我跟在他后面,门在后面缓缓关上,盖住了哈勒的身影。 “那是意外,别想故技重施!”咬牙切齿。 “是实力。”我一边反驳一边解外袍盘扣,“再来几次,我都可以。” “我不明白的是,基础探查,无痛无痒,快的话半小时就能结束。你为什么拒绝?” 我按下墙上按钮,将长袍叠好放进滑出的收纳盒,同时顺手也将西恩的外套叠了一起塞进去。 再抬头时,正对上雌虫的打量。 他的目光客观冷静、毫无温度,像是在衡量物品的价值,值得自己支付多少星币。 我心下一惊。 这目光可以说是西恩·萨提洛斯的专属,被星网不喜欢他的虫描述为“目空一切”“高高在上”。 我印象中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但按时间推算,二十一岁的阿尔托利现在应也是受害者之一。 被我撞个正着,雌虫很是从容地收回视线:“我已向圣廷提供了上个月的检查报告,里面应有的信息一应俱全。” “我看不出重复作业的必要。” “你是想隐瞒你的精神域异状?”只有这一个答案。 可我已经知道,这就代表必要时,老师也会知道。 我上次进去,西恩的精神图景里虽然有点雾霾,但总体还行。 如果是经验不丰富的助祭,他随便遮掩一下,“有狂化发展征兆”的诊断甚至都不会出现。 既然如此,更说不通了。 他如此强硬,只有一个可能—— “你精神域有大问题。”我脱口而出,“你上次瞒过了我,这次却没有把握。” “因为……问题恶化了。” 西恩的脸蓦地就冷了下来:“别咒我。” “——给我看。” 我上前一步,逼近他,眼神坚决:“现在、马上。” “哼!” 雌虫嗤笑,不屑一顾,转身迈步,“别废话,开始练习吧。如果殿下以为我会对你放水,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西恩!” 我表情阴沉下来,见他仍不回头,我只能分出一丝精神力,开口—— 【站住。】 高大的背影滞了一下,迈出的脚挣扎着、艰难向前,似乎在和无形的巨大引力做斗争,却在下一秒无力落败,重重砸落地板。 重生之后,我的圣言之力增长最为显著。 我没有重新测过,但西恩的反应就是最好证据。 一般而言,雄子的圣言只对比自己综合等级低或同级的雌虫有用。 理论上高于自己等级的对象,95%的情况都不行。 像我如今的a,跨越a+、s两级去成功“支配”一只军雌,只有“意外”和“例外”两种可能。 意外—— 趁雌虫极度疲惫、伤重、精神域不稳、心理极度动荡时抓准时机。 例外—— 雌虫有主动服从意愿、且无明显抗拒意图。 多为治疗契约或者精神能量互相匹配时发生。 西恩觉得我在钻这个空子。 但实则,经过上次验证,再来几次结果都会完全一致。 圣言,和精神力高低直接相关,但另有一个重要影响因素,即,相信。 圣廷教义,圣言之力是宇宙主宰分赐给雄虫的礼物。 无须求索,只一念,便可主宰万物。 小到花开花落,大到婚姻事业,再到国家命运,都可运用。 只要你足够相信,一朵花可瞬间开放,一段感情能破镜重圆,记忆被改变,虫生被重塑。 且难易程度,没什么区别。 因为在宇宙里,这些东西,本质上都是能量的集合体。 既然同为能量,便无大小、难易之分,都受宇宙主宰支配,被圣言之力管辖。 只要你相信,你所说出的一切,都可化为现实。 听着很玄乎,但过来虫告诉你们,都是真的。 只是相信一词,说和做,两者却有巨大天堑不可跨越。 总结一下,我能用圣言“支配”西恩,不是我精神力总量突飞猛进有质的飞跃(是有但没到两个等级),只是因为我“相信”—— 我的圣言,很强。 这种认知,萌生于幼时,发展于青少年,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它支撑我的度过难关。 时至今日,它已内化为一种与呼吸同在的信念。 我不必对西恩解释,只要用事实,即可让他心悦诚服。 【过来。】 一声令下,雌虫像被操控的机械,僵硬但完美地执行。 他转身、迈步,每步的距离、动作都精准地仿佛被尺子量过。 当他停在我半步之遥时,我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乖孩子。】 一声压抑含糊的呻-吟从雌虫嘴中发出。 我不由低笑。 比起西恩的臭脸毒嘴,他的身体格外的敏-感坦诚,如此反差,不论看多久都不会腻。 连带着被杀虫般的目光凌虐也不过小事一桩。 “昨天晚上,你占我便宜。” 我委屈地回看回去,低声控诉,手从雌虫头发转移到后颈。 【别动。】 雌虫鼓起的肌肉瞬间平复。 我的手顺着西恩的脖颈向两侧肩胛抚摸,手指情不自禁探进勒紧的背心肩带,在那里摸到了凸起的筋膜和跳动的血管。 “定金而已。” 西恩垂着眼睫,神情冷峻,却偏偏耳根正有浅红向外蔓延,“婚约的事,我还在考虑,你却广而告之。如此先斩后奏,总得给点好处。” “昨夜我有些醉……记得有在你面前自言自语,有说什么吗?” 16、圣言之力 “不记得了。”西恩摇头,回答的不假思索。 我眯眼看他,手指继续,不是向前,而是向下。 西恩今日穿的训练服比军服更合身,甚至因为太合身,而显得有些紧。 他穿着一双黑色军靴,一双腿笔直而修长,暗金色的战术腰带,紧束着雌虫挺直的腰,勾勒出明显的倒三角。 再往上,是黑色的工型制式背心,吸汗耐磨的同时又十分柔软,使得胸肌轮廓和紧致的腹部线条清晰可见。一条银色短链坠着长椭圆形军牌,落在背心的领口上。 我拉起军牌,凑到眼前。 军牌第一行,刻印姓氏萨提洛斯。 第二行,是西恩的首字母缩写。 第三行,性别、血型及精神力能量属性, 第四行,是他的服役八位数字编码,和代表特殊作战部队的内部缩写。 最后一行,镂空的双环勾连在一起,底下一行小字,刻着“罗森克洛伊”。 这代表他是我的未婚配偶和所属物。 如果我们完成法律手续,镂空的双环会变成实心。 你看。这个帝国的所有制度、所有文化,都将西恩·萨提洛斯和我绑在一起。 以前我感到厌烦,如今我为此赞叹。 我松开军牌。银链在空中荡起弧度,复贴上雌虫脖颈。 下一秒,精神力化作半透明小刀,刺啦一声,割断背心肩带,散成淡紫色碎末消失。 几乎同时,西恩背肌一紧,呼吸声猛然变沉,后颈烧成酡红! 【有说什么吗?】 朝雌虫威压过去的精神力,比之前的所有总和相加,都来的强硬粗暴。 我能感受到,西恩的精神海正在猛烈波动,一波又一波的狂风巨浪,从里而外不断冲击着他的精神防线。 “…………” 雌虫呼吸变得艰难。短短几秒内,耳颊红色尽褪,冷汗涔涔而下。 【回答我。】 我盯着西恩,逼问着答案。 “……去、去……死……”西恩咬牙闭眼,身侧的手紧攥成拳。 拒绝雄虫的圣言,对雌虫来说非常痛苦,对我来说也不好受。 他的反抗比我想的更为坚决。 但现在放弃,还为时过早。 我向前半步,将雌虫揽入怀内。低头咬上。 西恩发出一道低沉绵长的喘息。拳头不觉松开,红晕复苏。眼神微睁,目光迷离。 如何让这只高傲凶狠的雌虫,化作听话温顺的小狗,我可有数十年的丰富经验。 【回答我,西恩。】 我揽着他的腰,同时叫他的名字,自下而上观察他的状态。 他微睁双眼,眼中一片迷离。 “没……没有……”西恩下颌高扬,喉结起伏,发出低沉的叹息,“没有……听到……” 【你的精神域,有没有瞒着我的大问题?】 我追问道。 西恩双手抓住我的肩,滚烫的温度顺着相接处传来,整个身子都在战栗发抖,却不是害怕,而是因为难耐的兴奋与激动。 【回答我。】 一声高亢的呻-吟,西恩变长变硬的指甲又一次划进我的皮肤,带出几点血珠。 情欲高涨下,他的虫化体逐渐显露,指甲作为虫族的外骨骼,是最容易受影响的部位。 忘了说,为了训练,我同样穿了一件无袖短袍,于是短短几分钟,我的胳膊肩头全是红痕。 雌虫伤害雄虫,不管有意无意,都要惩罚。 甚至某些情况下,情事中的这种虫体化罚得更重。因为其显示雌虫作为天生有罪者,竟然会在雄虫治愈安抚他时完全纵情享受,反客为主,忘了尊卑。 但我早就习惯了。 别看萨提洛斯少将平日军服笔挺、礼仪完美,实则是只从里到外的野生动物。 生气了咬、高兴了咬、做的不爽咬,做的爽了还要咬。见血的那种。 几道指甲勾出的小伤痕,对比而言简直就是毛毛雨。 我在心中叹气,同时又觉得他这点很可爱。 我吐出嘴中东西,站直身子,埋头在雌虫耳垂上咬一口当做返还。 西恩手劲松了一些,喘息声加大,整个肩背都汗水淋漓,滑腻腻地贴在我身上。 还没得到答案,我调整了姿势,和雌虫拉开一些距离。正要再开口时,眼前一道拳风直逼脸面—— 气势汹汹的一拳被我抬手架住。 抬眼看去,正对上西恩面容狰狞、咬牙切齿,怒不可竭的低吼: “滚!又搞偷袭?!” 话落之时,西恩已收回拳头,再次攻出。这次,我甚至都没看到他是怎样出拳,便被一道冷风擦脸而过,重心失衡,向后踉跄几步! 艹! 真打!还想打我的脸? 孰可忍是不可忍! 辛苦做工换来如此对待,我心口瞬间腾起一团火。也不客气,纵身后跃,反手一波精神力之刃就朝雌虫扔去! 对着西恩,我可以放心招呼。 所以我每次攻击都直接朝他要害招呼——绕过他的拳头击向咽喉、待他防御时偷袭下腹、闪过他的擒拿肘击肋骨…… 作为雄虫,无论何种情况,都要避免近面贴身战,最好是中远距离,未见面就已用精神力决胜负。 因为雌虫的□□强悍度在宇宙各文明中都是碾压级的。他们真的可以徒手撕机甲。 如果避免不了贴身战,那就要练好敏捷和灵活,成功闪避保存力量后,再寻找空隙,以精神力为主、体术为辅下黑手。 我的游击操作让西恩抓狂。哐哐哐的巨响中,他的拳头和腿不知在墙上砸出多少凹陷。 不明白他为何如何生气。明明这些都是他原来教我的。 所以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我旋身躲开雌虫的飞扑,手指向前一指,地面上立刻冒出半透明的紫色丝条,它们抖动触手,争先恐后地扯上了雌虫的小腿。 西恩被绊倒在地,我趁机锁住他的脑袋、骑上他。他闷哼挣扎,我们翻滚到房间边缘。 我压在雌虫腹部,试图用膝盖压住西恩的手肘。他则紧紧钳着我的手,试图靠臂力将我整个虫从他身上推开。 僵持仍在继续。 勒紧的精神力丝条已将雌虫喉咙缚出了红痕,也将他的双腿牢牢绑在地上。 西恩只使了三分来和我对抗——没有进入战斗状态,更别提虫化姿态,他只是纯纯用技巧和身体基本体能。 “……我收回精神力……你不能对我出手……” 我气喘吁吁地对他提议,“有什么……我们起来好好谈……” “是你先坏规矩。”西恩也十分狼狈,衣服被精神力割得七零八落,“别tm装无辜!” “你不是就想要这个吗?”我装出一副诧异样,脸贴近他的下巴,“你自己说的,出征前继续‘圣言’。” “阿尔托利!” 西恩红着眼,看起来愤怒得快要疯了,咳得连呼吸都困难——精神力丝条放松了一些,但他没有点头,我可不敢松开。 “刚就应该揍你这张脸!反正你也不要脸!” “你舍不得的。” 我低笑,让精神力缠上他的胳膊,这才松了口气,坐在他身上直起了腰。 “你最喜欢这张脸了,不是吗?” 一次还能说意外,每次都完美闪避? 那是太高看我这三脚猫拳脚的同时又太太太小瞧了西恩。 所以没一会我就反应过来。 然后很没出息的为此感到开心,当然也就没法生气了。 我轻眨着眼睛,一点一点将这张脸凑过去。 束发的绳带在刚才的打斗中松开,浅银色的长发便如水银从我肩上倾泻而下,垂拢在雌虫脸庞两侧。 果不其然,西恩抿了抿唇,没了脏话,没有凶狠瞪视。他反而像是感到不舒服地侧过脑袋,逃避我的注视。 “重死了,阿尔托利!快起来!” “不要。” 精神力丝条松开他的喉咙、却加大了束缚他四肢的力。 怎么办,他摆出这个样子,害得我又想对他做点什么。 西恩一定也察觉了我的变化。 因为突然间,他的肢体就变得格外僵硬、紧绷。汗水从他刚硬的额头淌落到耳侧,耳根处软软的绒毛都被濡湿,更别提他的脖子耳朵,迅速地又烧了起来,将那片蜜色的肌肤衬托得格外有诱惑力。 “我今天收到了那份视频文件。” 突然间,雌虫开口,沙哑的声音说着和此情此景完全无关的事。 我楞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昨晚的?” “嗯。莱伊发来的。” “哈。”我不觉笑出声来,“本想提醒你我荒淫,结果只能换成嗜血暴力。也不知道哪个更好一点。” 那台连接着地牢监控的平板,会出现在西恩休息的地方,只能是那里主事虫的授意。 我相信,如果西恩没被吵醒,错过了现场直播,视频也会在第二天出现在少将阁下的收件箱里。 “那我们是不是更应该马上办结婚手续,替他省省心力?” 西恩试图瞪我,但眼含水光,实在没什么杀伤力:“如果流传出去,对你很不好,阿尔。所以我让他删掉了。” “他那么听话?” “如果给的价钱足够,就是皇子殿下也会心动。” “他就这么不想让你我在一起?为什么?还有,他这么挑拨离间,不怕我知道?” “你会信吗?”西恩突然说道,“我和他,你信谁?” “……诶等等,你刚叫我什么?” 我后知后觉。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刚刚听到的也很关键。 “阿尔。”西恩大大方方地承认,眼神颇为挑衅,“怎么,婚能结,这个不能叫?” “当然不是。” 阿尔是我的昵称。上辈子只有老师和兄长会这样叫,最多再加个西恩。 刚才雌虫叫的那般顺口,让那个念头又浮出水面。 圣言验证真伪。 如果雄虫足够“信”,便可以甄别所有谎言。 我问了,得到了回答。 那么不管我有多么不愿相信,昨晚那些对话,也只是我半醉半醒时的臆想。 “我和莱伊,你相信谁?” 在我跑神时,我身下的雌虫再次发问,似乎很执着于那个答案。 “……如果是以前……” 我沉吟道,忽然就明白莱伊无所畏惧大搞两面虫的依仗了,“肯定是莱伊——” 在雌虫面色阴沉的下一秒,我赶忙补上:“但现在,是你。” “你说的任何话,我都无条件相信。” “一句忠告,不管对象是谁,殿下最好还是保留一点。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真会破坏氛围。 明明我都想好接吻的姿势了。 算了,君子不强人所难。 已经毁了他一身训练服,再逗下去,估计西恩还以为我是什么欲求不满的se情狂。 我站起身,收回外放的精神力,随即朝地上的雌虫伸出手。 黑发雌虫由下而上地看我,因为角度原因,他那双宝石般的绿眸显得比往日更浓郁深邃,透出一种不合时宜的深沉。 我的心猛地一跳。 我和西恩就这样近距离地、静默地对视了一会,直到雌虫拉住我的手,动作利落地翻起身来。 17、海勒斯之戒 一场久违的认真对打,让我气喘吁吁、急需补充水分。 我点按墙上按钮,在弹出的补给柜里拿出两瓶水,扔了一瓶给西恩。 他扭开瓶盖,仰头大口喝下。 “虽然有点累,但还不赖,确实挺解压。” 我挨着雌虫靠墙坐下,用冒着冷气的瓶子冰着脸,歪头说道。 “有些明白军雌为什么喜欢跑训练场了。” “……殿下,刚才那些,热身都算不上。您不会以为就这样结束了?” 雌虫冷嗤一声,语带嘲讽。 “我发现你阴阳怪气时就喜欢叫我殿下。” 我有点无语,明明也是领兵作战的高级将领,怎么脾气这么阴晴不定。 可如果是因为害羞才恶语相向,那我还挺欢迎。 “阿尔。我喜欢你这样叫我。”我扭头对他微笑。 西恩愣了一愣。 看吧看吧。 圣子阿尔托利最完美无瑕的纯洁笑容,迷不死你。 ………… ………… 稍作休息后,萨提洛斯少将阁下的独家体术课正式开始。 上辈子上过一次,也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真的到来时,我才发现,不论几次,能换个老师还是换吧……… “还有五组!”西恩拿着计时器,立于一边,冷声说道,“动作再快一点!你这样软绵无力和残废虫有什么区别?!不,我不该侮辱残废虫。” (…………) “你别以为你之前有点基础,就沾沾自喜。那点垃圾,你刚使出第二招就被彻底制服了!” (不是?那点垃圾也是你教的啊。) “一招,这几天你只要真正学会一招,关键时刻就够你保命。但我怀疑你永远学不会这一招。” (哈?看不出来你小子还会整pua这一套。) 两个小时后,我毫无雄子形象,以大字型趴在地上,无论西恩怎么拿语言激我,也纹丝不动。 我合理怀疑他在为了那段“逼问”公报私仇。 “…今天就到这里吧。” 僵持数分钟后,雌虫大发慈悲,说出了天籁之音。 “我要洗澡。” 我喃喃低语,从地上慢慢爬起,扒拉着被汗水浸湿、像薄纸一样黏在身上的衣服。 “你和我一起去。” 西恩正在穿他的外套,闻言回头:“?” “我不能这样回去。” 不用照镜子我都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鬼样。 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柔顺长发变成拖把,整洁衣饰皱成烂纸,更别说胳膊腿上甚至还有脸颊脖子上的划痕擦伤。 这要被拉格哈勒看见,不知要被啰嗦多少句、又要脑补多少强制爱剧情…… 中年虫也是要面子的! “训练场后面有处挺隐蔽的天然温泉,没多少虫知道。少将阁下操练完了,总得帮抹点药、善后善后吧?” “我可不想我的未婚雌君被传出有奇特癖好。” 不知道这两句哪句戳中了西恩,他略一思忖,便点了头。 我给哈勒发了消息,让他先回住处,随后我和西恩拿着圣廷药箱以及训练场提供的全新衣物,出了训练室,离开大厅,绕进一条门外不起眼的小道。 “走七八分钟就到了,挺近的。” 我翻过一块半虫高的岩石,拿着战术手电筒照了下四周,确认四周环境符合记忆后,对后面的雌虫招手。 实际上只用了五分钟,我们便到了。 黑漆漆的山石间,有乳白色的雾气缭绕漂浮。 再往前走,视线逐渐穿透雾气,眼前豁然开朗,赫然是一处温泉。月光从石缝中落下,映照在涌动的水波上,显得无比宁静舒畅。 终于! 我迫不及待地扯掉外袍,脱下里面短袍,手刚拉开长裤腰带,就听后面一声粗重喘息。 ……这才想起来,现在的西恩还没任何经验。就是简单看看雄子裸-体,好像也有点刺激。 仿佛没有察觉西恩的异常,我手上动作不停,整个脱完后就直接下了水。 温暖的水流轻柔地拥抱着每一寸皮肤,热度逐渐渗透进身体,肌肉的紧张和关节的酸痛慢慢消融。 我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吟。 舒服。 泡了几分钟,身后还没有动静。 我就着月光回身,寻了一会,才发现隐在阴影处的高大身影。 “少将阁下,今天的体术课程是结束了。但你是不是还忘了一件事?” 我朝他喊道:“你的圣言课。” 无虫应声,黑影一动不动。 真别扭。我叹气,但又能怎么办。 为了两家联盟,为了未来大业,友好的夫夫关系是基础。 【过来。】 我扬声说道,再次用上圣言之力。 这次西恩没有徒劳抵抗,很快就来到我池水边。 “亲也亲了,舔也舔了。现在才害羞是不是有点太晚了?”我挑起一抹笑容,促狭地看他,“下来一起洗呗。” “那不一样。”西恩冷着一张脸,声音低沉,若我真不了解他,大概会以为他心情不好或在生气。 但实则他不好意思或者尴尬时就这样。大概臭脸是默认表情。 阿尔托利的通讯码备注名很符合。 “好吧。那我洗完你再洗。” 好的猎手,会懂得后退也是一种进攻。 我没再紧逼,径自朝后靠去,双臂摊开靠住岸边石块,让身体在水里沉得更下。 “忘了问你,这几天的治疗,你能接受的等级是什么?” 背后的视线变得灼热。沉默一会后,西恩开口:“b。” 禁止插-入。但除此之外,一切都可以吗? 这个级别,对严格遵守圣廷教义的未婚雌虫来说,是非常大胆的。 我就说,西恩的闷骚是天生的。 “我知道了。”我回复道,又瞅了他一眼,“那开始吧——” 【跪下。】 身后响起十分响亮的膝盖磕地声。 【帮我洗头。】 我脑袋朝后靠,直接闭上眼。 这头银发好看是挺好看,但麻烦也是真麻烦。 哈勒不在,我可不想自己操劳。有现成的劳力,当然得使唤了。 一双大手从后抱住了我的脑袋,紧接着,五指轻轻地插--入发间、一一抚过,动作细致温柔的让我不敢相信,这是一双军雌的手。 水声淅沥。 洗发水的淡淡柠檬清香渗入鼻腔,伴随着力道适中的按摩和揉捏,我在热气里昏昏欲睡。 “……也不知道,为什么莱伊要如此针对我……” 我嘀咕着,念头跳来跳去,落到了这个上面。 对于科尔,我可以随心所欲地安排、处置。 对于莱伊,震惊于他对我的恶毒之后,我内心最深处,仍然有一个地方无法释怀。 我原以为他是喜欢上了科尔,我们成了情敌,才会那般对我。 但重生以来,才发现早在这个时候,他已开始憎恨我了。 可为什么? 他是兄长的雄子。是我的家人。阿尔托利也许欠很多虫的,但其中绝没有他。 头上的手指停了下来。 “…西恩?”我嗯哼道。 “你不知道?”雌虫听起来很震惊,震惊到我的睡意即刻消散于无,“全帝国的虫都明白理由。” “啊?”哗啦一声,我在水中直身扭头,直直望向西恩,“什么理由?” “陛下。”西恩言简意赅,只吐出一个词。 “和哥哥有什么关系……” 我的脑中忽然涌上很多片段。 而一根无形的线将过去种种飞快地串联在一起,当时显得古怪的细节、曾经发生过的对话、莱伊奇怪的眼神…… 突然间,一切都有了解释。 “他嫉妒我??” 再是匪夷所思,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就是答案。 “没错。” “他是陛下的虫崽,你是陛下同胞亲弟;他是稀有宝贵的皇室雄子,你是万里挑一的圣廷圣子;他外貌才能都算中上,其实已很难得;但你更过分,长成这样,还觉醒三项天赋。” “陛下对他是宠;对你,则是用生命去爱。” “只要你存在一天,陛下眼里就永远只有你而没有他。” 一句一句,西恩低沉的声音平板无波,眼神犀利洞彻,燃着森冷之火,让我想起十几年后,法庭上高声数落我罪证的检察官。 就像那时我只能沉默以待,如今我也无话可说。 因为我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七年后,我的兄长,奥兰·弗里德里希·罗森克洛伊,帝国尊贵无比、至高无上的虫帝陛下,会为我献出他的生命。 我失去了如山一样伟岸,为我遮风挡雨,让我依靠的虫;也失去了如水一般无声,默默滋养我的虫。 他是我的兄长,是我血脉相连的半身。自我降临于这个世界,便是我最亲密的存在。 他的离去,如同一把凿子,在我灵魂深处凿开了一个巨大的空洞,而这个空洞永远无法被填埋、被修补。 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彻骨寒冷,仿佛整个世界的温暖都随他而去。 自那以后的每一天,哪怕行走于阳光之下,我的内心也充满无法言说的悲凉与恐惧,仿佛一片落叶,在寒风中打转飘零,不知归处。 “…………” 情绪剧烈翻涌。 西恩短短几句话,仿佛一把刀,直接插-入我重生以来,刻意不去想、不愿碰触的地方。 我一言不发,抱着膝盖,连带着自己整个头,都浸到温泉水下。 烫! 温泉比泳池的水温高很多,并不适合用来练闭气。 但我宁愿忍受着皮肤的不适,也不想现在冒头出去,被另只虫看笑话。 也许只过去了十几秒,又或者是几分钟,一双铁钳般的手忽地抓住我的肩,将我从水里拽出。 天旋地转间,我跌进一个宽厚的胸膛。我大口喘气,湿漉漉的长发不住往下兜水,转眼间就将来者的背心浸得湿透。 “阿尔托利!” 雌虫的声音急切紧张,很快又转为狠厉的斥责:“你tm想干什么?!脑子进水了?!!” 我抬眼看他,发现西恩一贯冷峻的面容是止不住的慌乱和后怕,他现在看起来比我更狼狈,而那不是破烂的训练服或突然跌进温泉水造成的。 “可不是脑子进水了吗……” 我苦笑着自我嘲讽,装作整理头发的样子,低头避过他的盯视,“我洗好了,先上去。” 我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结果才半步,就走不动。 手臂被虫直拽,又是那仿佛铁钳一样的怪力,要想挣脱,除非把整条胳膊卸下来。 “西恩,放手。”我旋身回头,语气是刻意装出的轻快,“还是说,你改变主意了,要和我一起洗?” 这几个字,可比身体力行的拉锯战来得有效。 果不其然,仿佛被什么烫着一般,雌虫下一秒就着急忙慌地撤了手。 就说我很了解他吧。 我为达到预期效果而有点沾沾自喜,但这点喜悦一闪而过,很快又沉入内心那团深不可测的污泥之中。 我再次转身,然而猝不及防地下一秒,被某虫从后面整个抱住了。 “西——” 恼怒的叫喊没有下文,因为对方一口咬住我的后颈,咬得我一阵生疼。 艹!肯定出血了,这家伙不是军雌是军犬吧! “……殿下,这就结束了?” 西恩松嘴,按着我的肩,将我整个虫转过去,直到我们胸贴着胸。 等等,胸贴着胸? 我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雌虫,不知何时,那件破烂背心不见了,只留银链军牌,悬空缀在胸肌凹缝之间。 热气蒸腾成浅浅水迹,爬上西恩精壮的躯体与蜜色的肌肤,也同时如小虫一样爬上我的心头,让某处瘙痒难耐、无法安生。 见我如此,西恩抿着唇,脸色冷厉地拉起我的手,一把按上自己的胸肌:“不要吗?” ! 我是真的想来洗澡!不是打着幌子来玩湿身play的!! 而且你那个表情是怎么回事,是你主动的,我又没有来强的!!! 我恨恨地瞪他,瞪着瞪着,忽然转过弯来,明白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是为什么。 原来刚才的情绪低落没有藏好,还是被他看出来了。 他不清楚具体缘由,但肯定明白和莱伊和兄长有关。于是作为直接始作俑者,想要通过这种方法来安慰我? ……呃,一时间很想吐槽,却又不知从何吐起。 追根溯源,都怪我那不知什么时间建立起的se情狂人设。 “没心情。” 我如实回答,试图将手从他胸上扯开。结果根本动弹不了,手腕被锢得生疼,还在雌虫胸口抓了好几道。 在这一拉扯过程中,一道冷光频频刺入我的眼角。是我戴在手指上的细环戒指。 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当即,我狠掐了下掌心的那粒小点,趁雌虫吃痛时,将我的胳膊收了回来。 我褪下那枚戒指,抓起西恩的手,放到他的掌心:“海勒斯之戒,给你,记得戴。” 海勒斯,上古语,意指美好时光,太平岁月。 如它的名字一样,这枚戒指也来自上古时代的祭祀殿遗址,是圣廷代代相传的至宝之一。 它的珍贵,来源于它本身蕴含的浩瀚宇宙能量。而这个能量,恰恰为土元素。 幼时老师将它交给我时,便是因为它可弥补我对土元素几乎为零的感知,从而更好地修行。 老实说,这东西在我身上,是大材小用。 但对觉醒了圣守之力的雄虫,是精神力增幅的神兵利器。 对能量属性为土的雌虫,是保护根基、滋养精神核心的真正宝藏。 “你不愿意让我进你精神域,那就戴着它,一般问题它都能帮你慢慢修复。大问题也能派上些用处。” 见西恩愣神,我索性拿起戒指,分开他的手指,直接替他戴。 在我中指上刚好的尺寸,只能堪堪卡上他的无名指。 努力向下推,终于推到根部。 “黑色很衬你。”我满意地点头、打量:“你该多戴点饰品。” “好了。我这次要真的走了,你慢慢洗,我回去填贝卓的那些表格。” ……然而又没走成。 西恩一个跨步,将我一把拉到身前。 雌虫英俊的脸逆着月光,这一刻我望着他,不知怎的,想起了十五年后的西恩·萨提洛斯。 他们的身影渐渐重叠。 下一瞬,他倾身吻了过来。 18、好事 我刻意提前沐浴,为的就是晚上回去耳根清净。 结果依然没用。 “宇宙的主宰!” 哈勒双瞳圆瞪,脸上的神色不知道的虫还以为怎么了:“这、这是萨提洛斯少将……咬、咬、咬的吗?” “您怎么可以允许他这样做!” “您可是圣子!圣子的身体尊贵无比,他一只雌虫竟敢如此冒犯——” 我将一块刚烤出的黄油面包塞堵进他的嘴里,阻止魔音穿脑:“只需要你动手,不需要你动嘴。” “快点。” 我沉下脸来,显示我的不悦。 阿尔托利可是喜怒无常的少年虫。 我要时不时的提醒哈勒,长点眼力劲,别总在太岁头上动土。 果然有用。哈勒艰难吞完面包,便小心翼翼地处理我后颈伤口——没错,就是被西恩咬出来的。 他但凡稍微偏移一点,我都不用找虫帮忙。 哈勒对着伤口喷上消毒水,又细细涂抹一层药膏,末了将我长发重新绑起,绑得更高一点,像个长长马尾,避免蹭到药膏。 他目光哀怨地退下后,我对着镜子又看了看。 阿尔托利现今还有很多疯狂粉丝和爱慕者,据说只要有他出现的视频,每帧图都被虫会抠下来反复观看。 而看的虫多了,这伤口就很可能被虫发现。 到时发到网上造成舆论事故,西恩少不了要被问话、责罚。 伤口不很明显,明天披散长发,便可完美遮盖。 如此一来,原定的安排也不用变动。 我松了口气。 重生以来,除了生病那几天,我每天的日程都很满。 比如,过去短短一周,我参加了一间雄子专校的开幕仪式,拜访了幼崽疑难病症科的病患们,给幼崽们送出了一箱又一箱的礼物。 第二天,我又被拉去某个异星生命博览园,给植物按摩,还喝了一大壶奇怪味道的牛乳。 还有报纸杂志网络媒体的访问,分门别类、层出不穷。 那些听过几百遍的问题,大部分我闭眼都可以作答。 这些跟随圣子身份一同而来,以及作为皇室最受欢迎雄子的宣传职责,从我还在蛋里就开始了。 贯穿我的破壳、生日、户外活动、上学交朋友、青春期发育、参加派对聚会等每一项日常。 可以说,阿尔托利前二十六年虫生,时时刻刻被镁光灯照映、被摄像头跟拍,几乎毫无隐私。 如果重生时能把这部分剔去,那就太好了。 抱着如此想法,我进入睡眠。 第二天,我还在吃早饭时,拉格来报:“殿下,圣座希望能和您共进午餐,私虫性质,嘱咐不带侍从。” 我心头一跳。 本能知晓,这是上次谈话后续。 午饭前,我还有一个专访——没错,又是专访。 采访的间歇,我倚在沙发椅上,一边争分夺秒地休息,一边托着腮帮子叹气。 "殿下、殿下……” 拉格给我的红茶注入牛奶,小声提醒,“您的坐姿。” 回神一看,我才发现自己翘了二郎腿,腰也彻底陷进靠枕中,一副百无聊赖的纨绔子弟样。 再一瞥,余光还扫到几个藏在暗处的摄像头,就那轻微的咔嚓声来看,一定已经拍了很多张。 我感知着摄像头的位置,干脆靠得更后,将长发撩到耳后,又解开领口缀着宝石的圆扣,恰恰好让锁骨线露出来。 我端起红茶,浅呷一口,舔舔嘴唇,对着前方勾唇浅笑。 圣廷为阿尔托利塑造的高洁禁欲形象该更新了。 他不该是不谙世事的娇贵圣子,而应是更攻击力的、掌控感的强者。 他制造规则,而非遵守规则;他通晓虫心、操控全局,一个眼神,就能让众虫颤抖跪倒,尊敬而畏惧。 就从这里开始。 “殿下,这次祝祷仪式,全国上下都很期待。但星网上也有虫指出,您上次等级测评刚刚过a,不具备施行光复礼的实力。此次仪式,很可能存有黑幕……” 采访的亚雌笑得很是勉强,显然也知道这问题很不合适。 但此问题是网络票选出来的,他作为官方代表,就算不愿也必须问。 而我作为圣廷代表,官方发言虫之一,不想答也得答。 “上次测评?几年前了?” 我懒懒笑道,像听到了什么好笑之事,“我依稀记得是十四还是十五岁?” 旁边的提词板上蹦出答案,我跟着纠正:“哦,是十三岁。八年了,我有很大变化,这样说的虫也该换换脑子,撇下无用的偏见了。” “当然,如果不想动脑,那也可以仰仗他虫判断,比如尊敬的教宗阁下。” 我的回答和工作虫提前准备好的解释无一字重合。 眼角余光处,正巧能看到一干工作虫忧心忡忡地擦着汗,满脸惶恐。 大概是替圣子殿下担忧。如此冷言冷语,定会换来骂声一片。 之后又继续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很快,翻着问题卡的亚雌眉头一跳,显露出几分难色。 “问吧。”我朝他点头。 “……殿下,众所周知,您和此次即将出征的萨提洛斯少将定有婚约。但至今距您成年已快一年,却尚未听闻婚约推进的情况……” “坊间流言,说您十分不满这桩婚事。私底下还称萨提洛斯少将为难啃的硬骨头,说他身材太壮,不通情趣,但凡脑子正常的雄子,都对少将下不了嘴……” 呃,我以前真这么说过? 被过去的子弹击中,我笑得十分虚弱:“其他不予置评。后面那句我要更正。西恩确实块头大、脾气大,但我就喜欢这样的。” “婚约已在推进,如果顺利,明年这个时候,你们可以期待一下小虫崽的降生。” 话落,现场一片哗然。 这话换个雄子来说没什么。被高洁的圣子殿下说出,不亚于开了黄腔。 就很奇怪,网虫喜欢八卦我的边角料,窥探我的私生活,但当他们真的发现点什么,又会觉得幻灭、指责我没有圣子该有的模样。 谁来定义? 我是圣子。那么,我是什么样,圣子就是什么样。 我不会去迎合民众的期望,而他们有权利选择,是否接受真正的我。 “……殿下,感谢您的回答。今天的采访就到这里。您还有什么想对民众们说的?” 亚雌还有点专业素养,在场外虫还在窃窃私语时,已恢复如常。 【一个祝福:享受周末,做个好梦!】 我看向镜头,在四周射来的灯光中,缓缓绽开一丝微笑。 此前稍稍练过两次,这次正式调动圣言和圣愈之力,比我想得还要容易、效果也更为显著。 只见现场二三十之虫,都有两秒的完全凝滞,像是被定在原地。 在我的感知里,强大宏厚的精神力以我为中心,随着这句话,像水波纹般向四周辐射。 霎那间,其不光笼罩了整间访谈室,还在穿过走廊庭院、向外持续扩展。 身在这片区域的虫族,不分雌雄,都被这股波纹激出了精神力共振。渴求、眷恋、敬仰、爱慕等等隐藏在体内深处的情绪如洪水泄出,将他们的感知淹没。 仿佛被操控的木偶,他们纷纷朝着一个方向跪倒,等级低点的,甚至已显出了虫化态,虫纹亮起,外骨骼破体而出,化作锋利的刺刃、骨刺长鞭或锋锐可怖的大翅膀。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又短暂的眨眼即逝。待这些虫回过神来时,那股精神力波动已消无影踪。 只有采访室的虫知晓刚刚发生了什么。 如果一切顺利,他们现在应该感觉非常舒服,是那种身体陈年旧疴被一扫而空的轻松舒适。 而如果现在有虫去做体检,会发现自己苦恼许久的异常项都已消失。 这就是加持了圣言的圣愈。 看了这段对话的虫也会有相同体验,只是效果会差一点。 但免费的,他们还能要求更多吗? 直到我走出采访区,这些虫也没回过神来。 ………… ………… “有些鲁莽。” 午饭时间,绿意盎然的户外花园,护卫都站得远远的,只有我和老师,坐在圆桌前大快朵颐。 教宗塞尔苏斯如此评价我早上的行为。 “但有用。” 我给自己倒了杯酸甜的葡萄汁。 这东西阿尔托利从小就喜欢,一直喝到战争时。 但阿尔托利要脸,不愿在其他虫面前透露自己这和虫崽没啥区别的品味,常常用各式酒精替代。 喝的时候云淡风轻,似乎很是享受。喝完就默默吐槽,还要再来不少葡萄汁洗舌头。 “我真的烦够了那些质疑。” 我装出青年该有的烦躁:“圣廷里其他主教这样,圣廷外民众也这样。天天说我不够资格,那就让他们自己体验一下,看看到底够不够。” “我是说你的身体。” 老师颇有深意地看我。 “虽然深度一般,但如此大范围的圣愈,消耗不会少。还有圣言。” “我今早见萨提洛斯少将时,在他身上感知到了一丝你的精神力。你在对他做治疗?” 还没等我回答,老师又继续说道: “我很高兴你终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只是长年积累,西恩的缺口太大了,哪怕你们年轻,也要注意不要过度放纵。” 我差点被葡萄汁呛到。 姜还是老的辣。老师随便看两眼,就知道我们进展如何。 我甚至怀疑,我要是上一刻和西恩睡了,这老头下一刻就能知道。 有点羞耻。 脸面有些烧,我低头拿起餐叉,专心致志对付起盘子里的牛肉。 “话说回来,过两天的光复礼,为求稳妥,我建议你标记萨提洛斯少将。” “身体交融可以帮助你施展精神力,深度全面地梳理修复他的精神域。” “你们本来就是未婚夫夫,这样做也很顺理成章。” 喀拉一声。刚切好的牛肉块滚下了餐桌。 “……这,不太好吧?” 我小声嘀咕,眼神四瞟。 “不用肉-体接触,我也能梳理修复……再说,光复礼虽是一对一,但依然算仪式的一部分。一扇门外还等着一堆圣廷虫和军雌……老师,你不如杀了我……” 这个时候,老师忽然笑了一声。 “你这兔崽子,在我面前还要装?” “嘴上说不行,其实眼睛都亮了。正大光明地向其他虫宣誓主权,不就是你最喜欢做的事?” “如果你确实如你表现的那般想明白了且有决心。那么光复礼是个很好的时机。” “精神标记和肉-体标记,双重标记同时进行。对你对他的助益,可是无法估量的。运气不错,甚至能帮你一跃到s级。” “如此好事,别告诉我,你不动心。” 19、圣子阿尔托利 “大消息!大消息!今晚的电影理疗取消了!” “艹!搞什么鬼?!□□练成狗就这点期待了,临时取消是脑子有坑?” “真假?宇宙的主宰,我tm还攒着点数想今晚兑个vip!结果就搞这?” “谁干的?不会又是新来的后勤主管?!艹tm的!” 臭气哄哄的更衣室里,赤-裸着上身走来走去的军雌们在野外实训了整两天,刚洗干净、屁股还没坐实,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炸了锅。 怒火冲冲的雌虫们将毛巾摔到地上、不停咒骂着脏话,还有几只脾气暴躁的,直接脚踹更衣柜,崭新的合金凹进一个大坑,哐啷几下直接砸地解体了。 “这是谋杀!这是犯罪!!如果有虫因为得不到治疗狂化了,他们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有没有虫权?!我们可是要远征的,远征的!远征前就想看看雄虫,tm的为啥这么难!!” 角落的哀嚎声此起彼伏,一群两米多高、身强体壮的抱头痛哭的画面可真是有点辣眼。 杰克森作为这里面级别最高的上校,饶是看惯自家兄弟,也忍不住嘴角抽搐,难以忍受地转过头去。 “你们先别嚎。看看公告先。” 杰克森心累至极,干脆直接将自己终端上的屏幕立体投影出来。 “是不放电影了。但是,会放圣子殿下的采访。” “谁?!” “我听错了?!” “圣子?哪个圣子??” “伯恩,蠢也要有个度。我们tm的有几个圣子?!不就是那个圣子!” “萨提洛斯少将的未婚夫?陛下的弟弟?叫什么……阿尔托利?” “我不是白痴。我当然知道他叫阿尔托利。问题是,我们看他采访干什么?” 一群发型各异的脑袋朝杰克森凑了过来。 还有些挤不进来的,干脆登陆自己账号,骂骂咧咧地在内部网站中找到那条最新发布的公告,点击查看。 再三刷新,还是同样的内容。 而这条公告的下方,匿名评论区正在快速增长。无一例外的指责咒骂。 还有一些性急的,已经开始一遍遍地拨打内部投诉热线,脏话侮辱虫身威胁十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只为同一个目的。 ——把我们的电影理疗还回来!劳什子的圣子采访,该死哪死哪,别来碍老子的眼! 杰克森有一些自己的猜测。 大战当前,他们作为先头部队,每天都在紧张备战。 巨大精神压力和肉-体负荷下,可以说,军团每个士兵们都绷到了极点! 管理层再是脑残,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搞形式主义,平白无故惹一身骂。 这个事情,百分百是最高层的决策。 最高层,最差也是远征指挥部。 再大胆一点猜,甚至可以说是帝国安全委员会、参谋长联席会议或者军部的决定。 而之后的发展,验证了杰克森的想法。 【校级以上军官,请于2000前,根据各军团内部指挥,分批次按序前往理疗室。】 【这是一次圣廷赐予各军战士的宝贵机会,请真诚、卑微、认真地观看。】 “还真诚、卑微、认真的观看?上面那群虫,可真会谄媚。yue!圣廷的走狗!” “要雄虫!不要花瓶!” “狗屎!做不了理疗,回去睡觉也不行吗!!” 圣廷的威严,在下级雌虫眼中一文不值。 如果是自家附近的分教区,这些兵痞为了精神域能舒服一点,还愿意装装虔诚,换一点治疗的可能。 但在这封闭的军营里,在这几月几月都是训练,每晚都被队友精神域痛吵醒的牢笼里,每只虫都只在乎肉眼可见、切实可行、且确保能拿到手的好处。 电影理疗就是其中非常重要的“福利”。 说到这,得先谈谈精神力传感器。 雌虫虽有精神力,但大多只限于构建精神海防御。 主动感知、调动对他们来说非常难,更别说限于基因差异,他们根本无法解决自己精神域产生的问题。 雌虫,只能将自己交予雄虫,依靠他们的怜悯和恩赐来苟延残喘。 但雄虫和雌虫虫口的巨大差异,让这种匹配治疗关系永远处于供不应求的状况。 为了种族延续,为了成功生存,一雄多雌的婚姻制度应运而生。 雌虫交出身体和财产,雄虫给予治疗和后代。 这是一场看上去很公平的交易。 但仅限于已婚雌虫。 未婚雌虫该如何办? 除了市面上流通的劣质信息素抚慰剂和精神域缓和剂,他们的另一个选择,便是圣廷。 圣廷,是帝国内独立于军政系统的另一个庞然大物。 圣廷最高位者称教宗,又称圣皇,只能由雄虫担任,千百年来,多为罗森克洛伊家族。 教宗的地位和虫帝平级,除去宗教事物,其还与虫帝共掌世俗里的核心权力,比如政府官员任免权。 而各大家族的继承者,都必须得到圣廷的认可才为正统,才能顺利管辖自己领星,合法施用自己的权力。 圣廷在各大星球,都设有分殿,就连法制荒芜、帮派混战的荒星也不例外。 饱受精神域恶化之苦的雌虫们可以前往寻求帮助,而无私的圣职者当然会帮助他们。 只要你缴纳费用,或者给出相应的回报。 甚至于如果价码足够多,雌虫还可申请专门治疗师,和他们签订治疗契约。 可圣职者毕竟不是个虫终端,能随时携带、随叫随到。 精神力传感器便在此情况下应运而生。 这种机器的一端链接在雄虫身上,另一端链接着雌虫。通过刺激雌虫精神核特定区域的神经,加上雄虫信息素、舒缓剂一系列配套药物,对雌虫的精神域进行远程疏导和抚慰性治疗。 科技不断进步,传感器也在与时俱进。 近百年来,传感器已经支持雄虫精神力的采集和长时间存储,同时还实现了一对多同步使用。 至此,精神力传感器实现了跨时代的大普及。 上至军团、政府,下至小型团体、公司企业,都在争相购买,给团体成员作为福利推广使用。 大批雌虫们只要坐在专用椅位上、戴上传感器,就可以轻松解除痛苦,实现虫身灵魂大和谐。 军雌们大声嚷嚷的“电影理疗”便是传感器的另一种拓展应用。 这种“电影”是军方组织制作,多为雄雌突破困难努力在一起的歌颂爱情片。 雄虫影星提供脸蛋声音和部分裸露、特写部位,给雌虫们全方位沉浸式体验。 专门的雄虫医师提供封存的精神力,再通过特殊机器加载到传感器的采集端,分发到另一端的雌虫精神域中,对他们进行安抚。 当然了,效果比不上雄子真正实操。但比信息素和缓和剂好使多了。 一些饥渴难耐的雌虫配上专用道具,同步还可纾解情欲,爽得里外一塌糊涂。 还有一些精神域岌岌可危、每日挣扎在狂化和功勋点谁先来恐慌中的军雌,主动报名参与高难度任务的,就是为了能获得由军方提供的更多类似治疗。 晚上2000。 数千名高级军官军纪齐整地出现在各军团的理疗室。 按照军阶高低以及精神域健康状况分成数十组,分队战立。 晚上2010。 第一批将级军官进入理疗室。 晚上2030。 第二批军官进入。 晚上2100。 第三批军官进入。 杰克森就在此序列中。 前两批军官都是从其他出口离开的。杰克森无从打探消息,也无法亲眼观察他上级们的状态。 他只能等到这一刻,亲自来验证。 他迈步向前。 理疗室乍看像个宽敞的电影院。不同的是,放映屏下整齐摆放着一排排的传感专用椅。 军官们井然有序的进入。工作虫依序退出。 整个空间一片黑暗静寂。 呼吸声清晰可闻。 等了大概一两分钟。正前方的大屏幕忽然亮起。 随着立体幕布被缓缓拉开,一个全息投影如从水面浮现面,带着波光在舞台正中央凝聚现形。 一只雄虫。 一只高挑纤细,十分年轻,却格外高贵优雅的雄虫。 他的姿容鲜亮夺目,身躯修长匀称,柔顺丝滑的长发披散在肩,如同流泻而下的水银。紫宝石般幽深双眸,反射着天际的渺远,显出几分孤冷。 浑身上下完美、和谐、统一,堪称造物主的宠儿。 阿尔托利·德拉·罗森克洛伊。 正是他们今晚要观看采访视频的主角。常年霸据大众情虫榜、帝国最想嫁、帝国最想睡雄虫榜单第一名的圣子殿下。 杰克森自认不是那种只看脸的雌虫。 可当这只雄虫的全息投影,在黑暗中缓缓浮现成形时,他感觉到了一种从心灵深处传来的震撼。 难以想象,居然有虫可以美成这样。 难以置信,这样的雄子竟真实存在于他们的世界。 在场雌虫明明都见过他的照片,可当镜头拉近,聚焦在雄虫的上半身,又缓缓扫过那潋滟冷淡的双眼、丰满红润的双唇、白皙无暇的肌肤时,那种震撼更加强烈。 而无论在场的雌虫之前是咒骂、是憎恨、是愤怒,他们所有的情绪,都在此刻归于一线—— 震撼与静寂。 五分钟后,投影缩小了,一间采访室出现,雄虫出现在沙发椅上,正对着他们盈盈一笑。 在他身侧,是一名亚雌主持人,说着惯有的开场白。 “……如果我没记错,圣子殿下是a级吧?” 采访开始不久,在场有军雌低声问道。 “很久以前就是a级了。a级的雄子可以安抚治疗s级和s以下的雌虫。在册虫数我记得不到一百万。” “不是我说,如果殿下能做线上治疗,以他的能力,一次百名都可以搞定吧。” “想什么呢!阿尔托利可是圣廷宝贝。这么多年就跟吉祥物似的,公众活动是一场一场出席,劳心费力的线上治疗?做梦吧!” “好像是因为没有成年,为了保护他的精神力?印象中哪年教宗提过。” “我曾经接受过一次助祭级别的一对多治疗,爽爆了,当场搞得裤子都没法穿。还只是最低级的e!” “tm的,羡慕死萨提洛斯少将。能嫁给阿尔托利殿下,不知道以后会有多□□!” “切,人家起点是我们一辈子也到不了的终点。但话说回来,圣子到现在都没表态,估计这婚事十有八九要黄。” “哈哈哈也不是不能理解。我要是雄虫,也想找个漂亮温柔的,起码抱起来舒服多了。少将?算了算了。” “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圣子可比电影里的雄虫美多了。再说,就那点稀释过的精神力,聊胜于无,不如躺着欣赏眼前的绝世美貌。” 你一句我一句。 氛围很快热烈起来。 反正又没有军纪规定理疗室不能交流。中级军官们乐得钻空子,没一会就变成了遍及全场的八卦大讨论。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杰克森的错觉,传感器里时不时就会有一丝很微弱的精神力波动,温温凉凉的很舒服,好像泡在泳池里晒着太阳,每根筋膜、每块肌肉都被揉开了,几个月积攒的压力不知不觉消散了大半,舒服的他忽然有点困。 采访不是很长,很快就进入到了后半段。 “殿下,这次祝祷仪式,全国上下都很期待。但星网上也有虫指出,您上次等级测评刚刚过a,不具备施行光复礼的实力。此次仪式,很可能存有黑幕……” “可真敢问!不怕圣廷黑手报复?” 军雌们笑嘻嘻地,却都不约而同坐直身子,想看雄虫如何应对。 “上次测评?几年前了?” 雄虫嘴角依然带笑,好像一点都不困扰,也没有往常雄子被侮辱的恼羞成怒。 “我依稀记得是十四还是十五岁?” “哦,是十三岁。八年了,我有很大变化,这样说的虫也该换换脑子,撇下无用的偏见了。” “当然,如果不想动脑,那也可以仰仗他虫判断,比如尊敬的教宗阁下。” 如此四两拨千斤又嘲讽拉满的回应,获得了现场军雌们的一片掌声。 不少虫还吹起了口哨。 “以前就跟个念稿机器虫似的,怎么突然这么敢说?” “性格挺不错的,要的就是真实!” “直爽!我喜欢!” 很快又到了下一个问题。 “……坊间流言,说您十分不满这桩婚事。私底下还称萨提洛斯少将为难啃的硬骨头,说他身材太壮,不通情趣,但凡脑子正常的雄子,都对少将下不了嘴……” “其他不予置评。后面那句我要更正。西恩确实块头大、脾气大,但我就喜欢这样的。” “婚约已在推进,如果顺利,明年这个时候,你们可以期待一下小虫崽的降生。” 军雌们哈哈大笑。 “刚才谁说圣子讨厌少将?我看他喜欢的很呢!” “对对对!那表情作不了假。哎呦,突然有点不好意思。” “虫崽……还挺想看。” 舞台正中,采访播到最后一分钟。 镜头拉近,银发雄虫浅浅微笑,不是最开始的标准完美笑,反而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吊儿郎当,却自有一种自信坦然,让虫想屈膝跪下。 【一个祝福:享受周末,做个好梦!】 ! !! !!! 下一瞬,杰克森内置耳机中的提示音忽然滴滴滴狂叫起来。紧接着,系统提示—— 【检测到输入精神力。】 【正在测算……测算完成……已超过设定最小阀值……】 【正在启动治疗程序……】 【治疗等级评估:a】 杰克森的惊呼被脑内传来的强烈快感猛烈斩断! 这、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啊…… 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都像浸泡在柔软的云端,享受着阳光的烘烤,然而下一刻,他们便被猛然抛入波涛汹涌的大海,被暴雨击打、被闪电穿髓,却没有痛苦,只有想要更多、更多的渴求、希冀。 仿佛回归虫蛋时期,被壳包裹,安全舒适,可以放下所有心防,除去所有烦恼,只是为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而快乐、欣喜。 片刻前还议论纷纷的理疗室只余喘息、呻--吟和啜泣声。 杰克森怔在原地,许久许久,直到大门被从外打开、光线猛地射入,才再次恢复意识。 他摘掉传感器,刚要起身,忽然僵住了。 除了眼角滑下的泪水,他的裤子前后也都湿透了,滴滴答答的水声落在静寂空间里格外响亮。 不对。怎么还有回音? 杰克森本能向旁侧望去,然后在昏暗的光线里,和他前后左右的同僚们都对上了眼。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下一刻,军雌们一只只别开脸,以堪比短跑竞赛的冲刺速度,一只只冲出了理疗室。 * 两天后,在帝国几兆虫口的期待中,由圣子阿尔托利主持的,为出征军团赐福的祝祷仪式正式开始。 各大军团都组织了观看。 杰克森坐在方阵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中央的巨大投影屏。与他同一动作的,还有身边的无数军雌。 这次,没有咒骂、没有愤恨、没有不满,只有在过去两天内、日夜不分,时刻折磨着军雌们的渴求和期待。 他们发了疯的想要靠近、想要再见那只雄虫一面,而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倒计时。 五、 四、 三、 二、 一—— ………… 直播屏幕亮起。 一只银发紫眸的俊美雄虫出现在无数投影屏前。 光在他身后晕开,仿佛星子落地、神邸临世。 成千上万的军雌看到自己破碎崩塌的世界开始复苏—— “大家早上好。初次见面,我是教廷圣子,阿尔托利·德拉·罗森克洛伊。” “此次祝祷仪式,由我主持。” 自此,帝国历史掀开新的一页。 这一天,五项精神力全通、被穆尔沙科特秘宗称为救世主的雄虫阿尔托利,第一次登上历史舞台,并在之后数年,亲手打造出盛极一时、无上繁荣的虫族帝国。 第020章【VIP】 第020章 决心 时间倒回三天前的中午,圣廷教宗居所的后花园。 “精神标记和肉-体标记,双重标记同时进行。对你对他的助益,可是无法估量的。运气不错,甚至能帮你一跃到S级。” “如此好事,别告诉我,你不动心。” 教宗塞尔苏斯用他一贯威严冷淡的声音,问我对天上掉下的馅饼是否动心。 答案是当然的。 可我仍有些犹豫。 老师这个建议,提的如此轻描淡写,但究其根本,还是想给我的光复礼上层保险。 这是帝国近几年最重要的大事,容不得一丝差错。 届时全帝国数千个星域同步直播,光复礼的失败成功,只要西恩从那扇门一走出来,结果便会被揭晓—— 如果成功,受礼者全身上下都会笼罩一层金色淡光,最长可持续一日。 这是光复礼修复精神域后的附带效果,来源为治疗过程中雄虫外化的精神力。 精神域修复得越深入越细致,这层光膜会越澄亮、越持久,向所有同族招显著自身的健康与强大。 没有这层淡光,便可视为效果平平;而那扇门若是超过了最长开门时间,即可默认术法失败。 而万一阿尔托利失败了,当时那种境况,教宗就是想黑幕操作、帮忙遮掩也没得可能。 我很想对老师说你放一万个心,却无法解释我毫无缘由的自信心。 我最大的依仗,是我三十六岁的精神力载量,以及我对圣愈的全新感知和理解。 偏偏这些都不是觉醒圣目天赋就能解释的。 “呃……居然被发现了。不愧是您。” 最后,我只能装作没听出老师这番话里的隐含的担忧,无辜地对他眨眼,继续扮演人畜无害的娇贵雄子。 “航班的事,您有什么进展吗?”我又喝了杯葡萄汁,确认护卫已经站的足够远,转换了话题。 教宗阁下的气场肉眼可见地淩厉起来。 “你提供的那些细节,已经让虫去核实了。目前是发现了一些线索,但进展不大。” “什么线索?”我紧张地问道。 “可以确定的是:在你说的时间点前后,的确有两三方势力,在策划一些大动作。很可能是劫持民用航行舰。但行事的具体地点、时间和计画,还需进一步收集信息才能明晰。” 老师眉头皱起,表情肃然,显然对进展也很不满意。 他不怀疑我“看到”的未来,然而在事情发生之前去阻止它的发生,就像在大海中去找一滴水,要有足够细致详实的细节,才能够确定ta就是自己正在查找的那滴水。 怪只怪当年航班意外时,我正在和老师、兄长因婚约的事冷战,每天醉生梦死、今夕不知是何夕。就连具体日期,也是最近努力按回忆推算而出的。 “查清之前,贝卓绝不能离开圣廷。” 我如此强调,看到老师点了点头,才叹出一口气:“……您辛苦了……” “要是之前听你这样说,我肯定想抽你。但看在你最近表现不错的份上,我姑且认为你是真的有体谅到我的苦心。” 老师声音冷冰冰的,但我可不会漏看他嘴角一闪而过的弧度。 “您放心,我会乖乖行事,遵守圣廷教条,早睡早起,做一个模范圣子。自此以后,你不用再额外替我担心了。” 我握住老师置于桌面上的手,神色肃穆。 老师抬臂,微凉的手掌反握回来。 我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眼睛有点热。 我吸了几口气,调整呼吸,稳稳情绪,再次开口: “老师,还有一件事,我想和您说。” “……最近几天,我又模模糊糊看到了一些景象。” “普兰巴图的一些战士,似乎可以分离出自身的一部分,寄生到我们的士兵身上。” “低级别的,只是微生物,它们凭本能侵入雌虫的细胞中,会让他们突发疾病、暴毙而亡。” “高级别的则具有完整普兰巴图生物体基因,会更有智慧、更狡猾,它们会筛选更强的宿主,更安全的栖息地。” 这段话,我用的是适用于此刻指未发生事情的虚拟语法。代表一种猜测、一种主观想法。 可随着那些信息的一再铺出,我已忘了这些“伪装预言”的小手段。 我的脑海中,一幕一幕,全是上辈子亲眼见到的惨状。 寄生体操控军雌们,趁士兵毫无防备时在军营里大屠杀; 一艘艘载满士兵的战舰主动撞向小行星,在宇宙天幕中炸成火花; 他们撕破血肉骨骼,破体而出,密密麻麻地盘踞于军营、科研机构、政府国会,将所到之处化为一片尸山血海…… 还有西恩。 还有西恩…… 脊椎袭上一阵森冷寒意,我咬唇,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它们最终的目标,是雌虫的精神核。” 桌布之下,我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温热的血从指缝渗出,染红了我的下袍。 “一旦成功入侵,便可侵占雌虫自我意识,代替他们掌控身体,让雌虫变成彻底的傀儡。” “……我们就算在战场上打败了他们,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帝国也没有未来。” 突来的沉默震耳欲聋。老师迟迟未回应,我便一动不动地静候着。 微风吹过,明明是秋日正午,我却冷得发抖。 “你终于肯说了。” 半晌,老师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没有震惊、没有责备,只是陈述事实:“我还以为要再等等呢。” “您、您……怎么会……” 我语无伦次,惊慌失措,抬头,正对上老师游刃有余、一切尽在掌握的淡然目光。 “奥托太沉不住气。” 老师一脸嫌弃。 “你和他谈过第二天,他就开始大动作,到处打探、求证。偏偏那小子问的都很关键,我就知道哪里出了漏子。” “他还挺硬气,到最后都没说出你的名字。” “您、您不会……”精神力拷问他了吧。 我不敢去想。 “一个小小少将,哪用得着我出手。”老师不屑。 “他毕竟是奥托家的,没动他,放心。只进裁判所待了几小时,就出来了。胳膊腿都完好。” “那您……?” “排除不可能的其他虫,就剩你了。” 老师盯着我,“怎么,怕我将你扔进去?” 我尴尬地笑,坐立难安。 “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老师叹气摇头:“之前告诉过你,不论什么事,解决不了的,都可以找我。你却宁愿选其他虫……” “明明小时候那么可爱……啧……” “老师。” 我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 自从上次说了航班事故之后,我便一直隐约有些忐忑不安。 我知道的太多,用圣目解释,太过勉强牵强。 老师何等聪明,我再多说一点,肯定会引起他的怀疑,以为我窃取帝国机密,或是有什么阴谋,再悲观一点,说不定会拷问我,将我软禁一辈子。 ……好好好。 我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还是恐惧。 噩梦里,厌烦给阿尔托利收拾烂摊子的圣座,不止一次对我流露出失望的眼神。不管我说什么,都不会再听。 我从没有让他骄傲过,因而也不觉得自己有资格,能获取他的无条件信任。 直到刚才,若不是“寄生”这事关系重大,我思来想去实在找不到办法,而老师的话又暗示了一种可能,我也不会突然出此下策。 圣廷和帝国军——政系统关系紧密、互为表里。普兰巴图寄生的全部信息,老师肯定全都知道。 我要想阻止后期帝国的惨剧,老师和兄长的助力必不可少。 “没事……不管是早是晚,你最后还是告诉我了。” “阿尔托利,你做的很明智。” 老师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一双长眸泄出几分温情:“以后别再做傻事了,知道了吗?” 胸膛中攒的一口气终于舒散了出来,大脑也在那一瞬放松了下来,迎来长长空白。 我飞扑进老师怀里,刚想流下几滴感动泪水,就听老师又补了一句。 “否则就你那点智智商,我怕你把自己搞死。” “……” “来吧,我们来谈谈‘寄生’。” “将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我,阿尔托利。” …… …… 下午,我如约去了近战训练场,然后在同一间训练室里,被萨提洛斯少将练成了狗。 “你一定有虫格分裂……” 我趴在训练室的地板上,瞪着西恩的背影喃喃自语。 之前他亲我的时候,我感觉没有虫会比他更爱我了。 今天,当他一次次将我摔在地上时,我觉得自己绝对是他眼里的害虫,恨不得一脚踩死的那种。 比昨天喘得更厉害,肺部大概是坏掉了; 汗流的我连睁眼都很困难,手和脸火辣辣的疼,估计又是一堆细小伤口; 还有那个腰、那个腿,没断是我年轻加运气好,不是某雌虫手下留情。 ……不过没关系。 报复的机会就在眼前。 半个小时后,还是那处温泉,缭绕的热气与硫磺味、静静流淌的温泉水,私密幽静,非常适合做点少儿不宜的事。 【过来。】 这几乎已经成了我们之间的固定开场白。 而西恩也从一开始的抗拒变得无比驯服,彷佛他辛辛苦苦教我体术两三小时,就是在等这一刻。 雌虫今天穿着和昨天相差不大的训练服。只是黑背心换成了白短袖。 短袖很薄,被汗水浸透了。到现在还有一部分没有干,如此近距离,能隐约看到他裹在布料下的蜜色肌肤。 至于裤子,是同样轻薄的全贴合布料。 它们包裹着西恩饱满挺翘的臀部和一双大长腿,在雌虫大步行走间,撑出非常诱人的弧度,让虫很想一把掐上去,看看会不会有软肉从指间溢出。 【跪下。】 一如既往的第二个命令。 西恩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加重,随后又快速地调整恢复。 我坐在池边的石头上,凝视着西恩在我面前半跪下来。还未等我给出进一步指示,他已经伸手搭在了我的膝盖上,用一种安静臣服的姿态仰视着我。 动作间,他肌肉拉扯,而短袖轻薄的质地,将手臂与胸口肌肉线条勾勒得一清二楚。 “有乖乖戴着呢……很漂亮。” 我看向他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心情很畅快的同时,在脑中快速盘算着,还有什么既好看又实用的饰品,能用来装点眼前的雌虫。 老师说的对。 我真的很喜欢标记领地、宣誓主权。 我恨不得马上让他改用我的姓氏,变成罗森克洛伊少将,让所有虫没见到面时,就知道他是我的。 “下次该选哪里好呢……” 雌虫身形高大健美,体态非常好,哪怕跪在我的身前,腰也直得很,一点都不显卑微。 我伸手捏起西恩的下腭,手指像是不经意间,抚过他的下唇。 “什么?” 他颤了一下,肉眼可见的翕动了一下唇舌,一双幽绿双眸,看上去有点迷茫。 就是这一下透露了他在装傻。 我抓握着西恩的下巴,猛地向前一拽,雌虫便前倾着身子,贴在了我的大腿内侧。 “这里不错。” 我对西恩露出一个柔软的笑,另一只手探入那件白T,在雌虫硬实的肌肉上来回描摹,待他情不自禁地张开嘴后,一把捏握住厚实的胸肌。 “阿尔托利!” 雌虫耳根随着我的动作慢慢发红,发出的声音却冷厉恼恨:“你敢?!” “听起来你很期待。”我笑着调侃。 比起他的臭脸毒嘴,西恩的身体永远敏——感、诚实。 我尽情捏着,享受着略显粗糙的皮肤下潜藏的强韧生命力。 “……别浪费时间了,快点干正事!” 西恩怒瞪,恶声恶气。 “你得补偿我。”我挑眉看他,继续,且更加恶劣,“毕竟你那么看重公平。” 我将长发撩到一侧,露出颈后贴着的隐形药贴,又点点我肩上被他指甲抠出来,现在已经结痂的长痕。 西恩颤得厉害,咬着唇不吭声了。 “因为你,后天的祝祷仪式,我都不能穿原定的礼服,只能临时换一身备用的。还差点被拉格念死。” “那种露来露去的不穿——呃——也罢!” 西恩眼底快速闪过一丝愧疚,然后如我所愿地,凶狠地瞪着我。 但他也只能作出凶狠的眼神了。 勉强不差气势的说完这一句,他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只有额角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风景实在太好。 我看着自己留下的深红指痕,一路从胸膛滑下。 薄薄的汗水从结实隆起的胸肌渗出,像被洒了一层细密的水。 “不过没关系,雌虫的唾液都有治愈因子。你帮我舔舔就好。” 我握着他下颌的手转换角度,手指停留在他的唇边。 【舔。】 濡湿的舌尖伸出,卷上我的手指。 淅淅沥沥的水声中,雌虫格外细致地舔着,舌尖彷佛一条小蛇,灵活的不可思议。 唾液从他嘴角流出,又沿着脖颈滑下。 【好孩子。】 整个过程中,西恩一直看着我,目光极富侵略性的同时又充满渴求。 被他那样看着,圣人君子也不行。 “够了。” 我向后抽离,并没料到雌虫会跟着前进。 “不够。” 西恩翘着嘴角,得意洋洋地笑,又有一种报复般的挑衅,似乎看到我出丑,让他格外快乐。 “既然是补偿,那得多给点。” 他主动靠近我的双腿,手暧昧地顺着我的裤腿摸上去,甚至还在我掌心里歪了下脸,蹭了蹭我的手心。 下一刻,他俯身下倾,开始亲吻。 ……连这种事都要争。 我叹气。 我不喜欢惊喜。更不喜欢这种事上被突然袭击。偏偏西恩总在挑战我的底线。 他就像荷尔蒙爆棚的青少年,总想着赢,不管何种境地,都不能落于下风。 ……二十九岁,勉强也算青少年。 不能和十五年后的那只比,但如此生机勃勃的西恩,对我来说倒是新鲜体验。 脑中快速闪过一副画面: 黑发雌虫横倒在血泊中,微睁的双眼黯淡无光,彷佛彻底破碎的人偶。 算了。 我微微摇头,赶走那副画面。 同时伸手按上雌虫宽厚的肩膀,舒展双腿,任他动作。 家政技能和床上技能,是未婚雌虫的必修课。 哪怕并不喜欢,以西恩的好胜心和自律,他也不会允许自己在这两项上落后。 所以我现在享受到了这项训练的成果。 雌虫的牙齿和舌头都很灵活。 他熟练地解开那根系带,又咬开布料边缘。 上次这样时,灯光昏暗,我酒醉模糊,怎样发生的不是很清楚。 现在正值傍晚,天还没黑,我得以将每处细节都看得清楚。 他垂下眨动的睫毛,被生理性泪水浸润的绿眸,含糊低弱的闷哼…… 缭绕的雾气中,开始飘出一股干净明亮的木质香,夹杂着浓郁的香甜,渗入每一个空气分子。 我被熏得头晕眼花,后脑和身体同时发胀,各种恶劣念头在脑中闪过。 而几乎同时,西恩抬头,目色迷离,泛红的眼角与面容上全是潮意与春色。 当视线再次聚焦时,我看到西恩的手背在后方。 ……怔了两下,我才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 再也无法忍受。 我试图将他推离,但晚了几秒。 “……味道不错。” 雌虫舔了舔微肿的唇,喘息着说。 他抬手,用胳膊蹭拭着脸上的痕迹。 下一秒,我抓着他的肩膀,将雌虫提拉起来,摁着后颈将他压在刚才坐着的石头上。 “等等、等、等,阿尔托利!” 西恩哑着嗓子喊,淩乱的黑脑袋扭过来,冷峻的脸上全是惊诧,“这个不在今天的计画里!” 我虚虚压在雌虫脊背上,在他耳边冷笑: “都这样了,还不在计画里?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我掐着他的腰,与此同时,心头又很是恼火。 我真的不是se情狂。但他也太大胆,当我面做这些事,还想让我守着契约界限? 他到底知不知道,法律赋予我的合法权利,让我完全可以在出征前这几天将他玩得遍体鳞伤,将他从里到外都艹烂灌透,让他下不了床说不出话见不了任何其他虫! “……阿尔托利,等到……光复礼……” “拜托你……” 身下的白衣黑裤,被强健完美的肌肉撑满,匀称又充满爆发力的身材曲线堪称猿背蜂腰,在极其性感的同时,又极其危险。 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轻松推开我。 但他没有。 渴望与愤怒,惊慌与狠厉在他眼底一一闪过,最后只留下了恳求。 然后又是带着痛感的复杂眼神。 ……有段时间,西恩经常这样看我。 依稀记得,是他成为我雌侍以后不久。 那会科尔刚在我的帮助下晋升到S,在军部步步高升、春风得意。 有时需要参加宴会,进行一些应酬,科尔会请我同他一起出场。 我知道他将我当做最大的战利品进行炫耀,我不是很喜欢,但没有说破,只是配合地穿戴我最得体、最华丽的礼服,让他如愿成为整场宴会的焦点、享受无数雌虫的钦羡与嫉妒。 科尔会要求西恩陪同出席。 一位雌君,一位雌侍。都是合法配偶。全部出席,显出我们对宴请方的重视。 我明了他只是想折辱西恩。 带着级别跌落的前军团之星,回归旧地,让被遗忘的雌虫被重新议论,不管过去如何辉煌,末了都要感叹一句假惺惺的可惜,以及并未压低的窃笑和嘲讽。 那会西恩很颓废。 经常酒不离身。昔日高傲到让虫看不顺眼的军雌沦落成如此模样,我却并无胜利快感。 我见过他伤痕累累的身体,刻满无数为帝国而战的伤疤。他为死去的战友祷告,安置他们的家属。他私下无虫时偷偷练习,却总是愤怒地锤烂自己的拳头,弓着背在地上无声喘息。 他的痛苦,早已远远大于我浅薄的讨厌。 我不忍心,再让他多承受一分。 我拒绝了科尔的建议。 结果他自己来了。之后每次都是。 他明明很讨厌这类场合,我搞不明白。 有次他喝多了,懒懒地躺在无虫的侧厅壁炉前,好像睡着了。我偶然走错路进了那间房,便坐到他身边,问他为什么。 他那会就是这样看我。 很痛的眼神。夹杂着恨,却显得很脆弱。 我摆手要将我赶走。我却不知怎的有点想吻他。我压在他的身上,双手撑在他的耳边。于是那抹绿越加幽深且湿润,他的脸颊开始泛红,嘴唇微微张开,好像是要吐出咒骂的话语,又像是邀请。 他拉过我的头,吻了我。 回忆在眼前闪现。 我放开压制,坐到西恩的身边,抹去他脸上的污迹,依次亲吻他的额头、眼睫、脸侧、鼻尖,然后是嘴。我摁住他的后脑勺,推开他的牙齿,舔进那个又凉又软的口腔,亲到了雌虫僵着的舌尖。 十几秒后,我等到了回应。 西恩在我怀中转身,抱住我的腰。 我们缠绵而悠长地接吻,舌头亲密地贴合著互相吸吮。情欲依然有,但更多的是安心和熟悉。 一吻分开。我看着视野里的雌虫,脑中突然冒出个念头。 “西恩,我们去约会吧。” 黑发雌虫楞了,冷峻的帅脸乍看上去好像被吓傻了。 “现在想来,我们只是有婚约。婚约是由哥哥和公爵为我们定下的。我并没有追求过你。你也没有追求过我。” “追求阶段只能跳过了。但约会目前还来得及。” …… …… 这一天结束,我累得残废在床上,一个手指头也不想动。 “殿下,教宗那边刚送来的书,您要放到书房,还是卧室?” 拉格敲门,身后的哈勒用双手抱着一摞精装本大部头。 我有气无力地朝他招手。 他快步带着哈勒走进,将书的封面展示给我看。 圣廷典籍里混着不少游记、散文集,甚至还有一本雌雄床上技巧教学书。 难怪哈勒左顾右盼就是不看我。年轻虫,脸皮太薄。 脸皮厚的中年虫嗤笑一声照单全收。 我还当着他们的面好奇翻了翻。结果挂羊头卖狗肉,这教学书无图全文本。谁看啊! 门关上了。 我抽出里面那本关于圣目能力介绍和入门的书,刚翻了两页,拉格又敲门了。 “殿下,贝卓主教那边……” 拉格吞吞吐吐,面有难色,很不像他。 “怎么了?”我问。 拉格直接端着托盘进来。 我抬眼一看,满满一碟曲奇饼干,外加时令新鲜水果,还有一杯热牛奶。 热牛奶是我每晚饮品。水果是拉格的贴心加餐。 饼干……? “贝卓主教的侍从下午送来的。”拉格说,“贝卓主教亲手烤的,说是用了秘方,想让您尝尝。” 我盯着饼干沉默了。 拉格立刻换上一副嫌弃神色:“属下这就扔了——” 我捏了一块塞嘴里。咀嚼。 还挺好吃。于是我将剩下半块咔嚓两声全吃了。 “加了碎红茶和薄荷草?挺香。” 我点点头,“以后他送的,全收了,随餐上。” 拉格半天没吭声。 我疑惑看他:“有什么问题?” “……”拉格略作犹豫,选择直说,“您上个月不是还说贝卓主教身为雄虫却爱好烹饪,太恶心,他的东西都直接扔处理器不要让您闻到一丁点味道……” “那你怎么又拿过来?想挨训?” 我翻了个白眼,无语至极。 明明私底下就和贝卓那边关系处的不错,却还在我眼前装。 也就二十多岁的阿尔托利好骗,以为自己这边上下铁桶一片地与他同仇敌忾。 “实在是吃人嘴软,欠的太多了。 被拆穿的拉格嘿嘿低笑,赶紧转移话题,“话说回来,贝卓主教厨艺真的很厉害。您下次可以点名您爱吃的芝士蛋糕,他肯定会很乐意。” 作为夜宵,这盘曲奇饼没撑过一个小时,就被我解决干净,连渣也没剩。 每天都去训练后,我的饭量也与日俱增。 精力同样变好,忙完宣传事项,晚上我还有余力做精神力禅定。 精神力禅定。 修行、提升精神力的主要途径之一。 按圣廷规定,圣职者一日最少三定。 清晨起床、下午茶前,以及晚间入睡前。 我年轻时是真懒。 洋洋得意自己比其他主教悟性高、进展快,一日三定?一月三定还差不多。 后来三十多岁发了疯的补课时才明白,优越感是贫瘠者最显著的特征。他们以为自己有宇宙的馈赠,独一无二、可以比常人轻松数倍到达目的地。并为此沾沾自喜。 但真正精通某个领域,有压倒性优势,且握有切实产出的天才,只会觉得自己无知、愚笨,且不管做多少,都远远不够。 我想成为后者。 重生后,我先从一日三定开始,了解这具身体的特性,熟悉对能量的感知,掌控其运作模式。 在增加次数前,先稳固质量。 我合上书本,喝掉最后一口牛奶,冲澡换睡袍关掉灯,在窗前地毯上盘腿而坐。 第一步,用古语默念秘宗誓言。主要内容是克制己身、禁止邪淫、拯救罪者的决心。 第二步,调息,有意识地控制呼吸,直至可观头脑幻境。 简单说就是观察、觉知脑中不断变幻、不断冒出的各种念头、想法。 第三步,控感,切断身体和外界的联系,彻底将感官封闭,内窥。 第四步,随呼吸和宇宙同在,感知各元素起落流转。 第五步,神念集中为一。修行者与宇宙主宰融合为一。 宇宙最高主宰,分化为暗与光,又生出风火水土四元素。它们克制冲突,又相互衍生转化,构成那个一。 实相禁锢消失,无边无际的觉知覆向宽广天地,我来到另一个维度空间。 这里蓝赤棕绿四种颜色粒粒分明,但同时又摺叠成璀璨光华,贴着我的皮肤,彷佛雨滴,缓缓从毛孔渗入,在我体内最深处,汇成奔腾的生命川流,生生不息。 二十一岁的阿尔托利只能粗略地描绘整个图景,有个大概的、模模糊糊的感知。 三十六岁的我,却可以很清楚地感知到每一支细小分流的走向,把握它们何时湍急与静流,知晓它们在何处弯折,又如何掀起风浪、鼓噪不休。 这是时间给予的馈赠。 还记得之前的评分体系吗? 这就是精神力3分和6分在认知方面的本质差别。 至于7、8,想必又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风景。 9分…… 我希望有朝一日,也能抵达那处顶峰。 半小时后,我睁开双眼,为自己与昨日相比的进步而欣喜。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正是这些单看可以略过不提的小细节,一日一日,将汇成关键时刻最可靠的力量。 ‘阿尔托利,你说西恩将会在这次战争中被普兰巴图寄生,重伤难治,且被萨提洛斯家族彻底放弃……’ ‘你确定?’ 老师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我似乎又回到了今天中午的后花园。 ‘……确定。’ 皮肤下,鲜红的液体开始发热,好像在沸腾。 在长久的恐惧、后悔、无助、自责、痛苦之外,我头一次感到了一种决心,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力量。 ‘但我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允许。’ 20-30 第021章 告白 为了和西恩约会,祝祷仪式前一天的一大早,比往常还早两小时,我从床上爬了起来。 今天一天日程都非常满。 要约会,则要挪出最少半天时间。 我在光屏中浏览着每个条目,将能推就推、能不做就不做的安排全删了。 包括试穿礼服、场地视图、独家专访以及最后一次祝祷仪式的彩排。 明明所有细节都已敲定,却还要安排,属于为求安心的惯例。 就说圣廷繁文缛节多到虫烦。 我本以为拉格又要念我,没想到他很痛快,一句废话都没有,转身就去通知工作虫了。 “您之前经常临时改意,说不去就不去的。比起那个,现在好太多了!” 哈勒咔嚓咔嚓吃着餐桌上剩下的点心水果,嘴巴一开一合像只小仓鼠。 这亚雌还在长身体,我就没见他嘴里零食停过。 以前还知道避着我,在我默许后,开始当着我面哐哐炫饭。 “殿下,已经和安保团队说过了。” 拉格出去了一会又回来,在我身边躬身:“可否请您将外出的时间、地点和已确定的安排都予以告知?” “以便那边更好地安排您的保护方案。” “……” 回来一个多月,还没出过门的我将这些琐碎程序忘了个一干二净。 【昨天说的约会,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我点开个虫终端,进入和西恩的聊天接口。 【时间定在下午,可以吗?1900左右返回。】 【去奥尔德丽?】西恩回覆。 【可以。】 奥尔德丽是拱卫圣廷的卫星城。 那里居住着圣廷工作虫和他们的家人,所有生活配套设施一应俱全。 考虑到时间和便携性,是圣廷虫出游的第一选择。 【那好。餐厅就不预约了,虫多眼杂,仪式前还是低调一些,安全。】 【我在奥尔德丽有一套公寓,累了可以过去休息。我做晚饭。】 【!!】 猝不及防太过惊讶,本想删除的感叹号被直接发了过去。 虫肯定还在线,聊天接口却没有动静。 场面略微尴尬。 【别多想,不是质疑你居然会做饭,而是没想到你居然会为我做。】 发完又觉得这话好像有点阴阳。 【看你表现,我考虑是否会加泻药。】 ……应该是开玩笑吧。 但听着居然还有点真。 打开接口下方的系统表情包局域,搜索“可怜”得到一张泪眼汪汪的白色圆团子(有小耳朵)。 眼睛时不时眨眨,还有两可爱的粉红小脸蛋。 【可怜。jpg】 约会! 可真是快遗忘在记忆里的词! 我有点兴奋,忙忙碌碌快一个月,仔细想想竟没怎么休息过。 而且是离开圣廷,去奥尔德丽。 奥尔德丽,距离我上次踏足,已有十来年。 日光干净澄澈、银杏叶铺满地面、白鸽在空中飞翔,如此和平宁静的的奥尔德丽,还要再往前两三年。 叛乱中后期,圣廷总部是敌方要解决的主要目标。 哪怕有行星防护能量网,下了戒严令后,卫星城也已撤离的十室九空。 阳光晴好时看过去,奥尔德丽的建筑河岸、街道花草栩栩如生,美丽精致,却无一个活物,彷佛一座巨型逼真的玩具屋,似乎稍用点力气,就会坍塌毁灭。 失去过才会格外珍惜。 因此我开心的甚至哼起了歌,在镜前试了一套又一套外出便服。 初次约会,务必要让西恩神魂颠倒。 本来不是难题,但要伪装身份,只能穿些不引虫瞩目的日常休闲类衣裤。 最后选了浅咖色的柔软针织V领套头背心,内搭亚麻色白衬衫,深咖色直筒牛仔裤,配一件休闲白西装外套。 兼顾温度、风度和层次感。 我将挑出的衣服挂好,就听哈勒嘀咕:“殿下吃饭口味变清淡了,怎么连喜欢的着装风格都不一样了……” 因为我是中年虫。 比起如何衬托自己的美貌和身材,获取他虫的赞赏和羡慕,更想穿得舒服,活动的时候不受拘束,愿意臃肿着保暖而不想有任何一丝冻着的可能。 收拾妥当,我一边喝茶,一边在星网刷着奥尔德丽的旅游导览。 看看最近那边在流行什么,有无新开的店铺可以凑凑热闹,或是不同于圣廷的,能够晒晒太阳赏赏花的风景区。 不能去太远的地方,也不能去虫太多的,前者时间来不及,后者安保难度大。 有几家星网爆火的店铺很感兴趣,可看那虫流量,也没机会瞅瞅…… 问问西恩。 【想去哪里约会?】 同时发过去几条很火的推荐贴,供他参考。 【要买晚上做饭的食材,公寓附近转转不行?】 西恩依旧秒回,想也知道根本没点开我的链接。 连装都不装一下!真直雌癌! 这可是初!次!约!会! 如此敷衍真的好吗?! 科尔那会可是很重视的。 提前大半个月做计画,各种问我的意见,精心准备礼物,带阿尔托利体验各种平民游玩项目,主打一个不重复的新鲜感。 就连夜晚的床上部分,也是Play多多,包君满意。 所以才能将未经世事的圣子骗到手。 不能对比。 我暗自对自己说。回了西恩一个“好”。 就西恩的工作狂属性,按常理出征前他99%在军营,肯爽快地陪突来兴致的圣子殿下半日游,已不容易。 做虫不能太贪婪。 吃过午饭后小憩了一会,便到了约定出发时间。 我换好衣服,正要离开,拉格目光复杂地来到我面前:“殿下,舒尔西骑士现在花厅,请求见您一面。” “……我之前交待你的,都告诉他了吗?” “完全遵照您的吩咐,一字不差地转告。” 拉格诚惶诚恐,“三周以后塔尔萨军校会招收新生。可以推荐他去就读并提供食宿费用。” “这笔分手费足够了吧?” 我问拉格:“他就算得偿所愿见到我,我也不会额外给他生活费、保证他一定能上。” “塔尔萨军校可是明星军校,想去虫多如牛毛。他得靠自己的实力获得入学许可。” 我说的理所当然,倒让拉格无话可说。 他看上去有些为难,想必科尔一定求过他,说不定还跪下来求。 科尔很擅长交朋友,阿尔托利殿里的人都挺喜欢他。 他看上去爽朗亲切,却粗中有细,会很好照顾每只虫的需求。 轮休回圣廷的时候,经常会给他们带礼物和实兴小玩意。 阿尔托利的侍从出身都不错,相对的,也都比较单纯。 拉格有看虫眼光和处世经验手段,但藏在严肃正经脸皮下的心,很软。 “不见了。” 我迈步离去,走了几步,又叫住拉格:“等等,你将这个给他。” 我转身进到更衣室,在摆放饰品的绿丝绒布上来回扫了一遍,找了只最便宜、准备下次淘汰的钻石耳钉交给拉格。 拉格拿着耳钉去了。 他什么都不用说,科尔自会脑补他需要的一切。 那天在地牢,我那番话说的再明白不过。 他想和西恩·萨提洛斯比? 呵,从一开始,他们根本就不在一个世界。 没有阿尔托利,他就算拼尽全力用掉所有手段挤了进来,也只是上流社会里的笑话。 残酷吗?可这就是现实。 科尔的确聪明。 却将其他上层虫想得太蠢。 我不用见他,也不用发讯息解释,只要给他一只没什么用的旧耳钉,他就会认为阿尔托利对他余情未了,只是迫于外界压力才暂时分开。 他一定以为自己将在终点看到坦荡大道,赢回一切,所以他会抓住那份推荐函,一如过去抓住阿尔托利,咬牙奋力向上爬。 但我会让他品味,爬上来的艰辛痛苦和随时掉下去的恐惧是何种滋味。 一点一滴,一口一口,完完整整地细品深尝。 “表情怎么这么可怕?” 我登上小型飞艇,低沉磁性的声音传来。我抬头,正对上已经在里面等了一会的西恩。 我:“……” 西恩:“?” 我继续向前,两步走到他的座位旁,按上他的肩,在他脸侧吧唧亲了一口。 “少将阁下,你今天很帅。” “让我很想艹。”最后半句,是抵在他耳廓边说的。 为了出游计画,西恩也穿了便装。 清一色的黑,却黑的质地不同,格外帅酷。 V领黑T加皮夹克,裹腿黑牛仔加高筒靴,银晃晃的军牌还在脖子上,高挺的鼻梁上还挂了一副黑墨镜,格外凸显他性感的嘴唇和锋锐的下颌线。 他身材高大匀称,便装也遮挡不住一身载着力量的肌肉,一看就是军雌,但抹着发胶朝上梳起的潮流发型,加上几丝挑染的银,又显出几分年轻虫混子的痞帅感,倒让观者拿捏不准他的身份。 “阿尔托利!” 西恩一愣,唰唰两秒,耳红脸烫,像挨到滚烫炭火一样着急忙慌地推开了我,推完之后还朝后看,一脸紧张。 “少将,预计三分钟后出发。” 一只穿着军装的年轻雌虫从驾驶室方向走出:“预计1小时后到达奥尔德丽,您想喝点什么?” 我认得他。西恩的副官,叫啥不记得了。 “啊,殿下!” 副官看到我,立刻双脚一并,抬起右臂,行了个军礼:“您好!我是少将的副官亨得利,此次出行,您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 ……马上消失能办到吗? 我用目光传递如此信息。 亨得利居然秒懂。 黑皮泛出一丝红,再一并脚敬礼:“属下这就离开,到达前五分钟再来。” 然后就钻回驾驶室,关上了乘客区和前排的合金门。 “放心,他没听到。” 我在西恩旁边坐下,调整椅背,从舷窗向下望去,飞艇已经开始升空,几秒过后,我居然从那里看到了科尔。 他站在停机坪入口处,朝上望来,风吹得他的短披风猎猎作响,似乎生出一种生离死别的沧桑。 “啪”的一声,舷窗全黑,科尔消失,一只手从我眼前撤离。 “再看先剁他的腿,再挖你的眼。” 西恩摘了墨镜,脸还红着,表情却格外凶残。长眉紧蹙,怒火薄发。 收回的手捏着另一只手,关节咯吱作响,看上去暴躁的随时都会撕开舱门跳下去,和科尔来个生死决战。 “刚推开我的可是你。” 我白他一眼,理所应当地指责:“你不待见我,凭什么我不能看其他虫?” “你想看谁都可以,”西恩恼怒,“就他不行!” “那亨得利?”我挑眉,作势要按下和驾驶舱的通话按钮,“一小时呢,旅途有些无聊。” 西恩的唇立马就压了过来,带着些凶狠的味道。 先是嘴唇的啃咬,再撬开牙齿探进来主动挑逗,研磨牙龈,缠上我的舌头。 我躺平任他摆弄一番,待他换气时,忽然一施力,反将雌虫压上座位,将他的手腕扣到脸侧,一只手捧住他的下颌,将舌头侵入过去。 吻了很久,西恩的暴躁慢慢平息,变为温柔的回应。我扣住他的腰,轻轻揉捏他腰侧的肌肉,手钻进去在背肌上捏了几把,又揉了下他的臀部。 “还剩五十分钟。依然有些无聊。”我笑着看他,“我们做点什么?” 事实证明,隔墙有耳、上方有监控的场景,让萨提洛斯阁下更兴奋。 他硬的像块石头,又湿的像只吸水海绵。我们在他的提示下最大规避着摄像头,胡搞瞎搞了一番。 这两天西恩胸肌附近多了很多小痂。有些是齿痕,有些是指痕。 中间那个被折磨得红肿了,一碰他就躲。很有趣。 同样效果的还有左后腰。一摸就抖,再摸会喘。再再摸……雌虫挡住不让弄了。 “这可没换洗的衣服。” 他嘶声说道,眼中,渴望我继续的本能和阻止我前进的理智在打架。 “忍、忍一下……” 感觉更像是对他自己说的。 我摊手表示理解。我还挺喜欢这身搭配,并不打算现在就换。 我回到自己位子上做好,留西恩在旁,深吸气、深呼气、深吸气、深呼气…… “你干什么?”我翻出本电子书想看,他却片刻不停。 “……软不下来。” 雌虫声音很低,但位置太近,我听得一字不差,包括他声音里的羞耻和急躁。 “还有五分钟降落。”我看了下时间,提示道。 “……”西恩转头向我,眼角泛红,咬着下唇皱着眉。 “少将阁下兴致好。”我瞟一眼,轻笑。 “拜托。”雌虫低声道。 “嗯?你说什么?”我装无辜,装茫然,“再说一遍,这次大点声。” “混蛋!”西恩扑过来,看架势像要打虫。 我一把握住。他僵在半空。胳膊扒住椅背,开始呻吟、喘气。 【休息一下吧,大宝贝。】 我摸摸它的脑袋。 效果立竿见影。 下一刻,通信器里响起亨得利的声音:“殿下、少将,已到指定地点,开始降落,请注意安全。” 飞艇稳稳落地。 副官亨得利走进,我和西恩,衣着得体、姿态闲适,并肩而坐。 我看电子书,他揉着太阳xue,似乎刚睡醒。 亨得利的表情有一瞬无语:“……” 二十分钟后,轰隆引擎声中,西恩骑着重机车,我在后座抱着他的腰,驶上奥尔德丽的外围道路。 清新的风拂过,阳光洒落皮肤。 适应了一会户外阳光后,我在头盔下终于可以睁大眼。 眼前便是奥尔德丽。 这座城市是上宽下窄的酒杯形状的虫造星,漂浮在圣廷所在的克墨斯星(上古语,意思为宇宙的秩序)上方,整体是镂空的环形多层设计。 无边无际的浅白色建筑群,由高到低、由远及近地隐藏在郁郁葱葱的立体绿荫中。 定睛仔细去看,还能瞧见绿荫中的盛开鲜花、奔涌泉水和飞鸟惊兔。 回头环视,则是占据全部视野的巨大星体。 冰蓝色的克墨斯星表面被千米坚冰覆盖,圣廷建于最坚固处,其建筑多用金色,加上专门移植栽种的大片林荫,从奥尔德丽看去,就像克莫斯脖颈上戴了一串金玉相间的项链,如此熠熠生辉,彷佛将至永恒。 我们目前正顺着“酒杯口”向下层开,一圈绕完,又是一圈,越往下方越接近城市内核,地价物价也就越昂贵。 引擎被驱至最高速度,风呼呼作响,贯穿耳膜。 我却开始笑,从一开始的微笑,到低笑,再到发自胸前的哈哈哈哈大笑。 为我得到的第二次机会,为我还能再亲眼看到的旧日荣光,为仍会骂我的毒舌教宗,为我英明神武受虫爱戴的虫帝兄长,为我此时此刻,紧紧搂抱、紧紧相贴的这只虫。 西恩仿若未闻,他似乎没有听见,宽阔结实的后背向前下俯,控车的手臂稳如磐石,不管转弯的弧度有多大、轮胎呲地声有多尖锐,他都没有减速、停下。 短短半个小时,像一场永不结束的梦幻之旅。 …… 军靴斜撑在地,稳稳支住机车,西恩摘下头盔。 “到了,就是这里,” “看起来不错呢。” 说是“公寓”,其实是独栋小院子,三层楼,全透明类玻璃材质建造的墙壁,后院还有个游泳池。 我向外展开精神力触觉,感知到院子四周提前部署的护卫。 两只一组,大概有二十只虫。还有一辆黑色不起眼的货车,停在隔壁不远处,是安保团队临时指挥部。 西恩走到一边,用内置耳机和他们确认,眉目冷厉,气场可怖。 俨然一幅十分可恶的上司样。 不过也正是因为有他,安保负责虫才同意将他的手下撤到很远,不用跟的像往常那么紧。 毕竟S级军雌一只的战力就顶他们整个队伍。 话说回来,这建筑物…… 我要还是未经世事的圣子殿下,一定会觉得这就是“公寓”。 但我真的住过平民公寓,稍微估算一下就知道这是一笔大数目。 “还挺讲究。”我碎声念。 西恩平均半年才来一次圣廷,来一次基本都住克墨斯星,这地方基本等于闲置,可不算得上该死的贵族有钱虫。 “是给你准备的。” 西恩在前面带路,地灯随着脚步声亮起,像环绕的蜡烛点亮整个房间,“当然以前没用上就是了。” “本来都准备卖了。” “……” 被抢一分。我无话可回。 “休息一下。我先整理下食材清单,半小时后一起去买?” 西恩将皮夹克扔到沙发上,拉开沙发旁的小冰箱,拿出一瓶冰水,咕哝咕哝仰头一口气喝完,然后将自己一屁股摔进沙发,十分自然地靠上了我的肩。 “你看看,这是晚餐菜单。有不喜欢的可以换。” 浮动的光屏被他用手指拉到我的终端里。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放松肌肉,陷进沙发,顺手撸了一下他的脑袋。 发胶很坚固,但狂风吹了几十分钟,已有松懈。 从我这角度看,垂下的几丝额发恰巧是他漂染过的银,其落在雌虫高挺饱满的额头和凸起的眉骨处,像落了一层银粉。 心脏怦怦跳动,震得肋骨发疼。 他还在说些什么,但我已经听不清楚。 我一个翻身将雌虫压到身下,正对上西恩惊讶的眼,他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不行——!还要出去采买,再搞来不及了!” “——我知道要送你什么了!” 两句话几乎同时说出。说完他楞我也楞。 “你要送什么?”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又是同时。 两虫你看我我看你。随后,雌虫低吟着捂住脸,闷声道:“你先说。” “耳环。” “我想送你一副耳环。” 我从上面看着他,语气难掩兴奋,“圆形细环,和戒指同材质,本来就是一套,就在我的收藏品里,我居然现在才想起来。” “一只戴在这里。” 我捏上他的耳垂。 “一只戴在这里。” 我摸进他的短T,在左胸处碰了碰:“离心脏很近,最亲密的位置。” “我知道了。” 长腿曲折,顶上我的侧腰,再一用力,我已斜着身子摔进沙发里侧,而西恩轻松成功脱困。 他拎起衣服背上肩:“出去买东西。” 他大步向前,走得毫不留恋、声音低沉冷然,有那么一瞬我以为自己被无视、或者被拒绝了。 但下一秒,他停在门外,回身喊道: “——老子不想忍了!!” “你快点!” 我爬起来,追了上去。 骑着机车,西恩将我载到了附近的商业中心。 我们打开容貌修改器,彼此确认对方的假面孔没啥问题后,跟随着虫流,进入了商业街。 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没虫注意到我们,约会一开始就很顺利。 我露出微笑。 我们进了一家货品最全规模最大的超市,购物车自动跟在身后,西恩调出清单,一个一个念出。 购物车跐溜一声转弯,绕向另一侧货架,机械音自动播报:“新鲜土豆,位置VP-778-090-23341V。” 一袋扔进。购物车继续:“结合素番茄,位置VM-993-198-5562D。” 西恩仔细在一堆红艳艳圆滚滚的大番茄里挑选,那眼神好像在看什么可疑分子名单。 因为气场太强,面相凶恶,周围同样挑番茄的雌虫不住打量,又纷纷避让。 隐约听见“军雌?”“好像不是……”“绝对是”的讨论声。 终于,五分钟后,他找出三个幸运儿。 他走过来,我收回视线,伸出胳膊,挂在他身上。 想想萨提洛斯少将如此认真挑番茄只是要为我做顿饭,就感觉心里甜滋滋的。 就这样的温馨日常的约会也不错。 几个小时前因他敷衍我地点击择的郁闷彻底消散。 “我想吃茉莉丝椒肉炒面。” 肚子饿了,刚形成的想法凝聚而出。 “什么肉炒面?”西恩还在盯着清单,眼神也不眨地问。 “牛肉。当然要是牛肉!”这是我最喜欢的民间料理之一。其他肉绝不可以! “公寓有。” 西恩开始在这边的货架上挑调味料,不时拿起一瓶,又放下,再拿起。 看配料表的表情和刚才如出一撤。 “啊?”我有点晕。 雌虫白我一眼:“让亨得利昨天准备的。茉莉丝椒也买了。” “太幸运了吧。”我感叹。这么巧? “你眼睛被狗吃了?刚发你的菜单上就有。” 西恩冷哼,终于挑好了调味料,跟在购物车后前往下一个目标:“能放的都提前买了。只剩一些必须当天采买才新鲜的。” “好吧。” 吃虫嘴软。 拉格都明白的道理我怎会不懂,接下来我没吭声,全程跟在萨提洛斯少将身后当跟屁虫。 他熟练挑拣蔬果、低声确认价格上涨或下跌、对每种货品的成分对比,让他看上去很像个餐厅主厨。 但据我所知,少将阁下这时候虽然家政技能也为S,但从没下过厨房。 是为了阿尔托利偷偷练习的吗? 越看越感觉这个可能就是答案。 结完账出来。 我忽然发现前方拐角处有一间红色欧式屋顶、大玻璃窗的咖啡馆,门口还有一排很漂亮的观赏性绿植。 “想喝咖啡。” 我回头说道。请求允许。 毕竟某虫刚说他等不了。 但到底哪种程度的等不了,只有他知道。 我只需要十分钟,看看店家菜单点杯季节新品,再逛逛店里摆放售卖的各式马克杯、瓷杯、玻璃杯和一堆好看无用小玩意。 雌虫沉着脸:“买。” 我小跑过去,推门而入。 这一刻,下午斜阳正好射进。 这一刻,店内的陈设闪闪发光。 我有一瞬恍惚,目光环扫处,桌椅货架吧台落映入眼帘,勾起一副陈旧的画卷。 这地方,我来过。 十六年前,和科尔一起。 我点了咖啡,支付了星币,在等待的时间,在窗边椅子上坐下。 回忆像从冬眠中苏醒的鸟,扑棱着翅膀,抖掉羽翼上的灰尘,在我脑中飞翔。 身为皇室成员,成为教宗圣子,享受尊贵荣耀,阿尔托利被无数虫所仰望、钦羡,但无虫知晓,他为此也要付出的代价。 时刻被三方窥视,近乎于无的独处,被贩卖的秘密,被狩猎的陷阱,只是明面上的一部分。 最根本的,却也是其他平民雄虫最唾手可得的,是选择成为谁、做什么工作、去哪里居住、和谁组建家庭的最简单权利。 阿尔托利憎恨这种不公。 他想尽一切办法想从这种生活逃脱。 拒绝家族婚约,自主选择雌君,是这一对抗的又一次尝试。 我仍记得,第一次去科尔在圣廷外租住小公寓过夜时的,内心的惊叹。 逼仄狭窄的信道,昏暗的楼梯间,我平生见过最小规模的清理室,以及楼上楼下邻居们的脚步声。 对我而言,都是闪着微光的新大陆,新奇有趣、充满奇迹。 那天夜晚,我戴着鸭舌帽和他的二手大牌墨镜,裹着我从护卫那里临时借来的大衣,和科尔牵着手,去附近散步。 在这家咖啡店中,我想要一个深红色的骨瓷杯。 当侍者问我使用哪种方式支付时,我僵在那里,涨红了脸。 因为二十一年来,第一次有虫问我这个问题。而我不知道答案。 之后,科尔帮我支付了星币。 我们在杯中倒入年份不祥的红酒,在那间公寓摇摇晃晃的吊灯下,配着吃完了科尔刚烤的面包和香肠。 我们共享一张沙发椅。他读一本推理小说,我写我的演说稿。 然后他在浴室里帮我打手——枪,我则将他操进床垫作为回报。 那种感觉很好。好像我也可以和其他雄虫一样普通,过再正常不过的生活。 我迷恋上了那种被遗忘的自由。 可笑的是,新政府创建后,在我天真的以为我终于可以“正常”时,我的旧身份反而比之前更凸显。 被羞辱,被示众,但依然要表现出臣服与忠诚,在无比卑微的同时,还要带着笑容,表达无上感激。 于是我明白了,“正常”“平凡”,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于我的词典中。 不管发生什么。 我也许不再是圣子,不再是皇室成员,大众会将我遗忘,军雌们对我冷眼相待,但在掌握权力的那些虫眼里,我永远流着罗森克洛伊的血,永远是绊脚石,是需要监视的危险分子、前朝余孽。 用鲜血学会的道理,铭刻在我的灵魂里。 这次,我不会再忘记。 “阿尔托利?” 干净的木质香味,贴近我的鼻腔。 我怔怔回身,对上一双关切的绿色双眸。 是西恩·萨提洛斯。我的未婚夫。 我们现在刚完成采购,马上就要回到他的住处。 那些糟糕的事情,已经彻底过去了。 我们会一起下厨烹饪,完成一顿足够七八只虫吃的料理,美美吃完后,我们将拥抱、亲吻,亲手触摸对方最私密的部位,看见他虫从未看见的风景,然后沉溺在对方建构而起的世界中。 我倾身在他脸上吻了一记,牵起他的手: “西恩,回家吧。” 雌虫的眸光沉下来。他什么也没问,没问我为什么呆坐这里,也没问我在想什么。 他只是认真回握我的手: “好。回家。” …… …… 门刚刚关上,东西还没放好,西恩便朝我扑了过来。 我被他按进沙发,闻着近在咫尺的信息素,听见自己心脏又在胸腔里激烈地咚咚跳起了舞。 “——今晚还不行?一定要等到明天吗?” 我张大眼睛盯着身上的雌虫看,有点委屈。 只让动手动脚,实在是种折磨。 我快被折磨的受不了了,以至于我有点不想动手动脚。 现在想想,这怕不是萨提洛斯新想出来的折磨我的法子。看上去我是随便玩弄雌虫的主导者,实际上,我才是玩弄被当工具的那一方。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不行。” 西恩喘粗气,一边喘一边答。 他扒掉了我的背心,咬开了我的衬衫扣。至于他自己,抬起胳膊脱掉黑短T,正在我身上乱搞一通,身体力行的验证自己确实忍不了。 “为什么?!” 我不满地掐住雌虫的腰,将他提溜起来,让我们眼对眼,鼻对鼻,嘴对嘴。 粗重的呼吸声中,我们视线交错。 我注视着他,看他起伏的胸膛逐渐平缓,涌动的热潮被压进眼底,然后贴过去,亲了亲他的鬓角。 “我喜欢你,西恩·萨提洛斯。” 我认真盯着雌虫,目光扫过他冷峻的轮廓、高挺的鼻梁、翠绿幽深的一双眼,不想错过他脸上每一个微弱的表情变化。 “我想抱你。就是现在,就在这里,” “而你,你也喜欢我,我们两情相悦。”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拒绝我?” 这个问题,我从昨天一直想到现在,都没想明白。 时间上,只和光复礼差两三天。 私密性上,却天差地别。 而以西恩这么薄的脸皮,他脑子坏了才会选光复礼当初夜。 如果说昨天是地点不合适,今天约会特地请我来他住所,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吃顿饭吗? 明明他如果不想要,随便选个观光地打发我就可以了。 可看他现在这样子,全身上下全都是不想要的反义词。 “……如果让你做,你肯定会趁机进我精神域。” 西恩绿眸犀利,口气笃定。 他可真是了解我。 “可你再拖,也就只多一天。” “能晚一点是一点。” 西恩神色复杂地回望我,低声道:“……有些事,我还没准备好告诉你。” 第022章 守护 我看着西恩,纷扰的思绪在脑中转动。 毫无疑问,他有很重要的事瞒着我,且这件事情,与我有关。 我想到了那天晚上的那个可能。 被圣言验证过,因而放弃的念头又飞了出来。 我思忖着,斟酌后选择了模棱两可的话语:“如果是那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 西恩瞳孔扩张,眼角肌肉细微抽搐,他像是极力压抑着某种极强的情绪,整个身体在一瞬间绷到极致! 他的嗓音忽然变得沙哑、可怕:“你……知道了……什么……” “宴会那晚的你……” 我在记忆中搜索、发现:“很奇怪。现在想来,那正是我注意到的第一件事。” “然后,是你的眼神。” 我并不全是在套话,实际也是我早就注意到的异常,却因太有安全感,而本能的无视。 “你有时看我的样子、偶尔泄露出的表情,总让我想起一只雌虫。” “最突兀的,是你对我的态度。” “如果是我记忆中的西恩·萨提洛斯,他那臭脾气,不会这么快拐过弯来。” 被我圣言强制后,起码先无视上几个月,期间夹杂冷嘲热讽和暗暗比拚。 哪怕饱受情欲之苦,他也宁愿冒着违反守则被发现的风险,去找治疗师,而非提出交易。 因为向阿尔托利低头,就代表他输了。 而输,是西恩最不能接受的字眼。 “更别提做饭。” 想到这里我不由翘起嘴角。 我在讯息里看到这消息震惊是有原因的。 按帝国雌侍通用守则,不上班工作的已婚雌虫可要一日三餐,为雄主亲自下厨。 上辈子刚结婚那会,西恩从出院后,就在我这住下。 他还在恢复期,没有职务,每天只能待在家里望天光。 作为雌君,科尔有权利代我训诫雌侍雌奴。 他要求西恩负责我的餐食。 回想起来惨不忍睹。 搭配的当的食材、精致无比的摆盘、看上去让虫垂涎欲滴,结果吃到嘴里…… 不是少了调料,就是打翻调料,不是煮得太过,就是放了奇怪的配菜。 反正谁吃谁受罪。 我知道他气不过,又不能直着反抗,便来折腾我。 我只能找各种藉口拒绝,对科尔说,还是喜欢他做的。 如此,科尔心满意足,觉得自己独占了我的宠爱; 西恩乐得轻松自在,摆脱煮饭雌的身份。 正式取消西恩做饭职责那天,他少有地给我笑脸。 他点了一大堆外卖,全部铺开摆在餐桌上。 见我过来,分我一角嵌满各种配菜的披萨,扔我一罐葡萄汁:‘谢了!’ 那一刻我感觉我们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同盟。 这是什么?’我疑惑地盯着,不敢下嘴。 那是我没见过的平民食物。 自从科尔正式进入上流阶层圈,他再没兴趣带我去街边小巷。 有时我会突然很馋某道菜,却又记不起名字,也无从搜索,之后只能不了了之。 那都是些不值得提的琐碎小事,常常一回头就忘了,偶尔又会突然想起,似乎没什么,但心里又有些空落落。 ‘并不适合圣子殿下吃的平民高热量低营养全是添加剂也一点都不卫生的披萨。’ 西恩大快朵颐,舒服得眯起眼,好像在品味什么超豪华宴会餐品。 ‘不过……我觉得阿尔托利会喜欢。’ 他猛地抬眼,眼睛亮亮的,嘴角翘起,有点痞,有点恶作剧的小得意,好像在故意挑衅我。 ‘——要赌吗?’ 我赌了。然后输了。 我第一次知道还有那么好吃的饼,将西恩分我的吃完还意犹未尽,和他争抢剩下的另一小盒。 西恩咒骂“爱占便宜的圣子,这可是我点的!我点的!”。 我忍住脸上烧起的臊意,心口一横,一口咬下一角,抢先标记。 西恩气得直翻白眼。 嘴角笑意更深,我注视着眼前的雌虫。 “还有茉莉丝椒肉炒面。” “你刚还买了葡萄汁。” “如果是巧合,那也太多了。可若不是,又该如何解释?” 我总结陈词般的说出这一句,不着痕迹地观察他的表情,精神力触角则悄悄放出,盘绕在他的周围,第一时间感知他精神域的变动。 若是往常,S级军雌会第一时间察觉我的举动。 但现下,西恩显然已经陷进自己的某种情绪里。 他低着头,拳头攥得死紧,紧都爱能看到手背底下一条条跳动的血管。 他的下巴紧绷,脊背僵硬,彷佛从体内开始结冰,器官和神经都被寒霜笼罩,如果开口说话,那些冰就会破碎,而他则会崩溃。 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听。我继续说道: “如果你真的是那个西恩,你就会知道,我其实并不是眼前的阿尔托利。” “那么很当然,你对我的态度会不同。” “那么……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脑中的逻辑链条终于闭环,完美无瑕得让人惊叹。 圣言的确可以鉴别真伪,但心理素质和精神力足够强大的雌虫,也可以欺骗圣言。 “明天,当你的精神域对我全部敞开时,刚才我所说的那些,都会被一一证实。” “所以……” 眼前雌虫忍耐背负的身影让我胸口泛起一股酸涩。 我牵起西恩握成拳头的手,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再把自己的手指插入指缝中,握起、收紧。 此刻室内只亮着地灯,点点火光映照在类玻璃材质的透明墙壁上,映着窗外的绚烂夕阳,有种如梦似幻般的美丽。 昏暗的光线中,雌虫的呼吸凝固了。 他的掌心向来滚烫,此刻却满是粘腻的冷汗。足以见他被吓成了什么样。 温泉那天,我放过逼问他精神域的问题,是因为不想勉强他。 他是只成年军雌,有自己的判断力,我选择相信。 但刚才西恩的反应,让我突然发现,也许我太过自大。 如果他需要的只是有虫再推他一下呢? 独自背负秘密,太过辛苦。哪怕只是说出来,也是一种慰藉。 这种事,我明明最该清楚。 “不要逃避,西恩。你知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有什么,你都可以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 我握住西恩的手,吻他的侧脸,柔声道。 “阿尔……”西恩沙哑着嗓音叫我。 他的神情变了,变得怅然若失、变得脆弱无助。 而二十九岁的西恩·萨提洛斯不会有这种表情。 他的虫生顺畅无阻、一片光明,就算大战当前、强敌环绕,依然可以冷静筹谋,怀抱希望和渴望。 那是只有从未失败过的天之骄子才会有、对自我的绝对肯定和相信。 “如果你的难言之隐正是我刚才说的那些,你可以放下心了。因为我已经知道了。” 我对他笑,鼻子摩擦上雌虫的颈窝,感受那里脉搏的跳动,摄取更多的信息素气味分子,让它们填满我的鼻腔。 是梦中的味道。是安心的气息。是家的感觉。 “我好想你,西恩。” “好想你。” 我握住他的手放到唇边,低头轻吻:“对不起,那晚没能去赴约……” “之后,你肯定经历了很多……” 应该会哭吧。 收到我的死讯,哪怕对外还是那副孤傲冷脸,私底下肯定也为我哭过吧。 就像对他战友,对他的副官。只有有一虫为我的死而落下泪,那我一生还不算可悲。 “辛苦你——” 我的话还未完,握着的手猛地抽离,西恩忽然暴起,整个身体压过来,双手狠狠捏握的我肩:“闭嘴!” “阿尔托利!” “你TM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 他厉声怒喊,下腭肌肉抽动,全身都因过于负荷的情绪而剧烈颤抖:“你怎么敢——怎么敢如此轻飘飘地说对不起!” 西恩喉部的肌肉开始收缩,嗓音尖利高亢。 可很快,他又像被勒住脖子,只能发出粗重的喝喝气音,痛苦而挣扎。 “你知道我……你知、道、我……” 雌虫的声音嘶哑、微弱。 他的眼睛颤抖着闭上,一滴亮光在暗光中滑过。 “我……我……” “……” 西恩缓缓松开我,颓然地向后靠去,横臂遮住脸部。 彷佛已耗尽所有力气,再也无法支撑自己。 我的大脑凝滞卡死,好像生锈的齿轮,老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胸口的疼痛,和胃部的沉重。 心脏猛烈地撞击肋骨,疼痛从那里发散,朝胃部辐射,疼得我动弹不得。 “……对不起……” 我垂下头,只能说出这一句。 如此无力,如此无用。 我真是自大。 是生性乐观豁达神经粗犷吗? 是经历的死亡太少了吗? 是没有尝过被留下被抛弃的滋味吗? 都不是。 我只是不愿去想、不敢去想,在我死后,西恩会经历什么。 因为那份罪太沉重。 放弃永远是最简单的。认输也很容易。 只要你说服自己,只要试过一次,就再也忍受不了,在无望中咬牙坚持、等待漫长黑暗过去、祈祷黎明和光热再次归来的煎熬与痛苦。 我和西恩,是被绑在一起。现在这样,过去也如此。 新政府创建了,那么多虫都放下了、开始了新生活。 我们有了新身份、新居所、新名字。 但我知道,他和我一样,大概永远也走不出帝国废墟投下的巨大阴影,不愿也不能。 我就这样抛下了他。让他独自一虫,永久陷于黑暗,背负着那个罪恶的十字架。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狡猾? 他骂我,他恨我,都理所应当。 冷意穿骨。 才发现进屋被脱了外套背心,只留一件敞开的衬衫和裤子。袜子也被扯掉了。 而当那具暖烫的躯体离开时,竟显得如此萧瑟、寂寞。 房间一片静谧。 除了我耳中突突流动的血液,什么也听不到。 黑暗和迷茫在我脑中作怪,拉长了现实和时间。 我抱起双腿,交叠手掌,试图温暖自己,却被冰得更加彻底,不由打了个颤。 “阿嚏——” “阿嚏——” “阿嚏——” 一连三个。眼泪都被逼了出来。我发著抖,想要找纸巾时,一个黑影从后方抱住了我。 他将下巴抵在我肩窝上,粗粝的黑发蹭着我时,一抹像是微笑的东西拉了拉他的嘴唇。 “……啧,你还是这么弱不禁风。” “西恩?” 他朝后退去,将他的皮夹克外套丢到我头上,然后从沙发上起身,走向角落,调出操控按钮。滴滴几声响后,一阵阵热风从四面涌来,缓和着我麻木的手脚。 “起来,帮我做饭。” “再不开始,今晚尊贵的圣子殿下要饿肚子了。” 凝滞的齿轮开始转动。我的肢体恢复感知,视野也在一瞬间明亮。 我跟在西恩后面,进了厨房,快速将刚采买的食材一一拿出分类、拆包装。 “有蔬果清洗剂吗?” 我一边问一边在厨房台面上搜索,看着就很高级的各种瓶瓶罐罐,连外包装都是统一的,根本分不出什么是什么。 一桶清洗剂咚的一声被放到我面前。 我打开自动清洗机,灌入清洗剂,又将大菜叶子用手随碎,其他的用剪子随意发挥,一起扔进去后关上完事。 “我做好了,还需要做什么吗?” 厨房另一端,西恩十分忙碌,解冻肉类、准备配料、中间插空用小刀在胡萝卜上一转,一朵朵精致的玫瑰花就出现了。 “冰箱有饮料。酒在架子上,你去挑一下。” 雌虫头也不台,声音平直,听不出情绪。 “好。” 我离开厨房,刻意控制自己不再去看西恩。 他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情绪中完全抽离,东西摔的噼啪作响,压制场也显示本尊心情超恶劣。 能如此对我平和说话,已是很竭力克制、很成熟了。 早年吵架,不是要战损一台机车,就是战损几只军雌,或者训练室一堆机械全搞坏,第二天还装无辜。 又忍不住想笑。 有点分裂不是吗? 前一刻还觉得如坠深渊,这一刻又因回忆起这些小细节而想笑。 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 属于我的西恩·萨提洛斯回来了。 又可以讲那些超冷笑话和梗,而不用怕没虫接的住。 可以共享他的兴奋激动,在他伤心时揽他入怀,吻他的唇。 可以抱着他,再热也不松手,冷了高温暖炉,咬着肩膀枕着大胸肌美美一觉到天亮。 可以逗他取乐,来回试探他的底线,看他在我制作出的极致快感中汗水淋漓、爽到失神。 还可以……补偿他。 用二十一岁阿尔托利的往后岁月,补偿他。 …… …… 冰箱里,放着满满的一排葡萄汁。 逐一视图,不同品牌、不同口味、不同包装。 选中一款从没喝过、但看上去很好喝的。 酒架上满满都是各种贵价收藏。看了一眼就掠过。 再打开冰箱,拉开下层,发现了同样满满一排啤酒。 哈。果然被我猜到了。 挑中他最喜欢的牌子,拿了四罐,放到餐桌上。 我靠上沙发,朝外望去。 类透明玻璃外,橘红色的光芒铺满整个天际线,将视野中所有动植物和建筑物,都染上一层淡色滤镜。 时间似乎慢了下来。 受引力作用,奥尔德丽永远保持在克墨斯的固定位置,照不到恒星光。 所以实际上,现在我看到的“落日”,不过是科技仿真而出的。 但依然很美。 脚步声从后传来,是西恩端着做好的菜出来了。 三菜一汤,外加超大一盘我的茉莉丝椒牛肉炒面。 我连谢谢都来不及说,便拿起餐具扑了上去。 一边吃一边狂喝葡萄汁。喝完一瓶又拿第二瓶。看得西恩直皱眉头。 “……阿尔托利,我要拍下你现在的照片发到星网上,说这是圣廷圣子,绝对会被全网嘲讽,说我眼瞎脑残。” “潘,尼随便潘……” 我头也不抬,大口咀嚼完一片蔬菜,又卷起一叉子面条,吸溜进嘴。 结果一根面条在我撕扯的半路崩断,酱汁喷溅,飞落四处。 “……” 我还在愣神,一直安静坐在身侧,看我进食的雌虫忽然倾身压来,用舌尖舔了舔我的脸颊。 “干净了。” 西恩退回,舌尖又舔舔自己的嘴角,似乎意犹未尽。 哐啷一声,我将餐叉扔进盘子。 唇齿交缠中,两具身体贴得极紧,互相摩擦蹭弄。 我的手钻进西恩裤子里,揉捏他的臀。他的信息素又开始在木质香里放甜,像含入喉咙的水果糖,淡淡的却又源源不断。 两唇分开,我抽出手来解他衬衣。 他不知何时新换了一件,从褶皱来看穿上不到半小时。 我赞他衣美虫帅,然后又埋下头、吮吸,同时另只手爬向后,在浑圆挺翘的臀部上按压搔刮。 牙齿磨得狠了,西恩胸口一颤,仰头低吟,放在我颈上的手一捏:“饭还没吃完。” “——不要紧。这边的更好吃。”我笑道,在他耳垂上咬了一口:“西恩,我好想你。” 雌虫没回答,但大概刚刚纳入一段异物,耳尖烧得通红,皱眉臭着脸:“……不能到最后。” “不做全套。”我又咬他鼻尖,“我肯定会控制不住,到时你下不了床,明天祝祷仪式,我们双双缺席,那就是大骚乱了。” “不用明天。”西恩反唇相讥,“再过一小时,我们如果没出现在大门口,不过两分钟,安保团队就会冲进屋来,在这里地毯式搜索找虫。” “我不怕被看光光。” “是啊,有谁比得过你的脸皮厚度。”嗤笑。 “感谢夸奖。” “滚!” 接下来,我成功让西恩没再发出除了呻吟、轻哼、闷哼和喘息外的其他声音。 没有用圣言。只靠手、嘴还有手指,我和西恩各泄了一次,之后便精疲力尽又无比舒爽地倒在卧室那张大床上。 天已经完全黑了。 忽然间,轰隆声中,一朵又一朵璀璨烟花在天幕炸响,交映成绚烂光华。 隐约还能听见虫群们的欢呼和喧闹声,从窗户缝中远远飘来。 “是为明天仪式放的烟花秀?” 我在记忆中搜索,不是很确定地问。 西恩发出一声短促的鼻音,懒懒靠在我的肩上:“嗯。” “真好看……” 烟花一朵接一朵,呼声也越来越激烈。 我喃喃自语,困意渐渐袭来,重生以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安心、舒服到每根神经都彻底放松。 我抓住西恩的手,紧紧握住。 “西恩,我们,要守护……他们。” “守护……圣廷、帝国。” 他们正聚在广场上密密麻麻看表演。 他们正在市场上吆喝售卖、辛勤工作。 他们正在自己家中烹饪晚餐、为家人端上热汤。 他们在交谈、在说笑、在拥抱、在亲吻、在□□。 他们就是我们。 他们就是圣廷、帝国。 一只宽大的手掌插进我的手指缝,弯折、攥握。 “我会的。” “不惜一切。” …… …… 在玫瑰和沉木香中醒来。 天空湛蓝、光线温暖、微风犹如情人温柔的抚摸。 确认日期: 帝国新历1124年9月12日。星期天。 日程安排:祝祷仪式。 时间段:1000-1400。 现在时间:0700。 “殿下,该起了。” 西装笔挺的亚雌侍从恭敬着走进白金两色相间的四柱大床,站定,轻声说道。 “今天可是帝国的大日子。” “大家都在等您。” 第023章 共同渴求 帝国新历1124年9月11日晚2200。 时下流量最大的综合在线论坛【设备区】刚刚刷新出一个新的主题帖。 【是我错觉还是真有问题?最近一周在线Heilen系统超难用!】 内容:越来越难用!今晚完全连不上,服务器秒断!自检程序无反应!客服只会已读乱回! 刚换的最新17VII永恒款,不存在硬件问题。我是什么很贱的虫不配吗?等了大半年的治疗预约,好不容易排到我,就这么给我掉链子?!退款!赔钱!@Heilen官方客服 回覆1:刚试了一下,真的完全连接不了。程序也激活不了。新型病毒?@Heilen官方客服 回覆2:艹永恒款!可以在D级行星内核区买套别墅了,LZ真土豪!! 回覆10:都说别买他家,垃圾。有军部背景和注资,嘴上说用户一视同仁,实则根本两种待遇。 什么都紧着军方。这次肯定又是军方有什么治疗项目,直接不打招呼占用了。 回覆24:其他家也一样拉。不信,看我的截图(多次连接失败、服务器无响应)。 AMM发售前全网水军,吹得上天下地,结果,呵呵。 几万星币协会怎么说都只同意退一半!可这又不是我爽约上不了线是系统错误! 他们居然说这不在无理由退款范围内,理由是那边的雄虫治疗师已经确实释放了精神力且成功采集存储。 X的!我TM总不能飞过去吧,再损失大十几万的航行舰钱! 黑心商家!真黑心!不知道我好不容易抢到的配额会落到哪位幸运儿头上…… 回覆27:都说了协会不靠谱,专门坑钱的。咋还那么多虫图便宜? 不如攒攒去圣廷约。起码人家售后好,而且线下点超多,最长预约期也就半个月。 回覆33:我也是!最近都是断了连、连了断!最长不超过2分钟,气死我。我还是Heilen的B级账号。 回覆39:B级账号!!大佬贴贴!!我听朋友说,军团里除了写在明面上的那些,还有一些特供治疗,是真的吗? 回覆42:(引用39L问题)同为B级账号告诉你,你网上听到的所有流言大多数都是真的。 高阶军雌不光可以享受军部统一出资的治疗福利(在线+内部雄虫军医),还会定期请当红影星来拍特制爱情小黄片,后期再加载精神力进传感舱,比下等士兵和普通虫吃的不要好太多! 回覆43:那也真的会有圣廷助祭或主教们进行实地治疗了? 回覆46(原33L):必要时是会有的。比如紧急救援。平时有功勋点就可以申请名额,圣廷会定期安排专虫过来。 我就很奇怪大众对圣廷的误解哪里来的。觉得他们都是些神棍、骗子或者虐待狂。 但实际我接触的都挺好,当然也有些渣滓,但普通虫也一样。都有好有坏。我个虫经验是圣廷雄子普遍素质更高。 尤其职阶越高越迷人,啊啊啊什么时候可以把这账号变成A级我就能去见教宗阁下了,我是他的超级脑残粉!!! 回覆47:活久见!现在居然还有虫真的觉得圣廷都是好虫??被洗脑了吧! 要我说这种上世纪封建产物早该关停,精神力治疗就应该全面商业化、完全竞争化,有能力者上岗,没能力的雄子发配生殖中心做供精体。 和论坛其他贴一样,只要涉及到圣廷、教宗,帖子就会迅速歪掉。 很快,腥风血雨的争吵和各种八卦瞬间盖了几千楼,直到某一层有虫贴了一张Heilen系统内部管理后台资源使用状况截图。 根据截图,Heilen 85%处理端口都被占用。从系统区分的颜色来看,占用方来自同一频段。 回覆3332:!!!艹,怪不得这么难用。这能剩几个三瓜两枣给普通用户? 回覆3340:谁TM这么牛逼?是哪比特帅在做特级治疗?可那也用不了这么多吧! 回覆3445:病到需要特级治疗的程度,也快彻底完蛋了吧。还远程在线治疗?想啥呢!早被军部专舰送回圣廷了。 回覆3883:现在的年轻虫自私自利、整天只会嘴炮。不关心星际局势也就算了,连明天远征军团出征普兰巴图都不知道? 还在这醉生梦死、骂来骂去。难怪参军率一年不如一年。你们就躺吧,有这样的新一代,帝国迟早玩完! 回覆3891:LS不要太装。很多虫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很正常。毕竟上一次这种情况,也是三十年前了。 回覆3999:???什么东西听不懂???到底在说什么??? 回覆4015:圣廷祝祷仪式。明天全星域在线直播。Heilen还给你们剩了15%不错啦,找个非高峰时段偷偷用吧,不碍事。 回覆4017:我知道祝祷仪式。圣言赐福出征高级将领的,整的跟那什么附魔BUFF似的。圣廷开他的,和我们有啥关系?咋还占上治疗资源了。 回覆4100:祝祷仪式这词估计大家都从小听到大,但具体干啥,估计很多虫不清楚。 作为一名圣廷机构工作虫,我来稍微科普一下。 官方解释,这是一种雄虫合力进行、用上古语调动宇宙能量的仪式,通常由一名雄子主导,其他雄虫辅助进行。 调动的能量会进入到雌虫精神域和肉-体,产生一些有时效的“附魔”BUFF。 最常见的BUFF是轻度治疗,类似于精神力沐浴,可以扫除精神和肉-体疲惫; 其次的效果是和圣言很类似的“幸运度”。据说会影响雌虫的神经回路和潜意识,让其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更幸运。 举个栗子,比如你正在徒手撕异种,忽然旁边出现发送洞,没有这个BUFF,也许你一下就被发送洞里的炮火打中嗝屁了。而参与过祝祷的雌虫,可以在被打中前,突然心灵福至地蹲下来,避过了这第一波炮火,得以幸存。 祝祷仪式只要凑够雄虫数量,都可以进行。但质量天差地别。 明天进行的,就是仅次于教宗阁下主持的最高规模的。 牛逼之处在于,不光现场实地参加的高级将领可以“附魔”,不在现场的军官们也可以通过精神力传感器或内置神经接口同步接受现场主教们的精神力,进行治疗。 当然了,级别越高,精神力配额越多,排在后面的,应该都是安慰剂效应。 但怎么说,狂化指标值能低一点是一点,管他有没有精神力,能降下来就说明仪式有用! 随着4100层主的科普,更多行业专业虫下场解释。 回覆4206:从截图频段来看,占用方为克墨斯星即圣廷总部。 这些占用的端口里,三分之一都是固定分配给中央区的特属端口,圣廷各教区和各级治疗协会的官方端口,以及军部和医学部的。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个情况,经过了军政圣三方的批准!是他们联合的! 回覆4212:牛逼!我刚去查了历史数据库,纵横向对比,上次调动Heilen系统这么多资源时还是三十年前的祝祷仪式以及在之前圣座阁下加冕时的庆典。 官方报告和统计数字显示,教宗阁下当时的精神力同时传导至十万多军雌。 再将Heilen系统的历次更新升级算进去,这次祝祷仪式,同时参与者和被治疗者也不会低于这个数! 回覆4215:所以还是教宗阁下来主持?不过他加冕时是他巅峰时期吧。 他现在年纪也不小了,这么大的消耗撑得住吗? 回覆4216:估计换虫主持了。 回覆4217:?不会是贝卓吧!呃,还想看好看一点的雄子直播养养眼的。 回覆4218:理乍得吧。官方披露数据里,理乍得的圣言更强一点。 回覆4230:扶额。你们是真的真的不看新闻么!!官方上周都宣布了,是圣子!!圣子殿下!!! 回覆4231:你这么一说,好像有在哪里看到类似新闻。不过当时还以为是什么恶搞视频。 回覆4334:指路视频(超链接)。最新采访视频。殿下最近半个月营业频率很高的。另,认真看到最后有惊喜。 很快,讨论帖里的虫们纷纷点击跳转。 没几分钟内,这由私虫用户分转、上载的视频播放量便登陆分区6小时最热视频。 回覆4444:我回来了!艹太牛了太牛了!!最后那句!是用了圣言吧!我好像感觉到了一点点精神力波动。 回覆4447:你就吹吧!都多少天了,那视频就不可能是初始源。 十有八九普通平台下载的复刻几万次的源。就是有残留的精神力,也早就内部虫瓜分干净了。 回覆4448:我也感觉到了一点点。 哈哈哈可能真的是幻觉。大概殿下太好看了,反正看完精神域特别舒服。 决定了,下个周期的治疗不续了!我攒攒去买官方上架的特制源吧。贵但应该很耐用。 回覆4455:梦做的不错。可惜圣廷就没上过阿尔托利的任何特制源和抚慰剂。 贝卓的倒有几次,那价格依然秒没! 只能说有钱虫太多。 回覆4456:看了历史页面,确实贵的精神域疼……所以阿尔托利那个采访是咋回事,做慈善吗? 回覆4472:刚得到的内部消息,那个采访的最后一句,圣子的确用了圣言,但不止圣言,还有圣愈之力。 回覆4473:可能真是做慈善。 据说出征军团在官方上架视频前,就已经爽过一波了。当晚后勤部门清洁传感椅时,消毒剂用了三个月的量! 回覆4474:三个月!X的,看到这句话我已经不行了。 活到现在这个岁数,治疗契约是签了一堆,里面A级也不少。 说实话,也就一般般吧。狂化数值是下来了,精神域也没啥大问题。 唯一遗憾,从没觉过特别爽。是我不行吗? 回覆4475:笑死。兄弟与其怀疑自己,不如质疑你的治疗师。估计都是大水货。 回覆4499:看完回来了,我TM在这骂什么客服!军雌们都吃的这么好吗,一整个慕了!我TM就应该去参军!! 回覆7641:等着看吧。明天一大早Heilen肯定会出公告了。之前几次含糊不清估,也是因为受保密法相关条例约束。 …… 9月12日淩晨,不光设备区热闹非凡、无数雌虫熬夜看帖刷帖,就连隔壁其他几个区也加入到这场讨论之中。 【圣子的祝祷仪式到底是啥水平】这一话题,迅速被推上当日最热搜索榜。 其热度之高,连关联的【圣子颜值】【圣子圣言】【圣子感情状况】【圣廷主教简介】等话题,都被虫讨论上了同一榜,甚至盖过了有关此次出征普兰巴图的相关条目、战况分析和直播讲解内容。 如此讨论度,等到第二天0900,祝祷仪式全星域直播开始时,官方评论间的主持虫都被同时在线虫数吓了一跳! 居然破了近十年记录! 天知道这对如今声望日益下降的圣廷来说是多么不可思议。 之前类似直播,除了军部和有需求的虫,普通民众哪会来看?能录播回头瞅两眼,都不错了! “数字还在不断攀升……后台即时统计,全星域同时观看率达到了88%的惊虫数字。” 主持虫难掩激动地宣布,声音里满是兴奋。 “星网统计数据显示,近三日圣子殿下的词条浏览次数和星网搜索数在急剧上升,近12小时稳居第一,看来大家都对我们圣子殿下非常好奇。” “不难理解。近一个月殿下活动频繁,民间虫气也在随着殿下的曝光不断上涨……” “离仪式正式开始还有一个小时,让我们跟着镜头,去圣廷总部内,看看大家现在做什么……” 直播画面切换,下一秒,圣廷高挑空灵的金白色建筑进入观众视野。背后是一望无际的绿荫和湛蓝到发绿的天空。 高纯度对比的色彩是那般纯澈清透,彷佛光是看着,就已经获得了救赎。 同一时间,圣廷主祷厅边的侧厅,一众主教正在做仪式前的最后准备。 主教理乍得身为其中资历最老、实力也最强的雄虫之一,单独有一间休息室用来换装休息。 圣子阿尔托利则在主厅里的小间做准备,那是历代只有教宗能踏足的局域。 圣子身份特殊,教宗特殊关照,以显尊荣。 “阁下,真的没……问题吗?” 理乍得的休息室内,仆从们正在为雄虫更换仪式礼服。 他的心腹,也是他一手招进、从分教区一步步爬到总部的弟子查斯,正略显不安地看着角落即时播报的新闻: “看来民众们都很看好阿尔托利殿下……现在这热度,都快赶超教宗阁下了……” “低贱的虫最容易被好皮囊迷惑。” 理乍得头也不回,只是注视着镜中的自己。 朱红色的礼服在身,再加举行圣礼时镶满宝石的祭披和披带,镜中的身影看起来无比尊贵、威严。 同为雄虫,外貌出众又如何? 权力才是最醉虫的春-药。 只要他登上教宗之位,眼巴巴粘贴来的高管贵族、军部元帅不知会有多少。 可比那种廉价的关注、赞美有价值多了。 “以前,有圣座护着,阿尔托利运气是真的很好。但圣座不可能护他一辈子,这不,考验他真正实力的时候到了。” 理乍得心情很好。他欣赏够了,便转身过来,看向自己查斯。 “你那边都准备妥当了?” “您放心。”查斯声音严肃。 “告诉你的虫,必要时刻,尽管放手去做。”理乍得拍了拍查斯的肩,“不然,他们再也别想见到自己家人。” “明白了,老师。”查斯郑重点头,“除了那些,我们还有其他保险。” 见理乍得饶有兴致地看自己,查斯脸上一红,挺直腰背,继续说道:“是您说过,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笼子里。所以……” “阿尔托利,势必会在今天身败名裂!” “很好、很好!”理乍得赞赏道,盯着自己弟子的双眼深处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从今以后,终于要和圣子殿下说再见了!” “真期待今晚的庆祝晚宴!” 理乍得哈哈大笑,查斯也跟着大笑。 一时之间,休息室里充斥着两虫志得意满的笑声。 …… 时间来到0930。 在直播间苦苦等待的观众们,终于看到画面变了。 不再是圣廷美丽风景,而是一道古老、雕刻着繁复玫瑰花图腾的大门,缓缓朝两侧打开。 身着白袍的圣职者们带着镜头前进,走过铺着长长地毯的静谧走廊,绕过挂满壁画、金碧辉煌的侧厅,终于走进一间无比宽敞明亮的奢华大厅。 这便是此次祝祷仪式进行的主祈祷厅。 祈祷厅内部装饰华丽,墙壁和天花板上,复杂的壁画和浮雕交织成一幅幅史诗画卷,每一处细节都透露出工匠的精湛技艺。细长的立柱如同树干,坚定地向上收束聚集、支撑着高耸入云、直指天际的尖肋拱顶。 拱顶正下方,有一处搭建好的高台。清晨的阳光穿透顶上的彩色玻璃窗,彷佛从天而降的宇宙光辉,恰恰将那处笼罩进去,让整个空间显得宏伟、柔和而神秘。 一队身着军装的雌虫们已等候在大厅内,他们排成十乘十的方阵,纵横之间距离彷佛尺子量过一样准确。 个个身姿笔挺、高大猛健,肃杀之气震慑得全场温度彷佛都下了几分。 【基恩上将!宇宙的主宰,多久没见他在公开场合露面了!他居然也在此次远征军里吗?】 【印象中小布伦刚参军啊。这什么时候也晋升少将了??时间线乱了。】 【奥托!竟然还有奥托少将,不是说他平调其他军团了吗?】 【奥托少将拒绝了。星网早都传遍了,你们这些断网的乡下虫= =】 【热血军雌!燃啊!!我的血都沸腾起来了!】 星网在线直播间里,网虫们激动地打出这些前线将领的名字。 他们无一不是各军团的精英,在前线厮杀,被网虫熟知,唯独两三张生面孔,也很快被网友八出。 【这阵容太强了!!都说这烫手山芋没虫想接,我还以为都是老弱病残被派上去,看来也不全是嘛!】 【战损率那么恐怖,傻子才想去!还那么远。想凭这个攒军功的,回来都不知道改朝换代成啥样了】 【我哥在中央军团任职,说一开始都凑不齐指挥部,是萨提洛斯少将一只只私下去请的。】 【啧,还得是大佬!牛哇!】 【哇!看到萨提洛斯少将了!!!】 彷佛感受到弹幕里的热情,镜头也跟着缓缓停下,全方位360度的给了最前面的雌虫一个特写。 西恩·萨提洛斯只身一虫立于队列最前方,其身穿黑色军装,肩披长披风,胸前满配勋章。 一米九几的身高、外加宽肩窄臀的强悍体格,在一队将领中也格外惹眼。 他皮肤是风吹雨打的健康麦色,鬓角修得很短,有一双绿宝石般的锋锐长眸,轮廓深邃冷硬,只看颜值,简直将在场所有虫都比了下去。 许是大战当前,他眸光生冷,英姿勃发的同时,也冷峻逼虫,彷佛被不祥的血腥气浸透皮肉,随时都准备着与怪物厮杀。 【帅啊啊啊啊啊啊!我一只雌虫看了都怦然心动,不愧是军部明日之星。代表帝国走出去倍有面!】 【说心动的笑死我。是被少将的王霸气场逼出了雌虫基因中好斗与嗜血的一面,想和他打一架吧。】 【想和他打和想上他,有时感觉还真有点像】 【够了,你们这些直雌癌。】 直播间内,这一画面缩小到左上角,主持虫满面笑容地继续介绍: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这一刻没有进入圣廷、但通过远程视频参与此次仪式的将领和士兵们。” “第十三军团十一大队克鲁什维舰——” “第七军团特殊作战分队奥里青比耶舰——” “第三十二军团工程防卫队帝恩西斯舰——” 一个又一个分会场的镜头快速飘过。杰克森所在的第七军团也一闪而过。 “切,装模作样。” 一声低嗤从身侧传来,杰克森看去,认出了坐在斜前方的军雌。 “酒瓶子”维罗。 曾经第七军团的一把尖刃。 在某次行动中受到敌袭,精神域遭到损坏,导致左腿永久性损伤,变成了跛行。 后转到支持岗上后,虽然还能保证符合标准的战力输出,但常年受狂化副作用折磨。 “万恶的形式主义。浪费时间。” 维罗骂骂咧咧,嘟嘟囔囔,四下观察了下后,从军装内侧偷摸摸了个东西,就着抿了一口,又塞了回去。 居然是酒! 他疯了吗?!战前动员,又是祝祷仪式现场,竟然违规偷带酒品进来,还当场偷喝?! 杰克森目瞪口呆。瞬间对他的外号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正前方的立体投影继续转播着直播间内的场景。 工作虫开始从前到后的发放便携式精神力传感器头戴仪。 一看到这个东西,杰克森也没心思去管维罗了。 他拿到手后,仔细确认了这款头戴仪和电影理疗室的传感器具有相同的功能。 除了不能播放视频,其他治疗功能一应俱全。 所以和军雌们私下讨论过的一样。 前两天的那个视频,只是“试水”,这次是正式“治疗”。 虽然不能去现场参加,但能拿到这个头盔,将自己名字列到名单上,杰克森已经倍感荣耀了。 阿尔托利·德拉·罗森克洛伊。 当今虫帝的同胞雄弟。 当今教宗最心爱的弟子。 拥有圣子身份,又居于枢机主教行列。 杰克森曾以为,这种大人物和他们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但他错了。 【一个祝福:享受周末,做个好梦!】 简单的一句话,落入耳中,成为他这辈子得到过的最好礼物。 他睡了有生以来最香甜的一次觉,连着两晚都做了很好的梦。 梦里,他彷佛回归降生之初,满身的疲惫、失望、愤怒、哀伤都被清理扫除,只留赤-裸-裸的一个纯然灵魂。 在宇宙间一吸一呼,跟随宇宙一同渡过漫长的亿万年。 而后再一转神,他被一只雄子温柔拥尽怀内。 雄虫银发紫眸,不笑时冷漠疏离,笑时肆意张扬,让他心脏狂跳。 从没念想过雄子的杰克森,为自己居然馋那只雄虫而感到羞耻自责。 那可是绝不可玷污的圣子殿下! 他怎能满脑子那样的龌龊念头! 杰克森将脑门在墙上磕了一遍又一遍。 但他不是孤独的。 杰克森很快发现,短短两天,他身边的下属同僚,都偷偷摸摸地在星网上搜索起了圣子殿下的图片和新闻。 不少虫过了熄灯时刻,还要躲在角落看圣子过往所有采访和公开活动出席剪辑。 至于是馋圣子的精神力,还是圣子颜和身子,就只有本虫才知道了。 期盼着、煎熬着、躁动着、这一天终于来了。 杰克森戴上头戴仪,用饱含深情的目光,盯着前方的投影,祈祷着那个身影的出现—— 快啊! 快啊!! 快啊!!! 千万只士兵和大厅内部的军雌们等待着、等待着。终于—— 传令官在尽头高喊: “圣子阿尔托利、罗森克罗伊主教到场!” 一个高挑的身影从殿堂上出现,缓缓朝高台走去。 他内穿浅银色的高领礼服,袖口和领口缀有精美金色刺绣,双手戴着白色礼仪手套。 外披一件长及地面金色镶边的朱红色披风,披风上绣有复杂的金色图案和装饰,缀有一排排璀璨耀眼的宝石。 浅银色的长发被珠串拢起披在耳后,额间一颗菱形黄金镶嵌的蓝宝石,由头上那顶华丽的冠饰悬垂而下。 这顶头冠非常轻巧精致,金色流线造型,蜿蜒成枝叶藤蔓,期间又盘生出一排向上延伸、大小不一的尖刺形状的叶片。每支尖形叶片中间,都镶嵌着与额间相似的菱形蓝宝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显得无比华贵、神秘。 在场军雌懵怔地望着,恍惚中,只觉一颗耀目星子,由天而坠、向自己落来,其周身光华、明亮得让虫不由眯起眼睛,而几乎同时,精神域反馈出一种温凉舒适的通感,全身上下,由内到外都在欢呼、都在渴望、都在赞叹。 “各位早上好。初次见面,我是阿尔托利·德拉·罗森克洛伊主教,也是你们的圣子殿下。” “此次祝祷仪式,由我主持。” 现场陷入一片静寂,清晰得呼吸声都可听闻。 与此相对的,则是正在观看直播的观众。短暂的空白一两秒后,直播间的弹幕被无数感叹号、鲜花、红心所填满。 【!!!!!】 【!!!!!!】 【!!!!!!!!】 一屏又一屏,直到后台管理员强行手动清理这些重复度过高的信息,新的讨论才刷了出来。 【宇宙的主宰,这是阿尔托利殿下?美晕了我靠。】 【以前就知道好看,但不知道这么好看!真虫和图片TM根本不是一个量级!!严重怀疑有虫嫉妒他美貌给调丑了!!!】 【(震撼)(震撼)(震撼)我哭了,想嫁!好想嫁!!好想好想嫁!!!】 有虫被圣子美貌震慑到,也有虫眼尖的,已经看出了那个头冠来源。 【!!!鲁福奥斯之冠!圣廷巨宝贝的珍藏!!】 【听说头冠本身就残留着极强的上古雄子的精神力,通过神圣仪式,也可实现各种重病的治愈。说的很玄乎,不知是真是假。】 【几十年都不会拿出来展览一次的老古董。真是宠啊,教宗阁下!!】 【谁懂啊,申请将此头冠作为殿下专属出席活动永久头冠。】 【我懂!!蓝宝石冷冽,那么多蓝宝配上黄金,华美同时又很威严,加上殿下锋锐感很强的美貌,绝了绝了绝了(阴暗爬行)】 仪式开始。 穿着白袍的学徒们开始吟诵圣歌,纯净和谐的声音在大厅内回荡。 画面中,主教们走向不同位置,前后排列成一个环绕的五角星,圣子阿尔托利立于最中央。 高高的穹顶下,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将一道又一道的金色光环落在这只雄子肩上。 歌声继续,光影飘动,大厅内的空气似乎变得神圣而空明。军雌们闭上眼,心灵随着歌声飘扬,感受着那份超越时间的宁静和祥和。 就在这时—— 一道清冽悦耳的嗓音念出一个音节,明明很轻很低,却似震耳洪钟,强硬霸道地穿透所有时间、空间,朝在场军雌的灵魂深处直奔而去。 更多的音节,更多的波动,密密麻麻的光点凭空而生,以圣子为中心,向四周晕开,填满了荒芜宇宙。 西恩·萨提洛斯不由睁大双眼,任那耀目填满视野,恍惚中整个世界都是光。 一种力量穿透皮肤、血管、脊椎,直直注入最深处的灵魂,世界彷佛进入另一个维度,色彩缤纷交织,光束仿若绸纱,在所有聚焦的中心,一抹修长的身影若隐若现。 他容颜俊美,垂眼凝视,神情慈悲。 光点落下,隐约可见无形细线从雄虫身上落到自己额间。西恩感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亲密感,不用敞开精神域也能感受到的亲密,好像他们原本就该为一体,而此次相遇,是在宇宙中流浪万年之后的重逢。 隐约的水流声中,他好像缓缓沉入闪着光斑的湛蓝大海,海水细密地舔舐、滋润着他布满焦痕、无数伤痛的灵魂。 有什么崩塌了,又在什么在崩塌中诞生。 阿尔托利。 阿尔托利。 阿尔托利。 雌虫在心中喃喃自语。 那是他的雄主,是他爱了不知多少年的雄子,但他本身,远比这些词语更大。 更大。 铺天盖地的渴望席卷了西恩。 下一瞬,黑发雌虫单膝跪了下来,对着前方的圣子,深深垂下高昂的头颅。 在他身后,无须命令,剩余九十九只军雌,一同屈膝—— 同一时刻,通过视频参与这场祝祷仪式的万千军雌,也从各自座位上站起、屈膝,朝着最前方圣子的投影跪下。 现场直播将这一一幕幕如实展现在观众眼前。 讨论区炸开了锅。 【宇宙主宰???】 【这是在干什么???】 【没听说祝祷仪式有这个环节,在场将军们的勋章叠起来都能将圣子淹没,他何德何能让这么多军雌给他下跪?】 【圣廷太恶心了吧!我承认圣子看起来逼格真的好高,但这番作秀有意义???】 【欺虫太甚!帝国还有没有法律了?】 【我已经去投诉了!兄弟们一起去,投诉电话XXX-XXX-XXX-XXX,其他途径大家也刷起来】 在一片群情激愤中,一条加亮的留言被直播间自动置顶。 【下跪不是殿下要求的。是这些雌虫自愿的。】 第024章 光复礼(上) 在一片群情激愤中,一条加亮的留言被直播间自动置顶。 【下跪不是殿下要求的。是这次雌虫自愿的。】 【看ID后的黄金V,圣廷虫!】 【圣廷虫也看直播?】 【圣廷虫也不是每只都能在现场吧?看看很正常(白眼)】 圣廷虫继续解释,加亮的留言在一众快速飞过的弹幕里格外显眼。 【这种大规模的集体行为,很像雄子精神力的某种‘威慑’效果。】 【但很像,并不代表是。】 【祝祷仪式为上古语直接调动能量元素,注入被祝福者的精神域和肉-体。不会有威慑的步骤。】 【历史上唯一接近、我能想起来的,就是克里斯琴森这位传奇圣皇,据说他对水元素的统辖独一味二,每次进行圣愈治疗时,不光运用自己的精神力,还能调动宇宙间更深层次、更接近本源力量的‘原始因子’。】 【听不懂,好学术。谁能翻译一下(感恩)】 【看着满屏字就头晕。一句话能概括不?】 【简单说,军雌们会下跪,是因为阿尔托利殿下释出的精神力性质。】 【阿尔托利殿下圣言最为突出,但其实他的圣愈也不逊色于圣言。只是不知为什么以前都用的很少,圣廷也不宣传。】 【我现在大概明白了……】 圣廷虫彷佛陷入自己思绪,开始在那自言自语,急得其他观众恨不得隔着网线爬过去抠他脑壳看结果。 但星网不只他一只圣廷虫。 很快就有别的ID后加黄金V的出现。 【突然明白总部下令让我们看直播的苦心了。】 【本来一想到年度测评我就心慌慌】 【但阿尔托利殿下简直是完美模版教学……】 【我录播下来回去跟着念背,不信拿不到A+!】 【先别操心你的期末考,说说这咋回事?】 【兄弟们继续投诉,别听他们忽悠,官方以为这点水军就骗到我们?离谱!】 【@圣廷解释!别装死!】 【啊刚才的同学不是说了吗?】头疼年度测评的圣廷虫一头雾水。 【说啥?】 【???】 【哪里????】 测评圣廷虫将刚才那条提及到克里斯琴森传奇圣皇的内容引用,又在后面贴心的标注了一段。 【如果真的是圣子本虫在主持仪式,那就说明圣子的精神力不光总量强大、性质也更特殊,和宇宙能量的天然链接更深、更有效率。也就是说他精神力含有更多的‘原始因子’。】 【教材上说,原始因子,即是宇宙主宰本身的力量。】 【上古雄虫的精神力能量不分元素,都是直接使用宇宙本源力量。所以更强大。强者能搅动云雨、移山填海,甚至创造生命。】 【我们现代虫,经过上百万年的进化,某些方面进步,某些方面却退化的厉害。精神力就是典型代表。】 【当然了,圣廷每过几百年总会出现几个基因串行更接近上古雄虫的天才。】 【阿尔托利殿下或许就是这样情况。】 直播现场。 第七军团特殊作战分队的中级军官方阵内,趁虫不备,维罗又偷偷抿了口酒。 以一个近五百虫的规模来讲,方阵内部非常安静。 维罗视野内,所有的军官都戴着精神力传感器头戴仪。他们正襟危坐、目视前方,严肃的面容上,是一双双亮到可怕的眼,彷佛见到什么稀世珍宝一般,放着光地全部看向一个方向——方阵正前方! 在那里,三维立体全息投影完美同步展现着克墨斯星上正在进行的仪式。 镜头重点聚焦于一只身着银袍红披风的雄子身上。只见他微抬双手,薄唇轻张,听不懂的音律从他口中一声声流出,彷佛在吟诵种古老神圣的咒语。 呵,看着倒蛮像模像样。那我就让我试试你有几斤几两。 维罗在心中冷笑,比同僚晚了两三分钟,才打开了头戴仪的开关。 □□亮起,显示传感器开始正常工作。 一波海浪般的精神力从接驳处传来,令维罗的神经末梢略感灼烧。 过去五年多,维罗经历了几十次的精神力治疗和各类外科手术,几乎花光账户内的所有功勋点,还倒欠了军部一大笔。 他得免费在军部再干个近一百年才能还清。 背负如此巨额债务,熬过了痛苦的手术和治疗,他唯一得到的,就是这副残破的躯体。 你很幸运。 每只军医都这样对他说,惋惜他的陨落,又夸赞他在那般伤势下还能存活、还能站起、甚至还能保留一定战斗能力的现状。 这种幸运给你你要不要?! 数不清多少次,愤怒的维罗想将这句话扔回去。 有那么几次,他梗着脖子红着脸,情绪激动到浑身紧绷。他真的骂了,然后被罚关禁闭,做志愿服务。 筋疲力尽时,他抱着自己,蜷在禁闭室角落,大口呼吸,无比绝望地同时又理智地知道,状况不会再变好了。 他的余生,将永远与沮丧、痛苦、怨愤、无望相伴。直到他生命的终点。 事故前,他是第七军团冉冉升起的新星,在各类比赛中出类拔萃,是所有困难任务的第一选择。 他被下属敬仰,被同僚信任,被上司看重,拥有一只军雌所能想像的所有美好未来。 事故后,他回到原分队,从前线转为支持岗。明明周围还是那些虫、还是那样的环境,一切却截然不同。 下属躲着他议论他,同僚惋惜安慰同情他,上司无视忽略他。且这种情况在持续半年后,变得更糟了。 他成了一只非常边缘化的虫。 军团之中,按实力说话。其他都不重要。 他已然是半只废虫,被边缘化合情合理,他也无虫可怨。 维罗开始酒不离手。 酒精摄入到一定程度后,他感知痛苦的那部分大脑局域会被麻痹。一样的同僚和任务,居然也变得可以忍受了。 有时还能生出点自我优越感—— 嘿,你瞧,你可比那些直接被扫地出门的伤残军雌幸运多了! 你还有工作,还能按月拿到薪水和各种补贴,甚至你还可以申请提前退役,在某个小星球上买块地种点菜,过上快乐悠闲的田园生活。 维罗不再关注各种治疗信息。 他接受了自己是只废虫的现状,享受着军团中别虫给予的特殊关照,并为此沾沾自喜。 就如刚才他偷带酒进来,明明几名宪兵都看到了,却在互相对视几眼后,用同情的眼光放过了他。 ——你真的甘愿,就如此过完下半生? 忽然间,一个若有似无的低语在他脑中响起。 维罗猛地一惊,立即四处查看,却发现其他虫都彷佛被夺舍般地呆呆看着圣子,没有虫、也不可能有虫对他说那句话。 ——真的甘愿? 这次,维罗确认了那个声音来自他自己的意识。而在他久未碰触的精神域外,有什么柔软的触角在那里游走碰触,像是在四处敲打,找着他辛苦建起的防卫大门的缝隙,试图从那里钻进来。 艹!滚开!我说滚开!! 维罗抗拒着那些开始将他包裹的触角,他抱住头戴仪,想将它摘下。 但奇怪的是,他的手却像有了自主意识,强烈地抗拒这个动作。 彷佛它已不受他的自我控制,而是接受更高意识的主宰—— 不。不。不。 我不需要治疗!我不需要!! 维罗内心嘶喊,脑袋上青筋暴起,大滴大滴汗水直直往下落。 为了对抗那股神秘力量,他猛地偏头,一口咬住自己的手腕! ——维罗几乎晕过去。 不是肉-体的痛,而是在那一瞬间,逮准时机入侵的精神力,其带来的浩然磅礴的快感! 其如一道轰然落下的闪电,从他头顶直直贯穿、从神经末梢迅速蔓延至全身。 他被强烈的精神快感打得头晕目眩。一时间意识里一片空白,闪烁着无数的斑斓色块。 原来还有如此纯粹、无凭而生的喜悦与快乐。仅仅是呼吸,仅仅是可以感受脸上拂过的风,他就快要感激的落下泪来。 多少年了,他几乎已经忘记了虫族的身体还能有这种感知。 他好像一直陷在一团沉滞混浊的污泥里,慢慢腐烂发臭。 但那一刻,已经结束了。他重获新生! 维罗睁开眼,发现自己浑身都在颤抖,他突然间不明白自己为何那么抗拒。 那简直是他做过最愚蠢不过的事! 下一秒,便是疯狂增长的渴求。 身体依然像被什么高等思维操控。 等维罗再发现时,他发现自己正跟着其他军雌一起单膝下跪,下跪的对象,是他片刻前还嗤笑不屑过的圣廷雄虫。 完全不一样了。 在这一刻,维罗能感受到他与圣子之间的奇妙联系。那由精神力搭建而起的神秘桥梁,像指北针一样,将他这个散落在外的个体,吸引向一切意识分化前本源。 那是灵魂的故乡。 全息投影中,圣子阿尔托利被笼在光环之下,像极了遥不可及、高高在上,永远淡漠着俯瞰众生的神明。 而他们,只是永远无法被注意到的渺小尘埃。 但不重要,完全不重要。即使如此,他们也会日复一日地为他唱起圣歌,祈祷他的健康、他的快乐、他的笑颜…… 等等,刚刚,圣子殿下是笑了吗? 浓密的眼睫微微眨动,紫色的双瞳波光潋滟。只是眼角和唇角一个极其轻微的弧度变化,却彷佛冰雪融化、春日来临,所有军雌的心都被这一笑酥化了。 是对我笑吗?为什么? 彷佛看到神明为自己坠世,心头涌上一阵不可置信的狂喜,又被巨大的惶恐坠坠压着不敢动弹。 只能偷偷打量、悄无声息地观察—— 彷佛听到他们的心声,圣子的全息投影跟着缩小,画面内进入更多信息。 金碧辉煌的祝祷大厅、穿着白袍候立的圣廷学徒、现场跪地的高级将领,以及单独出来,比所有虫都距离圣子更近的那只黑发雌虫。!!!!!! 圣子的笑容,是给予那只雌虫的! 彷佛星子而落的光点在空中打着旋儿,轻飘飘地落在那只雌虫的肩头和鼻尖。 银发雄子悠然走下高台,托着曳地长袍,来到西恩·萨洛提斯少将面前,然后伸出了戴着白色礼仪手套的右手。 “……殿下……” 雌虫的声音沙哑的可怕,眼瞳转成很深很深的浓绿。 热烈又急促的渴望在西恩胸口酝酿,他有一种可怕的冲动,想一把抓住眼前雄虫的手,扯掉对方碍事的华贵长袍,带着对方从这里永久逃离,去一个无虫知晓、只有彼此依存的宇宙角落。 阿尔托利释出精神力的那一瞬,他和他链接,也和无数个其他军雌链接。 在那一瞬,他清楚地知晓自己的渺小普通,也是在那一瞬,他清楚地知晓自己的欲求究竟有多么可怖。 它比它的同伴更先进化到这一步,也更先意识到那高高在上的存在是可以碰触、可以亵渎的。 他要捏断所有虫的脖子,将心脏从胸腔掏出,挖去他们的双眼,砍去他们的四肢!! 它的独占,无虫可挡!! 就在这种杀意快要压制不住的时候,阿尔托利抬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西恩,你好凶。” 雄虫好看的眉眼轻轻弯起,一句话说的淡淡,咬字有些不清,像是懒得张嘴,却多出几丝缱绻的温柔味。 好像在对雌虫撒娇。 “我是你的。不会有任何虫抢得走。” 圣子弯下腰来,在他耳边低声轻道。 西恩还不及反应,圣子已歪头凑过来,在他微张的唇上落下轻轻一吻,随起身后退,眉开眼笑地再次朝他伸出手—— 所指意味清楚明晰。 忽略掉耳边的抽气声和低声引论,西恩的心砰砰狂跳,那简单一吻,彷佛电流瞬间贯穿他的椎管,带着一种强烈的酥麻和钝痛传遍他的全身。 有什么开关被打开了,混杂着甜意的疼痛在某个部位迅速地积累,西恩感到痛苦,他快跪不住了。 他拉起雄子的手,将自己的吻虔诚地落在他的手背上,再次将头深深垂下,用以掩饰自己发红发烫的耳根脸颊。 【(吹口哨)现场秀恩爱!爱看,多来!】 【呃祝祷仪式有这么个流程吗?我咋记不清了。好像哪里怪怪的,但殿下做的这么自然又觉得就该这样。】 【服了,一个上将,一个圣子,如此公私不分。要亲私底下去亲啊!这么重要的仪式搞啥呢!】 【……虽然……但是……LS的,经我检索数据库,发现圣廷记录里,近千年来祝祷仪式里,亲吻很普遍。这是‘圣礼’的一部分。雄虫代表宇宙主宰,亲吻雌虫,以表对罪臣们的慈悲和宽恕。雌虫回吻手背,代表献出身心灵的一切,跟随教导,迈上修行之路。】 【近百年也没主教干过这种事!!不用怀疑,圣子就是在假公济私秀恩爱!】 【不是秀恩爱,是在宣誓主权。】 有虫快速发来几张直播截图,重点部分用红色圈圈画了起来。是西恩·萨洛提斯身穿军礼服、跪地后的侧面截图。 【看到没?看到没?!耳后脖颈那里,那么大的吻痕!!以雌虫的自愈力来说,这绝壁是三小时内印上去的,也就是说,祝祷仪式开始前,少将阁下正躺在圣子殿下怀里被宠爱。】 【圣子要是不想被看见,一个随手的圣愈就消失不见了。但他没有。所以,这还不明显吗?!!就是当着全帝国的面,说这只雌虫是他的!!】 【靠,这对居然这么甜?那之前那些说他们不和的新闻是我穿到平行时空看到的?】 【哈哈哈哈你还真信?无良媒体当然是什么流量的就写什么了。】 【用点脑子想想都不可能。放着S级雌虫不选,选个下等平民虫?圣子是什么新品种傻子吗?】 【圣子宣誓主权,你别逗我笑了。你眼瞎没看到直播?明明是萨洛提斯少将,那眼神就差当场要把殿下吃了。】 【高等雌就还蛮可怕的。(瑟瑟发抖)说实话,我也是雄子,少将那眼神看我一眼,我就只能僵直等死了。】 【雌虫又不会吃了你们雄虫。顶多是想和你做。当然你要被吓得不行,那也太软蛋了(偷笑)。】 正如星网上正为这一吻掀起轩然大波时,戴着头戴仪的几万军雌们,几乎同步地共享着另一种心情。 羡慕。 杰克森想:如果我是那只虫,该有多好? 羡慕。羡慕。 维罗想:好想成为那只虫,好想被圣子碰触。 羡慕。羡慕。羡慕。 第七军团的其他军官:好想被他那双眼睛专注的注视,彷佛这宇宙间仅我一人存在…… 羡慕。羡慕。羡慕。羡慕。 其他军团的军官们:殿下,也碰碰我吧。一下就好、一下就好。 羡慕。羡慕。羡慕。羡慕。羡慕。 所有军雌:我再也别无所求…… 然而只是羡慕,并无嫉恨。甚至就连嫉妒都算不上。 被那浩瀚如大海的精神力包裹着时,他们内心毫无阴霾,没有任何阴暗的情绪和想法,只是卑微地祈求。 一遍不行,便再一遍、再一遍、再一遍…… 圣廷祝祷大厅内。 理乍得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不容错失的一刻。 他向五角星阵法外的查斯投去一瞥,似乎心有所感,查斯也抬头看他。 就是现在了! 理乍得念诵上古语的嘴巴还再张着,却已不再发出声音,与他同样动作的,还有其他两位主教,以及阵法外围,将近一半的助祭。 变化就在一瞬。下一秒,理乍得和其他主教、助祭们已恢复原样,上古语继续倾泻而出,而现场似乎无虫发现。 祝祷仪式是主教共同实施的术法。每位主教的输出都十分重要。 不在乎量大量小,而在于每虫各自负责一部分颂词。 不同部分的颂词调用的元素能量是不同的,如此才能形成能量内部流转,以及整体的祝祷效果。 当然,只要雄虫足够强大,此仪式一虫也可独自完成。 但理乍得等三位主教们的突然撤离,就像一首本该合奏的交响乐,有多达一半的乐部突然静寂,虽然只有短短半秒,之后又很快跟上,但对主导者即整首乐曲的指挥而言,从那半秒开始,整首交响乐就全乱了。 原先的和谐统一荡然无存,只留下杂乱无章的刺耳噪音。 而毫无经验的年轻指挥官,势必会因这猝不及防的变故,乱了手脚、慌了心神,到时调动的能量控制不住,还会反冲回雄子精神域内!对他造成损伤! 理乍得已扬起胜利的笑。 西恩离阿尔托利最近,也是最先发现不对的雌虫。 那些飘零的金色光点又短短一瞬的停滞,随后继续时,飘落的速度便变了。有的几乎凝滞、有的却迅疾无比,就俩罩在全场军雌头顶上拿层半透明的光壳,也闪了一闪。 有虫在搞鬼! 西恩反应过来,猛然抬头,鹰隼一样的狠厉目光在阵法之中扫过,查找着那个暗中下黑手的虫。而不用两秒,西恩便牢牢锁定住了阿尔托利右后方的理乍得! 西恩能察觉,是因为他们同在阵法之中,能量互相流转,且彼此连接。同样阿尔托利自然也察觉了。 但他依旧淡淡垂着眸站在那里,似乎刚才的变故从未发生。 【αν?σταση!】 一个更复杂的长音节词被雄子道出,与此同时,阿尔托利抬头在虚空一拉,从那里牵出了一道光来。 光逐渐变宽、变大,眨眼间就暴涨成刺目的白,如呼啸而至的海浪,将整个大厅淹没。 理乍得感觉自己彷佛被冻进了冰层。极强的压力将他压在冰内,任他如何捶打、也未有丝毫松动。 他的感知渐渐麻木、四肢也被冻伤,他在脑内发出一声无声凄厉的哀嚎,用尽所有力气,在最后一秒彻底关闭了自己的精神域! 一身冷汗,顺着脊背慢慢滑下,浸湿了礼服内衫。 理乍得僵着身体,不愿至极、却不得不将目光投向前方的圣子。 仪式还在如常,阿尔托利也看不出任何异状。 只是淡金色的光点不知何时已变成了冰蓝色的莹光,淅淅沥沥地像冬日的初雪,逐渐落下,且越来越密,围着阿尔托利和在场军雌旋转升腾。 这不可能! 绝不可能!! 理乍得目眦欲裂。 祝祷仪式一旦开始,便代表术法已经进行。 阿尔托利既然全程没有结束,也不可能重新开始。 那么他必然只能使用一开始就分配给他的、也是仪式部分最重要的圣言之力,也即风元素的能量。 可他的若无其事,以及这些光点颜色的变化,便代表目前祝祷仪式的主导元素能量已然转成了水! 甚至不止于此!他还补充了理乍得他们半途空下的火元素的力量!! 他怎么做到的?!是有什么教宗给的秘宝神器吗?!或者是教宗在帮他代行??? 理乍得快被脑子中疯狂扑上的念头淹没了,整只虫被冻在原地,直至仪式结束,都没再释出一丁点的精神力来。 【艹艹艹艹艹!!!】 【牛逼!!!!!!!!】 【我看到了什么???我一定眼花了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不提前告知啊??我就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就这样了!!我居然没有录下来!!我要被自己蠢哭!!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早不上晚不上偏偏要那个时候上?】 【我再也不说圣子是草包了。我待会就去吃了我的键盘,为我所有出口的话向圣子道歉!】 直播间内,主持虫还没开口,网友们的发言已经将讨论区塞满了。 但和之前不同,此刻发言的全是字体加亮、ID后有黄金V字标识符的圣廷虫账号。 主持虫中,年轻的那只亚雌说出了其他观众的心声: “我们都能看到,刚才祝祷仪式精神力具现化后凝出的‘域界’颜色有变化。” “请问这是非常罕有的现像吗?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年长的那只低咳着,紧张地擦着自己原本的眼镜,几次反覆擦拭,才重新戴了回去: “仪式刚开始时,我们解释过将军们的‘下跪’现象。” “当时我的判断和网虫们差不多,都认为那是殿下精神力比一般雄虫更为特殊。” “对于这个猜测,目前圣廷没有回应,也无解释。” “不过在几分钟前,我收到了圣廷那边发来的讯息,希望由我来为大家公布一件事。” “没错,你们都猜到了。圣子阿尔托利殿下的精神力最新测试结果出来了。” “圣言、圣愈、圣祭三项。按通用测试标准,偏差值分别为91.5、94、88.5。” 全场愕然! 光看今天这短短三十分钟的仪式,就知道圣子殿下的能力不会太差。 但这个数…… 【太离谱了吧。简直像假的一样。】 一条即时评论在短短十几秒内得到了近亿万的点赞量。 偏差值,是在全帝国所有雄子范围内,用来衡量每只雄虫精神力水平总量及单项能力的方法。 它是一个统计数值,用来表示每只雄虫与所有雄虫平均水平的偏差程度。 最大值是100,最小是25。 60就已经是可以进入圣廷总部的水平。70以上则是主教的基本要求,这表示他的精神力水平在前0.62%中。 90非常罕见的,罕见到上次这字出现还是教宗年轻时。 它意味着阿尔托利三项能力,每项都在全帝国所有登记在册的雄子中的TOP5。 【牛,逆袭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不是,殿下才多大啊?他刚刚成年,还没一次觉醒呢吧!这么厉害,那一次觉醒后不就可以直接当教宗了?】 【知道圣廷着急挽回在民间的形象和声望。但这一招棋也太臭了吧!你觉得弄个什么绝世天才我们就一秒全变诚实信徒?】 主持虫同步读到这些评论,他心中也有相同疑问,但他是职业虫,只能管理好表情,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按照后台发来的信息解释。 “对于圣廷的声明,大家可以自由选择信不信。我们现在来解释刚才祝祷仪式域界变色的原因。” “先说结论,这种操作非常难,难道理论上几乎不可能实现。同时也非常危险。” “请圣廷学徒们千万不要因为好奇心就去尝试。一个操作不当,精神域会遭遇重创。” “……” 祝祷仪式的第一部分已经结束。 主持间内,主持虫侃侃而谈,和现场助手以及在线观众们交流着刚才的仪式细节。 那边大显示屏内,镜头正密切关注着圣廷大厅的状况。 主教们最先撤离。 随后学徒们退至两边站立。 一排排深红色木椅在工作虫按下操作按钮后,从裂开的大理石地板下钻出。 军雌们列队等在一旁,待地板恢复原状后,按序一只只走向长椅,腰背挺直地坐下。 西恩·萨洛提斯暂时消失在镜头里。官方解说,少将阁下已移步去旁边侧厅做下一个流程的准备。 “半小时后,我们将为大家继续同步直播祝祷仪式。” “今天内容还剩下最重要的一项,没错,即是我们大家都很期待的重头戏——光复礼。” “光复礼是圣廷的经典仪式,拥有非常古老的历史。据传起源是宇宙主宰化身为上古雄虫,行走各个星球时,见到饱受凡俗痛苦的雌虫,为救赎他们,而自愿割舍自己的一部分血肉,让雌虫进食,以让他们完成生物进化,摆脱原始蒙昧的痛苦。” “后来几经演化,在上一个文明纪元,演变为雌虫们向上古雄虫祭祀、祈祷,以求庇佑的仪式。” “在这一天,每个部落会选出最优秀的雌虫战士们,精心打扮、涂抹油彩,将他们献给上古雄虫,用来偿还宇宙主宰分割血肉之恩。” “如果上古雄虫感到满意,会赐予雌虫焕然一新的精神域和具有强大力量的肉-体,让他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为部落带来胜利与和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画面还不见变化,观众们等得已有些不耐。 【还有多久啊?】 【困了,好想睡午觉】 【前面的再坚持一下!!!不然你睡起来屁都看不到】 【说是直播,但我看镜头一直对着什么也没有的地方拍?】 【别着急,刚找出了上次的光复礼视频温习了一下。直播开始就会换的】 【嗯,会换的。会对着一扇门使劲拍。几个小时都是这扇门。(偷笑)】 【啥意思,我知道光复礼挺私密的,但就那样一直对着门拍??这是什么愚虫节玩笑???】 【你是不懂私密这个词的意思吗?不懂就回去翻字典!】 【不能好好说话吗?光复礼是私密,但也有半公开直播的历史啊。】 【半公开是指上次教宗和林德元帅的吧。那能理解啦,那次分级是D,就一点点摸脸亲手的操作,小虫崽都能看!】 【唔……就剩十分钟了,也没见有虫过来开门。所以,今天的分级估计最少也是C吧。】 【不止不止。只是亲亲抱抱,我觉得半公开也OK!没看刚才殿下都亲过少将了嘛。】 【大胆猜一下有B。】 【压一千星币,肯定是A。】 【A??…怎么说这么多摄像头盯着呢,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还是能听得到。】 【不可能!少将那种古板守规矩的性格,做不出这么奔放的事。给全帝国的虫听他叫chuang。啊想想就要社死(捂脸)】 【少将和圣子可是有婚约的 ,感情那么好,也许……会把持不住呢?(笑)】 【把持不住最好!那我们可以现场听瑟瑟了。(笑)】 【你们这群饥渴雌!!!】 弹幕一条条刷过,距离开始时间越来越近。 直播间时间跳到1155。 画面终于动了! 镜头跟着调转,迎上有虫过来的方向。 是西恩·萨洛提斯。 他脱去了厚重严实的长披风和黑军装,就连军靴也没穿。 取而代之的,是一身上古祭祀服。 上身是一件露出精实腰腹的短披风浅亚麻色上衣,只能盖到大臂的位置。披风绣着复杂的刺绣,颜色以黑金为主,间或带着深绿色的点缀。 下身是一件长度到膝盖的短裙,和上衣相同的纹饰风格,同样有黑金两色装饰。 他光着脚,一侧脚踝带着黄金缀绿宝石的圆环。另一只则扣在他左臂上。 最引虫瞩目的饰品是他胸前悬垂的、由多排珠串组合而成的大型半圆项链。 项链由多个层叠的链条组成,两端用近似半圆形的鹰隼头装饰物固定。 最上层是较细的项链,由多种材质的异形珠子和装饰物组成,包括绿松石、红玉髓、紫水晶、黑曜石、青金石,以及白银、珍珠和玛瑙。 中间层是尺寸最宽的黄金链环,由一排排的泪滴状黄金组成排列。 最下层则是由不规则绿松石和尖锐金属构成的流苏状装饰,随着雌虫的步伐,隔着薄薄一层披风,回落敲打在雌虫厚实饱满的赤裸胸肌上。 【我靠!圣廷这次下血本了啊!!!除了鲁福奥斯之冠,还把这件至宝端出来了!!!】 【我看着都心惊肉跳,这要磕了碰了损失多是亿星币?】 【那是钱能买来的吗???这可是恩涅斯一世戴的最久的项链啊。没有两千年也有一千年了吧!】 【一条项链能买隔壁半个公国。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过对圣廷来说九牛一毛了。我等着看还能瞅见什么宝贝。】 在弹幕开始讨论圣廷珍藏品的时候,西恩·萨洛提斯已经穿过百只静坐长椅的军雌,来到了大厅最前方一道小门前。 “西恩·萨洛提斯请求觑见。” 黑发雌虫干脆利落单膝跪地,同样深深垂头。 这次没虫在弹幕里大声惊呼,因为现在这会,已经和刚才的仪式氛围全然不同。 整个祝祷大厅都打扮成了上一纪元的祭祀现场样。墙壁上燃烧着火把,天花板悬垂下厚重的织布挂毯,上面画着重墨浓彩的诡异图案。 最前方的那只雌虫,不再是战功赫赫的帝国将军,而是献给上古雄虫的祭品。 除了噼啪作响的火苗声外,整个大厅十分空旷寂静,像个巨大坟场。 如此情况下,当那声十分轻微的推门声响起时,在场百来只虫,都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 一个神秘而高贵的身影,从门口优雅踱出。 他身着一袭米白色单肩长袍,轻盈的布料沿着肩部流畅垂落,形成优雅的褶皱,随着他的每一次迈步,轻轻抚过大理石地砖。 他以一种优雅而性感的姿态站立,裸露在外的那只手臂提着一盏油灯。手臂纤细笔直,蜿蜒着优美的曲线,延伸至精致的锁骨和修长的脖颈线。 在那里,一头宛如月光下清泉般的银发被巧妙地盘成发髻,由黄金发簪固定在脑后。几缕碎发自然地垂落在颈侧,又被雄虫略显不耐地拨到耳后。 当他动作时,戴在耳上的黄金长环随之轻轻摇曳,与他银发间细密的黄金链条相映成趣,闪烁着彷佛不属尘世的光芒。 这是…… 落入凡间的精灵吗? 不,这是宇宙主宰的化身—— 是纯粹能量凝聚而成的上古雄子。 几乎同时,现场响起一片抽气声。 而当他们贪婪地想再多看一眼时,来者已牵起半跪在地雌虫的手,快步走进了那扇门。 咯吱一声,厚实的雕花门被侍从从外闭合。 只留下一股淡淡幽香,像月光下飘零而下的雪花,冰冰凉凉,似有若无,却已侵入灵魂,再也无法忘记。 至此,光复礼正式开始了。 第025章 光复礼(中) 我将油灯置于角落的灯架上。 那一抹火苗瞬间回归大部队,和其余的蜡烛、油灯一起组成昏暗的灯光阵,点亮眼前的小房间。 银质的香炉、酒杯和祭盘依序摆在靠墙的白色大理石雕花祭台上。 祭台下方,是一簇一簇盛开的各类鲜花,它们散出的甜蜜香甜,和香炉里燃烧的熏香交织着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我年少时十分熟悉的味道。 我将它称之为——祭典香。 通常这些香气会和圣职者的祈祷声、学徒们的圣歌声、还有乐器演奏声交织在一起,构成神圣而庄严的“大事”氛围。 幼崽期的阿尔托利便会乖乖待在队伍里,罕有地心怀敬畏,和同批的小朋友们一起弯腰低头,无声念诵。 但眼下、今晚,我要在这种“大事”氛围里,做点快乐的事。 “随意坐吧。” 我对西恩说道,回首指着马赛克石砖上铺着宽大的厚绒毛地毯,那里有一张细腿黄铜矮几,旁边几个长毛垫子,便是这间祭坛的休憩处。 被我牵手拉进来的黑发雌虫彷佛没有听见。 他依然站在刚入门的地方,姿势端正、容颜肃穆,彷佛还在片刻前的情景剧里出不来。 说了没用,我便不再管他。 一屁股坐下,先将腿盘起来,再拿起矮几上的黄金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满满的葡萄汁。 矮几上是一碟碟精美的食物,皆出自圣廷最棒的厨子仁先生。 平时圣廷里唯有老师能天天吃到他亲做的餐品,我嘛,只有靠这种“大事”场合才能混两口。 这次机会难得,当然得点一桌好菜—— 全是我和西恩爱吃的。 我捏起一块嵌满巧克力和草莓的薄饼,塞进嘴里,吧唧几口就吃完了。 美味,美味。 不亏是仁先生,他将我给他的披萨食谱进行改良,做出了这种在圣廷食物里非常常见、但依然成功保留了比萨大部分风味的特殊博饼。 我满足地叹息,又抿了几口葡萄汁。 在我喝第二杯时,西恩终于退出前台仪式程序、成功切回正常运行模式。 他光脚踩着地毯,在我身边沉默地坐下。 “吃点东西吧。” 我劝诱道,将他爱吃的巧克力蛋糕从远处挪过来:“你早上什么也没吃,到现在应该要饿死了。” 作为早上让他什么也没吃的罪魁祸首,我挺内疚。 也不能怪我。 我那会刚睡醒,小阿尔正精神抖擞。他穿着一身笔挺军礼服来寝殿找我,阳光从他背后照进,像极了军部宣传片里的英雄主角,自带一种刚正不阿、神圣高洁气场。 我当然是一胳膊将他拉上床,提前收点利息,慰劳自己。 结果就是太过投入,他差点来不及清理换衣,误了整个仪式。 我又不知道军雌要提前半小时进去待场! 西恩没接我专门拿来的蛋糕。 他双腿并膝跪在坐垫上,和刚进来时一样沉默不语,只用一双浓绿的双眸望着我。 烛火摇曳,在他幽深如密林的眸子上落下一层浅浅金光,像镀了一层边。 我仿若未觉,继续慢条斯理地进食。 落在身上的目光越来越炙热。 一开始只是认真打量带来的被关注感,很快,那股视线里的情绪越来越多、越来越浓,就像小火煎烤的牛排,在滋滋响声中,终会越过那个临界点,从里到外溢出美味的汁液。 哐啷一声。 拿在我手中的黄铜雕花镂空酒杯从半空滚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 光裸在外的那只手腕被雌虫狠狠捏住,抵在头顶。 紧接着下一秒,西恩直接掐着我的下腭,用力亲过来。他强势又灵活的推开我的牙齿,霸道地舔进我的口腔,迫不及待地缠绕上我的舌尖。 西恩的舌头有点冷,还有种浓烈的酒味。 光复礼上,作为“祭品”的雌虫是禁止进食的,水也不行。 所以这酒肯定是他偷喝的。 真难得。 西恩·萨洛提斯是个矛盾体,骨子里不屑于那些条条框框,表面上却最为遵守传统,务必要求每条都做到完美无瑕、无可挑剔。 ……是在紧张吗? 所以才用酒来放松。怪不得见到我现下的装扮,居然没有脸红、回避视线,还一本正经地肃杀冷厉,原来关卡都在这。 虽然但是,它的功效也就到此了。 微冷的舌头在我口腔里继续搅动,残留着酒液的凉,但舌头缠绕接触时,却又是热的。又热又凉的感觉让我身体开始发热。 我轻咬西恩的舌尖,制住他的动作。黑发雌虫身子僵了一下,停滞在半空,于是我向后微微撤离,又咬了一口他的嘴唇。 “别这么着急。”我说。 我的视线沿着他的脸往下抚摸,宛如叹息般热切。 从他光裸的喉咙,到他藏在披风下的宽厚双肩,从他若隐若现的厚实胸肌,到他匿于阴影里的紧实腰腹与强健双腿。 “你这身造型很有味道,只可惜件数太少,” “我还想多看两眼,所以……”我弯起唇角,“慢慢来。” “你果然是故意的。”西恩说道,声线比往日更低沉、更沙哑。 这次换我将他压到身后墙壁上,以拥抱将他贴覆。 我注视着光线滑落他滚动的喉头,眼睛微眯。而西恩抬手,轻触我的脸颊。 “大家都在等……” 他垂着眼帘,嗫嚅地低道,与其说他是在反驳我的提议,更像是自言自语:“没有太多时间。” “这是你自己选的。” 我坏心眼地提醒,扣住他的手腕,粗鲁地拉起,亲吻他的指尖,用口水将他的指甲涂抹的闪闪发亮。 只隔着一层薄薄布料,我们的胸膛紧密相贴,我能听到他的心脏在我上方跃动,快速剧烈,像不断奏鸣的战鼓,轰隆轰隆,激昂急迫。 “阿尔托利……” 雌虫发出一阵宛如赞叹的低叹。 这一次的亲吻,由我来主导。 当我们嘴唇相碰时,他发出心满意足的低哼。他主动在我的唇之下张开嘴,邀请随之而来的火热洪汛。 气息甜滑交缠。 我饥渴地吮吸着雌虫的口腔内壁,恶劣地在他上腭内□□,迫使他发出一声声的呻吟,让他的眉头因为专注而微微皱起。 吻渐渐加深,越来越迫切。交缠而出的唾液从雌虫没法合上的嘴角满溢而出,彷佛一条湿漉漉的银丝带,蜿蜒着蔓过他锋锐的下颌线,下滑至西恩的喉结。 “你很紧张。” 喘息的间隙,我陈述道。 过去十来天内,我已经很熟悉这具年轻的雌性身体。 体温很高,无论何时抚摸,都是滚烫炙热。 肌理结实,每一寸肌肉线条都有堪称完美的弧度。 皮肤并不算细腻,有些粗糙,但手感很好,饱含生命力的坚强与柔韧。 敏感且诚实,对我给予的每一个指令,都反馈出最鲜活、最原始的回馈。 但现在的它,失去了灵活和弹性,僵直硬实的彷佛一块沉甸甸的石板。 “废话。” 西恩恼怒地瞪我一眼。 他双臂环抱着我,脑袋贴靠着挂有精美织锦和花环的墙壁,几乎整个虫都坐到了我的腿上。 他揭开我脖子处添加的另一处隐形贴布,用舌头抚慰他昨夜咬过的地方。舔着舔着,他顺着我的脖子肌腱,一路向下,一直吻到我的肩头,然后又咬一口。 “你头发挽起来,还有这身衣服……总感觉很陌生。” “好像,在和其他雄虫……” 艹! 这家夥,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话。 我扑上去,连咬带亲。雌虫发出细微的抗议声,刚刚溢出,就被我重重吸去。 我咬着他的舌尖,像捕猎的猎手,尽情玩弄被入网的猛兽,一会扯,一会拉,又将它卷到我自己的口腔里。西恩呜咽着,唾液流得他满下巴都是。 这一次结束时,西恩的双唇已被我吮吸到微微发红。 他双腿岔开瘫在我大腿上,那件短披风外套已被我顺带扯了下来,正对着我的,就是那条十分奢华、沉甸甸的半圆形排链。 当然,还有被长久体术训练与实地作战锻炼出的完美胸肌。 如果西恩穿着的是今天仪式上的军服,那么现在,这个姿势会让他的臀部与大腿被布料勒出一个充满欲望的线条,而合身的军服衬衫,则会被饱满的胸肌在扣子处撑得有些向外扯开,微微露出依稀可见的凹谷风景。 与眼前惹火的这一幕比,各有各的性感之处。 我从墙角一堆祭祀品中取过一个木匣,拿出里面的东西,放到他的胸口。 傲人的胸肌以倾斜的弧度阻止了那件东西的下滑,稳稳地托住了。 “?” 胸口的刺激让西恩从放空状态回神,他抹了把下巴脖颈的口水,疑惑道:“这是什么?” “说好送你的礼物。” 我用手指拈起一只。 和西恩戒指同样幽黑沉郁的宝石,被打造成彷佛碎钻一样的大小,紧密排列成在黄金底托上,构成一只小巧低调的圆环行耳环。 这东西精致是精致,却没什么存在感。 当年被老师和戒指一起给我,转眼就被我忘到脑后,不知塞到哪个犄角旮旯里。 但它小是小,却非常贵,且有价无市。 稀罕程度和西恩脖子上现在戴的这条差不多。 原因我上次说过了。 对能量元素主要为土的虫来说,都非常有用,而且海勒斯这几组饰品成套佩戴,效果翻倍。 “你要乖乖戴着,绝对不要取下来。” 我望着他的眼睛,郑重说道,“普兰巴图一战有多凶险,你自己知道。戴着它们,多少可护着点你的精神域。” 我摸向雌虫的右耳,捏住他的耳垂,比划了下尺寸。 圆环大小刚好,能完美地将他耳垂包在里面又不紧贴,还能余下半个指节的空隙。 “…我知道。” 西恩声音低沉,脸上和耳根微微泛着情欲所带来的红,回视我的那双浓绿的眸子则被欲望侵染到发亮。 自从昨晚确认彼此身份以来,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谈到普兰巴图。 曾葬送了他整个虫生、给予他无法磨灭的印记、让他整整几年都一蹶不振的普兰巴图。 “既然我们圣子殿下都将曾经的烂摊子重新收拾了,我自然也不会输给你。” 西恩扬起薄唇,冷峻的脸上闪过一抹鲜亮的斗志。 “仅仅只是收拾吗?”我低笑着贴近他,轻咬他的鼻尖,“你也在现场。理乍得的偷袭,你就说应对的棒不棒?” “他那么突然下黑手,我差点反应不过来。” 我语带委屈,本是说着玩,却有点入戏。代入下真挺伤心:“而你,都不担心我,连问都不问。” 自小,老师教我,只管去做,别管他人看法。 兄长却相反。 他说我太单纯太骄傲,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偏偏脾气又冲,脸皮又薄,总有一天要吃大亏。 所以他教我低调做虫,韬光养晦。 两只虫说的都有道理。 我却在每一个十字路口,都听错了建议。 将长辈庇护当做资本,把任性妄为称作追求自由。 好意与默默帮助被我视为理所当然,暗中的嘲讽和恶意,我却不屑一顾。 理乍得就属于后者。 从我是只小虫崽时,我就知道他不喜欢我。阴阳怪气是常态,暗中黑手也没少下。 但那会我不在意,暗中挡了也懒得去找他算账。 毕竟我无意于教宗之位,明眼虫一看就知道。他自己烦了就会放弃。 后来他果然不再将我视作对手,便开始暗中对付贝卓。 贝卓意外逝世,他估计夜里睡觉都能笑醒。 我料到他会在祝祷仪式出手,却没想到他比我想的还蠢。 那么多摄像头对着,还有精神力采集器在现场。我若真出事,随便查查都知道是谁使坏。 他如此胆大,不就是认定我一定会应对不及、受到反噬,现场乱成一团,他再趁机销毁证据。 看来我的草包形像是如此的深入虫心,就是圣廷内部也有不少信徒。 可惜几天前我就开始做准备了。 暗中多增设几台摄像头。让护卫加强巡逻安保。可疑的虫可先扣押关地牢等等。 有祝祷仪式,没虫会多想。 最多觉得我谨慎小心。 “……刚就想问,但看你……能、吃能喝,应该……没、没什么。” 西恩横我一眼,腿分得更开,喘息突然加快,因为说话间,我已含住他的耳垂,将那块软肉在齿间咬来咬去。 蹂躏的差不多了,我吐出来,打开捏在手里的黑色细环,在它一头附着上一股细细的精神力尖刺,便朝雌虫耳垂直戳而去。 精神力尖刺,无毒无副作用,快狠准,几乎只停滞了半秒,耳环便直穿过去,扣在西恩右耳之上。 这点小小痛感,对军雌来说,就跟被蚊子咬了一样。 我满意地欣赏两秒,顺手还拨弄了一下那只多出来的耳饰,随转向雌虫:“西恩,还有一只——” 话被我咽了下去。 只见黑发雌虫歪着脑袋倚在墙上,黑发有几丝淩乱,头上亦有薄汗,眼睛里溢着快感催生的生理性泪水,绿宝石般的双眸被浸润得湿润亮丽,胸膛快速起伏,显然在强忍着什么。 不是,我什么都没干啊。 我一头雾水。 这几天频频使用圣言帮雌虫解压□□,他已经不是之前那一撩就腿软的状态了,尚能坚持一会。可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亲了几下,连摸都摸几把…… 视线在雌虫身上扫荡时,我忽然观察到一处异状。 被压在西恩脖子那组项链下的胸肌,好像有点怪怪的。 形状依然完美无瑕,围度却好像大了不少? 而那上面,现有一小小的深棕色果实,兀自向上奋力生长。 且泌出了…… 淡白色的水??? 我整一个愣神,下意识地喃喃低道:“西恩,你的胸,它……流水了。” 回答我的是后脑突然传来的一股怪力。 雌虫几乎可以说是凶残地,一把将我按到了他傲人的胸肌里。 叮铃一声响,是另一只耳环顺着中间沟壑滚落到下去,又被雌虫的腹肌接住。 “我……打了很多……” 含糊不清的声音从我头上载来,最后那一个词低若蚊蝇:“催乳素。” 我被西恩死死按住…… 他的力气大得出奇,我都快喘不上气。 “你之前不是一直……想玩这个吗……” “这次,就……” 支支吾吾,慌里慌张,还有些气急败坏及厌烦,但更多的是无处可藏的羞耻感。 “满足你。” ……宇宙的主宰。 我一定是在做梦。 而这梦还没醒。 我张开嘴巴,狠狠地咬下去,以作确认。 第026章 光复礼(中) 虫族雌性,用身体承担种族的繁衍职责。 怀孕到生产,约6-8个月。 当蛋在雌虫腹腔内吸收足够营养、发育到可以抵抗一般外界威胁后,雌虫会剖腹取蛋。 虫蛋进入体外孵育期。 一般一周即可破壳。但几个月的超长记录也时有发生。 取蛋前后,雌虫因激素原因,原本坚硬的胸部会扩大、变软,并分泌乳汁,用以哺育孱弱的幼崽。 西恩当然没有怀孕,更别提哺育幼崽。 他打的催乳素,也不是什么专用医学药剂,而是民间大家常用来Play的那种。 时间短、见效快,且量大。 一个词,好玩。 现在我正享受着这项科技成果。 胸肌不用力时,是非常软的。所以现在,压在我脸上的东西又大又软,带着肉弹的触感回挤过来。更别说还有一股香甜的奶香味,渗在西恩的木质香信息素里,让我非常想来一口。 心动不如行动。 结果就是,我被甜甜的汁水爆了脸。 西恩你这家夥,到底打了多少量! 既然是Play用具,就会有副作用,附带一点催Q效果简直是基本操作。 我努力善后,不知道又咽了几口,才感觉能有空隙呼吸了。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感觉到西恩正拽着我的头发用力往外扯,我以为他不舒服,刚要抬头,结果又被他忽地一把压下。 “阿尔,有点…难受。” 雌虫声音哑了,压着我的手更用劲,一时间手肘上绷出结实的肌肉线条。 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动,在我身上艰难地磨蹭着,挪移着,那条短裙被翻折了上去,露出他结实的大腿。很快,他努力摩擦的重点,就变成了臀部勒着一团布的中间。 我倒是想安慰他两句,可惜嘴里被占着。 是他强塞过来的,我没有办法。我能做的,就是使出我的毕生所学,发挥所有的耐心,来为它服务。 痛苦着快乐着。 毕竟这个场景有段时间快成了我的执念。可西恩说什么也不答应。 我搞不懂他的点,我以为他保守传统时,他可以拉着我在露天野地里搞。 我以为他喜欢刺激放得开时,他又对一些无关痛痒的小情趣死咬不松口。 淅淅索索的水声中,我的思绪开始回转。 上一次这样,还是上辈子,好多年前。 贝卓已经去世,革命陆续爆发,时有一些大危机听闻,又像暴风雨前的狂风,使劲刮,但就是没有雨滴。 西恩那段时间开始酗酒。 最厉害的时候,每天都醉醺醺。中间好转过几个月,便是被命令给我做饭时。 我们不常说话,哪怕科尔去外地出差,同居一个屋檐下,也顶多打个招呼,常常是晚安。 那会他刚起,我已经准备要睡。 分食披萨之后,我和他开始熟一些。 主要原因:我们对食物的癖好,惊人的相似。 每每我快要睡着,就会闻到从门缝传来的香味。 他有时点外送,有时候自己下厨,还最喜欢半夜煲汤,简直是对我的一大折磨。 科尔走时,倒是安排了专门的厨子负责做饭。 但我总不好意思半夜劳师动众。最重要的是,这些所谓名厨做得色香味绝佳,唯一问题,不会创新,更别说跟上潮流给我来点民间菜肴。 有天晚上,外面下大雪。我开了一天会,十分疲惫,晚饭也没吃就洗了准备睡。 结果,好家夥,西恩在分给他的小厨房里…… 烤肉。 我说过我嗅觉很灵敏,我躺在床上三十分钟,连他烤了什么肉、用了什么调料都闻得一清二楚。 最终,我的馋打败了我的脸。 我在屋子里搜罗了一圈,找出我上次圣廷光明节给西恩准备、但没送出去的礼物。 我亲自挑的一条深绿丝绒领带。很配他的眼睛。 没送出去是因为那天他回了萨洛提斯公爵府,且只待了很短时间,就黑着脸返回。 压制场简直和地狱深渊没区别。 我不想自讨没趣。 我拿着包好的领带,去大厨房里取了侍从今下午才从宫里拿回来的新鲜水果。 一种产量很少的异星红果,又酸又甜,从兄长那要来的。 洗干净装盘。兜里塞着礼物盒。我下楼,敲响小厨房的门。 “?” 西恩开门,连话都不说,只挑起一侧眉毛,从上面看我,眼神不热络,还有几分挤压着的威势。 “……”我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本能想一掉头就跑,却被更浓郁的烤肉香勾走了魂,下意识地就朝里看。 长条流线型的吧台上摆着一个铁盘,铁盘上一串串滋滋流油的肉串,撒这辣椒粉和其他调味料。 和我猜想的几乎完全一致。 “我……” 我吞了口口水,左顾右盼,终于开口:“想拿这个,跟你换肉吃。” 外面天寒地冻。黑发雌虫却只穿着薄薄亨利衫和卷边牛仔裤。 他一怔,眼睛微微瞪圆,显出一种茫然和惊愕。 几秒后,他哈哈大笑,宽厚的胸肌就那样在薄薄的布料下上下颤抖,看得我心头一热。 “进来吧。” 他朝我招手,像赶小鸡仔一样把我吆喝进去。 我局促地入座,他拿来玻璃杯,又不知从哪翻出一瓶葡萄汁,哗啦哗啦倒了半杯。 我倒了谢。小心拿起肉串,趁他转身去烤架上忙活、没看我时,快速塞入嘴里。 短短一会,我就吃了大半。 吃完就想起上次抢披萨时他骂我,顿觉有点心虚。 啪啦一大把烤肉,被他甩进铁盘里。反身岔开腿,西恩坐到椅子上,从吧台对面看我。 “……你不会忍了好久吧?” 在我对着那盘肉两眼放光时,雌虫笑问,眼神揶揄,眉目张扬,略显得得意的口气里,还有点挑衅。 那是我很久没看到的笑,实在是有点……勾虫。 结婚前,我就知道西恩长得很帅。 但对公,他总是板着一张冷脸,看上去高不可攀;对朋友家人,他神色依然淡淡,老给虫一种心不在焉的不耐。 雌虫脸颊右边有个浅酒窝,笑起来酒窝浮现出来时,会给他的冷峻增加几分甜感,而他若是再笑得开一点、张扬一些,气质会发生奇妙变化,瞬间成为一个浪荡痞帅、浑身都是荷尔蒙的性感尤物。 扯得有点远。 总之那晚他准备的量被我一扫而空。我吃完后昏昏欲睡,一步都不想挪,直接趴在吧台上睡着了。 半夜醒来时,我居然在他的房间。 我们一同挤在那张并不宽敞的双虫床上。微弱的光线从门缝泄入,我看到一直肌肉结实的半裸雌虫躺在我的身边,结实的手臂挂在我的腰上。 我微微侧首,只够我瞥见爬满他上半身和手臂的伤疤,在他微微移动时像是影子跟着。 我小心翼翼往床那边移动,他的手却突然施力缩紧,将我直接禁锢在他怀里。 再后来某天,我们在性-事过后聊起这事。 “未经允许进入雄主卧室,可会被鞭子抽。” 西恩挠头,不甚在意:“你那会睡死,房门又锁着。我不傻。” 至于强搂雄子。他解释为梦到了一匹要逃脱的野马。 他使出吃奶力气都要将它驯服。 怎么听都感觉有隐喻。且在骂我。 好像又扯远了。说回催乳素这个玩法,第一次还是西恩告诉我的。 陪着参加晚宴、被各种羞辱半年后,我们在那间侧厅壁炉前吻了。 吻的一发不可收拾,好像我们都在等这个吻,且等了很久。 距婚礼当夜第一次,时隔快两年,在那张他片刻前还躺着的长沙发上,我将他再次占有。 他则做着雌侍守则里规定的此种情景下一只雌侍该做的所有事。 疯狂的一晚。 回家的路上,在车里。到家后在玄关、又一路吻咬着到浴室。 紧接着第二天西恩的FQ期便到了。 七八天里,除了吃饭上厕所,我们几乎都紧贴在一起,没有分离。 很快,我便发现,除了对食物的偏好,床上我们也超合得来。 那段时间他主动找来的小玩意都是我想尝试的,且尝试后很喜欢的。 那段时间,就试了星网上风很大的催ru素。 某次玩得过了,那东西不知怎的,一直代谢不掉,西恩那肿了近一个礼拜。 那礼拜我天天缠着他,当一只回到幼生态的小虫崽,每晚当夜宵。 气得他那次冷了我大半个月,且从那以后,任我好说歹说,再也不玩。 一晃就有七八年。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一阵轻笑。笑声震到喉间,带着嘴里的一颠一颠。 又溅我一脸。 我松开牙齿,退后一点距离,从他腹肌上捞起另一只耳环,凑到他眼前晃。 “记得它要戴在哪里吗?” 黑发雌虫满脸潮湿,眼神朦胧。见我问他,也不说话,只是抓起我的手,往一个地方摸。 感受到里面那条布上的潮意后,我再仔细一试,发现有东西正顺着缝隙慢慢洇出来。 与此一同发生的,是空气里信息素的变化。 一开始它只集中在西恩脖颈附近小范围,现在则已溢散的到处都是,木味被甜味的橙花香和酸酸的柠檬全压了过去,我彷佛置身花丛深处,呼吸的范围全都被浸透了。 怎么闻起来,有点像FQ了? 更糟的是,这些信息素分子随着我的每一次呼吸,全部涌了进来,加上刚刚汲取的那些液体,硬生生把我也快逼到应激FQ状态里了。 头疼。 我甩甩脑袋,口干舌燥地给自己又倒了杯水。结果没仔细看,一入口才发现是酒。 勉强咽了下去。 我拈起圆环,凑近。西恩抬眸,勾着手臂又想故技重施压我下去。 我侧身一闪,一把捏握上那团软肉,另一只手捏开圆环,附着精神力小尖刺,一下刺透。 “呃——!” 西恩喉间溢出一声闷哼,身子瞬间坐直,绿眸也多了几分清明。 待他看见自己胸口多了什么后,那英俊的脸一阵红白交加。 想要是想要。真的做了好像他一时半会却有点接受不了。 只能说幻想和现实还有点距离。 不过没关系,我还提供试用体验。 这次我将西恩压倒在长绒毛地毯上。他的反抗可以忽略不计。 我解下长袍上松垮系着的腰带,缠上他交叉着的、置于脑袋上方的手腕。 失去固定物,我身上这件说好听上古简朴素雅长袍、说难听就是一整块大布唰地一下散开,大半个胸膛都敞到了外面。 西恩一下就不挣扎了,眼睛发直地盯着我。 我对他微笑,伸手抻进他的胸膛。 左侧新添了饰品的那块被我手掌微微压下去,饱满的软肉向下陷去,我聚拢五指,向里捏去,水流出来,将黑金细环浸得水润发亮。 “西恩,圣廷官方记载,光复礼是部落向上古雄虫祭祀雌虫,以祈祷强大力量和部族未来。” “但其实不是这样。” “圣廷秘史有个故事,是这样讲的。” “很久很久以前,宇宙主宰创造出雌虫这种强健有力的生物。他们单体作战力和生命力都极强。可以活很久,且很难被杀死。” “他们生性残忍嗜杀,所到之处一片荒芜。宇宙主宰厌弃他们毁了自己的游乐场,便降下诅咒,让他们从出生开始,就逐步迈向一条彻底野兽化的不归路。” “无虫可救,无药可医。雌虫发起狂来,连几个月的虫崽都杀。且越是强大的战士,发狂时越年轻,杀伤力越大、越难阻止。” “为了部族存续,其他理智尚存的雌虫,定下约定。每年会择一固定时间,将这些有发狂征兆的半野兽投入深谷。” “如此几代下来,原先强盛的部落几近衰亡。他们去生命树祈求新的生命,也得不到回应。宇宙主宰的心愿似乎就将要达成。” “有一天,一只上古雄虫在深谷发现一只浑身伤痕累累,就要死亡,却尚有一丝理智存在的强大雌虫。他好奇,因为只听却从未见过。且对方和宇宙主宰描述的毫不相似,看起来那么可怜。” “他将雌虫带回自己在云上的宫殿。学着其他文明里传来的书籍文化,与他拥抱、亲吻,还将珍贵的体-液释放在雌虫体内。” “奇迹发生了。” “在间隔了千万年后,这个种族,诞生了第一个新生命。” “后来,这只雌虫带着上古雄虫和这只小虫崽,回到自己的星球,壮大了自己的部族。” “他们得到了新生。” 我低头俯身,轻咬细环,听雌虫发出一声仿似哭泣的低吟。我继续向上,一路吻过西恩的脖子,来到他的下巴,带着一种狠意闯进他的口腔,将他的舌头和嘴唇咬得发红发肿。 雌虫闷哼着,小腿紧绷起来,他昂头,脖颈被拉出好看的弧度,喉结不停地蠕动。 我跪坐起身,从高处看他,光影从我背后照来,将一块巨大黑影笼罩在他身上。 “你是献给我的雌虫。” “你的使命,就是用这里……” 我按压上他的腹腔,收起笑意,平静到近乎冷漠地看他。 “承接、灌满,诞生新的生命。” “你……做好准备了吗?” 西恩抬着头张着嘴喘息,小心翼翼地伸出指尖,抚上自己的小腹,眼神痴迷而渴求。 第027章 光复礼(下) 我拨开一条挂在墙上的精美织锦,露出藏匿在后面的一扇小门。 握上已有年月的黄铜把手,再轻轻一推,便露出一条朝下的幽深小道。 “我们去举行仪式的地方。” 我回头,无视雌虫眼中的震惊,牵起他的手,向那道门走进。 潮湿、阴冷、黑暗。 索性小道不长,也就约莫五六十米,钻出来后,便另有一片天地。 空旷、冷寂、森然。 我举起手中火把。 亮光掠过处,是琳琅满目的古董饰品与颜色艳丽的壁画拱廊。 再往上,是高不可攀的圆形穹顶,和工艺粗犷狂放的石刻浮雕,浮雕大多是复杂的图案和神秘符号,从这有点诡异阴森的风格来看,属于上一纪元。 “这一处地下的上古祭坛遗址,才是真正的圣所。” 圣所是圣殿的最内部局域,历来只有教宗阁下本虫或者像我这样被授权的枢机主教能够进入。 这里被认为是宇宙主宰的分-身,即上古雄子在凡尘的住所,是圣廷中最神圣的地方。 平日圣所紧关大门,只有像光复礼这样的仪式,才会开启使用。 绝大多数圣廷虫以为的圣所,也即我们刚才待的房间,是名义上的。 其主要用于日常普通仪式以及官方媒体拍照宣传。 “你能感受到吗?” “……充沛的宇宙能量。” 我闭眼,本该是黑暗的视野中,从天而降下无数晶莹的冰蓝雪粒,朝我扑涌而来,渗入我的皮肤,又汇流进我的血液。 再睁眼时,西恩正在一脸震惊地四处环顾、视图。 认真的表情和一丝不苟的动作,丝毫看不出来几分钟前,他还软烂如泥、湿成一块海绵地倒在那里,被我拉起时甚至膝盖一软,差点又跌回地上。 “……不是很清楚。” 西恩嘶哑着回答,嘴唇红肿有伤口,是我的杰作:“但能感觉出,这里……” “很特别。” 我对他微笑。 当然很特别。 因为这是老师特地为我选择的“施法地点”。 而施法对象,则是眼前的雌虫。 “去那边看看。” 我带着西恩由外围向最中间走去。 圆形局域的中间,有一整块长方形乳白色大理石祭台。 祭台比周围约高50公分,底座侧壁用一块块的雕刻石板雕刻描绘着圣廷传说故事,却不是我刚给西恩讲的这一版,而是官方对外、民众最熟悉的常识版。 祭台之上,什么都没有放。 没有奠酒、没有盐、没有祭肉,也没有预先处理过的水果鲜花,只有乳白色的岩石表面,在角落青铜灯架投下的灯火中泛着冷冷的光。 我之前还有点奇怪这空空的所谓祭台是用来做什么的,现在这个疑问已有了答案。 作为祭品的雌虫,在此处被献给上古雄虫。 前几天,老师让侍从送来的那些大部头中,有一本关于秘宗历史兴衰的著作,专门用一章介绍了光复礼。 祭坛,旨在世俗世界中制造出一个神圣超然的空间。 它是沟通尘世与宇宙本源两界的媒介,在短暂的仪式过程中,通过实物架起桥梁,将祭品至于其上。 民众们洁净双手、祈祷,然后向祭坛抛洒鲜花。 之后,圣职者割开祭品雌虫的喉咙,鲜血泼洒上祭坛,浸润石板每一处缝隙,然后再在外围架起柴禾,炙烤献给宇宙主宰的祭品。 没错。 一场血腥暴力的狂欢。 这才是光复礼的本来面貌。 漫长的亿万年时光中,什么都有可能变化。 也许在一切开始的最初之时,其实并不是雌虫分食雄虫血肉被惩罚、然后用万年折磨来赎罪,而是上古雄子爱上罪孽雌虫的浪漫爱情。 不过,真相究竟是什么,已无从知晓,也不再重要。 我踩上通向祭台的石阶,回头向西恩看去: 【过来。】 黑发雌虫身子一僵。 几乎不可察觉的停顿后,他跟在我身后,走上了祭台。 这里温度比上面抵上些许,时不时还有一阵阵阴风,从不知名的缝隙吹来。 有些冷。 片刻前的火热相贴似乎是场幻境,西恩甜腻到让我大脑发白的信息素也不再值得困扰。 但仍然有些地方不对劲…… 想不出来。 我席地而坐,宽大的衣袍在石板上批散开来。 无须圣言,黑发雌虫已在我面前跪下,以一种极为臣服的温顺姿态微微低着头。 却是假象。 温顺垂下的头颅掩盖下,是紧绷的面无表情。 刻意暴露出的弱点,是诱敌的陷阱。实则只要你疏忽大意,他便会像准确高效的杀戮机器,一把捏断你的脖子。 怀疑在心底滋生,如悄悄漫出的污水,不动声色间向外侵蚀、扩展。 【你是被献祭的罪者。】 我定义着雌虫的身份,用一种不含一丝私情的目光审视着他。 火光摇曳,阴影晃动,像某种潜伏暗处的怪物。 【现在,用你学过的所有来诱惑我。】 【向我展示。】 将你的所有,毫不隐藏地全部展现。 你的所有伪装和面具,你的每一处毛发和伤痕。 你最肮脏的念头、最为羞耻的姿态。 你的渴望与执着。 你的痛苦与欢愉。 你的呻吟和叹息。 我的奴隶,将你的所有一一呈现。 到那时,我或许会生出一丝想去碰触的好奇, 而那将是你唯一获得救赎的机会。 【展示。】 声音彷佛落入池水中的石子,在雌虫的意识之海激起一圈涟漪。 察觉到对方的反抗,我又重复了一次。 视野中,昏黄的火光下,雌虫跪在那里,宛如一具上古的石像。 石像动了,似已时隔千年。尘土簌簌落下,抬头望前,绿色的眼眸覆上一层阴影,驯服的姿态中多了几分卑微,他渴望地朝我看来,似乎在看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让我看看。】 平静的声音,彷佛无处不在,充斥着绝不容忽视的震慑。 雌虫如梦初醒。他猛地一颤,作为轴心的腰腹骤然发力,运用的肌肉绷出堪称极品的美感弧度。 目光四转后,他不可置信地落回自己的身体。 可以变为尖锐长刀的指甲,拥有广阔视野和立体动态感知能力的复眼,藏匿在皮肤下、坚硬如钢的外骨骼甲…… 为战斗与杀戮而生的完美肉-体,每一寸肌肤都充满致命的杀伤力。 危险强悍的躯体今晚却是盛装打扮。 华贵繁复的半圆项链,黄金翡翠镶嵌而成的腰带,绘于腰腹、脊背的图腾符号,不久前被众虫逐一佩戴涂抹,此刻又被一一解下。 腰带的挂鈎松开,腰间的短布下滑,露出粗壮有力的大腿。项链摘下最外围的一圈、随后是第二圈,待到第三圈时,我出声阻止。 【停。】 【这样就好。】 雌虫的臂落回身侧,幽深的绿眸略有不安。 【继续。】 雌虫冷峻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喜悦。 他的腰腹瞬间挺得更直,大腿却向两侧分得更开。他一只手向下,一手攀援而上,捏握左胸肌下侧边缘。 同步开始。 可以徒手劈断钢板、一把捏断猎物脖颈的双手突然没了一贯的稳定自持,反而不知所措、毫无章法。 而我关注的目光,更让雌虫皮肤如火一般烧灼、滚烫,明明风是冷的,雌虫却浸出了一层薄薄热汗。 上下一齐,各自一通忙乱。 皮肤被搓得发红,还有一些勾烂表皮的细长伤痕,血珠渗出来,又被指头抹得到处都是,混着淡白色的液体,顺着肌肉线条缓缓汇流。 隐隐溢出一股清浅的橙花香,还有淡淡的奶香弥漫鼻尖。它们围绕在我的鼻尖口唇,在我的胃部勾起食欲,引起喉咙反射性的吞咽。 “求求您。” 雌虫似已无法再忍耐,哀求已经带上了哭腔。 短短的黑色额发被汗水泅湿,一缕缕贴在头皮上。汗水从眉骨落下,染湿他颤动的眼睫,乍一看像是哭了。 “不行……还是不、不……行……” 极致的拉扯下,他干脆整个身体都下贴到冰冷的石板上,用冰凉的低温和冷硬的石面减缓痛楚的折磨。 “求您,帮帮我。” 彷佛抽噎一样的呼吸和无法压制的低哑哭腔。 雌虫慢慢抬起头,一双冷锐的长眸此刻凝着湿漉漉的泪水,脸上还有湿汗、口水,见我看他,他微垂眼帘,几滴泪水从眼角慢慢滑下。 嗡的一声,彷佛被什么拨到了心弦。 于是我伸出手,他朝我膝行而来,爬了两步,终于挨蹭上了我的膝盖。 我揽住雌虫,手在他布满肌肉的后背滑动,将他抬高了一点,倾身过去,安抚着亲了亲他的额头,随后是薄薄的眼皮、在那品到了咸湿的眼泪。 雌虫还在无声落泪,于是我又舔了舔他的眼角。 怀中的虫愣了一下,眼泪止住了。 他仰头看我,睫毛上还挂着几滴小小的水珠,绿瞳满是不可置信。 如此可爱。 我释出尾鈎。 一条收于体内、末端有着尖锐圆鈎、长满倒刺的外骨骼,穿过我披散在地的长袍,向他缠去。 尾鈎是雄虫的外生-殖器,只有极为亲密的爱侣才得以看到。 一生中90%的时间,它以能量体的形式隐藏在尾椎骨内,只有当感到绝对安全且舒适时,才能够释出。 因为它非常敏感,覆盖在外的深色甲壳虽然可以硬化,但默认状态是软软的,像第二层皮肤贴合在筋骨之上。 其主要用于标记雌虫,释放催情素、信息素,以及帮助提高受孕率,虫蛋成形率。 雌虫绿眸燃出一簇渴望的火,整个身体都在一瞬间热了起来! 尾鈎缠上手指,像蛇一样绕过手臂,顺着胸肌之间的沟壑,钻入腰腹的阴影中。所到之处,留下一片砂砾状的点状血痕。 雌虫弓腰,发出高昂的呻吟。他浑身都在抖,嗓音很快低下来,变成闷在嗓子里的哑哑低吟。 很快,他难受地再次俯下身,将下颌和胸膛贴到石板上磨蹭,带着鼻音的断续呻吟听著有几分委屈。 滴答滴答的漏水声,从我耳边传来。顺着方向看去,火光下,那泛着水色的光亮中还有点点红丝。 ……疏漏了。 意念转动间,倒刺由内向外绽开,四角贴合上外面的甲壳,露出里面十分细小的神经末梢。 雌虫趴在地上,手抓扣着石板,手背手臂上青筋狰狞鼓起。 只听他断断续续地低哼、抽搐,浑身上下,像在磅礴的大海里,被浪打的七零八落、支离破碎。 …… 我收回尾鈎,其像软鞭一样灵巧地盘在我的腰间。 雌虫趴在地上仍在喘气,眼睛一片失焦。 展示已经结束,我也得了一些乐趣。转身欲走时,彷佛一具尸体的雌虫猛然抓住我的手。 我冷冷瞥他一眼。 雌虫撑地跪起,抬眼看我。他没有说话,绿宝石一般的眸子湿漉漉亮晶晶,彷佛只要我表达出一点嫌弃,现下强装的平静就会破碎,而他会像之前一样,默默地落泪。 然后又是那股甜腻腻的橙花和柠檬香,雾蒙蒙地侵入过来。 并不讨厌,但发现时,好像已有点舍不得它的消失。 我挑眉,静睨,半晌,我点头,静待他的下一步。 雌虫表情狂喜。他一把朝我扑来,抓起小阿尔,粘贴自己的胸膛。 那里明明经过了之前的消耗,但维度依旧可观。随着他的下压姿势,沉甸甸地坠在半空。 从我的角度看去,这副画面着实太过刺激。 小阿尔虽然加个小字,可一点都没它的名字可爱。不如说完全是反义词。 更别说它现在兴致盎然,比平日更为凶暴。 雌虫颤动着,浑身都是汗水。 在他如此努力的贴磨下,到处都变得湿漉漉的,不断有粘腻的水声发出。 除了切实的快感,还有心理的愉悦。 我微微眯起眼,饶有兴趣地看着这波操作,好奇他还将如何。 察觉到我在观察,对方更加卖力。 他十分投入,匍匐向前,左右挪摆,在显出几分可怜脆弱的同时,又充满爆棚的色-欲,让我想施予更加粗暴的对待。 啧! 我忽然翻身坐起,将扭动的雌虫压到身下! 他似乎已经预料到这般发展,嘴角翘起一丝得意的弧度。 这次由我主动,比他主导时更快更狠。 又一次直窜上顶,戳住雌虫下腭。他猛地低头。 那股被遗忘在脑后的火忽然蹭的一声烧了起来。 烧断了来到这里后就一直若有若无横在我与现实世界之间的一层纱。 情——欲来的如此之快,如决堤之水,当我想克制后退、推开西恩时,已经太迟。 啊……我想起来了,他叫西恩。 西恩。 当那一刻突破、爆发时,西恩正在主力进攻。他彷佛被烫到了,脊背向上弓起,脚趾蜷地,肌肉抖动,开始不得章法的自我安抚。 看到他这副样子,属于阿尔托利的意识逐渐拼合成形,又变成意识之海中最明亮强大的存在。 “……艹,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呆呆地看着还沉浸在余韵里的西恩,又低头摸摸缠在我腰间的尾鈎,还是有点混乱。 好像自从走上祭台起,就被什么夺舍了一般。 背后一阵阴冷,我回抱自己双臂,正想再瞅瞅看西恩是否恢复正常、以便和他讨论时,眼前一晃,一具沉甸甸的身体已压了过来,坐到了我腿上。 “阿尔托利……” 浑身一片狼藉的西恩掐着我的双肩,喃喃地翕动了几下嘴唇,好像才找回自己失去的声音。 “西恩。”我从腰后托了一下,防止他摔倒在地。 “给我。”雌虫喃喃低语。 我没听清,下意识啊了一声,就见他眉目一瞬变得狠厉、阴冷。 “——快、给、我!” 西恩咬牙切齿。 第028章 责任 呃,实话说,这要求不过分。 问题是,我才刚给了他一次。 虽然不是他要求的形式,但我也不是什么充气玩具啊。 哪能说来就来…… 无语。 我这两秒不到的怔楞,引起了西恩的极大不满。 他在我身上胡乱蹭,瞳孔变深到墨绿,眼白减少到只能看见一点,我刚看到他尖尖的獠牙冒出一点,下一刻他便不满地将牙咬进我肩头。 我身子一抖。 这可不是平日的情趣式咬法,犬齿嵌得很深,血都渗了出来。 西恩伏在我的肩头,忘我地吮吸流出的血,喉中发出愉悦的呼噜声,像只沉溺于猎食的野兽。 我拽着他的头发将他扯开,结果他顺势头一转,将汗淋淋的后颈凑到我嘴前。 铺天盖地的橙花香,像所有的嗅觉神经都栽进深不见底的花海,每一个细胞都被强势占据,让我的思维几乎停滞了。 ……西恩发Q了。 之前的猜想落到实地,如此突兀,又如此合情合理。 仔细想想,在上面房间时,他闻起来就有点奇怪。 但那会他理智尚在,我以为只是情动引起的短时间信息素过剩分泌,却没料到会是发Q。 估计是被我的尾鈎分泌出的催情素和信息素,强制催化了发Q进程。 我一边安抚性地用在雌虫后颈腺体位置轻咬,一边无奈地感受着腰上多出来的那根“鞭子”。 尾鈎很难放出,更难收回。 它就像有自己单独的运作系统一样,一半时间听我命令,另一半时间肆意发挥。 放出来要感到绝对安全、舒适,还要有“性-趣”。 收回时要吃饱喝足且心满意足。 同时随时都有可能因为哪里缺一点就固执地赖着不肯走,害我那几天只能穿宽松衣物怕磨着勒着、洗澡水不能太热太凉怕冻着热着。 总之一个词,麻烦。 西恩发出低哑呻-吟,紧紧环在我腰上,把我的长袍弄得一塌糊涂。 “阿尔……求你……” 强硬的举动被我一一阻止后,雌虫只能贴回来,低下头,用舌头舔着我肩头渗出的血,可怜兮兮地哀求。 他的眼睛已被纯粹的幽绿彻底侵占,两只锋利的尖齿呲出。 与沙哑微弱的声音不同,雌虫的神情十分危险,显然已处在崩溃边缘,随时都可能给我再来几口。 我调出一股精神力,用指尖点在雌虫太阳xue。它们从我指尖分化成几缕,先后渗了进去。 效果微乎其微。 更不妙的是,我感到自己也有点糟糕。 脑袋开始昏沉,脖颈、后背甚至鼻尖都在冒汗,视野像被雾气蒙上,彷佛坠入云间,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奇怪的长短不一,却顿了一会,才认知那压根不是什么风,而是西恩的粗喘呼吸。 意识回归时,我正咬着一块香香甜甜的肉。 尾鈎紧缠在雌虫身上,让他疼得只打哆嗦,却坚持手肘后撑在地,臀肌腹肌一同用力。 我抬眼看去,被眼前一幕刺激得头皮发麻。 “等、等——” 话未落,雌虫猛地用力! “艹!” 难以言喻的快感令我头皮炸开,彷佛一瞬便来到极乐天堂。 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是谁骂的。 西恩的腿抖得不像话,却固执地咬着唇,昂着头,发出咿咿啊啊的喘息声。 我红着眼,撑起身,将雌虫一把翻倒在石板上。 雌虫只能用变长变硬的指甲深深抠进石面把住,才没掉下祭台。 “阿尔……” 雌虫咬着自己下唇,努力抬头。 他蜜色的皮肤覆着热汗,耳根脸颊脖颈泛着红潮,眼里的痴迷渴望刺激着我。 没一会,我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仔细一看,尾鈎肆缠着雌虫,数条血痕纵横交错,血珠滴滴答答向下落着。 靠。我干了什么? 就如尾鈎表面的倒刺默认是张立的一般,雄虫的那里,也覆着一层薄薄的外骨骼。 这些外骨骼如果雄虫不主动控制,便会变成颗粒状、密密麻麻的硬凸起。在成结时,硬凸起变成尖刺,深深扎进、进行封锁,避免雌虫因忍受不了疼痛挣扎逃脱。 我刚才就这样直着硬来,让西恩雪上加霜。 我呆愣,不容分说直接调起精神力,给我和西恩同时来了个精神力沐浴。 精神力沐浴是十分常见的治疗术,我用起来等同于本能。可就是这个本能,在半发Q状态下,也让我差点跌了个跟头。 一下取的精神力太多,远超沐浴所需的量。 我太阳xue嗡的一阵抽疼,不由蹙眉痛哼,双手掐住西恩的腰,短短几秒,脊背竟渗出一层冷汗。 “…阿尔。” 感谢宇宙的主宰。西恩也恢复了些许清明。他的獠牙慢慢退去藏起,腿和身上的伤口肉眼可见地开始愈合。 “你感觉怎么样?还痛吗?” 我吻着他汗津津的额头,试图退出。西恩倒吸了口冷气,鬓角青筋跳动:“慢、慢一点,混蛋。” “把你的触甲收起来。” 倒是我心急大意。 我收起触甲,正要再试,西恩忽然抬起上身,湿津津地从下环住我的背,声音含糊暗哑:“就这样,别动。” 意识清明后,其他感知也敏锐起来。 我抱着雌虫,咬住下唇,真真觉得西恩是故意的。 “……你进来前喝的酒,是谁给你的?” 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先将第一个问题抛出。 “亨得利。”西恩喃喃道。 “那酒里有东西。”我俯下身,用牙撕咬西恩右耳的耳环,很有点怨憎,“S级的少将阁下,怎么会闻不出?” “我是军雌,又不是军医。”西恩再次开始喘息,“……催情剂?” “十有八九。好消息是,下手的虫没有经验,下得量对你来说不够。” “坏消息是,我的尾鈎又注了不少。那可是直接进入黏膜,更别说还有伤口。你从刚才开始,已经进入发Q过程,看样子还是深度。” 发Q也有普通和特殊两种分类。 前者是指成年后的固定周期。后者是指一次觉醒、二次和三次进阶。还有很少出现的深度发Q。 深度发Q通常发生在普通发Q总是无法很好满足和处理、经年累月积累导致情-欲越滚越大的那些雌虫身上。 到这时,它已经算一种疾病了。 深度发Q对比普通的,持续的时间更久、症状更明显,类似于雌虫精神域的狂化,雌虫此时完全被性-欲支配,会本能地捕捉围猎雄性,用以满足自己深渊般无止境的欲求。 帝国每年都有一些陷入深度发Q的雌虫犯下让虫悚然的犯罪。 因为太血腥,新闻细节都被抹去模糊。 “再一个坏消息,刚操持完祝祷仪式,我的精神力很干涸,剩余的量不够使用圣愈让你的发Q中断、恢复正常。而你现在的状态,抑制剂和阻断剂都没有用。” 说话之时,我一直在用精神力触角抚慰西恩,释出信息素给他闻,让他维持理智。 真怕一不留神,又回到刚才那恐怖情形里。 “既然没有办法中断,那就这样继续。” 西恩埋首在我颈间,吸吻我的气息。他喃喃回道。 “你有圣言,我对你做不了什么。” “你认真的?”我诧异挑眉,怀疑他被情欲烧坏了脑子,开始胡言乱语了。 “你深度发Q,也会催化我进入发Q期。这个时候别说完成光复礼,我估计会直接把你玩坏,还出征,哈,别异想天开了。” 我伸手在他肚子上暗示性地一压,冷笑:“别小看二十一岁的阿尔托利。” 真不是夸张。 “……更重要的是,你的一次觉醒也会失败。” 精神力触角和信息素双步其下,西恩终于转过弯来了,表情恢复了往日一点冷沉。 “所以这就是他们的目的。看来理乍得还有同夥。”我总结。 “为什么肯定是他?” “我明明没有准备,却在刚才,和你喝到了一样的酒。” 我想起那杯本该是水的酒。 心往下沉。 今天的光复礼至关重要。 不是因为其关乎圣子的威名,而是因为我已决定在今天,和西恩进行精神标记。 成功完成双重标记,西恩对精神力的感知与操控才会进入下一个阶段。 如此我才能放手让西恩去远征,去和普兰巴图一族战斗,去代表帝国摘下胜利。 理乍得的同夥,是否掌握这个信息?还是单纯只想破坏光复礼? 暂时想不出来。 但有一件事很明确…… 我放开怀里的雌虫,起身走到一边,再次盘腿坐下,闭上眼睛,准备入定。 “……你在做什么?!” 雌虫讶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圣愈不行,我的圣言之力还有剩余,转化一下,一样能用。我阿尔托利,可不能倒在这种下三滥手段上。” “住手!!”一声愤怒低吼,我被西恩狠拽起来。 “?” 怎么了? “圣言和圣愈理论上是可以互相转化,但那是顺行转,而你现在要逆行转,以你现在的疲惫状态,做你做得到吗?!” 西恩绿眸燃着熊熊烈火,眼神中的杀气和怒意瞪得我一个寒颤。 “看来我们少将阁下对我没有信心?”我挑眉,扬唇,回以调侃,“我可是圣子殿下。” “阿尔托利,你别以为我不懂就想糊弄我!当年,我没法阻止你,今天无论如何,我不会重蹈覆辙!” 雌虫拳头攥得咯吱响,像一头暴躁的公牛,拽着我的整条手臂都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好好的提那件事干嘛。”我打哈哈,试图轻松带过。 “经过今天的祝祷仪式,我更肯定,那是我这辈子犯过的最大的错误。” 西恩深深地看着我,怒火在那双绿宝石双瞳里燃烧,彷佛充斥着无数滚烫的情感。 “为了留我这条烂命,毁了你本该有的虫生未来,毁了这个国家和所有虫。” “是我杀了他们。” 西恩冷峻的面容上,又出现了那种带着痛感的复杂眼神。 “呵,我没那么自恋。” 我避开他的目光:“就算我当年不救你,保留了圣言之力,我也做不成什么大事。你和我一起生活过那么多年,应该很清楚。” “西恩,我恨自己,但这么久以来,只有那件事,我从没后悔过一分一秒。” “我很庆幸,当年的阿尔托利,选择用他的圣言,换回西恩·萨洛提斯。” 当年,西恩出征普兰巴图。 半年后,远征取得明面上的胜利。 但帝国许多高级军官,却被寄生体寄生,他们都被秘密关押在异星监狱。对外说是修养条理,实则是研究、监视、以及必要时的全面抹杀。 经过多轮观测,军部和圣廷确认,寄生西恩的寄生体是普兰巴图的皇女。在女王死后,ta是整个普兰巴图战士急切搜索的希望,是这一种族复国的关键。 萨洛提斯公爵当夜上书兄长,请求帝国秘密处决自己的长子西恩·萨洛提斯,一遍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也是那一日,我召开媒体发布会,当着数百家媒体的面,宣布废除与西恩的婚约。 咔嚓咔嚓声不绝于耳,镁光灯闪灭犹如新星。 我站在那里,为自己终于抗争、赢了老师和兄长而沾沾自喜。 半月后,我被老师叫到圣廷,他带我走了长长一条走廊,拐过无数岔路口,走进一间外围层层警戒、 内里布有法阵的全封闭房间。 “阿尔托利。” 老师拍着我的肩,难得一脸柔和没那么吓虫,细看眼神很是复杂。 “奥兰本想替你决定。但西恩·萨洛提斯毕竟是你的未婚夫。我认为还是应该先问问你的意见。” “曾经。”我认真反驳。 老师笑了笑,没有接话:“他在普兰巴图一战里,伤得很重。我们请了很多医生,都只是勉强延续他的生命。” “但还有一只虫,我们没有试。”老师目光锁在我身上。 “我?” “对。” “你先看看,再决定救不救。” “救不了,没虫会怪你。因为那是他本来的命数。” “如果能救,我希望你能娶他。他已被萨洛提斯家除名,需要一个容身之地,你这是最合适的。” “合该我就是只工具虫?” 我听得直皱眉,但心又被一些字眼高高提着。 伤得很重?除名?消化几秒,觉得很不真实,还有点……难以明说的心情。 “阿尔托利,西恩·萨洛提斯为你而生。你对他有责任。” “而自古以来,罗森克洛伊,便是背负责任的家族。” 这是老师的原话。但我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久到这个故事快要结束时,才明白这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第029章 我的幸运 用圣言之力换一只雌虫的性命,值不值? 在进入那间房间前,我不知道自己会面临如此选择。 我以为只是进去看看,用圣愈试一试,十有八九不成,我再离开。也许当下会有点只针对事情本身的挫败,但好好睡一觉,做一次爱,这些负面情绪就会过去。 在此之前,我已从各个途径听闻了发生在那只雌虫身上的悲剧。 萨洛提斯少将重伤病危! 好像是一夜之间,这个消息便横卷虫族诸国,牵动着数兆虫心。 明明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泄露,大家还猜测他是被秘密征召、派去下一个任务,或是为准备连越两级、晋升上将,在准备奢华庞大的庆功宴。 与之一同流出的,还有帝国和普兰巴图的决战的各种细节。 被传得神乎其神。 说是萨洛提斯少将重组指挥部后,将战力一分为二,一部分巧妙施行游击战术,绕出普兰巴图包围圈,又联合其他残余星舰和军团,稳扎稳打,切断普兰巴图拉得太长的补给线,消灭了普兰巴图的大部队。 另一部分,突破重围,奇袭作战,听从少将的指令,奔赴普兰巴图最深处大本营。 高级将领们无一例外的完全虫态化,硬生生地点燃自己的生命之火,在血雨纷飞中斩杀了普兰巴图的的内核首脑“皇后”,结束了这场长达多年的艰辛对抗战。 少将在决战中身负重伤,下属们将其送进医疗冷冻舱,撑着破败的身躯守护他返回帝国母星。 为了不让帝国子民担心隐瞒伤情,少将私下进行治疗。 只可惜帝国筹备的盛大庆典尚未举行,中央星的晴空就笼上了密布的乌云。 一场数年未遇的特大暴雨,夹着铺天盖地要摧毁一切的狂风,毫不留情地击打在帝国虫民的心。 被送回的萨洛提斯少将在持续昏迷二十多天后,依然没有清醒。 相反,他的精神力开始急剧衰竭,口鼻眼耳同时喷出浓稠的鲜血,全身肌肉抽搐,生命各体征数值滑入危险区。凄厉的报警音几天几夜都不曾停歇,响彻圣廷总部的穹顶。 帝国最顶尖的精神力专家彻夜会诊,不眠不休地救治,也只是勉强让少将暂时脱离危险,安定下来,又经过十天半月的诊疗,才弄清了少将病重的原因。 身为帝国现存最强S级雌虫,西恩·萨提洛斯在即将开始二次觉醒,冲击SS级的关键时期,遇上了与普兰巴图最关键战役。 他用抑制剂加以强大的意志力延迟了这一进程,却在和普兰巴图皇后直接交锋中,被对方入侵了精神域。 普兰巴图对虫族来说非常难缠。这个所到之处一片荒芜的弑杀种群,为了查找新的母星,入侵了虫族帝国边境。 他们的精神力攻击对虫族来说是剧毒,更何况是对方的最强者皇后。 西恩·萨提洛斯,为了剿灭这一心头大患,以己身为饵,诱敌深入,以两败俱伤的方式,重创了皇后,却也将自己的精神领域炸成了一片废墟。 最可怕的是,皇后的身体爆裂,精神内核碎成无数精神力碎屑,深深扎入少将精神域的每一个缝隙,持续不断地污染着、荼毒着他的精神域。 用个形象点的比喻,就像一块冻结的冰面,突然被碎石击打,裂痕成形,且每分每秒的都在扩大,引发附近新的裂痕,不断向外、向更深处扩展,形成新的横裂隙、纵裂隙,而水流声在下面狂啸,似乎随时都会坍塌,狂卷成毁天灭地的海啸。 这种情况下,任何雄虫医师都不敢贸然进入雌虫的精神域进行修补。 因为只要一点点变量和一点点意外,雌虫的精神域就会坍塌。 这种外力导致的坍塌,不止会造成当事虫的直接死亡,还会形成巨大的能量冲击。而少将逼近SS的级别,附近上千万公里,都会被物理意义上的夷为一片平地。 如果西恩·萨提洛斯只是一只普通军雌,遇到这种情况,也只能放弃治疗。 可他是普兰巴图一战胜利的最大功臣,作为帝国的英雄,军部的明日之星,萨提洛斯家最珍贵的财产,民众无法接受这一事实,尤其是在刚取得胜利,全国都在欢庆的现在。 更别说,西恩·萨洛提斯因为重病难治被未婚夫圣子阿尔托利解除婚约,简直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狠狠击中了帝国大众的同情心。 数十亿民众和军雌一边咒骂着那只落井下石的该死雄子,一边联名请愿,在帝国数千个重要星球发起了游行和请愿活动。 请求帝国在全星域范围内寻求能治愈少将的治疗师和药剂。 雄虫的精神力各有所长,正在研发的新药不计其数,帝国如此强大 ,调动所有星域的资源难道还救不下一只雌虫吗? 事后再看,我才发现,这应是老师的手段。 突然公开给媒体大众的消息,不算假的,但一些关键细节,巧妙地含糊其次,替换概念,煽动民众的情绪,用来对抗兄长和萨洛提斯公爵要为那只寄生体处决西恩的决定。 那会军部还不敢公开普兰巴图寄生体的事,这会引发空前绝后的大恐慌,让一再下降的皇族和圣廷声望、威严再次坠入低谷。 兄长只能吞了这口气,做个顺水人情。 此后一周,圣廷几十位赫赫有名的治疗师,步入圣廷总部,揭开厚厚的床账,握住少将的手,探出精神力触角,进行初步接触。 只有不到5%的雄子通过了西恩精神域的初步筛选,进入到了精神海外围,只有不到3%的更进一步,而通过狂乱精神海到达精神域内层的为0%。 换句话说,西恩得到的有效治疗为零。 几天之内,雌虫的精神域迅速恶化,在陷入了数次精神力暴动后,西恩拒绝再接见新的雄虫。 这时,他的综合级别已经跌到了B。 促使我打开那扇门,迈步进去的,便是对B级西恩·萨洛提斯的窥探欲。 我没想到,在那里面,等待我的是一只浸于血泊、完全虫态化的西恩·萨洛提斯。 他和我印象中的那只英俊高冷、每项都完美到不可挑剔、彷佛假虫一样的萨洛提斯沾不上一点点边。 沉重冰冷的锁链在密室内纵横交错,紧紧将这只雌虫束缚在超重力局域。 他浑身赤裸地跪在那里,巨大的黑色外骨骼翅膀完全展开,被特制的合金链穿过最脆弱的几处关节和筋膜根部。 那里有肉眼可见的十几个窟窿,一直在往外滴血,有些已经干掉,附着看不清的污迹斑块。有些向外翻着,露出血淋淋的肉筋和骨头。 他的胳膊和腿,则生出各种奇形怪状的尖锐骨刺。脸部也不例外,长长的獠牙刺破嘴唇,曾经锋锐坚毅的眼眸拉长变细,已是完全态的深绿色复眼,闪着无机制的冷光,阴森森的格外渗虫。 我只走了一步,便不愿再走。精神力触角们化成丝条藤蔓状朝前探去,绕着重力局域转了一圈,反馈出几个信息。 一,这只雌虫还活着。 二、这只雌虫离死也没几口气了 三、这只雌虫如今状态,伤不了我。 B级,如此狰狞恐怖的怪物,却只有B级。 我站在那里,一时无话可说。 新闻媒体说他在接受治疗,又说那些治疗能手、天才医师为他会诊,试着救他。可看他如此这副模样,还有那些锁链伤痕,不说什么高级病房特殊治疗,他根本是被当做危险生物彻底地监禁、甚至虐待了吧! 我连老师那句“请了很多医生延续他的生命“都开始怀疑起来。 “……西恩?” 我试探性地开口,声音不算大,本以为他如此虚弱至极的状态,应该听不见,却不料他尖尖的长耳朵抖了抖,整个脑袋朝我在的方向微微转来。 “阿尔……托利?” 声音倒是没变,即使沙哑到犹如砂砾互相摩擦般难听,音色还是对的。 “你在……这里……干什么?” 雌虫很少展现出自己的完全虫态化,除非是需要拚死一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生存危机时刻。 这种专为杀戮而生的姿态具有极强的战斗力,却也将雌虫逼近疯狂的边缘,如果一时不察越了那条线,就再也变不回来,彻底狂化成一头嗜血野兽。 然后就会被军部和圣廷裁判所秘密处决。 这传统沿袭了怕是有几万年。从上一纪元、到更早的蒙昧时期。 我没想到,眼前这只雌虫已经如此模样、已经快要死了,居然还认得我,还能正常地说话、交流,同时辨识出现下状况。 怪不得老师还没放弃,还想让我试一试。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走到他的身边。 我在他面前蹲下,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 那里覆着一层坚硬的浅灰色甲壳,是虫族防御的战甲。此刻冰冷的像寂灭在宇宙里的尘埃。 雌虫似乎想躲开我的碰触,但只撤离了半指距离,便顿在那里,在我以为他不愿被碰触时,又微微歪头,将脸贴到了我的手心中。 “……抱歉,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还有……对不起,因为我,让你承受了那些非议。” 他似乎是想扯唇苦笑,但咧开嘴来,却露出了一排狭长细密的利齿,吓得我本能往后一缩。 “早知会有这一天,应该早点和你……解除婚约。” 按道理,完全虫态化的虫族,为战斗而生,是无法传达情绪和表情的,但我却从那双无机质的狭长绿眼中看到了一丝痛苦。 “这样就不会拖累了你。” “阿尔……” 他叹息道,声音落入我的心间,在那里激起一阵细细密密、十分轻微但确然存在的疼。 我的心,像是什么被揪紧了。 这只虫是……西恩·萨洛提斯? 不。可。能。 首先他不可能是眼前这个模样。 其次他不会说这些话。 最后,TMD他绝不可能对我道歉! 巨大的割裂感让眼前这一幕就像假的一样。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被扔进这幕怪诞的恐怖剧! 我愤怒地抽回手,转身就想朝外走,就在这时,背后的怪物又开了口。 “阿尔托利。” “最后能见你一面,我很开心。” “谢谢你来看我。” 艹!! 开心个屁!! 谢谢个大头鬼!!! 我啪的一下摔下门,又蹬蹬蹬跑回来,指着他鼻子就开始骂: “说死还太早了吧!!” “你平时不是很傲很牛逼吗?!这个时候装什么可怜?!” “你的这种遗言我才不要听!!!” “我会救你!没有我的允许,你哪也别想去!!!” 在我意识到之前,我已经吼出了那句话。 下一秒,我明白过来,我是真的不想让他死。 不想战场上飒爽果决、意气风发指挥下属作战,明明随便拍拍都很好看,却非在帝国军部招兵宣传册上露出一张臭脸的军部明日之星被虫替换。 也不想每年固定节日宴会都会见面,碍于婚约还要跳开场舞时,故意踩我脚、试图绊我、故意从上面看我显得无比傲慢臭屁,末了还要嘲笑我怎么还没长高的雌虫死。 更不想那只有着漂亮绿眼睛、笑起来有个浅浅酒窝甜痞甜痞的、实话说长得挺帅身材也很好的少将阁下以这样丑陋可怖的姿态作为终结! …… 想着想着,我忍不住弯起嘴角。 青涩的过去真美好啊。 那么多年,我和西恩·萨洛提斯争锋相对、拚死拚活、谁也不肯输那一口气。 结果命运很有趣,在对方最困难无助的时候,都是另一方伸出了手。 当年我帮了他。现在,重生这一次,他竟恰恰好地也来到我身边,成为我这口气很大、决心很大、但实则还有点点心虚、最里处还藏着点点恐惧的圣子殿下的最大依仗。 我多么的幸运。 “……真的,你觉得当时让我救你,是我亏了吗?” “我不这样想,西恩。” 我抬眼,深深地望着他,然后伸手,握住他的拳头,一个指节一个指节地缓缓掰开。 明明能察觉到我的目光,西恩却不愿意和我对视。 他起先垂着眼,身体绷得像块石头,似乎在用大力气、默默克制汹涌的情绪。我从他拳头中解救下我那张破布长袍后,他还站那里不说话,侧颜极其冷酷,大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可怕气势。 我瞄了他几眼,没忍住喉咙里的笑,让那声音偷溜了出去。 不怪我。 他穿军服时,这么一站,气势的确骇虫。可他现在近乎全-裸,胸肌还红肿着,脚下一滩自己制造出的污浊,大腿更是斑驳的精彩,全身上下到处都是被蹂躏惨了的模样,凶我? 起不到该有作用。只会让我和小阿尔一起性-致勃勃。 我走到他身后,用一双手轻轻环住他的身体。尾鈎跟着缠过去…… 悉悉索索声中,西恩耳朵涨得通红,身体开始打颤。 “西恩。” 我在雌虫耳后吹出一口热气,手向上拢去,满意地听到他发出一声恼恨又宽慰的低骂。随后他身子抖了一下,将那只细圆环送进我的手心。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光复礼前几天,老师有次同我吃饭,建议我今天对你进行双重标记。” “当时他有说,如果我运气不错,可以就此晋升S级。” “我当时没有细想。刚才才觉得不对,晋升S,哪怕是双重标记,也是做不到的。除非再加上我的一次觉醒。” “如果他早料到事情会变成眼下这种情况,那就说明,他也为我们准备了解决之法。” 我揽过雌虫的脑袋,湿热的唇齿紧紧交缠。 喘息声中,西恩回抱住我。 我给了他一个缠绵的长吻,用柔软的舌尖磨蹭他的牙齿,吮咬着雌虫敏感的口腔内壁,带出一连串破碎的喘息。 “要不要来试试?” 呢喃着,我从他的双唇吻到脖颈,又亲吻上他伤痕累累的…… “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可如愿以偿地度过你的发Q期。” “我嘛,也能尽兴,而不用担心,会不会将你艹坏。” 火光下,雌虫的长眸变得一片幽深,仔细看去,那是浓烈的情欲与狂热的渴求。 “作为我们重逢纪念的第一次,听起来还不错。” 西恩回道,俯下脑袋,朝我咬来。 第030章 重来的第一次 我们再次亲吻,比之前所有几次都要激烈。 我不再使用精神力去抚慰西恩,也不再试图抗拒他的信息素,深度发Q是他本来就有的欲求,作为他的伴侣,这是我的义务。 我想给西恩毕生难忘的初体验。 当年我们的第一次,与其说是夫夫间的做-爱,感觉更像是半生不熟的朋友为了生存压力完成任务。 不光他难受,其实我也有点紧张。 且因为太过紧张,全程表现得过分冷淡,几乎都是西恩面无表情地在主动。 按照帝国婚姻管理局和生殖中心联合制作发布的雌侍守则。 没有一步多余的。 ……白瞎了那么性感的身体。 很多细节都模糊了。 唯独这句感受,大概因为太失望,记了这么多年。 当然不敢说给西恩听。 话又说回来,当时的情景其实和今天有点像。 单纯的肉-体交欢不是目的。借此维持的精神域深度治疗才是最重要的。 但谁说两者不可兼得? “……你不专心。” 雌虫压在我的唇上,低声抱怨,绿眸弥着一层水雾,后面的火又慢慢烧了起来,“在想怎么试?” “嗯。” 我抬手一按,肩膀上的环扣松开,单肩长袍化作两片宽大的布,呲溜滑落在地。 我将它们展开,铺到西恩身后的石板上。 脱下这件后,我里面就剩一件薄如蝉翼、长到膝盖的短纱衣。 西恩双目火热,嘴里獠牙冒了个尖尖。他低嘶了一声,隔着纱衣贴过来。 他几乎一丝不gua,健美强悍的体格完全袒露在外。 脖子上的项链摘得只剩最里面一圈,黄金翡翠腰带靠最后一组挂扣半掉不掉挂在腰上。 至于绘着复杂图腾的祭祀短裙,贴在他的臀部,勾勒出起伏的曲线。 “又想要了?” 我捏着雌虫的下腭,肆意地亲吻吮吸。 得到允许,从而可以放开的那根线渐渐松了。 渍渍水声回响在耳边,我感觉身体蓦地热了起来,就像某处有火在烘烤。 西恩紧紧贴着我,硬邦邦的肌肉上,有一处格外柔软饱满,让我流连忘返。 我顺着西恩的下巴脖子一路亲下来,注视着眼前那随着呼吸一挺一挺的饱满胸肌。 “刚玩得不错,” “少将阁下真了解我喜欢什么。平时没少练习?” 我揉捏住雌虫的胸肌,摸上去黏黏腻腻,是之前留下的痕迹。 “说说怎么练习的?” 我浅笑着,脑中瞬间闪过无数黄爆恶劣的词语,而我从中选出此情此景下,最能刺激西恩的那些。 “啊……啊……” 三两下,我就让它再次可怜兮兮地泫然欲泣。 西恩身体开始发抖,腿软得站不住,向后靠在我胳膊上,像是要逃离,却又急切地向我手中贴。 短短一会,他的身体又复热起来,烫得像是生了病。 深度FQ已经再次开始。 【回答我。】 “有……练习。会想着你……” 西恩迷迷怔怔地看向我,声音极小。 【想我怎么做?】 “想你……脸……” “给我……全部……” “都是我的……” 西恩舔着嘴角,嘶哑道。 他眼里的迷茫被浓重的欲望取代,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虫族最原始的残酷和凶狠。 【乖孩子。】 【放心,都是你的。】 我捞住雌虫的腰,将他压到散开的布上,如他所愿地,狠狠拍在他脸上。 西恩眼睛一亮,露出一个十分开心笑容,酒窝和一侧尖齿同时被笑了出来。 他反应很快,立刻跟上。 相较起来,小阿尔显然更大。 雌虫似乎显得有些挫败,努力着想要完成。 艹。 忍不住想骂脏话。 之前,浅浅玩了一会,连个开始都算不上。 后来,就一直待命。现在被这么撩拨,当即被推到最高强度。 西恩跟着发出窒息般的抽气声。我按着他的头顶后退,他缓过气来不到一秒,便马上又捧起。 这次倒是学乖了,像品味甜品一样,小口小口、不慌不忙。 “抱住我。”我低哑着声音,在他耳边命令。 雌虫像只驯服的野兽,用脑袋拱拱我的脖颈,便依言而动。 我虽然很想大刀阔斧、开始攻城掠地、圈地占领,但我还没那么理智丧尽。 还没到那个时候。 我一点一点,动作尽可能温柔。 之后,保持不动,俯压下身,炽热的鼻息和湿润的唇一起粘贴他散发著信息素的后颈腺体处。 “少将阁下,感受到了吗?” “喜欢吗?” 西恩已经完全迷失在欲望的波涛中。他主动揽着我的背,又朝我脸贴来。 鼓胀饱满的胸肌包裹了我鼻息,让我只能反抗出击。 响亮水声中,香甜的液体滑下我的喉咙。 西恩发出心满意足地感叹,好像我的动作终于缓解了他的某种不为虫知的困惑。 “……打得太多了,好难受……阿尔……” 西恩不舒服地按压,把我拉得离他更近:“还有……这边……” 我很喜欢西恩的嗓子。 日常说话时冷意深重,刻意压低则显得温柔深情。 而当他沉浸在情事中时,又会变成让虫血脉贲张、无比性感的烟嗓,且越到后面越嘶哑、还往往伴着一点哭腔, 此时光听他这样喊,我就知道他已被难耐的情-欲折磨得无比煎熬。 我也是。 呼吸逐渐加快,快要控制不住节奏。 雌虫浓烈的信息素四处弥漫,像熟透的果实向外流着汁液,滑入我的肺部。 很久了,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如此可怕、如此失控、如此让虫心潮澎湃、来势汹汹的欲望。 我舔了舔自己的唇,放过已经被欺负到洇出血丝的地方。 “这就给你。” 我用手掌蹭了蹭西恩汗湿的额角。 他的身体滚烫,像被扔进熔炉里、正在遭受火焰锤炼的烙铁,想必一定格外难受。 我得帮帮他。 念头刚动,下一秒,原本垂在身后的尾鈎唰地立起全身倒刺,扬着长尾顺着西恩的腋下缠上去,像蛇一样盘踞到了雌虫胸口。 火光下,尾鈎顶端冒出尖锐的刺,狠狠扎进皮肤,将更多的催情素注射进去。 “阿尔…再、再…啊————” 西恩瞳孔放大,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泪水,苦苦压抑的声音直接冲出喉咙,化作一声高昂激烈的叫声。 不过十几秒,催情素已彻底扩散开了。 西恩完全变为本能的奴隶,做着他清醒时绝不会做的事。 忘记规则、放下考量、丢掉尊严,所有的欲求,都只不过是为了我。 想要我。 “阿尔,抱我……” 他痴痴地看着我,朝我伸出手,被泪光浸湿的绿瞳里,只有我的身影。 “如你所愿,可不要求饶。” 我回答,紧紧地抓住这只雌虫。 终于可以彻底放开! 空旷的地下、阴冷的风以及冰冷的石板,都挡不住身体交缠间的火热。 “阿尔——” 雌虫一声一声,反反覆覆,念诵着我的名字。 …… 模糊的意识之中,只有西恩的呻吟和哭泣声一直都很明晰。 渐渐地,他的呻吟越来越嘶哑,哭腔越来越重。 忽然,西恩忽然紧紧地用手臂压住我,咬唇低道。 “阿尔……” 我很快反应过来他的意图,进行了配合。 很快,西恩身子猛地一颤,哑着嗓子嘶鸣:“呃——!” “你想我怎么做?” 我笑问,满意地听到雌虫哀鸣一声,汗湿的脑袋像承受不住这种刺激一样,又垂了下去。 中年老夫夫,我熟悉西恩的身体犹如自己的。 而他此刻的感受,全都在我的掌控之下。 “……我……我、我来。” 西恩喘过气来,又将上半身撑了起来。 从这个角度看,是另一种风景。 雌虫宽阔的裸背浸出一层薄薄密汗,一滴滴滚圆的汗珠,正顺着他的背脊沟流下来,汇到凹陷的腰窝处,又高高地飞落出去。 …… “阿尔……” 西恩忽然低唤。 他扭头看我,脸上汗泪交织,一双绿眸却亮的惊人,昭显著他突然又回归的意识。 他贪婪地舔着唇,神情火热,手触向自己的小腹:“灌满。” 我的理智就此消失。 西恩双手指甲再次变长变硬,生生抠进石板。 持续了很久。 视野最后,西恩的小腹渐渐鼓起一道不甚明显的弧度,尾椎处的虫纹亮了一会,渐渐熄灭。 …… 稍后,我将西恩抱到我的腿上,他双眸失神,视线却下意识地锁在我身上,跟着我移来移去。 我从后面抱住雌虫,双手分别握住他的五指,在他耳边说着我的猜想。 他已经被满足了一部分欲求,正处于短暂的平静期,正是开始尝试的好时机。 “西恩,如果我的感知是正确的,这处祭坛,被使用了很多很多年,可能从蒙昧时期,一直被用到上古时期。最近一位用户正是当时的王族,也是罗森克洛伊的血脉来源,阿卡克依一脉。” “祭祀的雌虫少说几千只。接受祭祀的上古雄子,估摸也有数百位。” “这里被保护的很好。阵法、法器、雕塑、壁画,都是他们用过的真品。所以,这里也有很充沛的宇宙能量,比我们在外面能接触到的更原始古老。” “……你说的试试,是指用那些能量吗?” 西恩鼻音很重,神情颇为慵懒,像只吃饱后昏昏欲睡的猎豹。而我,则是享受他绝对信赖的主人。 “风、水、火、土四元素。” 我看向雌虫。 “我擅长风、水、火。你则是土、火、水。我们只要建起链接,一起感知、操纵,四元素便可自发循环转化,比我一虫效率高出百倍。” “而这处凝聚的能量,远在四元素和光暗之上,更古老更强大,我们,可以试着……” 我对他眨眨眼,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吃掉它们。” “建起链接?”西恩蹙眉,马上就捕捉到这段谈话的关键处,“怎么建?” 我暗示性地顶了顶胯,西恩一张帅脸马上就黑了:“哈?” “来吧,西恩。”我笑意更深,“反正怎么做都是做,不妨试试,一边享受一边也干点活。” “你等一下。”雌虫无语,拽住我的手,眉宇间有微微薄怒,“刚才一上来这里,你用圣言时,我感觉自己好像变了只虫。” “脑中有一些不属于我的记忆片段,还有一些很强烈的情绪,那和这些能量有关吗?” “西恩,这世间一切万物都是能量。” 我回道,用一种神棍口吻侃侃而谈:“你看到的石头是、你摸到的身体是、就连你的念头、你的意识也都是。” “过分强烈的感情和记忆当然也是。” 我和西恩此前的古怪行径,便由此产生。 大概是猝不及防,加上原始能量本性太过霸道,我们两个意识,竟会短暂被"异物”侵占支配。 不是幽灵或者会附身鬼神,更像是原主人残留在这里的小“分——身”,消耗一次就没了。 “……”雌虫抿住唇,不吭声了。 “就算你没做过精神力修习,也不用担心。” “不是这个问题……”西恩的神色和缓下来,“就是……再被影响了,怎么办?” “你也说了,这地方举行过很多次光复礼。并不是所有虫,都像刚才那两只……” 他目光漂移,耳朵脖子憋得通红,顿了很久,好像才选好了那个词。 “文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抱歉,我实在没忍住,直接笑出来了。 讲出去谁能忍的了! 天不怕地不怕,干什么都要争强好胜冲在头一位,打死都不会露怯的萨洛提斯少将,居然有一天会怕Play。 西恩咔嚓一口又咬在我肩上,我的笑声转为一声痛呼: “痛、痛、痛。少将阁下,你属狗的吗?!” “被×的那只虫又不是你!” 一口咬完,黑发雌虫仍不解气:“谁知道上古虫们都怎么玩,我可不想被你玩死在这破地方。” “…说的也是。”我摸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下,不得不说他的谨慎是有道理的。 光复礼应该是在上古纪元初期就取消了血腥祭祀,转为了后来这种。 而上古雄子越靠近现在的新历,留下明确姓名的就越多,也都是可以追溯的真虫。 这时候他们的地位,与其说是代表宇宙主宰,作为他们的分-身游历宇宙各星球,不如说更接近现在的圣廷教宗,或枢机主教。 光复礼,是他们来修复治疗雌虫,存在恶性杀伤事件的情况非常非常低。 当然,你要说完全没有品性恶劣的,我也不能保证。 应该也有一定概率,做着做着搞死虫的可能。 “没事的,你可以不信他们,但你要信我。” 我从后面拥住西恩,将下巴搁进他的肩窝,嗅闻他脖颈的橙花香: “我会带给你快乐,让你爽到恨不得晕过去,但只要你不愿意,我就绝不会伤害你一根指头。” “将你的一切,都交给我,西恩·萨洛提斯。” 雌虫沉默着歪头,忽然伸手摸上我的脑袋,那里原本用黄金发簪束起来的长发不知何时全散落了回去,有为数不少的发丝全被他汗津津的脊背贴了去。 “我早就给了你了,阿尔托利。” 他垂眸沉声说,声音是哑哑的烟嗓,有一种冷冷的性感成熟。 而若不是我对他极为熟悉,绝不会察觉他声音里极轻极微、但确实存在的宠溺和纵容。 “……” 我抓住他的后颈,在腺体处狠狠咬了一口。 雌虫的信息素将我彻底包围,我按着西恩的肩,将他整个身子转过来。 “少将阁下,我要标记你。” 我郑重说道。 30-40 第031章 我最心爱的 标记。 在虫族社会里,是个很微妙的词。 根据说话的语境和场景,会有不同的意思。 一般时候,这个标记指的是“肉-体标记”。 特指雄虫在雌虫生殖腔内成结时,用尾鈎向雌虫后颈腺体内注入信息素。 两者同步进行,缺一不可。 如果在雌虫FQ期内进行,则标记完成后,雌虫终生都不会被其他雄虫的信息素影响。 雌虫的身体,自此以后,只会对标记他的那只雄虫产生反应。 就算雄虫死亡,标记的这一作用也会持续十几二十几年才会慢慢消退。 听著有点浪漫的背后,是非常残酷的两性间的剥削。 因为只有雄虫才能如此标记雌虫。 雌虫最多在雄虫的腺体处用犬齿留下临时标记,最多不过半月,就什么也闻不到了。 法律保护的婚姻制度,雌虫都可离婚再婚(虽然有些难)。 古老的生物性标记,却将两只独立的虫的身体绑定至死。 时至今日,年轻雌虫连临时标记都很厌恶,更别说这种终生标记。 标记还有另一个意思,即精神标记。 指的是雄虫进入雌虫的精神域,在精神图景内核处扎入自己的一部分精神分-体。 可以有效帮助雌虫稳定精神域,减少狂化,并提高雌虫的战斗力。 精神标记没有肉-体终身标记那么苛刻,做的标记可大可小,时间可长可短。 常见于圣职高等雄子给军队将领们治疗时。 比如雌虫精神域岌岌可危、狂化值快要达到峰值,突破临界点,或病的不行要嗝屁了等情况。 但依然不是很受待见。 当然,如果高级别的雄虫允诺了婚姻关系,那么情况会立刻逆转! 会有无数雌虫求着雄虫精神标记自己。 说到底,雌虫不是厌恶雄虫,只是厌恶极度的不公平。 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当面专门对西恩提出此事。 明明刚才意乱情迷时用尾鈎标记、进入他的精神域,更顺其自然、不费力气。 我也可以像征性地问一句,且不用担心被拒绝—— 任何雌虫,在那种情况下,都只会主动逢迎、全力配合。 因为他们已沦为本能欲望的奴隶。 可我要的,不是这种。 而是理智在线、冷静客观、拥有大心脏和超远战略目光的虫生伴侣。‘ 特地提出,郑重询问,是我对他的尊重。 他可以选择拒绝。 “我想标记你。” 我又说了一次,这次直视他的宝石一样的绿眼睛,“肉-体和精神标记。” 如此贪婪自私的请求。 它当然可以是为了在战争中保护西恩,但只有我自己清楚,最最最重要的,是为了我自己。 我需要一个稳定有力的不变支点。 一个可以交托身心灵和最深处秘密的存在。 上辈子,我和西恩从未谈过标记这件事。 但最后的五六年,我一直有这种渴求、想将他放到这个位置。 我知道只要我开口,他大概率不会拒绝。但我不能。 我已是病弱的失势废物,不该生前占着他雄主的位置,死后还要将他绑一辈子,让他孤独终老。 这次…… 是个承诺。 西恩回望我。 他总是整整齐齐的黑发乱成一团杂草,强健有力躯体满是伤痕、一片狼藉,皮肤滚烫、脸颊绯红,周身还萦绕着深度FQ的橙花香,但他最深处的存在,依旧无可撼动、和我熟知的萨洛提斯少将一模一样。 平和,冷静,一切如常、一切尽在掌握。 除了他的眼睛。 在我问出这句话后,他的眼睛里含着一种崭新的、燥热的能量。 纯粹有力,让虫心惊,好像你可以投身其中、深深潜入。 “你确定?” 雌虫喉咙里发出哼声,声音很轻,但听起来并不像是在嘲讽。 “……你愿意?”西恩又补了一句。 “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 雌虫挤出这句话,轻眨了下眼,又呼了口气,而后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脸,摩挲着我的下巴和嘴唇,深深地再次凝望过来。 “你可以标记我,随便怎么标记。” 绿眸微微眯起,雌虫用一种极度危险的低沉嗓音说。 “但没有其他虫,阿尔托利。只有你和我。” 手指捏住了我的下腭,力气大得出气,不是爱抚,更像是威胁,似乎只要我稍有犹豫,那指甲就会变为利器,划破我的喉咙。 “不管以后你走到什么位置、有多少比我还厉害优秀的虫爱慕你,又或者为了帝国、圣廷,有天大的利益逼迫你,要交换你身边的那个位子,你都不能答应。” “雌侍、雌奴、或被送来的礼物,惹虫可怜的异星小宠物,哪怕只是睡一晚、亲一下、多看一眼,都不能。” “你做得到?” 西恩抛出的一连串话,让我有点懵逼。回过神来后,懵逼变成了一点点生气。 “前几天莱伊宴会上,我就说过的!” “只立君不纳侍,写进典则。” “几句无凭的空口,做不得真。”西恩冷哼。 “再说,写进典则又如何,你随时要后悔都可以。” “我不答应,就只能被扫地出门。” “帝国婚姻法,狗屎。” 我目瞪口呆。 我那会以为是二十九岁的萨洛提斯对二十一岁的阿尔托利有意见。 现在看来,是四十四岁的西恩对我有意见。 “你若只是想要萨洛提斯家的帮助,不用做到这一步。” 西恩冷嗤了一声,似乎感到无聊,随放开了捏着我下巴的手。 “履行婚约、把该是我的位置给我就行。” “然后有力气说那种让虫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的酸臭话。” “还不如多艹我几次,老子爽了,心情自然会好,心情好,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同你计较。” 等等等等。 这对话发展势头怎么不对? 我原以为我们算心意相通了?? 十几年风风雨雨都走过来了,还一起重生了,刚刚还缠我缠得那么紧,好像只要是为了我什么都愿意去做,满眼满心都是我,怎么现在突然夹枪带棒这么一顿冷嘲热讽,让我有那么一小会,真的感觉,他其实不在乎我。 只是需要一只雄虫纾解他的欲望让他爽。 需要一个社会认可符合大贵族面子的雌君位置。 需要一个同样能够绑定共同利益的,合适的,结婚对象。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无数论据彻底推翻。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一个我从未想过、也很少考虑过的可能。 ——西恩,一直,都在害怕。 他喜欢阿尔托利吗? 细数回忆,答案为“是”。 什么时候开始? 起码定下婚约到普兰巴图一战前不讨厌,不然也不会年年送礼物、一见面就吵架斗气,但每次应配合出现的场合,从不缺席且往往早到。 以“雌侍”的身份嫁给我时呢? 回想,应该是喜欢的。 那会我刚刚用圣愈稳定了他的精神域,帮了他天大的一个忙,算是他的救命恩人。 但只是单纯的恩情,不会让心高气傲的西恩用身体来偿还。 有多喜欢? 我脑中掠过他无数为我做过的事,以及我对他做的事。 他做的,远比科尔多得多。 我回报他的,也就那样? 算一个还不错的雄主、挺不错的朋友、非常棒的床伴(后几年很拉因此不计算在内)。 可我好像从没有主动表白过我的心迹。 因为有科尔在。 不管那会我们感情已经淡到何种程度,他都是我的责任。 我将他当做家人,便无法不顾及他的心情。 而西恩呢,如果我没有说,他怎么会知道? 他难道不会像我刚才一样也闪过那样的念头吗?! 我们的命运纠缠的太深,已无法简单地去分辨,将我们牵系在一起的,到底是什么。 西恩·萨洛提斯。 我习惯了他的强大,但今天第一次,我看到了他的脆弱。 他害怕,怕我并不爱他,而只是一点点喜欢。 看到新鲜事物的好奇、被欲望上头的征服欲、因从未尝试过的沉迷,以及太久时间积累而下的,不耗费一点力气、随波逐流的喜欢。 所以才会说那样一番话。 不相信我的“甜言蜜语”,因为兴致上头时,对谁都可以讲。 迷恋、沉溺但不敢完全投入,只是身体与身体交缠亲昵,因为情欲和信息素驱使时,是只雌虫都可以。 可依然暗存希望,所以才会在我只说了两句后,便说了那么多预想过的情形,提前亮出自己的底线。 但不过短短几秒,便已自我放弃,否决了那个可能。 他觉得我做不到他要求的那些。 因为我不爱他,只是喜欢和习惯。 便开始冷嘲热讽。 …… 一阵新的情绪直击我的心脏。 在这一刻,我好像终于读懂了西恩那个带着痛感的眼神。 一幕一幕,我脑海中回放着西恩那样看着我的场景。 宴会上,科尔揽着我的手臂,笑得志得意满、被全场瞩目。 他在虫群中端着酒杯,默默抿一小口,目光飘过来,又轻轻撤走。 好像毫不在意,但过一会,又会悄悄再探过来。 看着我。 我陷入低谷、身体开始吃不住精神消耗,一日日垮下去时。 科尔帮我找心理医生、送我有很漂亮玉兰树院子的别墅、带我去风景美丽的度假小行星。 我想说拒绝,但科尔一片好心让我无法开口。 西恩请休长假回来陪我,拉着我去竞技场将我一顿好揍。 我输后趴在那不想起,是他抱我进他的怀抱让我尽情哭而什么都不问。 他接手我的生活起居,就连餐食也要亲手做,结果没一周,就被科尔阻止,命令他回军团。 ——萨洛提斯,阿尔不需要你。我现在回来了,你赶紧滚蛋。 西恩当时看上去愤怒极了。但我只是看着他,希望他能读懂我的意思。 我可以。 去忙你自己的事。不要惹怒科尔。 他是新政府目前的大红人,若是让他起了杀心,我也保不住你。 科尔已经不爱我。他更爱权势、地位。 而我是他最得意的收藏品、战利品。 他插手我和西恩的关系,不再是因为妒忌,而是不能容忍自己的东西被曾经的对手觊觎。 现在在想,又多了一层意味。 是羞辱。 对西恩的羞辱和炫耀。 他将西恩从我身边赶走、让军团将军连发十几份紧急通信、让战况焦灼的前线直接点名他去,只是为了证明一件事: ——他可以随喜怒主宰西恩的命运。 ——他才是那个最强者。 ——至于我,阿尔托利,只是他的游戏棋子。 西恩绷到眼睛都涨红、身体都在抖,但他还是忍了下来,转身离开了那里。 走前他又那样看我。 为自己的无能为力,为我是否看穿科尔真面目的担忧,为是否要将他眼中现实告诉我的犹豫。 他害怕我受伤。 只剩一个虚幻的泡沫,如果泡沫破了,他怕我无法撑下去。 他不止是喜欢我…… 他爱我。 我感到自己的心融化了,一滴,两滴,融化于那流露太多痛苦的眼神和记忆。 “西恩,我做得到。相信我。” 我将他扑倒在已经被我们体温轰热的石板上。 嗅闻他的信息素、含咬他的耳垂和耳环,舔啃他的脖子,一路向下,直到他在我怀里颤抖、发出和刚才毫无两样的动情低吟。 “这一辈子,我只要你一只虫。” 一丝不敢置信的惊愕笼罩西恩冷峻的面容。 随后是痛苦、再然后是喜悦。 我吻住他,感受着西恩被这一句话,在胸膛和脊背上激起了一连串不可抑制的颤栗。 我下滑到西恩腰腹,手指收紧,收获了另一声呻吟。 “……这样就对了。” 最终,那些翻涌的情绪都被西恩全部收编、稳稳地压回。 出现在我面前的,依然是那只平和,冷静,一切如常、一切尽在掌握的少将阁下。 我熟悉的,西恩·萨洛提斯。 雌虫微笑,笑容帅气、露出酒窝,可爱的同时,又狂野性感到不可思议。 那种崭新的、燥热的能量再次在他眼中出现。 他亲了亲我,然后吻中断了,唇移到了我的耳畔:“阿尔托利,现在、立刻、马上艹我。” “彻底地标记我。” “让我属于你。” 如此命令,太过火热。 最后一丝仅存的理智,隐隐担忧的,是我的皮肤是否要被大火烧尽。 …… …… 再有意识时,我和西恩正紧贴在一起,两只虫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浑身上下全湿透了。 他在我怀里抖得很厉害,发出强忍的痛哼和低吟,剑眉皱得紧紧,连脸上的潮红都尽数褪去,被虚弱的苍白取代侵占。 尾鈎正深深扎在他脖颈腺体处,不断地,将我的大量信息素大注入都到他血管中。 这个过程会持续十几分钟。 与此同时,我在他的生Z腔内成结。倒刺深深扎入,一步不退,全面占领。 我一边亲西恩的额头,一边抚摸轻揉他的小腹。 之前轻微的弧度已变得十分明显,鼓涨的像填塞了个球进去。小腹一抽一抽,烫得烧我手心。 虫纹微弱的光一直亮着,随着标记的不断推进,而越来越亮,当光芒亮过雌虫脊背,将我也罩进去时,我听到西恩沙哑的低唤。 “阿尔……可、可以了……”一句说完,他精疲力尽地闭上眼。 我紧紧抱住这只正在交出自己所有的雌虫。 西恩的心脏顶着我的胸膛快速而有力地跳动着,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久违的深入灵魂的愉悦和无以伦比的满足。 我托起他的脑袋,将他拖进另一段更用力的吻。 快感如泉涌般源源不绝,甜蜜又刺激地冲击着我们,让我们都要喘不上气来。 “现在,对我敞开你的精神域——” “我最心爱的。” 第032章 虫帝奥兰 帝国新历1124年9月12日,光复礼当天,晚2100。 原本预定1400结束的全星域同步直播,到了现在还在继续,显示屏里的主持虫是刚换上来的第四波。 台里年轻一辈中表现尤其出色的,只缺几次大型节目实践经验便可晋升。 主管爱怜自己下属,而眼前又恰好天落馅饼—— 还有比全星域直播更大型的节目了吗?没有。 还有比只对着一扇门直播更安全的节目了吗?也没有。 年轻虫得以上台,结果刚上来没多久,便悄悄打了个哈欠。 如果是早上时段,这个镜头下的哈欠会为他引来职场灭顶之灾。 但这是2100,许多星域并不是中央星的周末,而是忙碌的周中时段,正是操劳一天后吃完晚餐可以在沙发上舒展一下身体的美妙时刻。 主持虫的一哈欠,打出了全帝国民众的心声。 直播间即时评论区不断刷新。 【哈哈哈哈我也跟着打了个哈欠。X的,实在太困了。我这边已经淩晨了。熬不住了。】 【圣子和少将什么时候出来啊啊啊啊啊啊好想睡啊啊啊但是又想第一时间看到】 【录播啊?我已经设置好了,现在马上美滋滋睡。】 【录播是假录播这事你居然不知道?!!光复礼可是圣廷高规格仪式,哪能随便让你保存转发。不看直播就只能等官方的剪辑版了。】 【垂死病中惊坐起,小丑竟是我自己】 【垂死病中惊坐起,灵魂已飘九万里】 【垂死病中惊坐起,骨灰盒子长方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别玩梗了也该认真讨论一下光复礼失败的可能了吧?】 【2个小时是官方预估,结果这都9个多标准时了。是死是活官方给个话啊啊啊啊啊啊(抓狂)(抓狂)】 【圣廷要是能给话就说明这有黑幕了想啥呢继续乖乖等吧】 【现场那么多上将中将都等,我们算什么?他们可是不吃不喝哈欠都不能打。对比一下瞬间又可以继续了】 【操这谁设计的对门拍,大傻逼!还什么都听不见!】 【网虫YY的你们还真当真了?来这听瑟瑟?网虫傻圣廷可不傻啊隔音力场当然是开着的啊想啥呢(无语)】 【先说我不是圣廷黑,只是理性讨论。圣子刚主持了祝祷仪式,看样子应该消耗很大。紧接着又是光复礼。光复礼需要非常细腻的精神力应用技巧,很累还容易细节出错。9个多小时,很可能是哪里出了大疏漏一直在紧急修补。不然解释不了这么久】 【还说不是黑。咋滴就不能是人家未婚夫夫干柴烈火先做个天昏地暗再干正事吗?】 【(西恩眼神特写截图)支持。你自己看看。少将这眼神,估计已经将圣子殿下吃干抹净连骨头都吞了。】 【凭什么就该是他萨洛提斯进去啊!在场那么多将军,比他功勋点高且需要治疗的更多吧?换些成熟可靠的才不会弄伤殿下吧。你看殿下那纤弱的小身板,感觉有点心疼】 【你们这些舔雄派怎么到处都有!少将阁下不争不抢,军部没虫想去只有他站出来。人家去普兰巴图,命都搭上了,一次光复礼怎么了?要我说十次都不够!!】 【心疼圣子大可不必。他圣言听说比理乍得还强。真要做起来,被玩弄的只会是少将。】 【我有亲戚在奥尔德丽,说圣子本虫其实和圣廷宣传的完全不一样。而且私生活挺乱的。】 【圣子也是雄子啊。别对雄子有太多滤镜。】 【不是,啥年代了,雌虫都可以藉着治疗名义自由约了,咋滴雄虫还要为雌守身如玉?建议雌虫们少看点定制的NT文。】 直播间讨论区里吵吵嚷嚷,新一轮激烈论战即将开始。 星网各大在线论坛上,新的主题帖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 【有史以来最大失败的光复礼?】 【是圣廷圣子,还是圣廷谎言】 【萨洛提斯少将胸前的勋章都是什么勋章】 【萨洛提斯和罗森克洛伊联姻策略分析和今后十年帝国政坛局势走向预测】 【圣子历代情虫解密!】 【光复礼失败后的处理预案】 【客观解析圣廷官方给出的圣子精神力数据】 显示屏前,有虫低头,目光在那些标题上一一扫过。 愚蠢。可笑。 雌虫冷嗤一声,朝后靠进宽大舒适、雕满华丽装饰纹路的扶手椅,闭眼轻寐。 天花板上的复式吊灯投下暖光,勾勒出下方雌虫深邃的五官轮廓,映亮他穿着白色三件套礼服的完美身材,同时也将大片阴影赠予,隐隐露出一种浓厚的血腥和危险。 高瘦的秘书官从走廊外悄悄走进,生怕打扰了雌虫休息。 原地又等了五分钟。 直到雌虫搭在沙发扶手上、戴着宝石权戒的手指动了动,一道看不出感情的视线扫过来后,才从角落闪身、躬身说道。 “陛下,圣座阁下已经上线。” “接进来。” “是。” 雌虫睁眼,在椅上慢慢坐直,姿态雍容华贵,气度威严深沉。 正是帝国王权的最高掌权者,现任尊贵无比、至高无上虫帝陛下—— 奥兰·弗里德里希·罗森克洛伊。 作为圣子阿尔托利的同胞兄弟,奥兰和显示屏上那张放大的俊美长相有四五分的相似。 他们有同样的浅银色头发与紫色双瞳,还有眼角眉梢里源于同一血脉的似曾相似。 但实际两虫又非常不同。 阿尔托利是雄虫,奥兰却是雌虫。 前者皮肤细腻白皙、吹弹可破,看上去就该睡于玫瑰花瓣之中,被日光、云朵包围; 后者却是一身古铜色的强劲躯体,每一处线条都是最完美的形态,每一处肌肉都如钢刃般坚硬,充满十足的爆发力、战斗力,彰显出雌虫的嗜杀与强大。 奥兰陛下喜欢上角斗场亲自厮杀,已是帝国贵族圈公开的秘密。 他的对手有已经战败不为活命只为两败俱伤的异星奴隶、有穷凶极恶、濒于狂化的暴力犯罪狂,还有各类被贵族们从宇宙各处搜罗而来、献上的可怖怪物,如三头犬、金属高智体、蜥蜴人等等。 每一个对手,银发雌虫都会亲手撕碎他们的肢体,没有一块完整的内脏血肉幸存,留下的决斗现场彷佛炼狱。 那些昂贵合身的华服、被侍从精心打理出的每根发丝会被鲜血浸透,就连指甲缝里都是碾成血沫的组织碎片。 这个时候,雌虫复眼状态的狭长紫眸会泄出欣然沉醉的情绪。长长的獠牙闪着冷光,鲜红的舌头舔去手上血污。他餍足地微笑,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放松舒适。 每一只看过陛下如此状态的大贵族,恐惧都已深深种入他们心底。 出生起就为SS级的奥兰陛下,是帝国毫无疑问的王虫。 王虫,流淌着虫族先祖最古老的战斗基因,生来即为杀戮之王。 千万年来都是这个种群最强大的战力,与其他雌虫根本不在一个讨论区间,也是生来就有不低狂化值、早早就会陷入彻底疯狂的活动毁星武器。 奥兰陛下拥有完全杀戮豁免权。 因为杀戮就是他的本性。 也是他出生的理由。 少年时期,奥兰手上沾满了同族虫的血。 出生高位、手握大权,加上狂躁易怒的性格,让凡是想要从他身上沾便宜的,都交出了性命。 然后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虫帝陛下收起了锋芒,换以稳重和善的伪装,不再随时随地取虫性命,却让大贵族和臣子议员更加心惊胆颤。 一头沉溺的杀戮的野兽,虽然可怕,但控制得当,也能为己所用。 一头天性残忍、热爱血腥,却同样深谋远虑、擅于操纵虫心的且能克制自己杀欲的,已不是野兽,而是要臣服的王。 此刻这头野兽从绕过宽阔华丽的书桌,走过一整面的纸质书墙,在拐角处的矮桌微微俯身—— 白底金边的花瓶中插着大朵大朵还挂着露珠的深红玫瑰。 玫瑰怒放,香味沁鼻。 奥兰嗅闻,紫瞳浅浅弯起。 这只俊朗成熟的雌虫,在这一瞬间,显出一种不符合强硬外表的似水柔情,让角落端着托盘的侍从微微地红了脸。 “花不错。” 说话间,虫帝陛下已直起身子,继续绕过会客室的长沙发,穿过后面的小门,去了露台。 露台外已是静寂深夜,星子满布,夜风袭袭。 银发雌虫打开终端,接通通信,立体光屏在空中展开,投影映出,是教宗赛尔苏斯的半身图像。 【奥兰。】 教宗率先开口,开门见山地问道。 【找个时间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不能找您了吗。” 雌虫懒洋洋地开口 ,嗓音如奏响的提琴,悦耳动听,富有磁性。 “直播里没看到您的身影,又想起前些日子演示文稿,说教宗阁下连日操劳,让圣子代为主持祝祷仪式……” “实在很担心。” 【把你那套收起来。】 教宗冷哼,面前是一堆堆起的文书。 【我还有很有文档要签批,陛下如果只是询问我的身体,臣的回答是非常健康,尚可继续撑个三五十年为帝国效力。】 【如果是想让我传话,大可不必。阿尔托利应该早已将你的通信号从黑名单拉出,如果实在担心,您可亲自发消息。】 “我为什么要先给他发消息?”银发雌虫低笑道,笑声在风中散开,似乎心情很好。 “是他要单方面同我冷战,啊,为了一只下贱的平民雌虫。我没有弄死那只雌虫,已是给足他面子。他还想要求什么?” 教宗沉默着,一脸无语。 很想说并不想听你们兄弟两之间的怄气话,但念起近日阿尔托利的乖巧听话,还是决定为他们的早日和好出份力气。 【那只虫啊…陛下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们圣子殿下已经腻了,打发他离开了圣廷,去了军校。】 【最近一段时间,还在努力推进和萨洛提斯的关系,大概是叛逆期结束,脑子清醒过来了。】 “他脑子是清醒了,但有的虫却脑子不清醒了。” 奥兰紫瞳忽然一沉,声音渗出几分冰冷:“老师——我现在还称您为老师,便已是我对您的最大敬意。” “阿尔托利的采访视频,那句圣言治愈,是您授意的吗?” “采访视频录制结束不到一天,就进了军部,还被下发给出征军团做医疗。您……” 雌虫声音越来越冷。 “到底在想什么?又想做什么?!” 那双盯着教宗的紫色眼瞳,在极短的一刹那露出一股悚然杀意。 【……奥兰,你都搞不定的阿尔托利,你觉得我比你更有本事?】 教宗塞尔苏斯淡然地看着自己的晚辈。 【是阿尔托利自己要求的。】 “不可能。” 奥兰不是在反驳,而是宛如陈述事实一般地坚定平和:“他最讨厌上电视、做采访,更别说把自己的精神力给陌生雌虫用。就算那是出征军团,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区别。” “为了让他履行婚约,您和他做了什么交易?又用什么说服了他?” 【刚刚不是说他脑子清醒了吗,怎么现在又全变成了我的诡计?】 教宗面色冷沉。 【奥兰,他不是小虫崽了。该做点他该做的事了。祝祷仪式只是个开始,光复礼也不过是必经之路。要当教宗,不是嘴上说说就行。】 【一味的保护溺爱,只会用你自己的私心害了他。过往那些一件件,还有那只平民雌虫,还不够你醒悟吗?!】 “他才刚刚成年!” 奥兰低吼,面容狰狞,吼出之后半秒,立刻察觉失态,吸了口气,再开口又是温文尔雅的君子。 “他的精神力那么特殊,这么早把他推到前台,那些虫会恨不得吃了他。” 雌虫低道,“为了得到阿尔,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念到弟弟的名字时,雌虫的声音轻柔醇厚,像在弹奏一首乐曲,充满所有美好的情感。 教宗沉默,半晌,复杂的目光看向视频这端的雌虫。 【奥兰,这是个开始。】 【……在他认清自己的真正身份和责任后,他也必须学会保护自己。这是必经之路,不能由他虫代劳。】 【而且,他并不是独自在战斗。萨洛提斯家的那只雌虫,也会用自己的生命去守护阿尔托利。】 “西恩·萨洛提斯吗……” 不知为什么,虫帝陛下听了这句,反而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奥兰喃喃道:“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只会一次次拖累阿尔,还敢号称是最强的S级,笑话一个……” 虽然雌虫声音很低,但教宗依然听到了。 【需要我提醒你吗,那只虫是你亲自为阿尔托利选的,奥兰。】 【在那么多样本中,只有他通过了你所有的考核和测试。】 “……我后悔了,老师。” 银发雌虫垂眸低笑,“今天看到阿尔托利为他祝福,我后悔到心脏都要碎了。” “阿尔托利是我的!明明是我的!” “我们一起受精,一起在雌父的生殖腔内生长发育,共享同一次呼吸,同一次喂食。每晚都一起安眠……” “但却被分开了。” 雌虫望向夜幕,眼中出现一丝绝望的痛苦:“我们一起被剖出腹腔,我比他先孵化,他却因为出现夭折征兆,被冷冻延迟,十五年后才破壳而出。” “至此,我们成了普通的‘同胞兄弟’。” “太好笑了,老师。” 【……奥兰。】 教宗默默注视。 这番话语,从小到大他不知道听了多少遍。奥兰和阿尔托利一样,同样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虫崽。 作为双生虫崽,他们除了外表,没有一丁点的相似之处。 脾气、性格、生活习惯、看待世界和事物的角度,喜欢的食物和饰品等等,全都截然相反。 也许正因为如此,奥兰才会如此病态地迷恋阿尔托利。 十几年前,他就隐约察觉,却只能装作不知。 十几年来,他会在关键时刻插手,为了避免奥兰一时冲动犯下大错,将整个皇族和帝国都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场婚约便是一次尝试。 西恩·萨洛提斯各项指标完美匹配阿尔托利。 十三岁的少年,亚成年体,已长出漂亮的肌肉和骨骼身架,生命力旺盛,情绪鲜明、感情炽热。 是同龄虫中的佼佼者,毫无疑问的内核和领导者,拥有无限美好的前景和未来。 和阿尔托利何其相似。 和奥兰·弗里德里希·罗森克洛伊代表的毁灭与杀戮完全不同。 这是教宗塞尔苏斯的私心。在奥兰和阿尔托利之间,他选了弟弟。 银发雌虫很清楚,并未生气,因为换做是他,也会为了阿尔托利选萨洛提斯。 却很不甘心。 西恩·萨洛提斯能为阿尔托利做的所有,他都能做。 他是虫帝,他拥有如此庞大权力,完全可以随意摆弄那只雄子,只要自己高兴和满意。 但他更怕自己弄坏阿尔托利。 如阳光、玫瑰花一般鲜亮、美丽、温暖的阿尔托利。 正是这种恐惧,让奥兰选择放手,退回该有的兄长身份,做出一名合格的领导者和虫帝陛下该做的事。 他亲手在那张婚约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拉着小小雄虫的手,让他按下印章和指印。 “呵……让老师见笑了……” 银发雌虫回过神来,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半是嘲讽,半是苍凉。 “麻烦老师,代为转达我对阿尔的问候。光复礼后,我希望能在宫里见他一面。” “我有重要的成年礼物,要交给他。” 【……好。】 教宗回答。 奥兰挂掉通信,倚在露台之上,仰头看着硕大滚圆的月亮。 帝国所有行星,夜晚照明的星体,统称为“月”,但实际是完全不同的星体。它们或直接发光、或漫反射出其他恒星的光,或是虫造的光。 中央星科里星和圣廷总部克斯墨星相距两百多光年,不算远,却也不算近。 却看着同一颗“月亮”。 不知阿尔今夜看到的何种景色? ……不,他在圣廷圣所,正在进行光复礼。 他的眼中,没有月亮,只有西恩·萨洛提斯。 走了一只低贱平民,又来了一只高等军雌吗。 奥兰温柔的眼中,逐渐涌出一股残忍的杀意。 脸上却出现了一副怜悯慈悲的温和笑容。 说来,和弟弟上次通信,已记不清是何时。 十六岁起,阿尔托利便开始疏远自己的兄长。 通信不接、讯息不回,只有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或者有想要得到的东西,但教宗那边吃了闭门羹后,才会转向奥兰求助。 怕是已察觉了我龌龊丑恶的真面目? 奥兰常常惊惧,但又在下一次阿尔托利的甜美笑容中否认这种怀疑。 只是迟来的青春期、叛逆期,等这段时期过去,他们兄弟还会如之前一样,亲密无间、彼此依赖。 阿尔托利将每晚都会睡在他的怀中,抱着他的手臂,沉沉入睡,做一个又一个甜美的梦。 奥兰加深笑容,变长的指甲已经掌心掐出了血,滴答滴答落进石板。 就快了,再忍忍。 等萨洛提斯完成他的既定使命,他作为工具虫的回收日也就到了。 待那只碍眼的雌虫消失,心碎的阿尔托利自会转向他的怀抱。 他会让亲爱的弟弟知道,自己是如何地被他深沉的爱着。 奥兰对着月亮低喃: 阿尔托利,你可以爱上无数只雌虫。 但能从始至终、一直一直待在你身边的, 唯有我。只有我。 奥兰·弗里德里希·罗森克洛伊。 银发雌虫走出露台,经过花瓶时,伸手攥碎了那些盛开的娇艳花朵,一扬手,深红的花瓣如雪花纷纷落下,只留下光秃秃的花茎。 “换成白蔷薇。” 虫帝陛下嫌弃地甩了甩手,头也不回地对暗处的秘书官吩咐,“以后再让我看到红蔷薇,别怪我不念情面。” 在雌虫脚后,刚才端茶送去茶点的侍从,双目圆瞪、一脸惊恐地倒在血泊之中。 心脏位置,一个硕大空洞,血红的心脏整个掉在旁边,仍在噗通噗通、奋力跳动。 …… …… 直播间中,主持虫突然抓起话筒,神情激动地大喊: “观众们,圣廷现场有要闻传出!现在将镜头转给我们在现场的同事!” 镜头闪过,一只亚雌记者出现在画面里。 在他身边,是密密麻麻、正在各使神通,抢占最佳拍摄位置的记者同行。 记者被挤得东倒西歪,却仍发挥绝佳的职业素养,履行自己的播报责任: “就在一分钟前,举行光复礼的主殿上空,忽然出现了五彩极光!” “没错,是五彩极光,范围非常大,且正在急速扩展。现在已经从主殿上空,扩散到了半个圣廷。” “大家可以跟随我们的镜头,一起观——” 声音未落,一身震耳欲聋的轰隆声中,地面剧烈颤抖、尘土飞扬,彷佛一头沉睡的巨兽正在被唤醒。 镜头滚落在地,映上尘土飞扬的天空。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中,大地的震颤还在继续,离得最近的建筑物发出嘎吱嘎吱的作响声,玻璃窗被震得粉碎,碎片四处飞溅。 镜头几经翻转,被一只靴子狠狠猜中,咔嚓几声碎响,画面彻底黑了。 直播间内,弹幕一瞬将显示屏全部挤满! 【???】 【????】 【?????地震了??!!】 【不会吧??这个时候地震??还是从没发生地震的克斯墨星???开什么玩笑????】 【圣子殿下???少将阁下???有谁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吗?!!】 【圣子殿下???少将阁下???有谁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吗?!!】 【圣子殿下???少将阁下???有谁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吗?!!】 【圣子殿下???少将阁下???有谁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吗?!!】 更多的弹幕出现,全部刷着同样的内容。 但无虫可以回答。 第033章 精神域 重入西恩的精神域,体验与上次截然不同。 上次是偷偷摸摸地进,随时提防着精神海的可怕攻击,只求一个快,弄完就赶紧跑。 这次是被精神域主人邀请着进,没有精神海冲击,进来直接就是那座海岛的中心。 海岛中心是个小山,我坐在山头最高处的大树上,放眼望去,辽阔的海岸线和碧蓝天空尽收眼底,还有微风抚着树叶枝桠微微晃动,说不出的惬意安心。 西恩在我背后,双臂半保护地环绕着我,似乎是怕我从树上掉下。 “西恩,精神域内一切都由你主控,你不想我受伤,我就是摔个十次八次也安然无恙。” 我觉得有点好笑。 雌虫如临大敌,我晃晃腿都要皱下眉,挪挪屁股马上拽拉,再侧转过身、身子向外滑了下,便直接抓抱到他怀里,贴得一条缝都不留。 “我知道。”西恩干巴巴板着脸,仍没有松开,反而收得更紧了一点。 精神域中,我和他的形象都只是自我意识的投影。 所以眼前的雌虫又变回了光复礼上的模样,只不过没有短披风,仅戴着那组十分华贵的半圆项链、腰间束着黄金翡翠腰、带,腿上是短裙,脚踝和手臂都有黄金脚环。 哦,还有我新加上去的ru环和耳环。 整体很搭目前的海岛风光,很有那种原始野蛮的味道。 ……以后可以多考虑玩玩。 对他和我的身心都有益处。 西恩瞄我一眼,一秒后马上脸红。 然后脸红着瞪我:“你就不能想点别的!怎么老这么黄暴?!” 精神域内,我们的思想感知会有一部分交叉,因而可以读到对方的一些意识想法。 就像他读到了我脑内快速闪过的玩法画面,我也读到了他体内因此而起的兴奋欲求。 真是口是心非的别扭鬼。 “你不就喜欢我这么黄暴。” 我翻着白眼反击,换来雌虫恶狠狠一咬。 好好好。不摸鱼了,开始干正事。 我打了个弹指,一朵白云悠悠然穿过海风,从天空落下,来到我和西恩的面前。 西恩:“?” 我:“?” 两虫面面相觑。 就说雌虫对精神力苦手,但也不至于看我弄朵云过来就这样? “因为你我身体在链接状态,加上刚刚完成肉-体标记,所以你的精神域目前会被我暂时接管。” “会很听我的话。” 我对他解释。 当然也可以强行夺取主导权,但会很消耗雄虫的精神力。 这也是为什么高级治疗契约基本都包括“插入”这一行为。 实在是事半功倍,好用的很。 在西恩一脸纠结、不安、犹豫中,我先跳到云上。 云朵软绵绵又有弹性,像个巨大的棉花糖,我舒服地躺下,缓解我被祭台石板烙了老半天的老胳膊老腿。 正在上面打滚,西恩终于也跳了下来。 我趁他不备,藏在凸起的弧度后,一把拽住他的脚踝。 雌虫直接摔了个狗啃……棉花糖。 西恩怒喊:“阿尔托利!!” “让我亲亲。” 我压上去,吻下去,火热的唇覆盖住雌虫的唇,舌头伸进他嘴里,再略显粗暴地卷起他的舌头。 西恩的背被顶在那坨凸起的棉花糖上,在错愕中完全忘记了反应,只能呆呆被我缠起的舌头、搅动、吮吸…… 我突然放开了西恩,像吻他时一样突然。 “感觉怎么样?和外面有什么不同?” 西恩在我身下喘气,他的身体滚烫,不自觉向我倾斜,紧贴着颤抖,渴望更多却又不知所措。 “……很奇怪……太……太……” 他垂下眼,没有说完。 我明白。就和共享部分意识一样,感知在这里也是部分共享的。 我吻他,他吻我,双倍的刺激,双倍的快乐,重叠在一起。 若共享的部分更多,有时甚至会达到“自我”边界的模糊,即分不清自己是两者中的哪一方。 也可以同时是两方。 “哇哦,我们少将阁下真YD。” 我笑着调侃,手指在他腹肌上穿梭,尔后落到他的肚脐,别有深意地敲了敲:“刚才吃了那么多,还要?” 敲完,雌虫原本平坦、腹肌线条分明的小腹忽然就鼓胀起来,完美拷贝现实世界中的现状。 就连滚烫的温度也带了过来。 成结、标记行为,在生物学上,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繁衍。 陷入深度发Q状态的西恩,索求无度,我被他影响,也进入了FQ状态,也即我的一次觉醒。 然后将禁欲的这一个多月的量,连本带息地全给了西恩。 忠实履行我的承诺:让他爽到爆。 这么多量,生z腔会一点点吞噬、消化。 按正常速度,得个四五天。 四五天内,如果条件合适,会孕育出一颗受精坯胎。 因此结束□□后,雌虫还会在SZQ口塞上专用G塞,确保全部被吸收,防止漏出。 若是不受宠爱的雌奴雌侍,则会被雄虫剥夺这个权力,用以降低他们的怀孕概率。 一只子嗣,是雌虫能从雄虫那里获得的最佳回馈。 历来都被雄虫当做宝贝,不肯轻易给出。 一只虫崽,我欠西恩的那些里,这个排在第一位。 ……想起上辈子西恩黯然神伤的表情,我希望这个补偿能越快到越好。 但也许是伤痛太深,刚才到现在,西恩都没有谈起这个话题的意思。 我只能装作不知,只是身体力行多给一点,希望他能感受到我的想法。 “真是个贪得无厌的无底洞。” 我摸着他的小腹,朝雌虫挤眉弄眼。 一语双关。哈哈。 为我自己点赞。 我的调侃没有换来往常的一个肘击、一口狠咬或是一个斜踢。 只有红着眼角的一记淩厉瞪视。 更像是邀请。 我扑过去,将他又是一顿磋磨。 一阵胡闹。 云朵穿过枝叶,直直向天空飞去。 再坐起来时,白云已经在半空升的很高,气流 让我的长发狂飞乱舞。西恩从我身后坐起,手中凝出一根发带,帮我将这头长发整齐束好。 我们并肩而坐,抬头向天空望去。 绿荫褪去后,放眼过去,全都是澄澈的碧蓝色。纯粹得动人心弦。好像来到了自由的国度。 再往下看,西恩的精神逆像——那座小岛变成海洋中的一个圆盘。整体地形、蜿蜒的海岸线、礁石树木,一一清晰可见。 “让我检查检查。” 景随心动。小岛忽然拉近、又骤然变小。花草树木、走兽飞鸟、山脊凹地,快速闪过、又回旋转正。 “……基本健康。”我得出结论,“哦,基本是因为,你那个白雾。” 我转头对雌虫解释,直接发问:“怎么回事?你在普兰巴图战役前,应该没有受过伤到精神域的伤。为什么会这样?” 经过我上次的清理,白雾已经淡化。 但明显又比我上次清理后浓了一些,如果比作具体数值,感觉差不多是白忙活了。 看来这白雾不是过往旧伤,而是目前仍在发展的新伤。 雌虫脸色沉了下来:“……被我的记忆带过来的。” 短短半句,我立刻明了! 就像阿尔托利一样。我现在的健康身体,承载的是我三十六岁的精神力。 那么二十九岁的西恩,承载的也是四十四岁的雌虫精神域状况。 上辈子,西恩被我救治,虽然留了性命,身体功能也没啥问题,但精神域等于彻底废了。 这个废和一般雌虫影响到生存的“废”不太一样。 就像是被粘贴封条的禁入局域,被遗忘在时光中。 不会再恶化、不会再好转,不论过去多久,都会是那样的一个状态。 无法开启。 无法进入。 当然也就无法再受伤害。类似于电源的“切断”。 一个好处:他不会再有狂化的困扰。 因为他不可能再狂化了。他再也没法施展完全虫化态。 一个坏处:他永远都只会是B。 不可能再进一步。维持住都需要很大的努力和勤奋。 西恩重生过来,精神域硬件条件当然是好的。 但长达十几年的“封闭”“切断”,自然会给他的心理和潜意识留下深刻的影响。 精神域无法开启时,不是问题。 精神域开启后,或多或少都会带一些过来。 “那就没办法了。” 我对他叹气。 “这种不好处理,需要时间,更像是慢性心理疾病。要参考一些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方法来治。” “我会弄点药给你。当然也需要配合心理治疗。” “嗯。”西恩点头。异常乖顺。 一回头就发现他很认真地在看我。绿眸隐有担忧,似乎有话要说。 一下就明白过来。 “你怕被我看到的是什么?” 我侧过头,亲了下西恩的脖子,顺着他正在强有力跳动的血管啄吻,直到亲上他的脸颊,再到他的嘴唇。 “……你死……之后,我做了很多……你不能接受的事。” 西恩难得没有回应我。 他像一块冷冰冰的石雕,被冻在原地,垂下的睫毛像细小的扇子,遮住了绿瞳中涌动的情绪。 “你看了后,一定……会很讨厌我。” “……” 我没有回答。 而是略带强硬地按上西恩的胸膛,在他光滑、健实而富有弹性的肌肉上抚摸…… 这个问题,我确认他身份第一时间,就想到了。 但我没有问。 因为死亡,就是一切的终结。 三十六岁的阿尔托利既然死了,那么追问之后发生了什么,没有任何意义。 我下意识地回避了西恩重生的时间点,也没有去问他这次开始的时间点又是从哪里开始。 有点像将脑袋钻进沙子里的鸵鸟。 对比他此刻的声音中的苦涩、黯然和痛心,我的逃避显得很可笑。 所以昨天晚上,我的那个对不起才会让他如此勃然大怒。 那是企图将一切都蒙混过去、只想用一个对不起,就封存他那段活生生的记忆。 “……对不起。” 出口,却又是这个词。 已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去安慰他,让他的痛苦少一点。 可又想说些什么,让他知道,他的感受我有感知、正在体会。 心脏好像陷下去一半,手和脚都是空的。 胃却突然疼起来,突突地跳着,疼痛和恐慌让意识开始支离破碎。 啊……这是西恩的感受吗…… 居然是这么痛吗? 眼睛很干涩,火辣辣的,眼球后有什么东西在剧烈跳动。 我努力地吞咽下一口口水,双手用力地抱住他,再次亲吻,将一个个柔软湿热的吻落在他冰冷的皮肤上。 “已经没关系了……” 雌虫回抱我,他抓住我的手臂,将我推到云上,注视着我的眼睛深邃,沉淀,包容着无尽的内容,“只要能再次看到你对我笑,那些事来多少次,都无所谓。” 西恩的唇迅猛地压了下来。 吻狂热、滚烫、充满发自灵魂的焦渴。 他像是要把我吸进体内,疯狂地噬吻,厮磨我的嘴唇,卷着我的舌头甜蜜地纠缠。 他抓住我的长袍肩带,用手指拉动那里的扣饰、扯开,抱住了我光滑赤裸的脊背,紧紧贴过来,继续拥吻、纠缠…… “还说讨厌我甜言蜜语……哈哈,西恩你才是。嘴这么甜。” 我喘着气说,看他在我身上起伏,那么美丽强健,像一头猎豹,听他压抑而粗沉的喘息,在情-欲的海洋中煎熬…… 感觉大脑里炸开了烟火。 一句话:在精神域里做,绝了。 彷佛全身上下都增加了好几倍的感知神经,又好像是快感阈值被调低了大半,再仔细感觉一下,更像是两者叠加…… 反正是太值了。 记入Play小本本。下次还要。 “?我、我……说什么……了?” 雌虫咬着下唇疑惑看我,气息不稳、蜜色皮肤又红又湿。 “你爱我。” 我忍不住笑,再次确认这个事实,彷佛心都被浸入浓浓的蜂蜜中,连指尖流出的血都是甜的。 “……嗯。” 西恩的手放到我的肩上,朝我看过来。 “我爱你,阿尔托利。” 他坚定地说着,像是在念诵什么誓言,戴着一种深入灵魂的信仰。 他的眼神完全异于平常,迷乱,火热,带着灼人的烈度和喷薄的力量。 他紧紧望着我,像要把我铭刻入骨,抓着我肩膀的力度,几乎要将他嵌进我的皮肉。 啊啊啊啊啊不行了。 明明要当一个温柔体贴的雄主的。 这……只能怪雌君太会撩。 我望着西恩的眼睛,一把勾过西恩,将他的脸贴到我的脸上,近距离地看他眼中闪动的光芒,彷佛被那里燃烧著明亮和坚毅决然一点点吞噬。 空气里似乎都听到了火星爆裂的声响。燎原的大火席卷上我们的身体,将我和西恩焚烧殆尽。 我们扭动、缠绕在一起,迸发出山崩海啸般的激情。 心跳凶狠地撞击彼此的胸膛,摩擦纠缠的肢体化作原始的兽性…… 在我们身边,流动的五彩光点从精神域四处纷飞而来,汇成一股不断旋转的星河。 星河飞过广阔无边的天际、擦过起伏连绵的海岛山脉、又潜入深海,在狂风巨吼中被大浪击穿。 星河来到最深最深的海底,有深眠的火山。海水忽地全部被抽去,一切变得干燥灼热,岩石地突然消失,滚滚熔岩倾泻而出,赤红的岩浆翻吐著泡泡。 火山喷发,到处都是一片火海。海水嘶嘶作响、一层又一层的灰白烟雾屏蔽曾经的蓝天。 飞鸟突然坠下、窜逃的野兽落入断裂的巨缝。绿色已彻底被吞噬、消无,整个世界都已沦为无边地狱。 轰然一声。 大地碎裂成无数碎片,一团火红的烟云在整个宇宙中炸开。无数碎片如壮烈的流星雨密密麻麻驰骋奔走,在宇宙中奏响无声的、磅礴的死亡交响曲。 光与热一瞬达到极点,又在下一瞬寂灭成虚无。 先是一片黑暗。 再有了光。 随后是不知从何处落下的雨滴、滴滴答答,孕育出生命的种芽。 然后是轻轻拂过的风,带来生命的气息,吹起温暖的火。 火燃烧树木、枝叶,烘烤食物、提供温暖、带来安全和指引。 万物生长、枝繁叶茂、四季寻转,叶落花谢,再回归大地,化为滋生孕育的温床。 风火水土四元素,不断转化、互相交融。汇聚成生命河流、分化出一个又一个鲜亮温热的灵魂。 有了阿尔托利。 有了西恩。 我望着身下的雌虫,用光束拢起他的灵魂,带着他在这浩瀚的河流中游荡、感知、迎来又一次死亡和降生…… 疯狂运转的星河融入他的绿眸,也进入我的双瞳。 我与他,同时感受到更多、更多…… 他们来自亘古遥远的过去,存在于这幽暗无边的祭坛中,带着恒久不息的光耀,等待着我的到来。 “西恩,来。” 我在他耳边低到,张开五指,插入他的指缝,额头与额头相处,精神域与精神域相连。 再次超脱了意识限制,被光牵引着,一同扎进这茫茫宇宙———— 摔进一处郁郁葱葱的热带密林。 太阳巨大,压迫性地烘烤大地。变异的怪物、多足的冲蛇在繁茂的枝叶间撕咬互食。 一簇簇羽箭如雨般射来。扎进一头奔跑的马型巨兽。 一群雌虫呼喊着冲来,个个身壮体强,带着兽羽编织而成的头饰,脸上身上都抹着鲜艳的油彩,穿着粗麻布编成的短裙,露出粗壮有力、线条拉紧的大腿。 雌虫们互相庆贺,分解巨兽,动作干净利落。 其中身量最高、身材最强壮的那只,显然是射箭的猎手,也是队伍的指挥者。 他挥动手势,雌虫们分工抬起巨兽残骸,向着来时的方向退去。 猎手环顾四周,尖尖耳朵前后耸动,显然听到了可疑声音。 再次变换手势。其他雌虫们加快速度撤退。 猎手抽出羽箭,搭箭上弦,眯起绿眼,警戒四周。 雌虫们渐渐走远。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毒辣日头烤出一层汗水,奇形怪状的虫子紧贴树干,发出凄厉拉长鸣叫。 羽箭放下。收回。猎手扭腰迈步。 一支粗大藤蔓忽地在枝叶间游走抽动,速度之快,已成残影。 藤蔓分出几只细软枝桠,从四面八方,朝雌虫飞扑而去,狠狠缠住! 雌虫摔倒,喊声还未出口,便被藤蔓急速拉着回窜,背部狠刮地面,一路冲撞着向某处拖去。 雌虫凶猛挣扎,短刀左突右砍,无奈藤蔓太多,砍了又来,无穷无尽。 终于,藤蔓似被惹恼。 合成几股粗大枝蔓,一支死死缠上雌虫腰部,两支化成细支,如蛇一样,呲溜两声,一支钻进雌虫口中、一支钻进短裙之下! 第034章 精神烙印 绿油油的世界里,无数藤蔓枝条在涌动,只有一点点光从最高处缝隙处映入,勉强照亮眼前的场景。 部落最强壮的战士落入缠绕的枝条中,无力逃脱。 无法发出声音,就连喘息也是时断时续,随着藤条的深入而变成抽噎般的含糊呻-吟。 怕被撕碎、怕被侵吞、怕从里到外,都被改造成不同于前的怪物,或变为此地的养分,连白骨都残留不下。 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野,高热的身体也渐渐没了知觉,雌虫力竭地垂下头,几近昏厥。 就在此刻! 一声震天裂地的巨大声响,绿色世界被一分为二,璀璨的光如水波涌来,藤蔓枝条嘶嘶窜逃。 他落入一个冰雪般微凉、却有幽香的怀抱。 微微睁眼,是银发紫眸的雄子在对他微笑。 “抱歉,来晚了,西恩。” 雌虫神色陷入一片空白,直到雄子将他抱到腿上,亲吻撕咬他的唇,破碎的意识之光才慢慢聚拢。凝出一个名为“西恩”的存在。 “阿尔托利……” 雌虫呢喃,热情反扑,献上最甜美的呻吟。 …… 场景忽地变换,来到一间昏暗潮湿的地下室。 雌虫赤身裸体和其他虫站成一排,双手被绑在背后,脖子上的铁枷涌链子锁成一串。 猎奴者冷冷地扫视眼前新进的货物,手中捏着棍子、鞭子,厌恶憎恨爬满他的脸庞,让他看起来如此坚硬冰冷。 这样的虫,会对自己的痛苦放声大笑,会将别人的痛苦视作甘霖,从不知怜悯同情为何物。 “迦曼已经被摧毁!” 他喊着和地下室上面传来的一模一样的口号,震出的灰簌簌落下,呛进雌虫们的口鼻。 战争已经持续了几代。 海上、陆地,山谷、密林,处处都有硝烟。最终以一方失败为终结。 居民们仓皇逃亡,食不果腹、也无武器,东躲西藏后几个月,还是落入猎奴者的手心。 他们不为杀戮,只求搜集、把玩,玩弄过后,卖做奴隶、厮杀,榨取最后一点价值。 眼前的雌虫们都战斗至最后一刻,每一条街道、每一座方都是他们最后的战场。 巷战持续了七天七夜,街上血流成河。 城市被洗劫一空。 图书馆被烧毁、上古雄子的神像也被推下宝座,镶嵌的象牙、玛瑙、青金石被全部挖掉,只留光秃秃的雕像,摔断了胳膊,却依然美得震撼。 黑发绿眼的雌虫屈膝跪下,为雄子的雕像献出一朵玫瑰。 不久之后,他们的队伍在砂石悬崖上被敌军围困,沦为战奴。 似要震碎耳膜的呼喊声中,雌虫们被推上竞技场。 这里挤满了数十万以上的观众。 几十万双手臂挥舞、几十万声喧哗吵闹、几十万张不同颜色的面孔交织成一片汹涌可怕的海洋。 不到十秒,一只同伴已沦为野兽的盘中餐。 血雾像雨水一样流下,染红黑发雌虫的身体。 十分钟后,还站着的只剩一半。 角斗的另一方斗志昂扬,将他们步步紧逼。 二十分钟后,只有黑发雌虫尚在战斗。 喧闹声顿时停止了,所有虫的目光都集中在这只雌虫身上。 在笼罩整个竞技场的极度静寂中,只听见一阵急骤的、短剑砍在盾牌上的铿锵声。 不久,黑发雌虫的一个对手流着鲜血倒下。 他的腹部被雌虫重伤,肠子拖出,在剧痛中疯狂咒骂,接着死亡。 随后,雌虫背后的又一只雌虫脑浆迸裂而出,喷溅上黑发雌虫的脸庞。 至此,战斗结束,胜者已经决出。 整个竞技场里,鼓掌声、呼喊声和激励声,汇聚成一片震天动地的轰响! …… 洗去浑身的血污腥臭,换了干净的衣服,被带到一间点着无数蜡烛的房间。 数十个穿着金边长袍的贵族坐于王座之下,贪婪赞叹的目光如影子一样,萦绕在他身上。 最高处的王赏了黄金和珍稀瓜果,赐他在最下落座。 异域的舞姬们弯下柔软的腰肢,浓郁的香气和烧喉的烈酒让他头晕脑胀、火热难耐。 再有意识之时,已沦为野兽中的一员。他跪在地上,周围都是同性的躯体。 每只虫都在欢笑,享受着带给他的痛楚。 他试图逃脱,被摔上冰冷的石板。惨叫从他口中溢出,不像他能发出的声音。 浑身上下,没一个地方不在疼。晃动的视野里,他几乎要昏过去。 又是那道白光。还是冰雪般微凉、却有幽香的怀抱。 他的灵魂涌出无限的熟悉和安心,他睁眼,诧异地发现其他虫都不见了。 这次,他在王座旁侧,王座之上的虫却变成了他看见过的那座石雕。 他被拥抱,用身体亲自迎接他献出玫瑰花的雄子。 隐约中,雄子变成了两只、三只、四只…… 他在喘气,呼吸是那么重、那么沉。 他灼热的鼻息和雄子同样滚烫的气息缠在一起,混乱而绵密。 另一只雄子粗暴地抓过他的脑袋,亲上他蜜色的脖颈、露出的喉结、舔吮他突突跳动的血管。 他抓到了一个火烫的东西。强劲的生命力让雌虫前所未有的震动。 而他亲手带去的变化在他眼前一一展现,更让他热气直冲,躁动难耐。 心跳如擂鼓般激烈,身体已开始发痛。 微凉的手扯上他胸口的细环。雌虫身子一滞,已被雄子们翻了过来。 “阿尔……” 他叫出自己也听不懂的音节。 “没想到你喜欢这种,西恩。” 王座上的雄虫们一齐对他微笑,他被无数双手抚摸、又同时被无数双手送上汹涌的浪尖。 他仰起脖颈呻吟,全身震颤,弄脏了雄子们华贵漂亮的长袍。 他躺在那里喘息着,品味着震颤的余韵,还有点回不过神。 …… “尼奥……” 有虫在背后叫他,雌虫撑着沉重的身体,被迎面而来的逆光背影刺了眼、摄了魂。 “你看看,喜欢吗?” 来者银发紫眸,将托盘里的黄金半圆形项链呈给他看。 这只雄虫一身轻盈长袍,笑得无比温柔,浑身都在发亮,彷佛整只虫随时都会化作泡沫、消失在空气中。 一秒的空白怔顿后,他寻回自己的身份。 统一了辽阔疆土、打败无数侵略者的最强战士、千万臣民最爱戴的王、帝国预言中的救世主以及被上古雄子选中的使者。 尼奥·德拉·恩涅斯。 “你做的?” 黑发雌虫打量眼前的饰品,不由展开一抹微笑,心脏涌上暖流的同时,也有一点点微痛。 “给你的生日礼物。” 雄子有点得意地看他,俯身过来,拿起那条项链带到雌虫脖子上,又神神秘秘地从背后拿出一个雕花长木盒。 “这个是给虫崽们的。” 木匣打开,绿丝绒布衬底,黄金盘丝绕成藤蔓状的枝叶,共同拱绕着里面那把熠熠生辉的古朴长刀。 “……”雌虫一时愕然。 即使迟钝如他,也能感受到这把长刀蕴含的无限力量。 它看上去普普通通,只不过是有点锋利的利器,但只要微一打量,便知其注定要穿越时空、传颂万年,成为人人梦寐以求的无上至宝。 “尼奥,总有一天我会离开。” “愿其代我守护他们,延续帝国的繁荣、将你的血脉代代留存。” 雄子抚上雌虫的凸起的小腹,感受里面新生的两个生命:“一雌一雄,是为双生,毁灭与创造、死亡与重生……痛苦与……” “希望。” 雌虫揽住雄虫,火热的舌头紧紧缠绕,宣示着赤裸裸的欲望和占有:“在你走前,求你,灌满我的腔体,将我彻底弄坏……” “那我可舍不得。”雄子用力勾过雌虫,夺回口中的主动权,一个长吻之后,紧紧抵住他的身体。 “这个国家还需要你,我会远远看着,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雌虫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的沙哑呻吟,身体肌肉一阵剧烈收缩…… …… 再次被一束光牵引着,从茫茫宇宙返回,回到那朵柔软的棉花糖云上。 还是同样的两只虫,还是那个依偎相贴的姿势,以及同样汗津津热烫粘腻的两具躯体。 我从下看着西恩,只见雌虫仰着脖子,性感的脸庞,迷离的眼神,和幻象中的尼奥渐渐重合。 “……尼奥·德拉·恩涅斯?” 西恩喃喃低语,“恩涅斯一世?” “错。”我凝视着视野里的雌虫,低头亲他额头和眼睫:“恩涅斯一世是他后代中最出名的皇帝。至于这个尼奥,如果我没猜错,有个你更熟悉的名字——征服者、守护者、荣光者以及安息者,克墨斯大帝。” “克墨斯……?” “克墨斯是上古语,意为宇宙的秩序。圣廷所在的行星,便由此取名。” “我的中间名,也是取自这只伟大的雌虫。” “……我一直以为那些都是圣廷编出来的传说。根本不是真的。” 西恩默然,半晌低道。 “现在证明圣廷典籍可没骗虫。” 我继续吻他眼角、脸颊。那里残留着他哭喊而出的泪水,咸咸涩涩。 “能和他链接,大抵是因为你戴的这串项链。如此看来这是真货。” “啧,我一直觉得它怎么看怎么假……曾经还想偷出来玩玩……” 腹下一痛。是西恩面无表情地用膝盖顶踹:“遵纪守法,圣子殿下。” 我去咬他鼻尖,以作回报。 云上继续胡闹,直至双方都筋疲力竭。 连搞这么久,被风一吹,感觉身体的热度渐渐褪了一些。 西恩的深度FQ和我的一次觉醒,都即将结束。 “那些……能量,都被吃掉了?”西恩在我耳边问道。 “嗯嗯。”说到这里就很开心,我翻身一滚,贴到他身边,撑起上半身,“你感觉不到吗?” “你的精神域也跟着扩展不少,精神拟像也会有一些变化——” 话落云开,我拉着他的手,一起自高空直坠而下,在我们周身,无数道彩虹跟着一起飞过,五彩缤纷,急速闪动,璀璨至极到极点时,宛如新星爆发—— 光与热轰然炸开,我们的身体被粉碎成无数小块。 我们静静漂浮在无垠宇宙之中,彷佛已漂泊了千万年、且将继续漂泊至时间尽头。 直到那一刻,在无数尘埃的中心,一抹火焰忽地燃起,照亮了周遭的虚空。 一场壮丽的序曲缓缓展开。 无数同样的我们相互吸引,旋转,碰撞,逐渐凝聚成更大的团块,成为更大意识的一部分。 无尽的岁月里,我们形成旋转的盘,在静谧中孕育胚胎,在尘埃和岩石中成长、在雷电和水汽中破茧而出—— 宇宙再次被点亮。 从炽热浪翻滚的内行星到冰冷遥远的外行星,一颗又一颗的行星冉冉升起,携带着自己的故事,以独特的轨道,与恒星共同编织出一首永恒史诗。 那束光再次出现。 无数星体与我们背道而驰、急速擦肩而过,而我们随着彩虹,一起落回那座海中小岛。 “你看。” 我指向天空。落入眼帘的不再是辽阔天幕,而是璀璨星子闪耀的无限宇宙。 “西恩,就精神域来说,你已是最强的S级雌虫。只要稍加运用、练习,你会很快晋升SS。” “你呢?” 雌虫回眸看我,目光关切:“一次觉醒的结果……” “S。”我吐出那个单词,而下一秒,西恩已将我猛地抱了起来,一边狂喜地大笑,一边带着我转圈:“阿尔托利,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停停停!” 我被他转的头晕,只能死死抱着他的脖子不松手,“睡你睡来的S,一点都不值得骄傲。” “不是的。不是的。”西恩急切地否认,将我从怀中放下。 他的绿眸是那么亮,英俊的面孔是那么飞扬,笑容是那么狂烈肆意,燃烧着火一样的烈焰。 “是你自己。你驯化了这里的能量,将他们全部纳为己用。我在那里,我知道那有多么困难……” “一不小心,你会永久迷失。” 怎么会迷失呢? 只要有西恩·萨洛提斯在,不管在何处,我都会寻他而来,就如那一幕幕幻境…… “西恩,接下来是最后一步了。” 普兰巴图对雌虫精神域的寄生,是以吞噬雌虫自我意识、从而掌控精神域主权的过程。 雌虫的自我意识越是强大、鲜明,这场争夺战就越是持久、艰辛。 上辈子,西恩就是在这个抗衡的过程中,渐渐落了下风。 他们的争斗让西恩的精神域千疮百孔,从而导致精神力暴跌、综合级别不断下降。 海勒斯之力,将在精神海的最外围,形成一道结界。 而精神烙印,将在精神海的最内核处,落下一道最坚固的锚点,凝聚起雌虫的内核自我意识。 如果万一……我是说万一…… 西恩依然失败了,那这道烙印,则会成为他精神域里的“后门”,方便我后期通过此进入。 我抚上雌虫的脸,望着他星辰般闪亮的眼睛,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我的眼里只有这只虫、跳动的心脏只为他而奏鸣、奔流的热血只有一个念头—— “我将在你的精神域中刻下精神烙印,它将成为最完美的防线,用尽所有守护你的自我。” “普兰巴图的皇后的确很可怕,但你更强,西恩。” “而且你还有我。” 西恩看着我,眼里深浓一望无际。 嘴唇一热,西恩在那里落下虔诚一吻。 “放手去做吧,阿尔托利。” 怀中的雌虫化作光点随风而逝,狂啸的海浪卷上海岸。 我化作一束光,向头顶的星空飞驰而去! ——被无数海浪吞噬。 几乎瞬间就被击打的头晕目眩。 雌虫的精神海越到内核深处,越是危险可怖。 哪怕有肉-体链接,哪怕我们才刚刚一起完成一项可称奇迹的大冒险。 却仍是外来者。 我被海浪高高抛起、又被高高摔下。 四周全是汹涌的海水,如同天神的怒吼,以不可一世的气势,将海面撕裂。 浪涛翻滚,波峰叠起,每一次冲击都彷佛要将天空与大地撕裂。 【为我打开吧。西恩。所有的一切,都展示给我。】 空灵的声音穿透大地,一只无形的大手横空插下,将汹涌的海浪生生分开。 海水在剧烈的动荡中,向两侧缓缓褪去,一道道巨大深邃的海沟袒露而出,它们形状怪异,有的像沉睡的巨兽,有的似古老的城垣。 它们是雌虫的精神域根基,是最初形成的地方,也是最脆弱的处所。 我从半空跃身而下,踩上湿润的泥沙。 身体两侧,是两道不断涌动的恢弘水墙。阳光在那里洒下金色的光辉,如同细碎的金子,海浪温柔驯服,像轻声细语的情人,正在呢喃对我的爱语。 金光闪过,一把长刀在我手中凝结光辉而生,居然是刚才在幻境中看到的那把。 倒也不是很重要。形体只是虚幻,重要的是我赋予此的意念。 命名为—— 【希望!】 长刀深深插入地面,顷刻间,金光暴涨扩张,地壳深处发出天崩地裂般的深深震颤。 地震波如狂风骤雨,席卷四方,海底的宁静被彻底打破。 海床的裂缝中,喷发出的火热岩浆与海水迅速交融,水墙瞬间化作滔天巨浪,同怒龙翻江,势不可挡。 我再次被抛入海。 在重新涌来的波峰浪谷中,我和西恩的灵魂被一根细线紧紧绑在了一起。 一些破碎的画面滑过意识之海,是来自于西恩的记忆,随着精神的链接,而在我面前一览无余。 我的眼神无法聚焦,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 属于阿尔托利的情绪被隔绝在很远的地方。 只有一个冷沉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幽幽响起。 ——阿尔托利,没有赴我的晚餐约定。 ——因为在那一天,他被虫杀死了。 第035章 西恩的记忆(上) 我是西恩·萨洛提斯。 一只雌虫。 一名失败者。 一个活生生的笑话。 我的虫生,就是一场异常可笑的滑稽剧。 从开幕到结束,充满各种烂俗的发展和意料之内的意外。 我出生于古老强大的家族,遗传着祖先最优秀的基因,外貌出色、身体健康,具有无虫可比的巨大潜能。 十三岁时,就被选为圣子殿下的未婚夫,与他缔结婚约,只待雄子长大成年。 困扰普通雌虫的狂化危机、激烈的求偶竞争、苦心拚搏的雌君之位,我什么都不用做,就已在我掌心。 十八岁成年后,我进入军团服役,很快就成为最为瞩目的军部新星,各种夸赞认可伴我左右。 下属敬仰、同僚相助、上司赏识。 就连军部招兵宣传,都非要等我档期,只为拍上一张我穿礼服、带勋章的全身照。 二十三岁,我一次觉醒成功,迈入最强大的S级雌虫行列。 年纪轻轻,便已到达诸多同僚可望不可及的终点。 这是我虫生的第一幕。 美好的开头,充满希望的前景,却乏味得让观众昏昏欲睡。 观众只想看美好破灭的痛苦、绝望里的嘶吼,或者大战后的复苏、磨难后的相拥。 一只生而赢家的天之骄子,为何要在此占据其他虫的舞台? 别急。 急转之下的第二幕,马上就要到来。 在我虫生的第一幕,我被赐予了一项珍贵之物。 从他一出现,我便狂喜万分,视若珍宝。 他是一只雄子,名叫阿尔托利·德拉·罗森克洛伊。 他是虫帝陛下的弟弟,教宗圣座的爱徒。 他是我的未婚夫。 十三岁被指婚时,我在一旁看着他,看呆了。 一见钟情算不上,毕竟阿尔托利那年只有五岁,我还是个对两性之间毫无概念的半大雌虫。 每日脑子里都是如何在与其他雌虫训练时,更快更好地打败他们,或者是读完了多少本书,还差多少本需要列进计画。 虽然没有一见钟情。 但我知道未婚夫指代的意思,也从字面上了解将来我们会为彼此所做的事。 阿尔托利作为雄子无可挑剔。 那么,我也要达到相应的完美。 因为有具体的姓名、脸孔,那些本该让我厌恶的课程、技能和测试也因而有了必须要达成的目标。 家政技能S,因为要做阿尔托利喜欢吃的点心。 雌君守则及相关测试,连续六年都是全A通过,因为不允许自己在他面前抬不起头。 就连那些实在尴尬、羞于启齿的课程,也都尽最大努力去学习,只为将来的完美初夜和初体验。 我期待着、暗暗地盼望着、甚至可以算的上是憧憬般地等待着,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然后,等到了阿尔托利,要同我解除婚约的要求。 这是第一个不对劲的征兆。 这时我才惊恐地发现,我其实是喜欢阿尔托利的,是想要这份婚约的。 我远没有面对他时,表现得那般无所谓。 我简直蠢透了。 过去的近十年时间,就像一只没有发育完全的亚成年一般,用捉弄、嘲讽、打压、冷脸,来遮盖我的羞怯、迟钝、和对他的好感。 只因为我认为,阿尔托利身边永远有那么多雌虫,好声好气、甜言蜜语,虚伪的让虫恶心。 而我要和他们不一样。 给他呈现我最真实的样子。 以此换来阿尔托利最真实的样子。 有一阵子,我以为我的战略奏效了。 他会被我的话噎到眼睛涨红,被我的寸步不让气到骂出脏话,会试图在我经过时偷袭我(当然总会被我发现然后他摔进我怀里),还会对我抱怨圣廷里繁琐的规矩和无聊的日常。 都是他绝不会对其他虫展现的私密面。 我以为他也对我有好感,最起码最差最差,他一定不讨厌我。 他怎么可能会讨厌我,我可是西恩·萨洛提斯。全国的虫都说我们再般配不过,还会有比我更适合他的雌虫吗? 亨得利提醒过我,让我多去圣廷,多和圣子殿下约会。 一来宣示我对圣子的主权,二来多刷存在感,让圣子不知不觉依赖我,毕竟那地方都是年长的雄虫和守规矩老古板侍从,他需要一个同龄虫。 他还说我脾气太臭太直雌癌,让我回大学再修一门恋爱课和床技课,务必补足理论知识后改变思想,争取早日爬上圣子的床,生米煮熟饭,最好未婚先孕,将圣子最后的退路堵得死死,让他一生都别想摆脱我。 我当场将他揍了个半死! 阿尔托利才多大?!我怎么能用自己的私欲去玷污他! 我比他年长几岁多吃这么多饭,是要引导他成长、保护他呵护他,可不是用来趁他年少无知时哄骗他占他便宜的! 这时,我以为他要解除婚约,不过是青春期闹别扭。 就像他突然疏远奥兰陛下、总是和教宗塞尔苏斯对着干一样,他对一切陈旧的、从他有意识起就存在的东西感到厌烦,他在找一个宣泄折腾的出口。 他心情不好时、有气没处发时,总是会来折腾我。 也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但他其实很依赖我。 我TM的甚至还有点沾沾自喜—— 他如此闹腾,不就是有绝对的安全感,知道我肯定不会同意。 两年后,我悔恨极了,为我的自以为是! 阿尔托利对婚约的抱怨,已从冷战时的气话,变成了隔三差五就会重申的正式抗议。 因为,一只平民雌虫出现了。 他做了所有亨得利曾建议我做的事。 整日整日与圣子寸步不离,照顾他的起居、准备他的饮食; 带圣子违反圣廷规矩、钻各种空子,去体验他未曾接触过的平民生活 ,给他描绘一副精心雕饰过的虚假图画,用一个漂亮的肥皂泡,就这么勾走了圣子单纯天真的心。 哦,对了,听说他床上功夫极好,很会玩各种花样,经常拉着圣子白日宣-淫,让初识情-欲的少年雄虫毫无节制。 我恨不得当场砍了那只别有居心的平民雌虫! 在我忙于在军部筹划建构我的事业版图、为我和阿尔托利的明天奋斗之时,这个小偷偷偷潜入我的悉心呵护的花园,摘走了我最心爱的白玫瑰。 媒体小报发了疯地报道。每隔几天,都能看到新的合影、亲密照。 那只平民一下就火了,成了所有虫一边咒骂一边嫉恨的对象。 很多三流小报,采访不到那只平民,便去找认识他的虫,以前的街坊邻居、学校里的同学师长,而他们清一色的都给出好评,夸赞他上进、谦逊、有礼貌、知进退,是难得的道德标竿、优秀青年。 都是狗屎!! 什么样的道德标竿、优秀青年会诱惑未成年雄子上床!! 别给我说阿尔托利私生活不检点,喜欢参加各种没下限的聚会,他全是被连累的! 他连酒都不喜欢喝、还爱干净的要死、讨厌闹哄哄的环境,更对靠近自己的虫极为警觉,厌恶一切别有目的的接近! 他只是在圣廷寂寞,无虫陪伴,才交了一堆打发时间的朋友,对比其他贵族雄子,他那些朋友还算凑合、有点良知底线。 想拖着他干坏事的,早被我处理掉了。 但是防得了这些,却忘了还有圣廷骑士。 是我愚蠢,低估了虫的贪婪和野心,以为巨大的差距会让他们自惭形秽,却不曾想到,总会有虫甘愿冒险,只为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而对方精心策划的陷阱,真的成功了。 科尔·舒尔希爬上阿尔托利的床不到半年,就让阿尔托利亲口说出“萨洛提斯是难啃的硬骨头、身材太壮、不通情趣,但凡脑子正常的雄子,都下不了嘴”这样的话来。 但我从未表露过对阿尔托利的“性-趣”。 当着阿尔托利的面,也从未有过超出普通朋友的举动。 每次见面,彼此先是一堆夹枪带棒的冷嘲热讽,用以宣告对方自己不见面时又取得了什么成绩。 再是暗暗带着比拚高低的情报共享、看法交换、还有在线机甲对战游戏、各种联网对战游戏的排名大揭秘。 我们各有彼此擅长的领域,却都想在对方的领域里拔得头筹,吸引对方钦佩的目光。 他总是格外在意我的看法,总想试图对我证明自己很优秀。 我享受被他如此在意,好像我对他无比重要,就总是下意识地还想再刺激刺激,于是口不择言,每次都以阿尔托利暴怒结束。 我走错了赛道,还一直都不知道。 证据就是,两年多前,阿尔托利还傻傻地对我放出尾鈎,说让我帮他看看,说它最近总是很不听话,他对它束手无策。 尾鈎是外-生殖器,非常私密,过了十岁,就连异性兄弟都不能得看,检查也是同性医生。 阿尔托利如此没有常识,让我心惊肉跳,我压着内心欲-望和发涩发疼的下-体,将他一顿教训。 如果那个时候,我跪下来含住他,哪还有科尔·舒尔希什么事? 可我TMD的太想装正人君子,在乎在他眼里的形象,不想他将我当做色q狂,殊不知矫枉过正。 那可是我的未婚夫! 我太习惯了和他争锋相对,以至于他难得一示弱,我竟无以适从找不到成熟的映射模式,卡壳卡出了一个兄长模版。 事后还为此窃喜好几个月。 尾鈎可是雄子本能的最直接体现。他在我面前几次放出,不就代表他对我有性-趣? 现在想来,傻到极点!!! 就应该当晚爬他的床,管他成不成年,是否对身体不好、对精神力不好,先睡了再说。 是我太过骄傲自大,失去了警觉心。 忘了自己捧着一件珍宝,不把他藏起细细呵护,反之还丢到一边,觉得珍宝永远都是我的。 我们的婚约岌岌可危,我心急如焚想去修补,但已没有时间。 普兰巴图一战进入关键时期,前线大将纷纷战亡,战局无虫指挥,眼看就要溃败。 军部和委员会开起一轮又一轮的作战会议。 我前往皇宫,亲自去找了虫帝奥兰。 以平复普兰巴图一战为条件,要求他安抚阿尔托利,并在我出征回来后履行婚约。 虫帝奥兰靠在沙发之上,犀利冷沉的目光让我脊背生出冷汗。 他对我很是不满。因为我太过自大,而没有守好他给予的珍宝。 “西恩,你是我亲自给阿尔托利挑的结婚对象。” “你懂规矩,我很欣慰。但太死板,不知变通。” 他毫不掩饰此刻对我的杀意,我能理解他的愤怒。 换做是我,怕是也要气得杀虫泄愤。 换做是他,那只平民雌虫根本就不会有机会出现在阿尔托利面前,更别说后面发生的种种。 “你放心去罢。” “你出征返回,庆功宴那日,便是你的大婚之时。” “婚后,我希望你能早日为阿尔托利生下虫崽,别辜负了你身上载有的优秀基因。” 我恭敬地退下。 这就是虫帝陛下和萨洛提斯公爵定下的婚约真相。 不是为了爱情,也非两个家族情谊深厚。 我只是有无数虫可以替代的孕育母体,能站在这里,只是拜萨洛提斯先祖恩赐加福。 十三岁时,我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那会我觉得阿尔托利很可怜。 现在,我的看法依然不变。 他不过想要一点点真情,一些真实纯粹的东西,但以他的身份,如此简单的要求,也变成了奢望。 我想告诉他,你苦苦渴求的,我都有。 我已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我会悉心改正。 请你等我回来。 我会全都给你。 半年之后,我从普兰巴图归来,已成了一只怪物,彻底了丧失了在他身边的资格。 这些话,我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 第036章 西恩的回忆(下) 二十九岁时,我成了帝国街头巷道热议一时的悲剧主人翁。 赢了战争,却输了自己。 怕没有比这更赔本的买卖。 我从高处狠狠摔落,砸进泥巴地里,被无数曾经只能仰视我的虫,讥讽嘲弄、踩踏侮辱。 我成了一名弃子,被萨洛提斯家族除名。 曾经至爱的父亲,也是第一只提议处决我的虫。 他曾说我是他最完美的作品,是他的骄傲。 我喜欢的雄子,成功解除和我的婚约,在同一年娶了那只平民雌虫。 科尔·舒尔西作为圣子雌君,成功挤入帝国的金字塔尖,开始四处交友社交。 那是我的位置,我在比任何雌虫都近的地方,看着他一天天长大。 我领导的特殊作战部队,被打散整编,加入大量新鲜血液,调派了新的指挥官。 他们换了新的驻扎地、新的制服、新的LOGO,就连缩写也不一样了。 我脖子上的军牌,变成了该回收的历史垃圾。 一夜之间,我就无家可归、无处可去。 这是我虫生的第二幕的开端。 怎么样,充满你们最爱的戏剧元素,已然不无聊了吧? 从二十九岁到四十四岁,每况愈下,期间种种,暂且略去不提。 唯一一次心满意足,是阿尔托利为我落泪。 我那时离死只有一线之隔,被关在圣廷观测、用作研究。 没虫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我的虫态化已持续许久,用尽各种方法都无法回退正常,显然随时都会彻底狂化。 与其死在圣廷执行者手里,不如最后再发挥点医用价值,也为后续战争做点贡献。 我同意了。 那会我热切地期盼痛苦,因为那是还活着的证明。 不管是谁都好、不管让我作什么都行,只要别再让我与那个寄生体单独待着。 我尽了最大努力,去与敌人抗争,却终是心力交瘁,只能彻底放弃我的精神域。 因为我清楚地知道,就算我撑了下来,我的处境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我在处处竞争的高压环境下成长,深知他们如何处理瑕疵及无用的废物,也从不觉得自己会是例外。 我早就预知了我的结局。 却还想着,能苟延残喘一天是一天。 因为还没有与他道别。 上次见面,是我去圣廷过新年。 阿尔托利难得有兴致说要出门赏雪游湖,我安排好了一切,却毁于狗仔们毫无界限感的偷拍。 没忍住,揍了虫。 阿尔托利就此和我冷战,指责我是暴力狂。 我回他,看在你面上已经很克制,否则就会不是擦破点皮断条胳膊这种程度。 他不再回我讯息。 我也没法对他解释,那会他逆光坐在船上,发丝轻轻飘舞,睫毛落下光点,整只虫都彷佛融于阳光,透明美丽得让虫无法呼吸。 雪花一朵朵落下,彷佛融进军服,落进我的心尖,让那里瘙痒难耐、涌上一股强烈冲动。 快门声响起时,我正准备吻阿尔托利。 所以,我不觉得自己有错。 在我意识不清的那段日子里,这一幕总是会从黑暗中浮出,像一个久远模糊的、却无比温暖的梦。 我还欠他一句对不起。 不,是欠他很多对不起。 早知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该更温柔地对他,更多听听他想说的话,给出他需要的支持和鼓励…… 就,还是很舍不得。 很不甘心。 后面的发展,我始料未及。 在日复一日的煎熬折磨中,我知道自己命数将近。 而就在离那条线一指之隔时,阿尔托利,力排众议,接下了救治我的任务。 在我以为,我已被世界放弃之时,他拽住了我的手。 他很努力地救我,非常努力地救我。 如果让我评价,我会说,这十几年来,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专注于某件事,像是要将拥有的一切都全盘投入,只为获得那个他无论如何都要得到的结果。 他每天都来。 从未迟到过一次,也从未早走过一天。 从一开始地观察、记录,到后面初步的试探性接触。 他放出的精神力足够温和无害,且有奇特的力量,让已被皇后占领统辖的精神域将其辨认为同类。 他被允许进入。 那天是个节点。 自从他的精神力开始进入我的精神域,我的虫化态也一日比一日减少。 他每每在我精神域中游荡时,我总是将脑袋趴伏在他腿上,偷偷享受他给与的每一次安抚性抚摸和拍打。 我将自己当成一只没有羞耻伦理观念的动物,让自己被本能支配,尽情跪在他脚下,嗅闻他如雪花般冰冷、幽香四溢的信息素。 许是碰到了他的痒处,阿尔托利会哈哈笑着揽起我的脖子,用哄小虫崽的软软声音唤我名字。 就算被我扑倒在地,也不生气,仍对我弯起眉眼,亲亲我的额头,摸摸我的脑袋,好像我真的是他豢养的宠物。 这段日子,是我晦暗无光虫生第二幕中,唯一被光眷恋的部分。 再后来一两个月,阿尔托利没再出现。 那会我的虫化态只剩四肢的尖刺和时不时会回收失败的翅膀。 我换了新的暂时居所,更大、更宽敞也更明亮。 虽然仍然接受二十四时监控,但总算不被虫时刻盯着,而是全交给了智脑。 我还被允许每日看一两小时的新闻和书籍。 这都是阿尔托利为我争取的。 我每次都将这个权利用得干干净净,可观看时长剩余数从来都不超过五分钟。 那一天,我依然延续了这个习惯。 我在最后的五分钟,看到了阿尔托利的婚礼消息,和一段动态视频。 他和那只化成灰我也认识的平民雌虫,一起从教堂中走出,阿尔托利将手中捧花高高扔出,笑得神采飞扬、无比灿烂。 之后半个月,我拒绝和阿尔托利见面。 他一次次地发出请求,我一次次地拒绝。 反正我现在是神智降低到幼崽时期的危险动物,有权利发点小脾气。 ……说来可悲,我也只能发点小脾气了。 还无法说明个中理由。 再见面时,阿尔托利看起来很悲伤。 他手上拿着我的最新检查结果,对我说抱歉。 “我放出了大话……到头来却……” 他低下头,声音哽咽,疑有哭音。 初夏的天亮得早。 从玻璃窗外射进来的蒙蓝晨光像缥缈的雾,他站在那里,看起来下一刻就要消失在雾气里。 我哪能再同他生气,立刻上前一步将他抱到怀里,试图舔掉他的眼泪。 可无论我舔多少次,那里总有滚烫的泪珠一颗颗落下,像破碎的深海之心。 “西恩,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我不想你死。” “你愿意嫁给我吗?嫁给我,我可以……对你,做更……深入的治疗。” “我便能救你了。” 我立刻明白他的所指。 更深入的治疗,是指他的生-殖器的进入我的身体。 是指我们会做伴侣之间最亲密的事。 是指我彻底将自己交出,不光肉-体,就连精神,都由任他主宰控制。 这曾一度是我深深渴求的,也为此做了长达多年的准备,但这一刻真的来临时,我却只感到一种荒谬的可笑,以及来自命运的深深嘲弄。 结婚,是为了合法的身体深度结合。 身体的结合,却是为了最大公无私的理由,即让我活下来。 我倒宁愿他不提婚约,不说得这么清楚,就直接强要了我。 那我还可以留存点小小希望,骗自己,阿尔托利也是有点喜欢我的。 他怕我受辱的小心翼翼,他给出自由抉择的尊重,只代表他对我毫无所图,只是将我当做朋友、亲人。 我以为我是竞争失败出局了。 但对比他给予舒尔茨的笑容,我根本连棋盘都没上过!! 狂暴的嫉妒,让我面目狰狞,连獠牙都阴森森地冒了出来。 阿尔托利被吓到了。 他在我怀里微微颤抖,肌肉绷得很紧,但仍然克制着自己,祈求似地看向我,小声询问: “好吗?……西恩。” 我们的初夜是一场大型医疗手术现场。 一些知晓此事的主教带着护士们等候在隔壁,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据说教宗也来了,但我没有看到。 阿尔托利那天穿了一件纯白苏色长袍,和他在婚礼上那件很像。 我冷冷地看着,一个念头忽然冒出:会不会就是同一件。 尔后被自己的恶意吓到。 他看起来也并不高兴。 眉宇间很沉重,面色苍白,就连扫向我的目光温度,也比往日冷上许多。 这很正常。 他做不到见死不救,因为他天性纯善,见不得他人受苦受难; 但他也很少委屈自己,因为教宗阁下和虫帝陛下将他捧在手心,他只要说不,便没虫可以说是。 他走进来,关上门。 所有照明灯光在一瞬间自动关闭,只留墙下的应急小灯,像蜡烛一样将整个卧室圈起。 我按照新下载的雌侍守则,服侍了我的雄主。 守则一:全程跪地,没有允许不得站起。 守则二:跪姿迎接雄主到来,奉上惩戒长鞭。 守则三:只能回答问题,回答须简短,最标准的答案为“是”“否”。 守则四:不得直呼雄主姓名,不得直视雄主面容,除非雄主主动,不能碰触雄主。 守则五:承欢标准姿势为后ru犬式。没有允许,不得改换。 守则六:用嘴先服侍唤起,吞J一次后,方可继续第二次。 守则七:用胸服侍第二次,再次吞J后,方可调转身体,请求雄主垂怜。 守则八:没有允许,不得在生Z腔内保留JY,须当面排出排净。 一条一条,我按序操作,没有一丝遗漏。 阿尔托利兴致不高,全程基本没怎么主动,因此很快就结束了。 我继续恶意地揣测,想他昨夜如何与他的雌君耳鬓厮磨,才会对我如此无动于衷。 越想越是生气,竟有些克制不住压制场,房间的精神力监测器一瞬全都闪出警告音。 “西恩、西恩!没事了!没事了!!已经都结束了——” 他急急跑来抱我,习惯性地就想揉我头发进行安抚,我歪头避过,一口咬上的肩膀,狠狠地,血都渗了出来。 阿尔托利嘶叫一声。 这时他腕上终端响起,是教宗打来的紧急通信:“阿尔托利,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西恩情绪波动值过大,我现在先安抚。您不用这么紧张,我可以的。” 他语调了含了一丝笑意,听起来十分轻松。 但我在他怀里,知道他全身肌肉绷得有多么紧、还有额上泌出的细细汗珠和眼里的惊慌。 这次治疗,一定很难。 我松开了犬齿,为自己感到羞愧。正在此时,阿尔托利略微侧了脸,吻了吻我的额头。 别以为这样就够! 我露出獠牙发出不满的恐吓声,下一刻,便被一只手摁住后脑勺,然后一条舌头就钻了进来。 阿尔托利的舌头非常灵活,吻技非常好,他很懂如何挑起雌虫的情欲。 亲吻间,他的手勾上我的肩,钻进刚给我披上的长袍里,抚摸我的背。 随后继续向下。 那一夜,我如愿以偿将我的初吻、初夜献给了我喜欢的雄虫。 我沉浸在被他点起的大火之中,僵硬、颤抖、笨拙的一塌糊涂,丢尽了我的脸。 中间稍作休息。 之后阿尔托利坚定、温柔、平静地继续。在我第五次攀上顶峰时,我的精神域在他的引导下,为他打开。 之后的我的意识开始模糊。 甜美愉悦变成了痛苦。我又听到那个久违的声音,普兰巴图的女王。 她临死前的凄厉尖叫,还有她分裂而出的精神体,被称为皇女的生物,在我精神域中幽幽说道。 我会回来的。很快。很快。 随后是强烈的怨、恨、憎、恶、愤怒、痛苦、绝望、恐惧。 它们在我精神海中汇成一道道惊天骇浪,不断翻滚、怒吼,永不平息。 精神域中的小岛及其他生物,早已不复存在,只有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疯狂卷动着大漩涡,势要吞噬一切。 我发出哀嚎! 不受控制的精神力在整间屋子里抽打淩虐。又因全部家具都特制加固过的原因,只有灯具摆设品全碎了。 这时我才发现我的四肢都被合金锁链固定在床上,精神力抑制器则卡着我的脖颈,更有一根又细又长、冷冰冰的尖锐刺针,从天花板上落下,闪着红光,正对着我的眉心。 本能感觉到危及生存的危险! 我奋力挣扎、将要进行虫态化时,阿尔托利一一亲吻我的脖颈、下巴,用手抚摸我的肩膀胸口。冰冰凉凉,彷佛水流将我包裹。那些狂躁痛苦瞬间平息,彷佛从未存在。 他开始为我治疗。 用了很久很久。 久到半途我意识清醒,发现他浑身都在颤抖,汗水糊住他的眼睫、嘴唇泛着白,紫色瞳孔里泪光婆娑。 我们被一圈明亮的光包围着,光是冰蓝色的,有无数小光点在周围飞来飞去,看上去祥和平静,我却从里面感受到了它们垂死前的哀鸣。 阿尔托利的精神力已然就要见底。我开始疯狂挣扎,试图让他停下来。 【安静。】 他那张毫无血色的唇说道,我瞬间变作一具尸体。 只能瞪大双眼。 说完这句后,一抹光亮忽然在阿尔托利眼中亮起。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绝妙主意,几乎毫不犹豫,嘴里念起深奥难懂的上古语。 光圈变成了绿色。他原本就要枯竭的精神力忽然充沛起来,它们齐齐涌入我的脑海。 我瞬间就晕了过去。 那天,阿尔托利,强行将他的圣言之力逆转为圣愈之力,救回了我。 代价就是,他原本堪称顶尖的一项精神力天赋几近残废。 没虫评价这桩交易是否值得。 圣廷之中,甚至没有一虫谈起。 后来,星网经常有很多虫称阿尔托利为废物。 大家全都像失忆了一般,忘了他也曾是帝国名噪一时的天才。 我再也没有不满。 只有与日俱增的罪恶感和惶恐感。 甚至一度被其压垮,成为日夜酒不离手、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这段时间,暂且略去不提。 之后数十年,圣廷势微,普兰巴图余孽再度来袭,叛乱分子则趁机发起了一连串的局部战争,很多星域都沦陷了。 帝国内忧外患。 此时贵族们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小打小闹,从他们的金银织造的奢华安睡窝中清醒,试图进行变革,但已经来不及了。 艾尔瑞亚以全新的宗教理念,取代了圣廷在民众中的地位。 他们称自己为救世主。 圣廷那边,贝卓死了。教宗病了。就连一直争权夺利的理乍得都死在了前线。 身边的虫一只一只死去。 萨洛提斯公爵、林德元帅、教宗、陛下…… 之后,圣廷和帝国覆灭,新政府创建。 我和阿尔托利共同经历了许多事,我们关系日渐亲密,成为了彼此没有血缘的家人。 这十几年,我眼睁睁地看着,阿尔托利从意气风发、恣意张扬的少年雄子,被生活世事磨去了尖牙利齿,变得圆滑妥协、温和被动。 有时我在想,这还是我爱上的那只雄子吗? 太多不动声色的隐忍、太多疲惫不堪的眼神、太多故作的温柔和善,就像将他装进了一个同名同姓的精美皮囊,乍看还是他,再看,又觉得哪哪都不像。 可又清楚地知道,他是一步一步,如何变成了今天这样。 从十六年前起。 从我大意让出了他身边那个位置起。 从他用圣言之力救了我开始。 从命运对他张开獠牙、而他毫无准备时。 每每夜半惊醒,总是在黑暗中痛恨自己,设想无数个如果。 其中最重要一条,便是要教他有防人之心,教他信任脆弱且不可得,教他如何辨别野心和贪婪,教他明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在什么地位,又负有什么样的责任。 又觉不忍。 想必当年的虫帝陛下和教宗阁下,和我此刻是同样的感受。 如此柔美漂亮的玫瑰,如果拿去透明的玻璃罩,在狂风暴雨中还能存活吗? 怕不是早就枯萎败谢,沦为一地齑粉。 其实他比我们想得要坚韧许多。 曾经一言不合就会暴怒的少年,学会了推杯换盏间谈笑风声,与狡猾如狐的官员斡旋谈判。 我的许多旧部便是被他这样一只只,拉出泥泞沼泽,逐渐在新政府有了立足之地。 他还为我找了一处极好的去处。 战前革命军中最让我头疼的难缠敌手、却也是相惺相惜的对手所指挥的军团。 我被编入他的麾下,得到了远比职务更多的统辖权和尊重。 我可以尽情地在前线厮杀,发泄我的愤怒和暴虐,而不用被当做工具争权夺利、最后顶着一身脏水,连个埋尸地都无。 他可能不知道,但事实上,我极为依赖他。 很多帝国的旧臣和议员,也开始依赖他。 我们这些停留在过去不肯向前的虫,悄无声息地结成了一个同盟,在新政府各党派的血雨腥风斗争中,等待着那个合适的机会。 与此同时,我在全星际查找虫族曾居住过的母星。 越久远越好,越古老越好。 还有各个星球上的大大小小的圣廷遗址。 阿尔托利曾有过一枚上古之戒,名叫海勒斯。 戒指的材料和镶嵌的宝石,都是来自这些曾有虫居住,但现已被遗弃的母星。 克墨斯是里面唯一延续至今,还有虫居住、且繁荣至今的星球。 在我最颓废的那段日子里,我曾把圣廷典籍当睡前故事读,用来催眠。 那东西阿尔托利的公寓里有一堆。 里面有不少传说故事,而很多故事,都提到了“异宝”。 这些宝物或从天而降,或来自宇宙主宰馈赠,或被上古雄子赠送给自己的心爱的雌虫。 每一个异宝,都有特殊的功效。 有的可打开类似星际跃迁信道一样的门,有的则能在大海中燃起熊熊火焰,还有的,甚至可以复苏一切枯竭、终极之物。 我要找的,便是这颗复苏之石。 阿尔托利已是强弩之末,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支玫瑰花枯萎凋亡。 在我分身乏术之时,科尔·舒尔西开始打阿尔托利精神核的主意。 这只已然被权力吞噬成怪物的雌虫,并不满足于现有的位置。 他沉溺于新政府内的争权夺利、勾心斗角,一度将阿尔托利当做无害的宠物,放在玻璃房里供虫观赏。 那是他最引以为傲的战利品。 只是看着,就赏心悦目。 可当他在权力场上受挫、遇到障碍时,他又想起了阿尔托利。 阿尔托利的价值,他很清楚。 他已谋划出了万全之策,只待雄子亲自踏入陷阱,便可榨干他的最后一滴血。 他的阴谋,明眼虫都看得出。 聪明如阿尔托利,又怎么看不见? 精神拖垮了他的身体。 而虚弱的身体反过来又压垮了他的精神。 他随时都会倒下。 失去了那么多之后,阿尔托利彷佛落水之人,紧紧抓着一块浮木,不敢松开也不敢挣扎,只是静静漂流。 我分毫都不敢动。 怕我的任何举动,都会让他松开手指,沉入水中,再也不见。 我只能加快我的秘密搜索。 终于,我找到了可以救治阿尔托利的复苏之石。 我不眠不休,连续跃迁数十次,才返回中央星。 最后一次跃迁前,我向他发去讯息,约他一起吃晚餐。 说要给他一个惊喜。 我等了一个晚上。 他没有出现。 淩晨,我赶赴阿尔托利所在的医院。 却得知了一个晴天噩耗! ——阿尔托利避过护工,自己去楼下散步,结果从失足从楼梯上摔下,当场死亡!!!! 怎么可能!!! 我冲进阿尔托利的病房,短短半天,那里已收拾得干干净净彷佛样板间,说没有问题,鬼才相信! 我要求看阿尔托利的尸体,院方说已被军方接管运走。 ——科尔·舒尔西! 我睚眦欲裂,怒哄着冲出病房。 这个时候,莱伊不知从哪出现,抓住我的手臂,让我冷静。 他说阿尔托利已经签了精神力融合手术同意书。 在他死亡那刻,同意书已经生效。 还说我来晚了,现在尸体已经被送到科尔所在地,估摸着已经打开脑子,开始融合手术。 他天真无邪的脸上挂着彷佛恶魔一样的微笑,每一处咧开的弧度都是大获全胜的快乐,以及势要让我痛苦、饱受折磨的阴狠恶毒。 我一抓贯穿了他的胸腔。 那颗心脏被我连着他断掉的头颅,一个指节一个指节的捏碎,扔进了垃圾处理器。 我大开杀戒。 将那层所有虫不分年龄性别,全都杀了。 阿尔托利既然已经不在,他们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事后三天,我被全星域通缉。 科尔躺在特护病房的床上,舒舒服服吃着夜宵时,我正趴在他的窗外,查找狩猎的时机。 在我几欲疯狂之时,复苏之石融进了我的精神域。 我应该是进阶了,因为杀起虫来,如此简单,彷佛切瓜砍菜。 A级、S级,在我眼中,都不过是活动的肉块。 新政府组织起了极其严密的搜查,也没能找到我一丝痕迹。 夜深虫静之时,我站在了舒尔希床前。 月光映过来,地上的影子尖长、可怖,有无数尖刺利齿、还有发臭干掉的血块内脏。 “萨洛提斯。” 舒尔希慢慢睁眼、坐起,毫不惊慌,好似一切游刃有余、仍在掌控,是他最近几年的标准姿态。 “我就知道你会来,也一直在等你。” “怎么,再次迟了一步的感觉如何?” “懊悔吗?憎恨吗?想杀了我吗?!” 他平静地笑着:“但不管你做什么,阿尔托利都不会回来了。” “这一辈子,你将一手好牌打烂,输得彻底!” “我没见过比你还蠢的虫。” “你就个活生生的笑话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过没关系,你还有重来的机会。” “只要你跪下求我。过往一切,我可既往不咎。” “我会让你当上军团长,恢复你原有的军衔。什么来着,哦,少将。少将阁下。” “然后雄子,你要多少有多少——” 那只雌虫向前一俯,喷出一口浓血,身体重重栽倒。 像杀莱伊一样,我依然一爪捅穿了他的心脏。 他以为刚刚晋升SS,以为我只是穷途末路的B级军雌,我便只能让他羞辱,却拿他毫无办法。 让他多活一秒,我都无法容忍。 这时,凄厉的警报声音响起。 我撕碎那只雌虫,让他的残肢碎片像枕头飞出来的羽毛,飞溅的到处都是。 我沐浴在鲜血之中,感觉自己正在死亡,又像是在重生。 我从墙上摘下那把属于阿尔托利的长刀,将它别进腰间。 我血洗了那间疗养院,在地下五十层的冰库中,找到了阿尔托利的尸体。 许是他的美貌太过惊艳,打开他头颅的医生将其又小心缝合,一切复原。 他躺在冰蓝色的坚冰和丝丝雾气中,像是陷入了永久的沉睡。 之后十年,我以半虫化的模样,行走于各个星球。 我召集了旧部,联合了在斗争中失败的几股势力,还有被奴役的外星战败军奴,组成了反抗军雇佣军团。 我们不问出身,不讲过往,任何无处可去的,都可在我这里寻得归处。 我们是一群已死之虫,残留在世,不是为了赎罪,就是为了复仇。 军团所过之处,漫天硝烟、全是尸体。 又过了三年。 新政府的独裁者被虫暗杀。 是我干的。 剩余几波势力互相撕咬,最后的胜利者开展了长达十年的恐怖统治,在全星域搜索追捕“嫌疑犯”和其他“叛乱者”。 再之后二十年,出现了一个王朝、三个共和国、两个帝国。 都与我无关。 终于有一天,我感到很累。 我回到自己的巢xue,躺倒阿尔托利身边,身下的冰十分温暖,让我感到安宁与舒适。 我用那把长刀,一点一点插入自己的心脏,然后将亲吻阿尔托利的额头、鼻尖、嘴唇。 我试图回想起他上一次碰我是什么感觉。 可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我慢慢闭上眼,意识陷入一片模糊的黑暗。 …… 直到有虫叫我。 “西恩?西恩?” 我呆呆回神,以为自己又做了个梦。 且是一个久违的美梦。 少年时期的阿尔托利坐在我的腿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我们在一间奢华、舒适、安逸的卧室,纱帘低垂、月光轻洒,屋内有浓郁的乌木与玫瑰花香轻轻缭绕,只开着一盏落地台灯,将我和少年交错的身影投上挂有精美油画的墙壁。 “你帮我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银发雄子咬着唇,眼神四处飘荡,脸颊绯红,说话间,一根深色细长尾鈎啪啦甩到我的身上,被我下意识地一把握住。 “它最近不知抽什么风,根本收不回去。” 阿尔托利将脸凑到我面前,喃喃自语,“我什么办法都试过了,都没有——” 我托起他的下颌,将他的话吞进嘴巴里。 一吻完毕,阿尔托利几近呆滞。嘴唇被吻的红肿,胸膛剧烈起伏。 我用手心将他的尾鈎包裹起来,吻了吻他眉心,然后向下滑去,跪在了阿尔托利的面前。 “我有个办法,要试试吗?” 不等他回答,我已扯开他的长袍衣带,将脸朝下贴了过去。 这次,我不会再迟。 第037章 奇怪的哥哥 我从断断续续的梦境中醒来。 脑袋像被斧头劈过一样,还是劈得要开不开的那种。 喉咙巨干巨疼,彷佛梦里那些哀嚎嘶吼全都是用这嗓子喊的。 胳膊和腿似乎压了千层铅,咬牙使了半天劲,才堪堪挪动一点点。 和不明阻力挣扎抗争许久,我终是彻底睁开了眼,一时之间心脏砰砰直跳,声音大得震耳欲聋。 而我盯着眼前的床帐和天花板,有那么半天的空白,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清楚自己正在何处。 巢xue…… 阿尔托利…… 插入心脏的长刀……!! 西恩!!! 我蓦地坐起,浑身冷汗涔涔,下意识地就在身边查找、摸索,试图找到梦境中那只形单影只、孤单寂寞的雌虫。 床帐掀开一条细缝,床垫陷下一块。有虫坐了进来,将一杯水递到我唇前。 我像离海的鱼一样大口吞咽,转眼间就喝完一杯。黑影退出,回来时又拿了一杯。 这次是丝丝甜甜的蜂蜜水,一下就给了我半条命。 心脏的鼓动渐渐慢了下去。 我的理智随之复苏,将前因后果一起送回给我。 光复礼、祭坛、肉-体标记、精神标记、精神链接…… 还有这段属于西恩的记忆。 怪不得他不愿让我进入精神域,推三阻四延迟精神链接的时间。 哪怕我们确认了彼此身份,互相表明心意,提起这事,他还是那般忧虑重重,甚至说出看完我会讨厌他这样的话。 ……只能说他实在很了解我。 如果没有精神域里的共感共知,如果只是口头第三方叙述,说西恩·萨洛提斯在后世三四十年,变成了一只半虫化、沉浸杀戮、四处掀起硝烟与战争的怪物,我确实会讨厌他。 他已成一只活生生的杀戮机器。后面几十年,他杀过的虫何止成千上百。 他明明有能力重建帝国,却放任不管,让国家分裂成那样、因此而死的无辜者又有多少。 无论理由如何,战争都非公平正义,牺牲死去的总是最弱者、失去最多的也是他们。 而做出决策、在幕后掀起斗争的那些虫,则安然无恙地躺在自己的奢-靡大床上,做香甜的梦。 凭什么? 只因他们是平民?没有站在政坛的中心,不具有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力? 又是谁规定了,掌握权力的虫发号施令,其他虫就得像棋子一样去送命的逻辑? 少年时我一边读治国理政的指定书籍,一边皱眉对西恩抱怨。 将授课老师布置的作业翻来覆去地看,然后越看越生气,最后索性把作业扔给他,强行厚脸皮让西恩帮我做。 他当然不怎么乐意,我就对他撇嘴,回他一句:谁让你是我未婚夫。怎么,不愿意? 黑发雌虫总是一副无语的表情,似乎想同我争论什么,但又被这万能理由噎得无法反驳,终究还是帮我做了,并总是在截止日前几天。 他太了解我,有时却又不怎么懂我。 我真的知道了这段记忆,看完了我死后几十年他过的生活,我讨厌他? 说什么鬼话! 宇宙的主宰,我都快痛死了! 那不止是肉-体的不适,而是整个灵魂、神经都在齐齐嘶喊的痛苦绝望、寂寞孤独。 难以想像,他就这样熬了下来,一天一天,一月一月,一年又一年。 就这样撑了那么多年。 眼眶一热,有什么涌了上来,一滴一滴,汹涌而至。 待我察觉想再抑制时,已来不及了。 我本能地将被子一扯,蒙到头上,翻身成团,将自己整个缩进密闭昏暗的安全空间。 再放开管束。 眼泪浸入枕头,不过几秒,嗓子和鼻子一起阻塞,我喘不上气来。 我慌乱地在记忆中搜索着安定点。 落在记忆最后一段。西恩像我一样,再次开始,回到二十多岁的时候。 他不再迟疑,没有冷冷推开少年雄子,对他一通说教。 而是贴过来,身体力行地对阿尔托利表达爱意。 他握住阿尔托利的尾鈎,舔大那个,又来舔手心这个。 那时的情绪是甜蜜满足的、无比喜悦还带着安心,很好。很好。继续回忆…… 后面的画面有点模糊。 残留的一点尾韵只持续到西恩彻底扒掉阿尔托利的衣服,坐到他腿上时…… 但也足够。看那架势,百分百生米煮成熟饭了。 眼泪止住了,我不由弯起嘴角,刚溢出一点点笑容,却又僵在那里。 这么说,十七八岁时阿尔托利就已经和西恩有了夫夫之实? 那为什么还要去招惹科尔??两虫吵架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不像。西恩那天生醋桶子,就是吵架也得虫绑自己裤腰带上。 那为什么? 我从床上跪起。 不对不对。 我快速搜索二十一岁的阿尔托利记忆,根本没有发现任何一点和西恩的甜蜜日常。 反馈回来的感知,还是那样的争锋相对、冷淡、讨厌…… 正要继续想,一只手臂忽地将我从被窝里掏出,手指轻轻抚上我的脸颊眼角。 “怎么哭了?做噩梦了吗?” 优雅磁性的中低音,温和沉稳,不是西恩。 我却瞬间僵直,不敢动弹。 实在是太久了……太久了…… 久到我缓缓抬头,微微眯眼,在熹微的光线中辨认出这只虫是谁时,那个字还卡在嗓子里,出不来。 银发紫眸,古铜色的皮肤;五官英挺,轮廓深邃。 有宽阔厚实的双肩和强健有力的手臂,以及总是对我淡淡笑着、眼里盈着宠溺包容之光的笑容。 见我呆愣,雌虫伸手,将我搂进他的怀里。 “阿尔托利,不生气了哈。上次是哥哥的错,哥哥给你道歉。对不起我们小玫瑰,让你受委屈了。” “以后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想做什么哥哥都答应你。” “这次昏迷这么久,吓死我了。还一直在做噩梦,又骂又踹,梦到什么了?” “……哥哥……呜……” X的! 为什么要用这种哄虫崽的语调和我说话!! 我又不是只有三岁!!! 害得我刚止住的眼泪再次哗哗肆流、汹涌澎湃…… XX的!! 你就不能换个熏香吗?!这么多年了老喜欢用一种,害得一进鼻子那些不愿想的事儿全来了。 好一个古早记忆全集合,都不给我反应时间,直接联手组成舰队,将我的理智防线冲得七零八落。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哭得视野一片模糊,狂乱地道歉、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直接窝在奥兰陛下肩窝里来了个嚎啕大哭,连鼻涕都流了出来,还开始打嗝、抽噎。 “为什么要道歉?啊……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的。” “不管你做了什么,哥哥都会原谅你。” 雌虫轻拍着我的背,用手一下一下理着我的头发。 熟悉的熏香和信息素混成一股独特威士忌酒味还有冷冽木质香,侵入我的鼻腔,将我柔柔包围。 很快,冷冷的味道转暖,变成平静温和的树脂调,让虫无比踏实。 闻了再闻,嗯,的确是属于奥兰·弗里德里希·罗森克洛伊的气味。 不是错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记忆排着队又回到它们原本所在的地方,我的情绪渐渐平复,红着一双兔子眼,开始打量眼前的雌虫。 又高大又挺拔,宽肩,紧腰,长腿,和我有点相似的五官,却是完全刚直深邃的线条。 即使是在室内,在我卧室,他还是穿着万年不变的衬衫西裤马甲三件套。 他系着一条温莎结的银色条纹领带,上面夹着刻有皇族印徽带钻领带夹,穿着非常显腰身的银灰色暗纹马甲,马甲被布满紧实肌肉的后背撑出一个非常完美的弧度,修饰出雌虫健美的猿臂蜂腰。 一条同条纹西裤,料子顺滑很有质感,几乎没有多余的褶皱,衬托出他修长笔直、又富有力量感的腿部线条。 整只虫温文儒雅着低调奢华,又暗藏杀伐果决的气息,见我打量,他挑挑眉,温和的笑容里带点肃杀之气,还有些霸道。 “……哥……你以前有这么……帅吗?” 回答我的是雌虫抽在我脑后的一个爆栗:“怎么说话的!感觉在骂我?” 气势十足,手劲却很小。 “……西恩呢?”我嘿嘿一笑,揉着脑袋后躲去,“怎么是你在这?” 眼前的布置摆设,都显示我还在圣廷的居所。 中央星克里星和克墨斯不算远,但单程也得五六小时,对于事物繁忙的虫帝陛下,要抽出来来回路途加上圣廷停留时间,日程可得好好规划调整。 兄长沉下脸,声音又冷又低:“你知道你昏迷了多久吗?” “一、两天?” 我估摸着。觉得已经预留了充足的时间。 “整整五天。” “啊?” “萨洛提斯已经走了。整个远征军团可不会等他一只虫。” 雌虫冷哼,随后又看向我:“你和萨洛提斯,在圣所里到底做了什么……” “天空出现极光,还引起一阵地震。我问那老头,嘴风太紧,一丁点都不透露。” “只说和光复礼相关……” 雌虫咬牙切齿,脸色十分阴沉:“地震发生后我立刻赶来圣廷。正赶上萨洛提斯和你从圣所出来。” “还好你看上去没有什么,那老头也向我一再保证。” “我才让那只虫全手全脚的走了……不然……”他冷哼一声,眼里涌出冰冷杀意。 我被杀意一激灵,整只虫直到此刻才彻底清醒。 他是真的想杀了西恩。 就因为我们从圣所出来时,西恩站着、清醒;我昏迷、看上去好像受了委屈。 也是真的因为老师多说两句,他才打消那个念头。 ……这可真是我哥,如假包换的奥兰陛下。 SS级的王虫,帝国的杀戮机器,看上去哪哪都完美正常,实则有很大问题的…… 我哥。 “老师说的没错。” 我安抚地拍拍雌虫的肩,对他露出一个“我很健康没有任何毛病的”完美微笑。 “光复礼耽搁那么久,是因为刚好撞上了我的一次觉醒。” “多亏了西恩,我现在已经是S级了。” 我斟酌了一下,用兄长也听得明白的逻辑重组了下语言。 “你不仅不能生他的气,还要感谢他……唔,折算一下算进他军功里好不好?回头晋升给点优待?” “……” 兄长瞟我一眼,眼神讳莫如深,不知他又想到什么。 不过杀意是肉眼可见的淡了下去。 “可以考虑。” 他捏捏鼻梁,似乎突然涌上一阵疲累,就势轻靠上我的手臂。 “我守你三天,比他还多一天,你醒来只问他,不问我。阿尔……” “哥哥很伤心。” 宇宙的主宰! 时隔多年的奥兰撒娇,谁抵抗得了? 当即赶紧抱进怀里,拍拍拍拍:“对不起嘛。” 我故意放软声调,凑到他眼前小声说:“哥哥对我最好了,其他虫都比不过,我知道的。” 这话说完,我鸡皮疙瘩先掉一地。 真不知道兄长每次如何毫无心理障碍的一秒转换。 “阿尔真乖。”兄长用脸蹭蹭我的手心,冷硬的棱角也变得柔软几分。 他保持这个姿势静静看我一会,随后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便拿开了我的手,走出房间。 端着一份早饭回来。 “!” 我一咕噜爬下床,奔去清理间,速速洗刷完毕,坐到桌子旁。 “谢谢!” 埋头狂吃。 全都是我爱吃的。吃着吃着眼眶又热起来。 趁他不注意抹了下眼睛,吸吸鼻子,继续大口干饭。 帝国雌虫十八岁成年,雄虫二十岁。 这只是法定年龄,真正的生理成熟,摆脱亚成年体,转为成年体,以一次觉醒为界限。 这就是为什么阿尔托利能成功将婚约拖延了一年。 因为严格意义上算,他不算真正成年。 但其实由雌虫主导的一次觉醒引导本就包含在婚约内容里。 所以还是阿尔托利耍赖。 呃,扯远了。 话说回来,一次觉醒后雄虫身体会迎来二次发育。 不光体能,有的还会长高一点,精神力通常也会上跃一阶层。 这里的上跃,听着简单但需要精心策划。 上跃的前提是一次觉醒时,睡得那只雌虫足够厉害。 即使如此,从A跃过A+,升到性质完全不同的S,也是件难度很大的事。 现在想想,老师早就将一切安排好了。 就……不能提前通知一声吗!!! *&%^&*@###!!! 一边暗骂一边使劲咀嚼。 五分钟干完一盘,没啥感觉,正要追加餐食,一盘堆得满满的食物又被推了过来。 又一盘。 吃完三盘才缓过神来。 再一抬头,兄长坐我旁边,交叠双腿,一边喝着红茶,一边静静看我。 有点……不好意思。 我瞅瞅堆栈起的空餐盘,已经不记得刚才是否有顾及餐桌礼仪。 呃>/////////////< “一次觉醒后,会有几天,你的整个身体都不太对劲。” “想像一下,你的身体容量从一小杯水变成了一大缸。” 兄长宽慰:“食欲只是其中一项。等稳定一段时间就会恢复正常。” 是吗? 我抓抓头发,印象中上辈子一次觉醒完全没有类似症状。 和我后来的普通FQ大差不差,前期像发烧感冒,中期X欲爆棚,抓着科尔在床上混了三四天。 级别也没升…… 后面兄长的雷霆暴怒倒是记得非常清楚。 当场就要冲出去杀了科尔,手臂上的尖刺都冒了出来。 科尔等在隔壁,听到声响冲了过来,一见面就给兄长跪下来。 说一切都是意外,说他知道错了。 然后他直起身扬头看兄长,说他怀孕了。 兄长要杀他,可以等虫崽出生之后再杀不迟。 那会,我和兄长一样震惊,直接楞在原地。 科尔又说,虫崽可以没有雌父,但这是我的第一只虫崽,他必须有合法身份。 他请求陛下赐婚,让他以雌君身份,与我结为夫夫。 那会普兰巴图之战结束不久,我才取消与西恩的婚约,刚刚打了个胜仗。 前几天我才在圣廷第一次见到战后的西恩,那只已经完全虫态化的怪物。 我心理很不好受。 连着几天都没有心情和科尔亲热。他察觉了我的失落,没有问,也没催我婚事。 却没想到,今天第一次同兄长吃饭,就爆出个如此大的消息。 兄长看他许久,手臂尖刺收起,理理衣服褶皱,居高临下地看他,声音冷如坚冰: “去做全套检查。将所有结果发给弗朗西斯。” “若敢有一丝隐瞒欺骗,你活不过明天。” 结果他确实怀孕了…… 我却没有一点当雄父的喜悦,明明是自己选的虫,那一刻,我却忽然感觉我看错了什么。 ……有声音从门那边传来,揉了揉眼。 怎么有五六只陌生雌虫正在进我房间? 愣神间,他们已走到我面前,恭敬下跪,单膝着地,头颅深垂。 “见过殿下。” 五只雌虫,清一色的185+高个,穿着笔挺的衬衫西裤,衬得各个身材出众。 每只都是深肤绿眼黑发,长相都很帅气,五官偏冷,怎么看都有点眼熟? “你刚刚一次觉醒结束,需要雌虫。这五只都给你留下来玩。” “放心,都提前打过避孕药物,不会有任何麻烦结果。” 兄长在我背后淡淡说道。 明明是帝国通用语,我却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是我错觉?他们怎么都很和西恩长得有点像?” 我挑眉,疑惑。 “你不是喜欢这种类型?还是不满意想换?” 兄长谆谆诱导,很有耐心,还能听出点笑意:“金发?还是再壮实一点?最近采访里,你说过你喜欢块头大的。”!! “哥!!” 我无语至极,转过头狠狠捏上他肩: “虽然他们连雌奴都算不上,对你来说可能也只是送我的玩具。但我已经有西恩了。其他任何虫,我都不需要。” “我只说这一次。我希望你能听我讲、真正地理解。” “西恩·萨洛提斯没有替代品。” “他和您、和老师一样,对我而言,都是独一无二的。” 我收起笑容,直直地看着兄长。 我这个哥哥哪里都好,就是脑回路比较诡异。 他的世界只有“我的”和“非我的”这一简单划分。 “我的”是他要保护的。 “非我的”则都只是些无关紧要的杂物,可以随意使用、丢弃或者更换。 感到安全时,他会很有耐心、特别体贴,还会开玩笑; 若有危险临近,他会异常敏感,竖起所有尖刺,只为保护他的领地。 他能正常处理政务、没啥大问题地和大臣议员交谈,全靠他超绝常虫的智商和学习能力在发挥作用,而不是他天生懂得权谋大局、如何操纵虫心。 我希望他能将西恩也放进“我的”这一领域。 “独一无二吗……” 雌虫盯着我的脸,凝固了笑容。 我将那些虫赶了出去,回头瞅了一眼,雌虫还坐在角落,慢慢地品茶、喝茶,若有所思。 我知道他得消化好一会,干脆不再理他,拿了换洗衣服,就去里面洗澡。 昏迷五天,直接错过了和西恩的告别。 我无比后悔。 一想到后面要半年才能真正见面,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甚至有那么一两分钟,满脑子都是怎么混进出征军团,跟着他一起去的念头。 我用凉水洗了洗发热的面颊,狠狠拍了拍。 不要恋爱脑!阿尔托利! 还有很多正事要做! 洗澡前,我打开终端,查看私虫讯息。 果然有封来自西恩的未读讯息。 是段影像。 点击播放,雌虫穿着军服的半身投影出现在我面前。 是逆着光在傍晚时分拍的,从后面布置来看,是我的卧室。 雌虫黑发绿眼、身姿笔挺,冷硬刚直的线条在夕阳下被镀上了一层古铜色的光晕,显得他无比生动、英挺,眉目明亮得像能烫人,看得我心头一阵邪火。 “……你应该都看完了吧,是不是很生气?” “对不起。……没有守护好这个国家。” “我只是太累了……太累了……阿尔……” 西恩沉默了片刻,尔后深深叹息。 ……如此静默片刻,他消沉的面容忽然又舒展开来。他的绿眸中闪过一丝热切。 “这次我会尽我所能,做到和你的约定。” 他的目光移动,落到边角,从方向来看,应该是我的床。 当时我正在他的记忆中穿梭、跟着他这一生 ,起起伏伏。 “阿尔托利,我爱你。” 他的目光在那只雄虫脸上移动,眼神凝聚着迷离、爱意,又有一些痴迷。 “……别生我的气。” 影像就此中断。 我刚凝起的笑容就那样僵在半空。 不是,最后那句怎么听怎么像FLAG! 我冲出清理室,朝房内另一只雌虫大喊: “哥,我要和西恩通信!” “现在就要!” 第038章 名副其实的圣子 个虫终端滴滴滴响着。 响了许久许久,都是无法接通的提示。 我盘腿坐在地毯上,正前方放着我从手腕解下来的终端,拧眉盯着,恨不得将它看出个花。 这期间,拉格指挥着侍从进我房间数趟,兄长则一直在那悠悠喝茶。 我终于放弃了拨打西恩的联系号。 转头看向雌虫:“哥,有西恩的消息了吗?” 雌虫叹了口气:“……问过了,军团还在跃迁。” 我追问:“那下一次什么时候到达中转星?” “阿尔,这是军事行动,通信频道都是加密专用的。你有什么重要事,非要联系萨洛提斯少将不可?” “……”不安desi行吗? “都什么年代了!圣子没有特权的吗?!” 我愤恨地站起来,卧室里转圈圈: “我可是少将阁下的雄主。雄主有急事找自己雌君,难道帝国婚姻管理局和军部不应该给予大力支持?” “所以到底是什么急事?” “……”立Flag急事。 我眨巴着眼看向兄长,希望他能通过眼神读懂我没法出口的担忧。 但一样的招式,西恩百试百灵,兄长只是烦躁地狠瞪我一眼,末了像是终于忍不了般,放下茶杯离开了我房间。 “等军团可以联系上了,我会让虫第一时间通知萨洛提斯少将。” “你现在、立刻、马上去洗漱、换衣服,我在老师那边等你。” “有很多事,我等着你的解释。” 最后那句怎么听都有点咬牙切齿,让我习惯性地一哆嗦。 不是,阿尔托利最近没有惹他吧。 刚才也有安抚到位吧。这怎么突然又不高兴了? “殿下,请允许我为您更衣。” 拉格适时带着哈勒等侍从出现。 我在一群侍从“半强迫”的推带下来到更衣室。 一进去我就知道他们刚才进进出出是在干嘛…… 我随手拿出一件白衬衫。 繁复的蕾丝花边、透明双层纱的灯笼袖、竟然还有几条丝带? 再拿出一条黑色裤子。 乍看正常。再一看,还有黑金银暗纹? 不是,一条裤子,它要这么花哨干吗?? 我不死心,继续翻看。 这次找出一件从侧面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长袍。 他总得给我留两件基础款吧! 长袍是高领无袖款。 配一条镶满细碎钻石的腰带,闪瞎虫眼,还是缝死不能拆的那种。 就连配饰区都被大换血。 我日常喜欢的各种精致小巧低调的戒指项链耳环头饰,全变成了一颗颗鸽子蛋大小、珠光溢彩、一看就该全进圣廷珍藏库的奢华珠宝。 “……” 我站在原地,感觉力气顿无,然后想起了,当年为什么有段时间,我和兄长关系很差。 他喵的控制欲太强了!!! 小到一日三餐饮食安排、穿什么衣服配什么饰品,中到交什么朋友、玩什么运动,再大到婚姻大事、事业选择,基本全都被奥兰陛下安排的清清楚楚、妥妥当当。 阿尔托利天真可爱、乖巧驯服地任他安排了十六年。 十六岁后,开始个虫独立意识觉醒,突然惊觉自己活在一座巨大奢-靡的华贵鸟笼里。 开始反抗、叛逆。 不再日日向兄长汇报自己做了什么,也不再同他分享每日心情,打过来的通信三五句便挂断,提前说好的见面安排能拖就拖,拖不了直接玩失踪。 经常翘掉各种会议和宴席,拒绝采访,咒骂那些别有目的靠近自己、又在更大利益前背弃自己的“朋友”。 最夸张一次的离家出走,是他隐形埋名、改头换面的逃到一处偏远行星,在那里离群索居了三个月,最终因想念自己兄长亲手做的苹果派、舒适温暖的大壁炉,以及最新发售的全息游戏舱,灰溜溜地自己回来了。 由此可见,阿尔托利,有点想法,但觉醒的太晚,到发现时,性格已经基本定型,很难有大的改变了。 再想想,会落在科尔的陷阱里,似乎也有迹可循。 阿尔托利对自己的事情一向不很上心,习惯了被控制、安排,拒绝了兄长安排的萨洛提斯家,又为自己选了实则更差的另一家。 科尔·舒尔希,看似脾气好、对阿尔托利百依百顺,实则很有主见城府,每一步关键点都计算得当,从未失手。 ……我突然想起当年他赶得恰恰好的“怀孕”。 那只虫崽后来没有出生。科尔怀孕四个月时,因为“缺乏灌溉”和雄父精神力支持,虫蛋自然生化、流产。 那会我一门心思扑在西恩的救治上,回家时已经很晚,又很疲累,基本没再碰过他。 灌溉义务全忘在脑后。 然后我娶了西恩,进行了我们的手术“初夜”,自那以后我元气大伤,休养许久才能正常施用精神力。当然也谈不上和虫蛋每晚精神力交互。 我当时非常愧疚自责。 科尔却异常大度地原谅了我,重话都没说两句。 此事就此轻轻揭过,好似那个虫崽从不存在一般。 后来那么多年,他没再成功受孕。 ……如果那只虫崽,本身就有问题呢? 一个念头掠过。一瞬间,我力气不支,只能扶住椅背支撑身体。 虫族出生率一直都不高。 越是级别低的雌虫,正常受孕就越是艰难。基本都需要借助医疗手段。 所以为什么高等军雌经常被虫诟病,但贵族们还是喜欢娶? 除了由此带来的庞大资产,还有高于平均值的受孕、虫崽出生率。 科尔只有A。 短短一年不到就怀上虫崽的可能性,是非常低的。 现在想来,当时时机、他的态度和后面的结果,都透露出点古怪。 我用手指攥捏椅背,直到指关节都开始发白: “拉格。” “是?” “帮我查查,莱伊殿下和科尔的关系。” “重点查,他们是否在圣廷之前就认识、来圣廷后见面频率、有没有其他人知晓这事……” “还有当年,我和科尔认识的那次意外,有没有什么古怪……” 我一口气说了几个疑点,说完拉格脸色比我还难看。 “别让兄长知道。如果老师问起,可以全部坦白。” 刚刚重生那会,我怀疑过这两只我上辈子最信任的虫,是否早在一开始就有勾结。 但如果,比那还早呢? 莱伊嫉恨我,但他年纪小,这个时候,还没有太多城府,只有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 科尔有野心,可他出身差、没什么有价值的虫脉,只是一枚外表光鲜亮丽的合适棋子…… 一定还有第三只虫,在他们背后经营谋划。 而如果这是真的,我的不幸,只可能是他所图的最小一块…… …… …… 我勉强从那一柜子新衣服里,挑了件不那么招摇过市的长袍穿了。 又让哈勒帮我弄了一个相配的发型,戴上兄长送来的一条新蓝宝石项链和戒指,耗费近一个小时,全身才打点妥当。 累了个半死。 然后按照正规宴会流程,坐着圣廷的古老晃悠马车,有虫一路扬声报我名号,被大批侍从跟着、引导,来到圣廷规格最高的宴请大殿,和老师、兄长一起吃午餐。 等侍从关上门、我终于能坐着不挪位时,我的不爽已肉眼可见。 “怎么选了这件最素的?” 虫帝陛下一身华服,还戴着一顶小小王冠,打扮得英气逼虫,绝对的王者风范,手上戒指的光晃得我眼睛都要瞎了。 “……”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阿尔托利,光复礼的异变、你的昏迷五日,还有奥兰专程过来,可给媒体们提供了非常多元化的素材。” 老师今天也穿了一身较为正式的礼服,坐在长桌一端主位,幽幽说着,听着颇有几分冷嘲热讽。 “圣廷需要举办一次正式接待后发布通稿,对这几天发生的事做官方说明解释。” “您如果早点把能说的都说了,也不至于搞成这样。” 我不满地嘟囔着,眉头越皱越深。 “敏锐的观察力、灵活的应对力,还有敢于冒险的心,是考验得来的,不是靠我帮你作弊。” 好家夥。直接把我逗乐了:“您就不怕我白费您一片苦心?” “给你足够多的提示了,阿尔托利。你要真有那么蠢,我们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对话,而是忙着处理你的黑料丑闻。” “那些算什么黑料丑闻?” 兄长突然横插进来,冷哼一声:“明明是圣廷骑士处心积虑勾引在先。” “圣座阁下不如先查查圣廷纪律,手脚不干净、品德败坏的垃圾都臭气冲天了,还不清扫?” “如果不方便,我可以代劳。” 我一秒摆脱被动地位,当即招手让侍从满了一杯葡萄汁。 吸了两口,满足地向后靠去。 “祝祷仪式上的视频我已经看过了。” 老师脸色阴翳起来: “关于理乍得主教的惩处决定,圣廷正在商议。结果近期就会出来。” “至于西恩说的那些□□……是理乍得弟子查斯的主意。” “他和其他同谋者,已经都抓起来,正在裁判所审问。” “阴谋破坏光复礼和圣子晋级,按圣廷律法,最少也是精神力重度惩戒加终身监禁。” “圣座,别同我说这些。我要的是全面大清查!” 银发紫眸雌虫冷冷看来,气场如泰山压顶十分可怖:“您只说到底查不查?” “一想到这地方居然有那么多虫想谋害阿尔托利,我就一分钟都不能忍受!” “我当初居然会答应,让他待在这地方!理由居然是比皇宫更安全!开什么玩笑?!” 一掌拍下,圣廷用了几百年、坚固无比的稀有昂贵餐桌 ,就裂出几道向外延展的大缝来。 “水至清则无鱼。陛下。圣廷不是什么世外桃源。阿尔托利身为圣子,学会在日常中应对这些,是他的基本功课。” “没看他这次应付的还挺不错?你不为他感到骄傲吗?” 正在餐桌上埋头苦吃、且已经清理完小一半我忽然捕捉到关键词。 “——诶老师你为我感到骄傲?” “——哥,圣廷真的比皇宫安全。” 两虫齐齐转来,对着我厉声怒道: “闭嘴!!” “闭嘴!!” ……只有凶我时,他们两才会站在统一战线。 我听着他们就我的教育方针以及圣廷和皇宫到底哪里更适合我辩论了又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后,两虫气喘吁吁,都累了个半死。 老师是嘴皮子累。 日常这帝国就没虫敢和他这么杠,但我觉得他乐在其中。 兄长是控制自己累。 他的压制场随时随刻都在危险在线,几次指甲变长又缩了回去,硬生生又给那可怜餐桌添了几道抓痕。 我? 我吃饱喝足,一人解决了三人份的大餐,还吃了饭后甜点,刚才那点不爽烟消云散,且已打好了接下来谈话的腹稿。 “结束了?” “那我可以说两句吗?” 我对老师狗狗眼,对兄长微笑脸。 两虫互看了一眼,用那种“这臭小子又在打什么主意”的内部眼神默默交流十几秒后,点了点头。 “老师,上次的采访治疗虽然我没收到反馈,但效果应该非常不错吧。” 我对自己的精神力很有自信。 “加上圣廷刚公布出去的、我的各项精神力指标数据,还有光复礼的直播……” “现在的圣子阿尔托利,应是媒体关注的焦点、民众好奇的热点。至于军部和皇家研究所,十有八九急的要死,将我那些采访翻烂了、想要验证我到底有多厉害。” “那些混——” 兄长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嗖嗖冷意直接给房间来了个大降温。 我握上他的手,半强硬地逼他放开攥紧的五指,然后用我最认真的表情看向他。 兄长一张脸冰冷,不言语。 “我知道,您和老师这么多年,一直怕我的精神力特殊之处泄露出去,所以做了各种举措。” “那时我年幼弱小,天真无知,如有有虫成心算计谋害,你们防不胜防。” “但现在不一样了。我已经成年,也已晋升S。” “我的圣愈,比一般圣职者的治疗谱系更广,还可根本性地解决雌虫狂化治疗中的免疫耐药问题。” 我清楚明晰地说出这么多年来,兄长老师们每次提到我精神力时的含糊部分。 “只要我站在台面上一天,只要我还要为帝国为圣廷做点什么,这个秘密就迟早会暴露出去。” “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大大方方地宣布,将主动权握在我们手心。” 狂化治疗中的免疫耐药问题,困扰圣廷治疗者和有狂化征兆的军雌已有很多年。 雌虫随着年龄增长,精神域会慢慢积攒垃圾、产生问题。 时间久了,这些问题会影响到身体机能甚至肉-体健康。 因此普通民众需要定期接受雄虫精神力清扫、梳理和映射治疗。 只要控制得当,便可健康安全地过完这一生。 这种情况只适用于普通民众。 从事暴力职业的雌虫,他们会面临一个目前为止,还没有办法彻底解决的困境—— 狂化。 狂化过程一旦开始,便不可能逆转。 最多最多,只是控制,让其不再发展。 还得靠圣职者。 还不是普通圣职者,只有高级别雄虫可以通过精神力治疗,提高雌虫自身免疫功能,来抑制雌虫的狂化进程。 其中最麻烦的是,免疫耐药的问题。 一旦雌虫接受习惯了特定雄虫的精神力和药物,便会逐渐产生抵抗性,不再对雄虫的治疗产生反应。 狂化会继续发展。 为了继续治疗,军雌们只能不断更换治疗的医师和药物。 耗费大量精力、金钱不说,还有治疗师的问题。 高级别的雄虫治疗师本就寥寥无几,再要从中挑选适配自己能量属性的,一圈转下来,经常只有个位数。 更何况有狂化症的军雌千千万万,等着治疗的大排长龙,一旦完成第一第二轮(以一只雄虫医师为一只),他们几乎无虫可选,只能等死。 在此背景下,老师和兄长隐藏我圣愈能力的原因显而易见—— 只要这一消息放出去,我不知会成为多少虫势在必得的盘中餐。 而为了活命,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一辈子,不管我愿不愿意,我都会在风尖浪口上下不来。 “没有比这个更名副其实的圣子了,不是吗?” 屋内气氛忽然有些沉重,我轻佻地吹了一声口哨。 “以后,只要有我在,不管发生什么,圣廷都不会倒。” 兄长看上去并不赞同,他的五官有些扭曲:“阿尔,不是这样……” “哥哥,你怕什么?” 我转向这场谈话的关键人物,也是我要做到的第一件事—— 说服这个帝国的主宰者,让他将我看做可以倚靠应用的战力,而非挂在墙上的收藏品。 “老师仅凭自己一虫之力,便稳定了帝国大半个军部。” “而我有如此天赋,你却觉得我比不上他?” “只要你允许—— “没有谁,可以趁机蚕食、阴谋叛乱,也没有任何敌人,能过了这铜墙铁壁。帝国所有战力,将会被我统合成您手中无坚不摧的盾、以及……最锐不可当的剑,” 一句说完,满室静寂。 我又转向老师。 “艾尔瑞亚,是圣廷心腹之患。老师,我们已观察的足够久,也给了他们太多机会。” “是时候收网铲除。” “德罗萨一行,您身为圣廷之基,我希望您能谨慎考虑。如若实在要去,我愿替您走这一趟。” “刚好……圣子殿下最近名声大噪,我代您去,很给他们面子。” “我再在当地完成一场大型治疗仪式,素材足够圣廷宣传到新年。也能压下圣廷对艾尔瑞亚的动手的消息,分散几分注意力。” 气氛更凝重了。 这些内容,有些我之前同老师谈普兰巴图的对策时提过一点,有些则是第一次讲出来。 也许我的口气太过笃定,让两虫有些不适。 为了化解尴尬,让他们觉得我不是野心勃勃要冒犯他们的权威,我埋头又吃了一块蛋糕,给他们足够的消化时间。 吃蛋糕时,两道目光如芒在背,刺得我皮肤阵痛。 “唔……这些都是我闲来没事想的,你们……” 我咽了口口水,目光飘移,忽然就变得很没自信: “觉得怎么样?” 第039章 最高臣服 帝国新历1124年9月26日。 距离光复礼之后的第二个星期天。 针对12日光复礼上的天空异象和之后发生的小范围地震,圣廷官方在当日无虫伤亡的简短说明后,再次公开发布一篇正式官方通报。 此篇通报附图3张。内容正文不过500单词。 图片1为教宗塞尔苏斯阁下和虫帝奥兰陛下的并肩合影图。 图中黑发雄虫一身黑金长袍,冷峻肃然的面容已看得出岁月的痕迹,但依然秀美清丽,使得雄虫当年以一虫之姿迷倒大半军部的传言显得更加真实。 银发紫眸的雌虫则身着奢华礼服,肩披猩红如血长披风,手握地位权势的帝王权杖,面带微笑,尽显威严宽宏的帝王气度。 此图发布后快速登顶当日热搜,不下百家媒体盘点起了虫帝陛下今日所佩戴的珠宝名称和悠久历史。 图片2则是圣子阿尔托利的单虫图一张,是全景抓拍图。 图上圣子坐于圣廷古老的马车之中,八匹白色骏马佩戴着金色的镳和辔绳,顺滑的鬃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它们昂首阔步,脚步稳健而优雅。 圣子身着一件剪裁合体的浅银色长袍,领口袖口绣有金色暗纹,浅银色长发在脑后由一条蓝宝石细钻发带束起,和他脖颈上所戴的蓝宝石项链、以及手上的戒指是同套饰品。 图片拍摄时,圣子对着镜头浅浅微笑,眉宇间的气质却依然冷淡疏离,少而精致的宝石饰品则将他的美貌衬托出几分锋锐冷冽。 网虫热评:真·上古雄子附体。 得益于圣子在光复礼上的上古祭祀打扮,近期帝国复古服装和相关饰品销量节节高升,一周最畅销书籍排行榜TOP3全被圣廷典籍霸占。 与恩涅斯一世相关的冷门研究著作同步迎来销量热潮。 据传圣廷学徒们将各教区图书馆里的所有相关书籍一扫而空,并在圣廷内部论坛就恩涅斯一世取得的功绩和犯下的错误展开长达三天三夜的辩论。 此次辩论涉及的几个内核贴截图被泄露到公开论坛。 因含金量太高、干货太多,网虫疯狂转载,就此展开二级讨论。 还有几家三流小报,报道了几起网络黑客试图侵入圣廷数据库参与讨论的新闻。 图片3是教宗、虫帝以及圣子三虫在餐桌前的合照。 教宗居中,圣子和虫帝分居左右两端。头顶的华贵的枝形吊灯投下阴影,图片因光影恰好一分为三。 有嗅觉敏锐的记者,在自己当日专栏里将此图命为“三位王者”。 正文内容500字。用非常官方、正式的措辞,宣布了三件事。 一、9月12日举行的光复礼圆满完成,效果空前。 二、圣子阿尔托利在光复礼中完成了一次觉醒。综合级别现为S级。 三、圣子阿尔托利将于下月上旬,作为教宗代言虫前往德罗萨分教区出席安息节。 对于天空异象和之后发生的小范围地震,圣廷官方指明其为“光复礼的附带影响”。 此官方声明一发,又如一大块冰落入本就沸沸扬扬的开水之中。 最近两周,本就吵得不可开交的几大在线论坛又是一波血雨腥风。 【这春秋笔法,明显是有什么大秘密瞒着民众!我们的知情权在哪里?!!!】 【赞同!!!之前几十个字就打发,现在好了,几百个字一样打发!完全不需要解释的,牛逼!】 【??不是,重点是那个吗?圣子晋升S了诶!那可是S,S,S啊!!】 【圣廷综合级别S的雄虫保守估计不超一百只。而且七成以上都在裁判所,基本都是圣祭单项远超平均值的杀虫机器。圣子这S,是靠的哪一项啊(摸下巴)】 【有什么好意外的?不看看圣子一次觉醒睡的虫是谁,萨洛提斯家的天才。切,给我一只S级雌虫,我闭眼也能升。】 【你就吹】 【圣子什么级别关我屁事?】 【笑死虫。当时的直播也是,莫名其妙断了。什么道歉解释都没有。不是我说,圣廷总部诶,就这管理水平?说地震就地震,说极光就极光。是在变魔术吗?】 【靠官方不如靠民间。来来来,给兄弟们看个好东西。(截图1)(截图2)(截图3)】 三张图加载显示。正在浏览帖子的网虫们反应几乎完全一致! 【!!!】 【靠!!!】 【真假???】 【太牛了!!!】 【哪里来的????我怎么没有看到???】 【不是P的吧???告诉我不是P的吧????】 点开大图,仔仔细细看了又看,还有存到自己终端用各种软件分析对比的。 一番操作下来,有制图和视频大神确认—— 经查验图片没有任何问题。 是真的。 顿时,引起又一波疯狂回帖、发帖讨论! 只因图片的内容太不可思议、又太让虫震惊!!! 截图1不太清楚,能看到是当时直播的画面,还是那扇门,但是门打开了,有两个虫影从门内出现。 一只雌虫打横在怀里抱着一只虫。 雌虫穿着十分清凉,仅在脖颈间带了项链,穿了一件脏兮兮皱巴巴的短裙。 怀里的虫看不清面容,从身量来看是只雄虫,被一块布包着 ,露出纤细的手腕脚腕。 似乎已经昏迷。 图2距离更近了一些。 两虫的面容清晰可见。 雌虫黑发绿眼,眉头深深皱起,表情十分焦急关切。 怀里雄虫一头银发垂下,沉睡的侧颜天真无邪。 明明周围很暗,也没有什么额外光源,两虫却彷佛被什么包围在一圈淡淡光晕里,连皮肤细节都清晰可见。 图3是更清楚距离更近的一张连拍。 有虫将图3单独截下,又在雌虫嘴唇、脖颈、腰腹、大腿等部位用红圈画出。 【当初谁说光复礼这么久是他们在里面干柴烈火亲热的?神预言帝!给您跪下了!】 【娃哈哈哈哈哈级别果然是A吧!!!果然是年轻大胆啊!!!真羡慕啧啧啧。】 【这是A?你们都瞎了???妥妥S吧!】 【哪里瞎?我看了五六七八九遍愣是没找到S的证据。求大神指点。】 【菜鸡!!!重新发了,重新标了,再看不见就别再上网快去看眼科吧!】 重新发出的图3,用高亮笔涂出了雌虫后颈的一块。 调低亮度、拉高对比度,减少曝光后,雌虫后颈处出现了一个约莫半指粗细、针孔状的圆点。周围的皮肤也有些微凸起。 【!】 【!!】 【!!!】 【这、这……这是标记了???】 【……】 【……】 【……不敢置信……】 【为啥啊为啥啊为啥啊我不明白啊!!!!干嘛要标记啊!!!少将阁下你是怎么了?精虫上脑了怎么干这种蠢事??你们还没结婚呢不就算结婚了也没必要啊啊你可是大贵族啊犯得着这么绑定一只雄虫吗啊啊宇宙的主宰我疯了我疯了我疯了】 【LS的确实疯了。 不喜欢被标记?那也得看看标记你的雄虫是谁吧!这可是圣子殿下,你猜猜少将在全帝国有多少情敌?十几个零都不够的好不好!】 【阿尔托利殿下少年时期粉丝就多到可怕。现在晋升S,看圣廷公告以后还会得重用。不敢想像还会有多少雌虫入坑。】 【啊啊啊啊啊啊都不要和我抢!不愿意标记的都让开给我!圣子殿下我要给生崽子!!!】 【过来虫说一句。意乱情迷的时候雌虫是无法拒绝雄虫的。荷尔蒙和激素以及本能比你们想像的可怕很多。就算换成帝国有名的钢铁意志、禁欲派军雌代表林德元帅也是一样,分秒给你干趴下。求着哭着要标记。】 【人家林德就没干这种事啊。人家连雄虫都不要。别轻易代表所有雌虫。】 【怎么想,都觉得圣子有点趁虫之危了。标记可是关乎一只雌虫的一生。这么轻率真的好吗?】 【咋一只只这么悲观?也许人家两只虫心心相悦呢?你看少将阁下这着急样也不像作假。可能真的动了情,这时候标记还挺浪漫的。】 【LS的兄弟你醒醒!少看点那些NT文!哪有什么感情,都是生物本能。不信你等着,过两天就是圣子纳侍收奴的消息了。到时标记可一点都不浪漫,你FQ时雄主不愿意碰你,你就得活活受七八天折磨,什么信息素补充剂根本起不了一点作用。直接疼死你!】 【……别吵了,看图多看一点会死吗?大佬还标了另一处,真没虫注意到吗?(贴图)(贴图)】 【=口=!!!!!这肚子……】 【呃……呃……真猛……(流口水)】 【少将也吃得太好了海陆空豪华晚餐啊这是慕了慕了QAQ】 贴图是雌虫裸-露在外的腰腹截图,经过同样的处理,能看到小腹很明显的朝外凸起的圆润弧度。 此贴图被疯狂转发。 【那些说少将惨的都来看看!!赶紧来看看!!!惨什么惨,一次给这么多,我做梦都不敢想。】 【圣子殿下是真爱啊。他才刚成年吧。这就决定第一只虫崽给萨洛提斯了?】 【采访里不是说了嘛,让大家期待小虫崽。(笑)】 【不是我说,没想到圣子还挺言出必行的。挺有担当。好感度升了一些(赞)(赞)】 【看了这图,我终于明白为啥直播了那么久……保守估计十几轮。年轻虫,潜力不可估量。】 【年轻虫,潜力不可估量。】 【年轻虫,潜力不可估量。】 【年轻虫,潜力不可估量。】 之后一百多楼,都是相同内容的刷屏。 退出这个帖子,来到讨论区,短短一个多小时内,又发出许多新帖。 再一刷新,一个标红高亮的最新热门贴出现在置顶框内。 标题起的十分惹虫眼球—— 【项圈出卖少将小心思:心甘情愿被标记!】 主楼贴一张巨大高清镇楼图。 是远征军团出征当天,新闻直播节目中截下来的。 右上角和最下面一栏,还有当日的新文标题。 图片以浩瀚宇宙、辽阔星幕为背景,漂浮着一列又一列的巨大战舰。 在战舰前方,是数十只指挥部的高级将领。 萨洛提斯站在正中间,英俊帅气、锋芒逼虫。 一顶黑色军礼帽镶军团徽章,缀金色流苏。一袭黑长披风带两枚五角金星和两道横杠肩章。 披风下的军礼服笔挺服帖,每一道摺痕都透露出庄重与肃杀,紧紧包裹住雌虫臻于完美的强劲身材。 但点进来的网虫可不是来欣赏少将身材和外貌的。 而是纷纷将目光投向雌虫脖颈衣领处,然后果然在那里看到了一件多出来的物件—— 紧紧锢在脖颈根部的一条黑色皮制项圈。 项圈被高高的军服翻折领挡了大半,但放大还是可以清楚辨认。 “……” 其他主题帖里,刚刚正在为少将鸣不平的雌虫们在这一刻全然沉默了。 项圈,一般出现在已婚被标记的雌虫脖子上。 其一般采用生物信息加密认证技术,即只有雌虫认定的那只雄虫才可以打开、取下。 戴上项圈后,雌虫仍然分泌信息素,但其他虫很难再嗅闻到。 而在不取下项圈的情况下,其他虫也无法直接碰触到雌虫的腺体部位,自然也不可能进行任何标记。 在如今帝国文化和风俗下,雌虫戴上项圈,是向外传达一种特定的信息。 它向所有能看到项圈的虫宣告—— 这只雌虫属于一只特定雄虫。 其他虫,这一辈子,都别想靠近、沾手。 这是自古以来,雌虫献给雄虫的最高臣服。 第040章 意外 【绝壁是在秀恩爱啊!!!受不了这对年轻虫了啊啊啊啊!!!】 【石化的心又要被点燃了QAQ好想找雄子谈一次和电影一样的恋爱啊啊啊啊我学了那么多年的求偶技巧约会经验床上实战重点在没有雄子情况下完全无用武之地啊啊啊啊】 【还没结婚呢这就戴上了,我靠少将好宠啊】 【不然人家追得到圣子呢给大佬跪了我才知道项圈还可以这么玩】 【估计今天同款项圈又要卖脱销了】 【这用追吗这不是家族联姻吗我一脸懵逼?说他会追雄子不如说他会投胎?】 【家族联姻?你开玩笑!我身边几对家族联姻都各玩各的,见面还不如陌生虫】 【圣子应该也不是一开始就喜欢吧……你们都失忆了?前几年有几条消息不是流传很广,说他嫌弃少将块头大不同情趣什么的】 【我记得我记得我记得!不知道怎么突然大家都不提了,我还以为我记忆错乱了呢!那会圣子有只情虫很火,好像是圣廷骑士吧?叫啥来着……啊想不起来了!】 【哈哈哈哈我也有印像我也想不起来了。不过少将比那个骑士好多了。那只雌虫一脸精明像,不知用了啥手段巴上圣子还公开了,天天铺天盖地的宣传,估计是为了上位自己买的通稿。】 【yue,那种雌虫见太多了。贵族圈有个词,叫‘雄子猎手’,专门说他们】 【不行,你这么一说我对殿下滤镜碎了点,被这种虫骗,感觉emmmm】 【没关系啦。雄子那方面傻点不挺好的。这些乱七八糟交给少将处理就完事。】 【对对对。少将那黑脸往那一杵,谁敢翘墙角?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不敢不敢不敢,感觉多看两眼就要被干掉了】 【(祝祷仪式眼神截图)(祝祷仪式眼神截图)(祝祷仪式眼神截图)】 【哈哈哈哈哈哈好可怕今晚要做噩梦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论坛区每个热门贴,基本上都免不了情绪激动的网虫们互杠掐架一掐几千楼贡献出的流量。 但【项圈出卖少将小心思:心甘情愿被标记!】这个帖子,却从头到尾都是和乐融融的氛围。 网虫们吃着瓜讨论著各路小道消息,留下的文本大多都是祝福、羡慕或调侃。 还有网虫评论自己一天点进来无数次,就是享受这种氛围,感觉很适合配着下午茶时,一边吃点心一边刷帖。 此条得到无数点赞。 在一派悠闲舒适的氛围里,却有一只虫,面目狰狞地盯着光屏上的帖子,一口银牙都快被他咬碎了! 你们这些蠢货! 阿尔托利是我的!!明明是我的!!! 你们都被骗了!!! 这上面说的都不是真的!!! 科尔·舒尔希在内心如此嘶嚎,恨不得穿过网线显示屏,将对面那些发帖回帖吃瓜的网虫们一只只揪出、打死,让他们再在没办法在星网上胡说八道!!! 情感如此叫嚣,愤怒涌上心头。 科尔抓住桌上的花瓶摔向墙面,啪啦一声,瓷器碎裂成片。雌虫仍不解气,红着眼将视野所及的所有摆设全部砸了,胸口的憋胀才能好上那么一点。 他躺在地板上,从上衣内侧的贴身口袋里拿出放在丝绒袋里的两颗小小钻石耳钉。 就着灯光细细打量。 这耳钉是他送给阿尔托利的。 用了他半年多的薪水。 在那间破旧的公寓,作为节日礼物送出。 送出前他曾很是忐忑。阿尔托利作为圣子,身上随便一件饰品,价格后面的零都多得看不清。 他送出的这个,太拿不出手,却已是他能力的最上限。 莱伊殿下看出他的犹豫,嘲笑他的胆怯。 “只要是你送的,小叔叔都会喜欢。他看惯了珍奇异宝,与其相比,你的真心才是最难得的。” 对,真心无价。 科尔将这句话反覆咀嚼,作为鼓励自己的勇气。 结果阿尔托利当真非常喜欢,有一阵子天天都戴,还说“是你送的,戴着就感觉和你在一起”。 两句话说得科尔心中暖极了! 可如此可爱温柔的殿下,不知怎么了,从莱伊出去玩出事后,就对他态度大变。 拒绝他的服侍、将他调回原职务(被同僚狠狠嘲弄讥讽了一番,耻辱),哪怕他想尽各种办法,对雄虫各种道歉,对方似乎都不为所动。 地牢一谈,科尔懂了。 看到祝祷仪式上的西恩·萨洛提斯,则懂得更加彻底明白。 圣子也无法一虫抵抗家族压力和政治所需。 只能顺流而下,以作保全。 他懂,他懂,他都懂! 可他还是很愤怒!! 就这么被抛弃了。 科尔扯嘴苦笑,却发现僵硬的嘴角根本不配合。 他合起手掌,将耳钉攥进去。 不不不,我没有被舍弃。 殿下还记着我!没见眼前这一切,都是他给安排的吗?! 想到这里,科尔瞬间又有了力气。 他一咕噜爬起来,将钻石耳钉小心翼翼地放回口袋,拨打房间内线。 “需要清扫。请派虫过来。” “好的,请您等待,马上安排。” 内线里是亚雌柔美的声音。 不到五分钟,穿着古典仆从服侍的雌虫,拿着清扫工具出现在房间。 对方先在外面的小客厅沏了红茶,将科尔恭敬地请出去。 这才关上卧室门,开始打扫清理。 科尔捧起茶杯,小小抿了一口,舒展身体、倚向沙发。 这间起居室非常宽敞,装饰得格外舒适与奢华。 有一看就很有年头的古董台灯吊灯落地灯,还铺着复古长绒毛静音地毯。 沙发都是红丝绒垫,还配了一面新装修出来的真壁炉,此刻里面还烧着一些特意为了装饰用的火。 塔尔萨军校附近最顶尖的公寓式酒店,专门提供给不满学校住宿条件的贵族子弟长期租住使用。 租赁费用是笔不小的数额。 就连科尔签名支付时都有些心疼。 但没关系。他现在可是圣子的秘密情虫。 那只雄子给的费用非常多,想来是很内疚,若不是当时圣廷有萨洛提斯在,想必他临走前还可与阿尔托利再享几晚欢愉。 而阿尔托利事后非常心软好说话,他只要稍微暗示一下,对方肯定又会给他转一大笔钱。 自从在科尔的教导下学会如何支付星币后,阿尔托利就三天两头给科尔发红包转账。 科尔刚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 但阿尔托利笑着说没关系,他又觉得是自己太不上台面。 对方可是圣子。圣廷家大业大,阿尔托利等于说是睡在金山银山之上。 自己和他客气,阿尔托利也get不到。不如大大方方收下,圣子还能高兴。 多么两全其美。 抱着如此心态,这一年多来,科尔已小有积蓄。 但他支付房费,还是先在这次对方给予的补偿款中划了。 补偿款就是补偿款。他若不花,怎么对得起自己挨的那一顿鞭子? 阿尔托利肯定也不安的。 塔尔萨军校是这颗星球的内核,星球主要城市、景观都围绕军校而建。 科尔租的这个公寓在最最最黄金的地段,距离学校大门步行三十分钟,开飞行器五分钟不到,非常便利。 他的邻居都是有钱的老钱贵族子弟。 科尔更衣换装,混在他们里面,没虫瞧得出他的出身,还都以为科尔是哪家的公子哥,见他出手大方,更是喜欢叫他一起吃喝玩乐。 塔尔萨入学考试在一周前已经结束。 今天就是公布录取名单的时间。 科尔在公寓租户群里发消息,询问是否有虫想一起外出用餐。 【不了不了,我太紧张了,不停的想去清理室。还是在这里等消息吧!】 【我要和雌父连接数视频,一起查看录取结果。抱歉哈。】 【兄弟你也太老神在在、太胸有成竹了吧!羡慕你的心态!!】 【你肯定没问题的,我就不行了,唉愁死我了】 【别提了,我考第三年了。明年不知道家里还让我继续不。】 【编个理由继续呗!塔尔萨录取率低到变态,你雌父可以理解的吧?】 这个时候,清洁虫也将卧室打扫干净了。 对科尔恭敬地一鞠躬后,又悄无声息地拿着清洁用具离开了。 比圣廷的侍从水准还是差点。 科尔翘着二郎腿想道。 礼仪做足,却没有诚意。 每每见他,都躲避他的目光。也一点都不热情积极。 下次见到旅店老板,可得投诉一声。 不然这些虫工作会越发懒惰敷衍。 没约上虫。 科尔干脆自己出门。 他换上一件新定制的西装三件套,拿着手仗走下公寓,去这附近的一家带晚餐的酒吧用餐。 他已和老板混得很熟,在那里查看军校录取名单,想必非常惬意。 酒吧是复古繁复装修风。 灯光昏暗,配雕花的厚实木桌木椅,加上一两株恰到好处的鲜花绿植和轻盈优雅的音乐,氛围非常好。 轻轻摇晃酒杯,科尔闻了闻红酒香气。 不算什么大年份珍藏,但也算精品。 阿尔托利那有很多典藏级的酒,整一个地下室都是,满满当当。 科尔在那大开眼界,拉着雄虫一瓶一瓶地问,雄虫都很有耐心的回答。 之后科尔恶补了两月酒类知识。 现在出去只要不是特别专业的行家,都可以将他们糊弄的一脸尊重。 “舒尔希先生,这顿给您免单,算我请您的。” 酒吧老板摸着自己的圆肚子,指挥着侍者给他上了几碟精致小菜以及几个时令水果果盘。 “提前祝您在塔尔萨一切顺利!” “谢了!” 科尔举杯示意,扬起一抹笑容。 吃饱喝足,科尔打开终端,切换成投影显示光屏。 流览器自动跳转到他之前读的帖子。 又是那张萨洛提斯穿军装戴项圈的高清大照片,评论区一片钦羡祝福。 阿尔托利,只是和你逢场作戏罢了! 棕发雌虫冷冷想到。 很快,他就会重新回到我身边。 你得意不了几天了,萨洛提斯。 科尔面无表情地关掉讨论帖。 打开塔尔萨军校的官网,进入名单查询接口,输入自己的考生编号。 【抱歉,未查询到该考生相关录取信息。】 【抱歉,未查询到该考生相关录取信息。】 【抱歉,未查询到该考生相关录取信息。】 科尔僵在那里。 不敢置信地刷新了一遍一遍又一遍。 但结果没有任何改变! 不、不可能! 不可能!!! 这学校是阿尔托利专门推荐给他的,还亲笔写了推荐函,他亲自查看过,确认无误的。 面试很顺利,那些考官看起来对他都很满意。 笔试也许他答的是糟糕了点,但军校不是更看重实践能力吗,理论随时补学就好了。 体能测试也许他不是很拔尖,但也在中游吧。 这些综合起来,他怎么会没进呢???? ——“你得靠自己的实力获得入学许可。” 正在这时,拉格转述的一句话突然窜入他的脑海。 当时,那只亚雌侍从官的面容很严肃。他满脑子都是这个重磅消息,听是听了,却完全没放在心上。 那些所有信息综合起来,不就一个意思吗? 我送你去塔尔萨军校,你好好读书,随便混混,出来镀层金,我再给你安排妥当。 你便和其他贵族子弟没什么区别了。 可眼前这个结果…… “你得靠自己的实力获得入学许可”……这句话,难道真的是全靠他自己的意思??? 不……开什么玩笑!!! 科尔浸出一身冷汗,他抬手抹去额上汗水,和老板连招呼也没打,便一路疾跑着冲回自己公寓。 拨打拉格的号码。 期间心脏咚咚狂跳,世界扭曲拉长,直到滴滴滴滴的提示音疯狂持续响动不知多久,雌虫才回过神来。 有虫在打他的通信。 不是拉格。拉格的根本没打通。 看到那个备注的姓名,科尔心里一颤,虽然很想拒绝,但最终没那个胆子,还是点了允许通话。 “——科尔·舒尔希,你是看我最近无聊,所以想了这么一出,专门想笑死我吗?” 立体投影呈现,是一只可爱娇弱的雄子,正压抑着眉间怒火,提拉着嗓子阴阳怪气。 “……莱伊殿下,我很抱歉……” “停!别给我来这一套!阿尔托利吃,我可不吃,看了就恶心。” 通信那头的雄虫恶狠狠道: “录取名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十拿九稳吗?既然十拿九稳,怎么没见你的名字?” 科尔冷汗狂流。 他自己都还没从懵逼中回神呢,这小恶魔的问责通信就到了。 他就是要编,这一时半会也编不出来。 “只、只是一点意外,殿下,我保证……肯定是校方弄错了。马上就会修正。您、您再等几天,我马上解决!” “一点意外吗……呵呵……” 莱伊明显不信,但居高临下地盯着雌虫半天,不知想到什么,微微眯了眼。 “你只有进了塔尔萨,我才能找藉口,让你出现在小叔叔面前。所以你自己看喽,看你啥时候能解决这个意外。” “您放心!”科尔诚惶诚恐地点头。 莱伊又哼了声,冷冷的目光在雌虫脸上扫过:“舒尔希,最近日子很舒心吧。气色好了不少呢。” “有空练练体术吧,脸上肉都起来了,小叔叔是喜欢块头大的,可不是喜欢你这些肥肉。” “…还有我上次给你改善激素分泌的药,记得按时吃。连吃半年以上,才能让你更好受孕。” “切,本来想安排你被小叔叔灌溉一次,谁让你自己不争气,搞砸了。倒便宜了那只军雌。” 提到萨洛提斯,星网上的内容又涌进科尔脑子里。 雌虫一时没绷住,厌恶憎恨的神情倒让那头的莱伊全看见了。 莱伊此时的心情才好了那么一点:“不说了,等你好消息。 雄虫挂断通信,脸上浮现一抹天真无邪却又阴狠恶毒的笑。 科尔看到了网虫的那些帖子,他当然也看到了。 星网舆论和他之前预测的走势完全不一样! 这是最近最让他无语烦躁的一件事! 阿尔托利,你凭什么被那样夸奖呢?除了教宗护着你,你还有什么真本事? 晋升S,不就是仰仗着那只军雌睡上来的吗。 还代教宗出席分教区的安息节,真是心里没点数,被夸几句就飘飘然,真以为自己能成大事? 莱伊想着想着,手上逐渐用力,捏断了拥有纤细精巧外形的个虫终端。 又让侍从换了一台新的。 晚餐时分,莱伊一虫在空荡荡的餐厅用餐。 侍从们都离得很远。 夕阳落下,莱伊盘子里的事物根本没吃几口,红彤彤的光线披洒过来,碗盘里像洒了血。 雌父……奥兰……还在圣廷。 已经两周。 祝祷仪式刚一结束,莱伊就按原定时间搭上回中央星的专舰。 他离开圣廷时,那两只虫还在门后没出来。 莱伊一直祈祷光复礼失败。 并为马上就要见到自己雌父而感到欢欣雀跃。 结果,他辛苦五六小时回去,却怎么都找不到虫影。 再打通信问虫帝的秘书官弗朗西斯,对方居然也不在圣廷。 “光复礼出了意外,陛下很焦心,正在前往圣廷的路上。” 弗朗西斯在明显是航行舰内部的某个地方接了他的通信。 一句说完,也没问他是否要转虫帝,就挂断了。 莱伊气得牙痒痒。 他当然知道这为什么。 他的雌父,帝国仅有的SS级王虫,日常就讨厌那些虚伪礼仪和不热不冷的贴近乎。 莱伊很明白,所以从不会讨虫嫌地凑上去。 他只会挑虫帝陛下心情好的时候。 他从圣廷回来,和虫帝已有一月多没见。 按礼制,需先觑见回禀圣廷游学所见,再和虫帝一起用顿正式晚餐。 他期待了那么久,结果一面都没见上,对方就因为阿尔托利又去了圣廷!!! 甚至还因此心情不好,连弗朗西斯都识趣地不敢去打扰传话。 他可是皇子! 虫帝陛下唯一的雄虫子嗣! 凭什么这么被对待!!! 莱伊当场就砸坏了终端。 今天这个最新款的,已是他这短短半月换的第五只。 莱伊垂眸看着,愤怒过后,又开始觉得寂寞痛苦。 好想见见雌父…… “啦啦啦啦啦~~~~” 不知是否听到了他的祈愿,莱伊专为虫帝陛下设置的提示音忽地响了起来。 莱伊猛地抓住面前的终端,用力之大,差点又将它碰到地上。 不是视频通信,也不是语音。 只是一条讯息,却也如落入沙漠里的一滴水,让莱伊热泪盈眶。 【最近一周,你稍作修整。下月初,去巴泽雷克雄子专校读书。】 【那儿是圣廷下属专校,精神力课程非常不错。顺利毕业,会提供大学文凭。】 【考虑到你的兴趣,可同时辅修一门文学艺术史。】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 全程都是命令式的语气,但莱伊如获至宝,反反覆覆读了十几遍。 读完十几遍后,才反应过来讯息内容。 巴泽雷克雄子专校??? 不不不不。他才不要离开中央星,离开皇宫和雌父分开。 就读家门口的其他综合性大学不行吗? 他甚至连入学考试都不用去,就可以直接读,有专门老师单独授课,也没有考试,到期就会有荣誉学位和优秀毕业生。 巴泽雷克雄子专校…… 如果他没记错,那里教学质量确实不错,但同样出名的,是它的斯巴达式的教育风格。 将雄虫当雌虫对待。 每天除了上课,还要自己做饭、洗衣、打扫房间,甚至还要分担学校的杂务。 只有家境特别贫寒、出身不好的下等雄虫才会去那,为了将来在圣廷谋一份体面职业。 虫帝陛下是为了他的能力素养考虑? 更不可能!!! 莱伊了解奥兰陛下。 他雌父天生感情淡漠,对于这个唯一的雄子,其实并没有外界说的那么上心。 吃穿用度的上的优待、日常出格行为的纵容,一个是习惯使然,一个是他本身就不觉得那有什么。 强大即是力量。 身处高位,自然不用守规矩。 莱伊为这种坦然的气度着迷,越发崇拜自己雌父。 这样的虫帝,你说会害怕自己雄子是个草包而让他去受苦学习,说什么鬼话!! ……是…… 阿尔托利。 莱伊想到了这一变化的唯一可能。 那只可恶的雄虫!!! 等到莱伊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拨通了给阿尔托利的通信。 对面接的很快。 似乎一直在等。 果然心里有鬼吗? 莱伊冷笑,可当投影一投出,冷笑瞬间化为温柔无害的无辜委屈笑容。 “小叔叔!” “雌父说要让我去读巴泽雷克雄子专校,您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他怎么会突然有这个主意……” 莱伊语带哭音,眼睛瞬间就红了。 “我不想和雌父分开。” “是吗?哥哥真那么说了?” 投影里的银发雄虫看起来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呢。你若不想去,直接告诉哥哥不就完了?” “你们父子连心,他肯定不会不顾你意愿,勉强你的。” 40-50 第041章 萨迦·林德 莱伊的来电在我的预料之中。 但我肯定,我的“茫然无知”不在他的想像范围。 “怎么了,莱伊?你不敢告诉哥哥你不想去吗?” 我继续眨巴眨巴眼睛,回忆着脑海里他惯用的面部表情管理技巧,力求将他“无辜天真”表情拷贝完全。 “那需要我帮你开口吗?” “唔,就说巴泽雷克雄子专校好是好,但是对皇子来说还是太艰苦了些。” “你细胳膊细腿去了,肯定三天两头生病,到时传出去,又会有一堆虫说皇室虫不行……” “不用了!” 莱伊恶狠狠地打断了我,下一秒又立刻放软声音: “既然小叔叔不清楚,那打扰了……” 莱伊就欲挂断。 我面色丝毫不改,像是钝感力超绝,完全察觉不出他的不悦继续微笑,将诱饵抛出。 “莱伊,过两天我会和林德元帅,一起去塔尔萨军校,你想不想一起去?” “塔尔萨军校?” 莱伊怔了怔:“小叔叔去那里做什么?” “塔尔萨军校邀请林德元帅去做新学年的开幕致辞。” “恰好他这两天在圣廷。如此难得机会,我就开口问了。” 我垂眸低头,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科尔……他现在在那边读书,我想去看看他。” “你要一起吗?就……当帮我掩护掩护……” 饵这么大,不怕对方不上鈎。 果然两秒过后,鱼咬饵了—— “可以是可以……” 莱伊犹犹豫豫,似乎很是为难:“但雌父那边……我刚回宫……再出门感觉不太好吧?” “哥哥那边我去说服。” 做戏做全套,我自认演技还可以。 这时候便顺理成章地拍拍胸口,一副包在我身上的可靠模样,声音因过度兴奋都抬高不少。 “稍后我让拉格将日程安排发你。预定后天早上出发。” 通信挂断。 我瞬间沉下脸,在沙发上坐直身子。 拉格恰好给我送早饭,估摸着在门口已听了一会。 我朝他招手,亚雌推着小推车进来,静音滚轮没发出一点声音。 “查的怎么样了?” 我先咬了口刚烘焙好的司康,又给自己倒了杯红茶。 葡萄汁也添上一杯,再来两块生巧巴斯克。 “舒尔西在来圣廷之前,是中央星警备区的一名治安警察。” 拉格打开平板,将查到的数据投影出来。 “他在治安局里表现优异,升迁很快。” “帝国历1123年,舒尔西从治安局辞职,来到克墨斯星参加圣廷护卫甄选。” “选上后干了不到一年便升职为圣廷三级骑士,第二年越级升为一级骑士。” “……这速度,有点不正常吧?” 阿尔托利当年没什么干部管理经验,只觉得自己情虫年轻能干。 我却好歹也在新政府混了个脸熟,补了很多这方面的常识。一听就觉得不对劲。 治安警察对一只平民来说,是份很不错的体面工作。 有机会接触到雄子,干得好升到中层还可转任政府机关部门,算是由下向上的固定越阶层路线。 “他每次升职,背后都有大人物在推。属下查了查,是莱伊殿下的虫。” ……由此推断,改变科尔·舒尔希命运的事件,早于他在圣廷迷路的那个早上。 第一次见面时,他对我的“不认识”更显可笑。 明明是处心积虑,却被我当成意外之喜。 处处精心雕琢,我却以为是浑然天成。 二十岁的阿尔托利以为那只平民雌虫是自己奢华鸟笼里飘进来的一片树叶,带着自由的风,弥足珍贵。 透过它,似乎就能看到另一个世界的缩影。 但其实,那不过是机器精心制造出的仿真叶片,就连所谓自由的味道,都是刻意喷上去的信息素。 目的只是将他捕获进更小更深更暗的牢笼。 “最近七天,舒尔希的终端号收到通信请求33次,发出通信请求18次。” 拉格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有莱伊的号码?” 都不用再问。 拉格点头。 “……都没有用其他终端号联系么……” 我朝后靠倒在靠枕上,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是莱伊粗心大意,还是料定我根本不会起疑心? 怎么想都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大。 被理乍得当草包,被他弟子查斯当草包,被莱伊当草包,被科尔当草包,被哥哥当草包…… 转了一圈,也就老师对我有点信心,贝卓对我半点信心…… 一时之间,真是所感复杂。 = = 不过俗话说扮猪吃老虎。 被当草包,对我的后续行动很有实际助益。 上辈子的很多实例更是佐证。 就让这次塔尔萨之行,成为草包反击的第一战吧。 …… 接完这次通信,圣子阿尔托利的一日正式开始。 和祝祷仪式前没什么太大差别。 早起、晨跑、用早饭,修习精神力、对外公关活动; 午餐、午休、体术训练、听助祭汇报教区内的管理情况。 晚上还有一场和帝国安全委员会成员的视频会议。 这是今天的重中之重。 上次与老师、兄长三方会谈结束后,我从那本记载着我过去十五年记忆的本子上,将最关键的几个情报整理了出来。 分别发送给了两只虫。 无论他们信不信我,情报共享都是必要的。 老师和兄长也自有方法手段去验证。 要挽救帝国,须从三个方面下手。 一、彻底清扫外患:普兰巴图。 此次出征必须胜利,且不能是上辈子那样的一换一。 那些影响巨大的寄生体,必须在寄生前被有效防护,在寄生后及时发现、消灭。 不光要靠前线出征的将士,还要靠最高决策层。 所以我得和安全委员会谈,每个成员一对一; 还有军部的大佬。林德元帅是其中之一,先探探他的口风。 兄长本想代劳,但这种事不能代劳。 安全委员会、军部在他面前是乖顺小猫,在我面前却定会张牙舞爪。 但也能发现更多东西。 二、强化圣廷的地位作用,铲除艾尔瑞亚。 这些年圣廷声望、地位在不断下降。 除了大局势影响外,也在于圣廷已很久没有出现过能将民众凝聚在一起的圣职者。 老师力不从心,枢机主教们又忙于争权夺利。 贝卓必须发挥更大作用。 另一只虫,则是我。 除此之外,就是艾尔瑞亚。下个月,要将他的老巢一窝端了。 三、帝国自身的改革。 这块形势复杂微妙、利益盘根错节,不是短时间就能处理的。 放入长期计画,一点一点来。 我发去的数据里有一些想法,让哥哥先看看。 与此同时,我在圣廷图书馆、皇家内部数据库大量查询、梳理我需要的星际局势、各国情况、内部军政、各星域民生、民众构成等信息。 还会随时随地向老师、兄长请教。 要成为下一任教宗,正如老师说的,这是都是最基础的功课。 阿尔托利欠的太多了。 既然绝无可能地成为另一只虫,那边带着觉悟,履行好自己应尽的责任。 这是我过去十年来,学到的重要一课。 所以回来的这段时间,我恪尽职守得让圣廷众虫跌破眼镜。 祝祷仪式后,我也并没有如他们所想那样变回一条咸鱼,而是继续延续。 每一项需要我做的,我都主动积极做了。 甚至在闲暇休息时间,我都在用我的网络小号,挨个点赞我能看到的每一条圣廷新闻。 我还主动要求和我的形象官与发言官开会,谈谈我公众形象的新面貌与可挖掘点,头脑风暴如何让民众将对阿尔托利圣子的迷恋,转为对圣廷和皇室切实有力的支持。 哦,最近一次独家专访中,我拥抱了那个和鼹鼠没啥区别的皇家报社总编,给他刚破壳的虫崽签签名照。 我不是作秀,也非为了他虫的夸奖。若要一直向里深究,大概是如影随形的愧疚和忏悔。 为我曾犯下的那些错 。 我再也不想有虫为我而死、因我而死。 不想听到无辜者的凄厉哀嚎,也不想看到无家可归家眼里的死寂空无。 负面情绪的驱动力,远比正面情绪要强。 …… 话说回林德元帅。 我这次能在圣廷看到这只西恩的偶像,履历恢弘强大到可怕的S级军雌,还要多亏老师。 那天我有精神力修习方面的问题想问老师,便抱着精装本大部头去他书房。 结果他不在。问过侍从,说刚刚出去,我就懒得再跑,索性将书垫在脑袋下面,躺到他书架后的小沙发上小憩。 睡了没多久,听到一阵脚步声和谈话声。 “圣座,您不能再用抑制剂了!” “再用下去,会出事的!” 是老师的第一侍从官梅恩。 作为老师的左右手,梅恩也一百多岁了。 平日对谁都笑眯眯的,实则是只滴水不漏、心狠手辣的笑面虎。 很少听到他语气如此焦急、情绪这么激动。 “你是在教我做事?!” 老师拉开椅子坐下,能听出心情极差。 “我只是担心圣座您的身体。” 梅恩毫不畏惧,直面向前:“您上次FQ已经是去年上半年的事了,距今已已有十九个月。” “您何苦……就算您一向药物控制,到如今也该纾解一或两次……” “只要您放出一点消息……军部……” “……就是嫌他们烦。” 老师很是嫌恶,砰的一声,似乎是将梅恩总是揣在怀里用来记日程、写备忘的平板扔到了桌上。 “我是什么很香的肉骨头吗?还放消息!不放一只只都天天围着我,明里要求暗里打听。” “我最近已经够忙的了,不想连觉都没得睡,还得一边在床上伺候他们,一边和他们斗心眼!” “哈马迪元帅不会的。” 梅恩冷不防来了这么一句:“他很有眼力劲,也很钦慕您,上次FQ期,您不是也夸过他吗?记得事后您二位还一起喝茶复盘,感觉您体验不错。” “梅恩。” 这语调,我常听到。通常发生在我反覆横跳在老师底线附近的时候。 “哈马迪元帅前天才向您发送了公务问候短信。” “昨天派虫送来了他从拉里尼亚星系带回来的土特产。” “……你是说那只全身无毛的聒噪怪鸟?还没处理??” 老师已在爆发边缘。 “哈马迪元帅要求拍摄反馈视频。我已经安排下去了。” “但他要求您和礼物一起出镜,我目前还没想到办法。” “……” 老师发出一声沉沉叹息,重重倒向扶手椅,半晌都没吭声。 “圣座,属下坚持,请您认真考虑我的提议。” 梅恩才不会放过这难得机会,继续进攻:“信息已经编写好了,只要您点头,马上发出。” “最快,哈马迪元帅十二小时后就可入廷。” “按五天FQ期计算,您目前日程可均匀调配至前后两周。考虑到阿尔托利殿下分担了很大一部分,您还可以再多两天休息时间。” 听着我都心动了。 一秒从要完成的头疼任务,变成了洒满草莓糖霜的诱人蛋糕。 “……好吧。” 老师沉默半晌,再次叹气,“不过,不要哈马迪。联系林德。” “他正在附近公干,过来只要八个小时。” “……”梅恩一时没吭声,也站着没动。听不到任何声音。 “怎么了!!!”老师抬高声音,听得出已有些烦躁,“上次是戴恩,这次只能是萨迦!要做到公平!” “戴恩过来,我要被他吵死……萨迦沉稳安静点。” “安静些好。” “属下……明白。” 梅恩声音中突然染上了一点笑意,“属下这就去安排,您先休息。” “晚餐我让他们送进来。再加两道林德元帅爱吃的菜。” 梅恩出去一分钟后,我就被老师抓包。 他一把将我从书架后拎出来,手劲大的吓虫。 我赶紧将胳膊下的大部头在他眼前摊开,指出某处问了两个问题,成功硬控老师半小时。 半小时后,老师脸色终于恢复正常。 谈论学术问题,尤其是抽象的理论问题,就是老师的强力恢复剂。百试百灵,永不出错。 “老师,哈马迪元帅和林德元帅两只虫里,民众们大多更喜欢前者,因为他风趣幽默、英俊开朗。” “林德元帅,虽然也帅得没话说,但冷冰冰就像一只仿生虫。” “您平日对两比特帅一视同仁、看不出分别。但据我观察,您是不是……” 终是没压过自己的八卦心。 我凑过去,放低声音,悄声说道:“更喜欢林德元帅?” “而且不是一点,是很多,很多。” 与我相似的紫色眼眸犀利地看过来,半晌没说话。 “年纪一大把了,就不要折腾自己了。” 我合上那册精装本书籍,起身理理衣服,回看老师,狡黠一笑:“告诉你个秘密,林德元帅也很喜欢你。” “同样,比喜欢哈马迪元帅多得多得多。” 重生一次,不仅要拯救帝国,还可以顺带当回红娘,撮合一对有情虫,也算给自己和西恩攒福报。 再介绍一下林德元帅。 萨迦·拉迪戈斯特·格罗贝·安诺·林德。 这是他原名翻译过来的帝国正式通用名。 但这个名字,据说也只将他原名翻译了一大半。还有一小半,因为超出普通虫族亚种的听觉范围,没有必要翻译。 林德元帅出身帝国偏远星系。 是一百多年前一颗已经被帝国吞并、纳入行政局域,现在为普通行星的部落首领的雌长子。 中央星区的虫普遍将那里的虫称为尚未开化的低等生物。 用地球语言表示,就是蛮荒部落少数民族。 那颗行星参与了一百五十多年前由伯利兹特子爵主导的一场内部叛乱。 事变失败后,行星上所有虫都被刻上永远无法消除的烙印,贬为奴隶。 时年三十二岁的林德元帅由于在战争中特别能打,杀了很多帝国军,被各方关注,当做杀鸡儆猴的典型,留了一条性命,扔进帝国偏远区最混乱无序的犯罪星中的竞技场去打黑工。 打了四五年,撑不住了,差点狂化,毁了一整颗星球。 时年三十岁刚继承教宗之位的老师,被拉去救火。 这就是他们缘分的开端。 之后,老师爱惜人才,用了些手段关系,把林德从那里捞了出来,又不知中间如何操作,林德之后被中央星区哈马迪将军收养,认作养子。 没错,就是现在这个哈马迪元帅的父亲。 有名的儒雅之将、得体之虫,帝国公认的良心家。 随后林德进入军部,一路从下层士兵,实打实地用各种军功爬了上去。 他和戴恩·哈马迪是关系非常好的朋友。 关系好到什么程度? 至今还有流言,说两比特帅搞私密雌雌恋。 最大的证据就是他们两一百多岁大龄军雌,到现在都没结婚。 林德你可以说他不近虫情机器一只,出身又不好,没雄子看得上; 哈马迪可不一样。想当他雄主的就是圣廷也有一堆。 “他们都比不上圣座。” 某次公开采访,哈马迪元帅直言不讳。 “我已经准备好所有申请材料。只要圣座想结婚,只要他点头,我们就可即刻成为合法夫夫。” “走战时紧急申请信道。叠加元帅和哈马迪家族特权,字都不用签。” 红发雌虫眉飞色舞,笑容闪瞎记者双眼,口气却格外严肃认真。 那为什么还有雌雌恋的流言? 因为老师公开宣言,自己将终身不娶,献身于圣廷事业。 据说哈马迪那夜大醉,在军部数十位大佬面前抱着林德元帅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那你娶我吧。反正你也不喜欢雄虫,我们就凑合著过。” 哈马迪按着林德元帅来了长达三分钟的法式热吻。相关视频如今星网还搜得到。 从老师那出来,我就在终端上重温了一遍这个视频。 儿时经典,童年回忆,诚不欺我。 视频里的两只雌虫非常年轻,那会正在战场上大展拳脚,眼角眉梢满满都是风发的意气与潇洒。 这边刚联手将帝国境内不法分子打得屁滚尿流。 那边就驾着浩瀚级机甲横杀四方,直直杀进了隔壁公国主星王座上。 短短二十年不到,就给无数军团和各大军校贡献出一连串比理论还精彩的事实案例。 成功让自己的姓名每年期末时被无数军校生咒骂,还获得了一个专属的内部猜谜—— 谁是帝国军校生最大的仇人? 我之所以这么清楚,还不是因为西恩。 那只臭脸雌虫如果哪次见面滔滔不绝打开了话匣子,十有八九都是在说哈马迪和林德。 视频里他两吻的热火朝天。 虽然林德感觉是被强迫的,但也没有特别反抗。 媒体流言,也不算空xue来风。 就连和老师的治疗契约,也是前后脚签下,怎么看都有点不对劲。 不过我现在有上辈子的记忆做金手指。 我可以断言,这两比特帅性取向都很正常。 真相则是,老师、哈马迪和林德,三虫构成了一场异常纠葛的三角关系。 万物为一。 一分为二,是为存在。 再演化为三。 三是什么? 三是发展,是动态,是你进我退中可回避第三方,也是最稳固的结构。 我不是八卦。 就是这瓜落到老师头上,还在我眼前触手可及,就有点控制不住。 一没控制,就忍不住在餐桌上多看了林德元帅两眼。 老师说八小时。 但实际上,不到六小时,林德就已经进了老师书房。 第二天早上,一身笔挺军装的雌虫坐在我的对面。 与我、老师、兄长共进早餐。 用一个词形容萨迦·林德。 冷。 是说整体气场。 高等雌虫,常年征战,即使不上前线多年,骨子里被硝烟浸出的血腥味依然在。 一个眼神就将圣廷侍从吓得绊了一跤,再来几眼,我也有点扛不住。 两个词。 淡,冷。 是说整体存在感知。 浅金色短发,琥珀色瞳仁,几乎没有血色的唇,还有同样毫无血色的皮肤。 整只虫就像用坚冰雕刻出来的虫偶,就连血管都是淡淡的浅蓝,彷佛冰面下暗暗流动的海水, 林德元帅所属的亚种,非常冷门,是虫族进化史中被淘汰的残次品,至今只有少量虫口存活。 这个亚种没有自愈因子,很难适应周围环境,很容易生病受伤,星际旅行对他们是大灾难。 所以基本都蜗居在种族聚集地,即林德元帅老家。 林德元帅用自己的钢铁意志和铁血纪律打破了这种传统偏见。 他是冰,却不是脆弱的冰,而是烈火也烧融不了分毫的坚冰。 三个词。 寡、淡、冷。 是说他面无表情、沉默寡言,一顿饭吃完,总共说的话不超过五句。 那张脸,我实在是读不出任何情绪。 摇摇头,真的不理解:老师怎么会喜欢他。 又想了想。 他会喜欢老师,某方面来说更惊悚。 百分百有很深的受虐癖好。 不着痕迹地打量,在林德脖颈处重点打量,没有任何可疑痕迹。 手腕……袖扣全扣上了,根本看不到有没有淤痕。 信息素闻起来也很正常。 老师纯控制狂,能吃早餐,说明他还没有停止注射抑制剂,FQ还没开始。 但林德都火速赶来了,还和老师同一间卧室过夜。 不是,昨晚真纯睡觉? “咳咳咳。” 许是我眼光太火热,梅恩看不下去,低咳两声走上前来:“殿下,还要再加些餐点吗?” 我的超大食量,至今快两周,没有缓解。 “不了,我用完了。” 我收回目光,不敢再瞅:“有事处理,我先回殿。” 被两块大冰左右夹着,我难受的不行。 老师脸都冻起来了,林德也转过来看我,像那种末世电影里黑化的AI,在激活毁灭程序。 哈马迪,你真牛逼。 这么多年,怎么在这三角关系里成功存活至今且感觉过的不错? 留兄长撑场子。 落荒而逃。 不过有事也不是我的藉口。我真有事。 出征军团到达中转星了。 西恩回我讯息了。 不止如此,我们还约了二十分钟后的,全息传感链接! 全息传感链接,最新黑科技,专为出征军雌和家属量身打造。 满足雌虫对雄主信息素、精神力、身体的需求。 从名字就能看出来,这东西链接后,和现实见面的相似度可达70%以上。 采集的精神力可以传输到雌虫精神域(当然会有不少被浪费)。 也能刺激到雌虫G潮。 唯一缺点,JY和体——液无法同步传输。 如果不出错,三周过去,胚胎应该已经在西恩生殖腔内扎根。 早期需要大量灌溉。 只能另想他法。 ……幸运的是,我当然不是第一个遇到此问题的虫。 链接一接通,我就猛扑过去,将视野里的雌虫压倒在地。 我激烈、粗暴地吻着西恩,像一只毫无章法的野兽。 我撬开西恩的唇,不顾一切地挤进自己的舌头。 我能感觉到雌虫推开我的力道,却不管不顾,继续深入,紧紧箝制住西恩的肩膀,舌尖强硬地追逐纠缠。 绞缠的一瞬,感觉如同触电。 快感爬过我的脊背,冲向我的血管,我们明明吻过很多次,却许久已没有这样让我冲动得两眼发黑! 不过十来天,却似已几十年,没有见到过他。 我们在全息空间的虚拟而出的沙发上厮磨挣扎。 安静的房间内是我和他同步响起的急促浓重喘息。 我紧紧抱住西恩,趁他不备,将他一个翻转,用力压在沙发上。 大口大口喘息,胸膛随着气息剧烈起伏。 某处憋得快要爆炸。 若不是仍有一丝理智底线吊着,知道这不是现实,我感觉我已经犯下了强迫罪行。 我看向身下的黑发雌虫。 熟悉的脸、熟悉的表情。 绿眸里未及褪去的激情和情欲像电一样透进我的心。 我一下捏住西恩的下巴,对着他的嘴唇。 目光又从嘴角移动到他的脖颈。 敞开的衬衫领里,一条黑色皮项圈,紧紧锢住雌虫的脖子,遮住了后颈腺体。 下面是被我扯掉扣子的衣襟,和因此而敞开的大片春色。 还有印着牙印的锁骨、胸沟。 “嗯?我家雌君,也太懂我了吧。” “上次是催r素,这次是项圈,下次,你要给我什么?” 我低喘着问。 “阿尔托利……” 西恩哑着嗓子,叫了我名字后就不说话, 随后垂眸,只微微撇过头,似要躲避我的目光。 “寄过去的JY……你收到了吗?这两天,有好好用吗?” 我扳过他的下巴,凑到他的颊边,撕咬他戴着耳环的右耳,将热气喷洒上去。 西恩呼吸蓦地变重,我们双目勾缠、信息素在空气中急速交换。 我用不着听回答了。 因为我已经知道了答案。 第042章 前一夜(上) 不眠不休,将八小时路程,压到六小时。 发出讯息时,林德没想到会收到回覆。 这已经是融入本能的一种习惯。 每三日向教宗塞尔苏斯报告自己的身体状况。包括常见监控指标、精神力狂化值、自我感知评价等数十行。 哪怕是前些年领兵作战在外,战况最焦灼时,也不例外。 早些年,林德在战场时肆无忌惮地消耗自己。 将身体机能压榨到极限,精神力施展到边缘、再边缘,无限接近那条线,彷佛死神一样,无情地收割从他刀下经过的生命。 留下的后遗症,便是几十年后的现在,半夜时不时都会被尖锐的头疼扎醒。 忍耐已和其他岁月带来的痕迹一同成了他的良师益友。 熟悉得像是每日卧在他脚下的宠物犬,虽然他没养,但并不妨碍他在电影里看到这一幕时的心有戚戚。 一间狭窄居室,被大量物品填塞。 因为没有足够精力收拾,它们随意散落、随机组合在一起,构成一副杂乱无章却充满故事的场景。 一只年迈军雌,瘫睡于沙发椅上。 午后暖热阳光变成夕阳,又转为安静星光。脚下的猎犬也年事已高,牙齿掉落、毛发稀疏,每日起来转两圈后便卧回小窝,耷拉眼皮,陪主人一睡就是一天。 估计死亡后要过上十天半月,甚至更久,等到尸体发臭,或者肉都腐烂完了,只剩白骨时,才会被邻居察觉。 那只单身一辈子的退休军雌,好像已经一月未见,该不是……? 这时,那间昏暗的居室,这才有长达百日之后的第二只虫踏进。 林德摇头,挥去这些无用念头。 三日汇报之前,是十日一报。 改频率至今,也快有二十年。 二十年前,他头痛了一周仍不见好,在出席会议时突然晕倒。 常用救援程序和药物毫无作用,现场配备的医师也不是新手,但依然束手无策。 又换了几只高级治疗专家,也没虫成功进入他的精神域。 恰逢教宗在中央星主持庆典。 教宗来后半小时,林德在一片晕眩中醒来,虫影还没看清,教宗已带虫离开。 自那以后,便改为三日一次。 后来半年,林德才从哈马迪那里知道,他那次突发急病,若非教宗来得及时,怕已入土为安。 虫族成年期外表会持续很久。 直到生命最后二十年,皮肤才会开始松弛、细胞活性老化,显出衰老迹象。 林德因此一直没什么自觉。 但这具躯体的小毛病越来越多。 总在他对自己年龄毫无所感时突然冒出来,告知他,你已不再年轻。 不再年轻另一个征兆,会突然忘记刚做了什么。 比如这次,发完汇报讯息便忘得彻底,甚至完全想不起。 因为那边虽然是私虫号码,但从不回覆。 除了偶尔几次。 再查看时,距离他发消息时已过了半天。 他突然发现下面多了一个对话框,回覆时间在两小时前。 【准备于10月2日停止注射抑制剂,度过今年第一个FQ期。】 【如果你能配合,请让我知道。】 所以,实际是八小时路程,他用四小时赶完。 但进入圣廷时,没虫看得出他有多么匆忙。 军服一丝不苟、军靴擦得锃亮、头发全部上梳,没有一丝多余碎发。 大迈步,坚决有力、节奏分明。是他一贯风格。 面部表情更不用说。 他的目光没有一丝漂移、视线固定看向一个点,就连转移焦点,也是缓慢却又锋锐的。 ——捕猎者目光。 媒体这样称呼。 外表管控,是林德的强项。 是他虫生近百年来,最可靠安全的盔甲。 进入教宗书房前,在最外面那道门那,林德交出了腰间的军刀、靴筒里的匕首、还有枪套里的几把便携手枪。 没有虫觉得他会伤害教宗。但这是传统惯例。 林德如今的权势地位,可以带武器进入圣廷总部。 但近到离教宗只隔一道门才解除,是近二十比特帅里,他和哈马迪独有的荣誉和优待。 厚重雕花大门被拉开。 林德步履悠闲地迈步进入。 雌虫看起来那般淡定从容、熟稔自在,彷佛不是前来觑见圣座,而是回到自己的居所。 教宗的书房并不奢华,反而很像一间研究室或者收藏室。 到处都是纸质书,还有教宗本虫收藏的大师画作和各类雕塑。 晚上2000。 教宗塞尔苏斯在书桌后等待。 雄虫已洗过澡,落到肩膀的黑发半湿半干。 他穿着一件黑色长睡袍,敞着领口,就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翻阅手工装订的牛皮卷册。 “坐。” 塞尔苏斯指向书桌对面的椅子,没有抬头,“没吃晚饭吧?先垫一下。” 林德坦然落座,脊背挺得笔直。 面前放着托盘,托盘里一虫份的精致晚餐,有他爱吃的烤肉串,还有常喝的薰衣草茶。 摸了摸,还是热的。 林德不着痕迹地调整了下坐姿。 他来时换了套崭新制服,只浆洗过一次,布料仍然保留着粗硬质感,此刻在桌下阴影处摩擦,让他很不好受。 书房里充斥着浓郁的乌木和玫瑰干花味。 这是塞尔苏斯喜欢的熏香,也和雄虫本身信息素味道十分接近。 “精神慰藉。”很早之前,塞尔苏斯淡淡解释。 “我不会给我医治的雌虫提供瓶装信息素。但熏香,他们想买多少就买多少。” 林德也买过很多这个配方的熏香,甚至还厚着脸皮接受过梅恩的礼物。 教宗的第一侍从官一连几年,都会在他离开时送上一箱精美打包的香薰原料。 但天差地别。 只有在这里,只有嗅闻到雄虫的信息素,哪怕只有短短两秒,被称为禁欲派军雌代表的林德就会变成欲望的奴隶。 像一只巴浦洛夫之犬。 雌虫,生来便是如此卑贱的动物。 早年他憎恶这种本能,每每□□燃烧时,另一种愤怒也将他吞噬。 他的身体遭遇生理酷刑,精神则被自己淩迟辱骂,让他恨不得撕裂自己,将肉-体碾磨成粉。 暖黄色的台灯灯光下,雄虫翻过一张纸页。 林德默默地吞咽,喝了一小口薰衣草茶。 没有动餐叉和刀子。 “吃过了?”塞尔苏斯挑眉。 林德点头。 这不是真的。 收到信息后第一时间,雌虫便给自己做了后方清洁。 同时自发禁食。 水可以摄取少许,但最多不超过100毫升。 A级治疗契约中,这些是基本条款。写在标准操作里面。 按圣廷教义,罪者在接受雄子恩赐前,该沐浴焚香、禁食三日,后四肢贴地、全身心臣服。 直到雄子满意,才可抬头跪起,进行下一流程。 但塞尔苏斯好像从没看过。 每次都会提供食物,有时还有美酒,甚至偶尔还会多出几块点心。 奶油绕几圈那种,又甜又腻,没虫知道林德爱的要死。 疲惫之时,林德抵抗不了这种诱惑,会违反规则吃上一点。 今天,雌虫严格遵守流程,和自己意志做斗争。 ——这只是斗争的一小部分。 他的心口充斥着一种焦渴,脑中神经全部高度紧绷,四肢随时都有可能,背离他的意志,直接跪到雄虫脚下,捧起那只踩在棉布拖鞋里的脚。 然后亲吻、舔舐。 情欲之火,在他收到信息那一刻起,已在他体内燃烧翻腾。 在见到雄虫之后,彷佛重重加了一把燃料,烧得他耳鸣阵阵,只听得到自己血流急速奔过和心脏重重跳动声。 膝盖发酸发胀,明明坐着,林德却觉得自己两条腿软得随时都会滑落地毯。 星网常有虫做各种投票调查,选出帝国现在最强的虫,不分雌雄。 林德、虫帝奥兰和教宗塞尔苏斯是永远的前三。 但林德清楚,教宗塞尔苏斯对他,甚至不用一根指头,就可让他全面溃败。 从被这只雄子彻底占有的第一天起,林德就知道自己失败了。 不管如何不甘、难堪、痛恨,他还是失败了。 变成了一只Y荡不堪、容易失控、非常不堪的普通雌虫。 为雄子的信息素发狂,为雄子的体-液中毒上瘾。只要雄子看上一眼,便会跪倒在地,尊严尽失地摇尾乞怜,只求对方的一次碰触。 “……时间还早,那下会棋吧。” 看出他没有用餐意图。教宗合上牛皮卷册,起身走出书桌,走向后方书架旁的另一局域。 那里铺着另一块地毯,有一张星际立体棋桌,还有两张舒服的小沙发。 角落架子上是古董唱片放映机,偶尔塞尔苏斯会用它放点音乐,分给林德一根香菸,或是从架子下的柜子里拿出玻璃酒杯和工具,亲自调酒喝。 林德如常操控自己双腿,以和之前并无两样的行走节奏,转移到棋盘前的沙发坐下。 棋局开始。 教宗执棋先行。 “祝祷仪式有看吗?”塞尔苏斯问。 “嗯。”林德答。 “如何?”塞尔苏斯又问。 “不错。”林德继续答。 “阿尔托利,让我很惊讶。”塞尔苏斯陈述。 “确实。”林德附和,“殿下成长不少。” 静默半晌,只有棋子落下声音。 “记得萨洛提斯少将是你学生?”塞尔苏斯另开话题。 “是的。”林德肯定,“带过几个月。好苗子。” 多说了两句,对林德已是极为难得。 塞尔苏斯轻笑出声。 “你输了。”雄虫陈述。 林德目光仍在棋盘上,但开局十五分钟,第一次集中注意力认真看。 努力重复三四遍,模糊确认,好像是真输了。 日常状况,他和雄虫水平差不多。赢面四六分。 后者多一点,是因为林德下棋风格刚直,略显急躁。 准确来说,是他在塞尔苏斯面前,无法保持耐心。 这和他战场用兵风格却是相反。 只要涉及到排兵布阵,林德可以以极强的意志力无无限期地忍耐下去。 只要是为了胜利。 天生的指挥官。狡猾的猎手。 塞尔苏斯曾在某次权威杂志采访中如此评论他。 林德觉得对方有溢美之嫌。其实他只是擅长忍耐。 对弈时,林德连这唯一擅长的都丢了。 不用雄子进攻,他自己已经溃败。 “萨迦,没必要故意放水讨好。” 塞尔苏斯看他,摇头:“我心情是不太好,但放心,只是最近太累,不会迁怒于你。” 林德舔舔嘴唇。 他口干舌燥得厉害,多希望刚才有多喝一点那杯薰衣草茶。 “圣座,您刚说圣子殿下不错。” “但在我心里,他的风采完全无法与您相比。” 话一出口,林德便恼恨自己僵硬干涩的语气。 他不像是在讨虫欢心、说着甜言蜜语,而像是干巴巴地汇报任务。 但效果出乎意料的不错。 因为塞尔苏斯一愣,随后忽然对他弯起唇角,见面以来,拒虫于千里之外的薄薄冰层瞬间解冻化水。 “难得听你嘴甜一句。” 林德垂下头,低喃: “戴恩上次从圣廷回来,将您和他之间的一部分对话转述给我。” “说让我学着些说话技巧,以备不时之需。” “我学了——” 后颈一凉,四肢跟着传来同样触感。 像被什么活体低温动物卷缠起来,有种悚然的惊恐和掠夺性的森然压力。 林德坐姿未变,大量汗水从后颈涔涔冒出、流下,彷佛奔流河水,瞬间没过坚守的堤岸。 下跪、臣服的欲望无比强烈。 压在臀下的沙发垫,一瞬就被泅透了。 林德扛着压力向雄虫看去,只见对方一双深紫双瞳像封着冰,看不出任何情绪。 ……说错话了。 林德囚困在这一酷刑中,喘息加重,心跳加快,浑身涌起一阵高热,像被抛进喷发的火山口,被滚滚岩浆包裹、浸透。 他总是把不准。 开口的时机、词语的组合、措辞的语气。 就像一幅几百万张的复杂拼图,他每次随机得到毫无关联的一组,绞尽脑汁,却只能拼出惹虫发笑的图案。 书本上的知识却截然不同。 他学得飞快,掌握的轻松随意,用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只有语言。 如此深奥、艰涩,他费了大半辈子去攻克,依然连幼崽都比不上。 只要多说几句,再热闹的谈话氛围,也会变得鸦雀无声,直接进入坟墓。 “去年,我上一次FQ期,叫了戴恩,没有通知你。你生气吗?” 雄虫目光缓缓扫过林德。 “没有。”他摇头。 “戴恩当时状况更差一些。圣座考虑的很周到,那样决策,没有问题。” “……” 那只精神力凝成的生物已将他整个包裹,后脑、脖颈、四肢、腰腹、后背,钻进几根细细尖刺,在下一瞬,直直冲入! “!” 噗通一声,林德再也支撑不住,双膝重重磕地。 若非双手及时撑住,他怕是要直接摔断鼻子。 一声呻吟还没出口,雄虫的精神力又蓦地收了回去。 林德本该得到解脱,但酷刑却因此更上一层。他全身都因过度空虚而泛起疼痛。 他四肢撑地,张嘴剧烈喘息,汗水滴滴答答,和某处湿粘Y体,一起弄脏膝下的柔软地毯。 林德迷迷瞪瞪,努力抬头去看雄虫。他喉头上下滑动,想说点什么,又在最后关头克制那股冲动。 还是不说得好。 雌虫贴地,伸出手去握视野中雄虫光裸的脚踝。准备按标准流程强行激活。 亲吻、舔舐、一次次一遍遍表达自己臣服。 直到雄虫示意,再继续下一步。 立体雕刻的棋子哗啦啦掉了一地。 雄虫一把抓起林德,将他按倒在棋桌上。猝不及防下,林德本能就欲挣扎,又被压住胳膊。 这棋盘是林德五十年前送给教宗的新年礼物。 日日摆在虫前,被侍从精心擦拭、护理,圣子阿尔托利碰一下都会被教宗呵斥。 此时却不知第多少次被当做床板,遭遇如此粗鲁随意地对待。 第043章 前一夜(中) 林德被压倒在棋盘上,上半身悬空,额头抵着塞满书的书架。 几颗棋子倒在棋盘上,尖锐的棱角深深陷进雌虫腹股沟中。 他的外套在进门时被侍从挂到了衣架上。 套着枪套的衬衫被整个扒开。 林德越挣扎,塞尔苏斯动作就越凶狠。 他看准时机使出逃脱技,又被雄虫武力镇压——这些年,塞尔苏斯擒拿功夫越发精进,近距离短时间肉搏,林德竟常常落于下风。 塞尔苏斯和林德第一次时,雄虫全凭信息素强行压制,靠精神力从旁作弊。 林德输得很窝火。 那会他刚从精神域中的白雾恢复意识,就发现自己正被不知名的雄虫压着,狂风骤雨一般,将他那具年轻强悍的身体,吹得七零八落、支离破碎。 他剧烈挣扎,嘶吼怒骂,试图让那只虫停下、或者逼退对方,但都无用。 雄虫咬死他的后颈,掐着他的脖子,越来越粗暴冷酷,像只凶态毕露的野兽。几次他都以为自己要死,不是被咬得流血而死、就是窒息而死,或者在极度的痛苦与快乐交织中被弄死。 书房内,雌虫仍在挣扎。 越动,他崭新的制服就被扯得越淩乱,暴露在外的皮肤就越多。 如冰雕一样的躯体便会泛上一层浅浅粉色,更能激发虫想要在那里留下点什么的暴虐。 塞尔苏斯不太明白。 他明明应该很想要,却为何挣扎的如此拚命,倒不像做戏或是情趣。 就因为林德这摸不清何时会突然咬虫一口的毛病,塞尔苏斯自相遇起,便苦学近身搏斗术。 第一次见他,是作为主教,前往平叛前线,视察战情,搜集数据。 那会这只军雌浑身浴血,半虫化态地在包围大军中杀进杀出,金发被血肉淋成深红,全身都像裹了一层浓厚颜料。 塞尔苏斯为他杀戮之神般的强大姿态心炫神迷。 第二次见他,雌虫赤身-裸-体,在原始荒林的河水边冲洗身体。 水珠如钻石飞溅,血水哗哗而下,彷佛某种野生生物在蜕皮。 血腥暴虐的外皮缓缓剥落,露出里面如纯净冰雪般的光洁躯体,干净、纯粹、充满勃发的生命力和强韧不屈的原始力量。 那时,塞尔苏斯就想,他要占有这只雌虫,羞辱他、爱怜他、看他愤怒咒骂、听他喘息哭泣。 他要用尾鈎深深扎入他的腺体,彻底标记他,让他为自己生下一只又一只虫崽,再也离不开他。 只是可惜。他看上的雌虫,绝不可能成为他的雌君。 他是叛军战将、是残次亚种,还有一双绝不会困于圣廷的野性双眼。 而塞尔苏斯自己,也早在十几年前就明白自己的命运。 他一生都将走在众虫前方,引导他们、教化他们。 他可与成千上百只雌虫签下契约,却独独不可能只属于某一只。 在明白自己心意的那一刻,塞尔苏斯已看到他们两虫的结局。 林德被送入竞技场后,塞尔苏斯就一直在暗暗关注。 这类战犯,为了安全,圣廷会定期派专虫去为他们做身体检查和精神域检查。 每一次,林德的报告都是直接上报到教宗手中。 林德陷入狂化前半年,雄虫已知道他状况不妙。 趋势是显而易见的,扫两眼发展数据就能得出。按一般流程,这种有状况的,会第一时间被挑出来,分发到圣廷专门处理小组。 塞尔苏斯大手一挥,将报告半途截取,换上旧的内容。 持续几次后,事情如预料中发展。 塞尔苏斯早就空出相关时间,专门选了那颗星球附近的一次教区活动。 为了不让其他主教有机会插手,更是精心挑选了陪同的圣廷虫,确保除了自己,没虫有能力控制已狂化的军雌。 压下一个星球的生命,只为了正大光明地强取豪夺一只雌虫。 “不……” 林德挣脱不得,只能挤出烦躁的闷哼。 刚嚷了两句,便被雄虫捂住了嘴,用全身的力量贴得更近、压得更紧。 “不、不够……不够……” 林德听到自己喉间涌出低鸣,像是模糊的哭腔。 他被疼痛刺激得头皮发麻,所有神经都像全部暴露在外。 痉挛般的颤抖袭来,紧跟而上是无法填补的巨大焦渴。 无休无止,无边无际。 是精神烙印。 最近四年多,教宗塞尔苏斯在他精神域中留下的烙印名为“饥渴”。 所有的欲求都会转化为永不满足的匮乏,如此贪婪摧毁最强大战士,让他们变为只想缠着雄虫、一次次哀求、却永不满足的野兽。 这便是他曾深恶痛绝的“掌控”。 交出身体、交出精神域,让另一只虫替自己主宰意志,本我便沦为附庸,成为永远无法逃脱的奴隶。 就连痛觉、快感、甚至情绪,都可以被对方随意开关、切换、调整。 林德身体一阵剧烈痉挛,眼前泛过一阵白光。 他抬起手背捂住脸,不想让雄虫看到自己眼角渗出的生理性泪水。 不,或者不是生理性,而是很久以前的自己,为现今的自己流下的怜悯之泪。 虽然雄虫什么也没说,但林德知道,这是惩罚。 去年二月,乍暖还寒时,他和教宗同时在中央星出席一场重要会议。 会议结束后,他们在林德住处,进行了一次日常治疗。 限于有限肢体接触的亲吻和拥抱,辅助以精神力浸泡冲洗,让林德舒服极了,浑身上下都懒洋洋的。 他躺在雄虫腿上,意识模糊,雄虫絮叨说着什么,大多飘耳而过。 直到他听到一个词:FQ期。 教宗阁下同他谈论著自己剩余几月的日程规划。 月末有段难得休息时间,雄虫准备将被药物控制缩减到每年一次的FQ期安排到那时。 且正在询问他的日程。 林德一个激灵。 雄虫声音难得柔和,甚至还正在他肩胛脊背上落下轻吻,两虫姿态极为亲昵。 林德浑身僵硬,却想起二十多年前那次FQ期意外。 日常治疗,塞尔苏斯如机器一般准确、高效。 不多一分,不少一分。一切都恰到好处。 哪怕是林德记忆中自己最意乱情迷的几次,对方双眼一直都有一丝清醒。 教宗塞尔苏斯,永远在掌控、指导、观察、分析。 永远高高在上,俯瞰他们这些尘世蝼蚁。 但FQ期……不一样。 虫族平均一年四次FQ期。 但教宗这个数值是一次。 经年累月,被雄虫强制剥夺的本能会迎来难得的反击机会。 它们积蓄了那么久、等待了那么久,只有有一点缝隙,都会发挥最大的生存本能,想要将自己的基因延续下去。 二十多年前,它们成功了。 那次是林德作为“伴侣骑士”陪同教宗度过FQ期。 伴侣骑士是圣廷一个传统职务角色。 以前由专职虫担任,后逐渐变为临时兼职,特指在教宗本虫没有特定配偶下,陪伴雄虫度过FQ期的雌虫。 伴侣骑士既然加了“骑士”后缀,便代表这是“公事”。 伴侣骑士没有资格受孕。 那次,塞尔苏斯在FQ期最后两天彻底失去控制,且醒来后失去了记忆。 那次,林德被迫犯了错,却不后悔。 错只犯一次,便惊心动魄、危机重重。 岂能再犯? 林德心有余悸。 之前几年,他也有当伴侣骑士的时候,但都不是他一虫。而是几只一起。 虫多,塞尔苏斯便始终留有几分克制。 再有几次,是他一个。 可那几年,塞尔苏斯状态很好,一次FQ期也变为趋于正常的两次、三次。不会失控。 这次,林德全身上下所有直觉,都在警告他—— 危险!危险!危险! 林德沉默半晌,找出一个看似无懈可击且真实存在的日程,拒绝了教宗。 二十分钟后,雄虫冲澡清洗,换衣离开。 之后,一个月都没有联系。 两个月后,哈马迪兴奋地给他发短信。 【宇宙主宰,不敢置信!猜猜我撞了什么狗屎运??】 【塞尔苏斯邀请我当伴侣骑士!就在下周!而且这次只有我一只虫!】 【萨迦,我该怎么准备?送他一件新睡袍怎么样,和我那件一样的情侣套装,布鲁星系特有的华丽刺绣,他一定会喜欢……】 【不不不,还是亲手做些点心!我苦练家政技能,终于到A了。这个时候不秀什么时候秀?】 喋喋不休。 恍惚中,被雄虫抱下了那张棋桌。膝盖碰到冰凉的石砖,林德发现自己正在那张雕花大门前。 他的后背弓起来,脸被压进门上雕刻的凸起花纹,双臂被拉着推上,又被雄虫用从他脖间扯下的领带绑上手腕。 打了死结,缠得很紧,紧到那淡色皮肤勒出一条深深红痕。 雌虫的背肌绷紧,蜿蜒出流畅健美的曲线。 塞尔苏斯一看便知,雌虫的身体已再次做好准备,且充满期待。 可他的表情…… 雄虫露出一丝自己也未察觉的微笑。 琥珀色的双目隐含薄怒,锐利剑眉蹙起深沟,狠狠咬着下唇,明明已经意识恍惚,还是努力找着焦点,且的确很快就会恢复那股深入灵魂的沉冷与镇静。 这就是林德和其他雌虫的不同。 其他虫这时早就放弃。 与不可违抗的兽性本能做斗争,徒劳无益,庸人自扰。不如彻底沉溺放纵,享受宇宙的恩赐。 可林德还会是这个表情,还会是这个眼神。 愤怒,永远的愤怒,藏于厚厚冰层下的火焰。 是一种对抗。 对抗种族既定的命运,对抗竞技场中的兽性,对抗雌虫的本能,对抗自己对他的吸引、对他的掌控。 他在为什么拚搏?在为什么战斗?什么时候会熄灭?又或许,永远不会? 塞尔苏斯发出一个又一个疑问。 而正是这一个又一个疑问,让他一层一层钻入、剥开,继而着迷、有了私心。 变换的角度,带来新的体验。 雌虫的信息素开始弥漫,往日朦胧清淡的味道像被踩爆的果子,扑鼻而来。层层叠叠的茉莉香铺叠在白麝香与雪松之上,涌动着蜂蜜的粘稠与明媚。 往日宁静安谧的空间里,回响著有节奏的杂音。 “……塞尔索……啊……” 嘶哑的叫喊,片刻前的对抗烟消云散。 哪怕不久后它们就会卷土重来,但现下这一刻,能逼得林德叫出自己的昵称,雄虫已觉自己获得了胜利。 秘密筹划的第一次,如约而至。 塞尔苏斯当时还很年轻,一个没把持住,在将雌虫从狂化雾海中拉回后,直接荡开了雌虫的精神海。 那会林德整个脑子和身体都刚刚才从狂化中复苏,身体上全是被他自己撕扯出的伤口,血淋淋的,因为没有自愈因子,一直在往下滴血。 精神域更是千疮百孔,即使是最轻柔的精神力抚慰,都会带来一阵应激般的颤抖。 塞尔苏斯就是在那时,在林德精神域中,深深cha进自己的精神烙印。 疼得雌虫当场如野兽般凄厉哀嚎!差点再次虫化态! 后来更是直接将雌虫艹晕了过去。 醒来后,察觉出雄虫对自己做了什么,林德面目狰狞,伸手就要折断塞尔苏斯的脖子。 塞尔苏斯发动精神烙印。 上一秒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呜咽惨叫着,捂着脑袋垂下身子,蜷缩成团。 然后没多久便浑身燥热通红,qy泛滥成灾。 雄虫靠近,摩挲雌虫脸颊下巴,然后被狠狠咬了一口。 几分钟后,是第二口,外加一道撕裂的爪痕。 塞尔苏斯将林德绑在竞技场专门用来惩罚不听化战奴的房间。 那里各类工具一应俱全。 整整一周。 熬到最后,林德对自己名字都没什么反应了,却依然不肯认输。 塞尔苏斯望着血痕累累、无比狼藉,但一双眼睛清醒时仍如猛兽的雌虫,想起一个词,熬鹰。 驯服野性生物,极其困难,但创建起信任和信赖后,回报也极其丰厚。 塞尔苏斯非常兴奋。 而今七十多年过去,这只猛兽已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中学会了妥协、求饶、哀求,甚至谎言,但骨子里依然没变。 “到底是慢,还是快?” 塞尔苏斯慢条斯理地将林德身上的衬衫扯下,扯到最后,被手腕处的领带阻拦。索性将领带一并解开,和团成一团的衣服一起扔下。 如此,林德上身便只剩了勒在肩膀和脊背处的黑色枪套,松松地挂着,随着动作在半空悬挂摇晃。 反观塞尔苏斯,睡袍只松了些许衣带,头发也被雄虫在脑后绑成发髻,避免落下的碎发粘上额头。 白皙秀美的脸上浸出一层微微薄汗,紫瞳变深变沉,眼底隐有兴奋,嘴唇颜色更加红润。 可除此之外,他看不出和刚刚翻阅卷宗时有任何区别。依然那般气度端庄、优雅从容。 “慢……” 林德低喘,趁对方刚要调整,抓住门框,试图脱身。 “想干什么?!” 塞尔苏斯微怒,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雌虫腰腹,将林德再次制伏。 动作之间,旁边架子上的东西砰砰落了一地。 “换、换个……地方。” 实则是因为受不了了。 林德的忍耐已逼近极限,而他并不想让门外的虫听到自己的声音。 “圣座?” 门外传来梅恩的询问,林德几乎同时一抖。 雄虫瞬间变得粗暴恶劣,将他脑袋狠压在门缝之上,也许距离门外的侍从官只有几十厘米。 “想让梅恩看看吗?” 塞尔苏斯声音里又带了笑意,在此刻显得无比残忍冷酷。 第044章 前一夜(下) 林德内心暗骂,却被这个问题刺激得浑身颤湿。 头发后背全湿了,一塌糊涂。 身体的反应不会撒谎。 这很不合理。 雄虫甚至没进入到FQ期,只是随便弄弄,他居然就变成这样。 当然可以算到那个该死的精神烙印头上,但此刻感知到的刺激,像是一种更复杂机制下形成的混合物…… 一声长长呻吟,林德闭上眼睛,感受着另一只虫毫无所动的反应。 一年一次FQ期,让雄虫日常很难得到欢愉。 上次,林德用尽浑身解数,结果也没太大变化。 难怪提起A级治疗,教宗总是很嫌弃烦躁。单方面的服务,再有奉献精神的圣职者,次数多了也会耐心尽失。 “圣座?” 只有粗重喘息的空间里,突然响起梅恩的声音。 “无事,夜深了,最外面留两只虫就行,你退下吧。” 塞尔苏斯抬高声音吩咐。 “是。” 随后是远去的脚步声,连门外小厅的灯都关了。林德终于可以放声呻吟,却又被雄虫按着转了方向。 塞尔苏斯把枪套在他身上重新穿戴,扣好。 还从旁边刚才掉落的东西中拿过一个物件,扯开拉细,一圈一圈,再次缠缚在雌虫手腕,比上次更紧更难挣脱。 不过两秒,林德辨认出那是什么东西。 上上次送雄虫的又一件礼物。 他某次回老家行星时带回的原始矿物,亲自研磨,混合了其他几个文明的特殊材料,最后做出了一件十分小巧趁手的武器。 一条可伸缩、变形,自行改变硬度和尺寸的长鞭。 可以当成装饰手镯缠在手腕上,也能和腰带并扣在长袍间,能通过所有安全检测,却蕴含极其强悍的性能,十分适合用来自卫和暗杀。 他做这件礼物用了两年。是他能想到的,给雄虫的最好、最合适的礼物。 如今却被束之高阁,变成对方TJ、使用雌虫时的下流玩具。 塞尔苏斯按住林德折后的手腕,身体力行、极其恶劣地挑拨却不解决。 林德呻吟、喘息、闷哼、嘶鸣,却仍是差一点点。 “怎么?元帅阁下,还是比较喜欢有其他虫在?” “闭、……闭嘴。”林德哑声,在塞尔苏斯掰过他下腭时,泄愤般地去咬对方的手。 到不了是因为手腕的东西,总是在他快要沉沦时,转为第三方视角,居高临下地确认他现在的Y荡无耻模样。 雌虫就是这么卑贱。 收到信息时,他恨不得立刻马上含到……且最好一直一直保持那个状态。 来到这里之后,他又想让对方填满自己。不留一丝缝隙。为此激动的神不守舍、胡言乱语。 可当雄虫一一满足他时,他又渴求起另一些截然不同的感情。 一次温柔的抚摸,一个亲昵的热吻,还有心贴着心的拥抱……以及更多更多,雄虫也许根本就从未有过的东西。 “那我可以将戴恩叫来。” 塞尔苏斯喃喃自语,林德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一怒之下真的下了嘴。 他变长变尖的牙齿深深嵌入雄虫手掌边缘,血滴滴答答瞬间就流了下来。 雄虫吃痛,一个颇为坏心眼的报复。林德倒吸一口气,以为早已麻木的皮肤窜过一阵闪电般的电流。 他全身都湿透了,也将雄虫的衣袍沾脏了。 塞尔苏斯停在那里,不再动作,手却开始蹂躏他的胸肌,一下一下,当玩够弄烦了,雄虫俯身低头,张口亲吻。 彷佛幼崽搜集营养,雄虫吻的津津有味,配上耳边响起的水声,让这一幕显得尤为煽情。 林德全身皮肤都开始发红。雄虫完成一边,复又粘贴来,在他嘴角落下一吻,又贴到他的耳边。 “上次我t戴恩时,你不是很爽吗?自己好兄弟在……,你也跟着……弄坏我一块地毯。” 几年前?记不清了。 但脑中画面却被这句话直接勾出,近得好像发生在昨天。 原来自己一直都没忘。 又怎么可能忘? 同样是在书房,同样是在这里,不过跪在这里的是戴恩。 戴恩·哈马迪。 他名义上的兄弟、拥有同一个父亲,逢年过节会一起度过; 他在战场上最亲密的搭档,他们的默契经年累月,只要一个眼神,便能完成最漂亮的战术合围与夹击。 他最好的朋友、共享工作和生活几乎所有的记忆,生活上更是受到对方很多照顾。 他们…… 甚至跪在同一只雄虫脚下。献出身体、精神和灵魂。 就连治疗,也有三分之一的时候,是一起进行的。 教宗塞尔苏斯亲自治疗的军雌,最多时约有二十多只,最少时也有五六只。 每只雌虫,都是功勋卓越的帝国英雄,很多同时还有不凡的家室背景、格外出色的外貌身材或者品性嗜好。 每一只都渴望教宗的垂青,愿为他献出所有财富与权力,甚至性命。 林德在里面战力值最高,但综合情况,只能在下游。 多虫治疗,他只和哈马迪一起做过。 不像其他将军,有时日程排不开,教宗会将他们合到一起,最多一次,听说有七只。 往日军部,这些将军元帅们彼此看不顺眼,恶声恶气,你呛我我黑你。 但治疗时,却都不约而同做着同一件事,安静、驯服、乖巧,试图不着声色地表现出自己的与众不同,来获得更多的关注。 到后半段时,理智抛掷脑后,全为本能操控。 祈求、哀怜、哭泣、嘶喊……彼此什么丑态,都见得干干净净,时间久了,倒生出一股奇特的默契,彼此关系竟也微妙好转。 上一次……便是合并治疗。 塞尔苏斯全程对林德非常冷淡,不闻不问、不看不碰。 只是专心挑逗红发雌虫,亲昵地蹭他脸颊,揉摸他的杂乱头发,啃咬他的耳垂脖颈。 戴恩早就忘了林德还在,全然放开,尽情喘息、呻吟、给予雄虫每一次碰触最激烈热情的反馈。 塞尔苏斯治疗戴恩时的每一个细节,林德在昏黄灯火下,都看得一清二楚。 看他喜欢的雄子,抱着他最好的朋友。 看雌虫一声声闷哼,发出小动物受伤般的低吟,又看他主动贴到塞尔苏斯耳边,叫雄虫的昵称。 “啊啊啊啊啊——” 塞尔苏斯低头,吸咬。戴恩反曲弓背,头朝后垂下,眼角渗出泪水,逆流着飞落。 塞尔苏斯抬头,继续征战。 那双紫瞳越过戴恩,直直锁定在林德身上,精神力随着倾覆而来,彷佛无形大手,将林德死死按压在地。 林德跪在地上,穿着每一处细节都打理完美的军服,TM的全湿透了。 一般圣职者治疗雌虫精神域时,使用的是圣愈。对于雌虫干裂粗糙的精神域,它们是治愈滋养的水,温柔包容,非常舒适。 但教宗塞尔苏斯,会配合圣言、圣祭一起使用。 用精神力化成极细的刀片,在雌虫的精神海里刺入抽出,来回碾磨,铲去腐化陈旧的伤疤,挖出皮下最新鲜的血肉。 再用圣愈在雌虫哀鸣时温柔抚慰,给予甘霖般的滋润修复,同时用圣言让雌虫彻底地交付自己,让所有血液组织都服从最高调配。 治疗效果极佳,还非常上瘾。 尝过一次就和吸了迷幻剂一样,念念不忘,想法设法、倾家荡产,也只想再来一次。 一次又一次。 那次,塞尔苏斯一边抱着戴恩,一边用精神力化作刀子,入侵着林德的精神域。 戴恩和林德同时到达。 之后,塞尔苏斯将戴恩从自己身上拨开,看也不看地丢到一边,一手抓起林德,全身压下。 林德一阵发冷地颤抖,随即便是烈火一样的热,彷佛被烙铁烙进,让他忍不住从喉咙深处发出沙哑的低吼。 雄虫冷酷坚定,对待戴恩时的温柔彷佛从不存在。 他既没有俯下身来吻他,也没有一点温存——他经常对戴恩那样做,亲昵的像体贴的恋人,而非他和林德之间这样,总是冷冰冰血淋淋的公事公办、或支配与反抗的反覆争夺战。 ……回忆和现实重合。 完全分不清是什么状况,只有身体被对折的酸胀疼痛、背部烙到什么金属的冰凉混成一团,涌入林德波涛翻滚的意识之海。 耳边金属物件失去节奏的晃动声,还有他自己的喘息-呻吟,以及塞尔苏斯的声音。 好像是在叫他名字。 “萨迦……萨迦……” 帝国这么多虫中,只有这只雄虫能完全叫对他这个音译过来的姓名。 林德眷恋般地抬起上身,伸手去碰雄虫的侧脸。 对方正抱着他,肢体相贴的地方,汗水都被浸润的湿热黏滑。 林德忍受着钻心的煎熬,本能地收紧腰腹和腿部的肌肉,汗水流了一层又一层,完全浸湿他的浅金色的短发。 临到最后,哪怕强悍如林德,身体上下都因疼痛和充胀而痉挛颤抖。 他终于明白醒悟过来,不能再挣扎,更不要说逃。只要他有些微征兆,便会换来雄虫最凶狠无情的报复。 “塞尔瑟……” 林德率先认输。他垂下眼眸,伸出舌头去舔雄虫手掌上,自己刚刚咬出的伤口。 塞尔苏斯怔了一下,两虫相叠的躯体僵在那里,像按下了奇妙的时间暂停键。 “你是我的……” “萨迦……” 静止片刻后,雄虫低喃自语,忽然又凶狠起来! 他用发红的眼睛凝视林德的脸,由自己激起的每一处细微表情变化都不放过。 总是冷静理智的双眼被炽烈的火焰覆盖,浓浓的野性和情欲剧烈翻滚,夹着不容抗拒的绝对占有! 林德哀嚎出声,仰头闭眼,紧紧环住雄虫的脊背,指甲在那里留下一道道抓痕。 他没有看到雄虫此刻的面容。 却在最后失去意识前,得到了一个梦寐以求的吻。 …… 但以为那是梦。 梦醒,一切仍是原样,毫无改变。 他不过是与教宗塞尔苏斯签下A级治疗契约中的众多一员。 毫无特别。 第045章 礼物 全息链接70%的真实度让虫绝望。 绝望的原因? 一是居然可以如此真实,那剩余的30%为何不能补足? 是得到一部分,清楚看到存在鸿沟,仍然奢望不可能的绝望。 二是意乱情迷、就要被烧融时,意识之海总有一处,静静地告诉你这是假的。 达不到彻彻底底的浸入、却又无法干脆的脱离。 此时此刻,我就被夹在这30%的缝隙之间,活脱脱被逼成了只疯虫。 视野中,黑发雌虫双膝着地,跪在我的身下。 他的手掐着我的大腿,只是接触,便在我皮肤上激发出一阵阵颤栗。 西恩抬头看我,眼神闪着捕食者的机敏之光。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已深吸一口气,开始。 没有试探的亲吻和安抚,直接就是最高难度,像是要弥补分离这么多天的空白。 我被震出了一声叫喊,不是说这行为多么不习惯,而是三秒不到,就差点丢脸。 我推搡着雌虫:“慢……慢一点。” 西恩仿若未闻。 “停下来。” 西恩加大力度。 我是意志力薄弱的虫,我说过很多次。 因此我只能让他如愿所偿,将小阿尔整个全部唤醒。 不只是不是之前做雌侍留下的习惯,我和西恩每每开始,第一道程度通常都是这样。 T到我大脑发晕,话都说不清楚时,他再扯开上衣,露出软硬合适、形状完美、大小刚好的胸肌,用不可思议的灵活性和技巧,让我尽情使用。 要说性感,是真的很性感。 以至于这么多年我都没腻,一见他上手,小阿尔就反射性地回馈。 要说好处是什么? 程序太熟悉,我轻轻松松在他第一轮进攻的短暂间歇抓住他的手,拦下了他。 “全息传感链接,黑科技诶。西恩,你不想玩点新的?” 30%,让我保留了雄主的尊严。 30%,让我有了一点额外的想法。 科技,改变思路,改变生活。 西恩:“?” 两秒后,雌虫反应过来我的意思,一张帅脸蓦地飞红! “阿尔托利!你不是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同我谈吗?是什么?” 呃,糟。 这句话就像一个神奇的开关,雌虫突然就变得一脸正经。 似乎终于从本能驱动模式退出,理智和薄脸皮一起回归,直接从我腿上滑下来,坐到沙发上一颗一颗的…… 开始扣扣子。??? 我瞠目结舌。 “先说正事。” 扣完扣子,出现在我面前的已经是萨洛提斯少将阁下,他挺直腰板坐在沙发上,气度威严、冷意飒飒。 一双长眸一扫,雌虫想给他敬军礼,雄虫比如我,则非常想撕衣服。 “……正事就是你的那通视频留言。” 成年虫可以控制自己的冲动。 比正经,我也可以很正经。 “你要瞒着我,去做什么危险的事?” “赶紧交代。别逼我用圣言。” 一想起来就心惊肉跳,连带着口气也有些冲。 “……没什么。” 果不其然,西恩撇过头,视线看向右前方,乍看平静淡然,再看标准撒谎姿态。 老夫老夫,我若被这一句话打发,也太好笑。 “怎么,你之前当独裁BOSS几十年当惯了,还没过够瘾,还要继续?” 我盯着眼前明显不想合作的雌虫,一股怒气直上心头。 西恩的记忆如浪一样,跟着涌过来。 那只半虫化态的黑发雌虫,所到之处一片凄厉哀嚎。 他是死亡的代名词,是雇佣军团最强大的领导者、保护者、杀戮者。 每只虫都怕他、畏他,却没人知晓很多次他也曾命悬一线。 用指甲挖开溃烂的伤口,倒上劣质过期的消毒剂,自己就着脏污的油灯缝合。 冷汗湿透染血的绷带,浑身高热嘴唇开裂,陷入噩梦中挣扎哭喊,醒来后抱着膝一直一直望着灰蒙蒙的天。 “我可不是你雇佣军团里的那些垃圾,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说对不起……呵,别顾着感动自己,要真觉得对不起,就把这句话给我收回去!!” 越说越气,越想越怒,直接扑过去,一把扯住他的领带,近距离地逼视。 “告诉我,你到底准备做什么?!” 这些记忆,是属于西恩的。 看过一遍,本该封进盒内,沉入意识最深处,最好渐渐忘却,只留一个模糊轮廓。 时间久了,也可以装傻,装着装着,便真以为是他转述给我的。 而非剥夺他所有的隐私、身临其境地体验。 更不是快放、倒带,又一帧一帧检索,360度无死角地观察打量。、 再在这里站在高高道德制高点上,指责、斥问。 “阿尔……” 饱含歉意和痛楚的呼唤,低哑深沉,和晃过片段中的虚弱梦呓交叉重叠。 胸口的火一下就小了,力气突然间消无影踪。 我松开手、垂下头,视野中只看到雌虫紧闭的唇角、 “你不想说的话,那听我说,看我猜的对不对。” 认识三十多年,旁观西恩领兵作战、打过无数场大大小小的战役。 也有一段时间,认真翻阅过科尔书桌上关于西恩作战风格、布军策略的分析报告。 新政府成立后,专门就西恩的处置问题开过很多轮军事内部会议。 那份报告就是那个时候用的。 相关的危险性分析和一些保密文档我也看过。 加上那段七八十年的记忆,如今,我可以说这帝国里,没虫比我更了解眼前雌虫的思维模式。 “上一次,你作为指挥官,定下了双线进攻战略。” “一方在后,稳扎稳打地和普兰巴图打攻防战。” “一方在前,突袭他们女皇驻地,釜底抽薪,斩杀指挥首脑。” “可现在,你拥有关于‘未来’的先机。它们都是非常有价值的情报,据此,可以做出全新决策。” 我一句一句,将最近分析所得陈列而出。 “普兰巴图侵略帝国,是因为他们赖以生存的恒星能量将要耗尽,正在快速衰亡。” “衰亡的恒星发射出非常高能量的辐射,让他们生命体数量骤减,新生命存续几乎停滞。” “如果他们继续待在那里,就会彻底灭族。” “四个月后,在这场战争的尾声阶段,女皇会因看到胜利希望,从母星迁移到普兰巴图已侵略占领的行星中,为最终决战做准备。上一次,你就是捕捉到这个时机,趁她们刚刚迁移,还未完成筑巢,带队杀了进去。” “这些事情,帝国军部还不知道,他们甚至到现在,还没法准确定位普兰巴图母星的坐标。” “西恩,如果我猜的不错,你还要做和上次一样的事情。不过不在四个月后,而是一到前线,便会行动。” “你会带队,前往他们母星,提前斩杀皇后!” “得益于垂死恒星的辐射,女皇在母星时更为虚弱无力,而那里是他们的大本营,后防空虚,只要成功潜入,便可一虫大杀四方,夺取比上次更迅速、更辉煌的战果。” 随着我的叙述,雌虫脸色愈加严肃,目光发寒发冷,简直就像变了一只虫! “不要这么凶的看我。” 我翻着白眼瞪回去:“没偷看任何军事机密。只是加上我的记忆和这么多年对你的了解,换个角度做出的合理推断。” “所以你明明是少将,却能做这次出征的总指挥官。” “诚然,无虫想去是一方面原因。但更根本是因为这次出征整个都是幌子。” “普兰巴图和帝国的交锋,不在前线,而在于无虫知晓的大后方,你和你直属特战队将去执行的危险任务。” 老师和大哥都瞒着我。 军部估计也只有寥寥几只值得信任的虫知晓真相。 不怪他们。 一个月前的阿尔托利,还是个彻底草包。 前几天才被我旁敲侧击、软磨硬泡套出话来。 但守口如瓶的西恩让我无法接受。 “我让虫查了萨洛提斯少将这些年的情况,明面上,看不出任何异状。” “但两年前,你缺席了圣廷的安息节。只说身体不适,事后却未让任何圣职者检查,也没有请求阿尔托利的治疗。” “自那以后,你来圣廷次数有所下降,对阿尔托利也格外冷淡。” 临时起意的调查,导致报告我昨天晚上才收到。仔细翻看,只有这一条感觉不对。 再搜罗记忆,模模糊糊预知到,问题出在这里。 时间太久远,我已无法得知当年是否真的有段时期西恩对我格外冷漠敷衍。 只能真假掺说,看西恩反应验证。 雌虫身体一僵,很短暂,若非我留了心,定察觉不到。 看来猜对了。 “西恩,你回来的比我早,时间就在两年前,对吗?” “这两年,你忙着调查普兰巴图、在军部游说劝服,甚至疏远阿尔托利,只是为了要将女皇彻底歼灭的这一战。” “你,早就为那一天,做好了赴死准备。” “哪怕你知道我……已经回来,你还是选择执行这个计画。” 在这虚拟而出的寂静空间,我的声音被拉长、扭曲,根本就不像我发出的。 一片沉默。 视野里,是雌虫扑动翅膀般不断颤动的眼皮,还有褪尽血色、隐约抽搐的下沉嘴角与下颌。 我叹气。 长长的叹气。 我将脑袋窝进雌虫的胸膛,分开双腿向前挪动,用体重将对方再一次朝后压去,将西恩半个身子都压进垫子中。 “阿尔,我搞砸了很多,不想再让你失望。” 西恩哑声开口,身体僵硬干冷的像具尸体,一点都没有片刻前的温热滚烫。 “我只是……想完成和你的约定。” “如果用我一条命,就能换来普兰巴图的彻底溃败,和帝国未来三十年的和平稳定,我愿意。” 我知道西恩现在轻描淡写说出的话是非常认真的。 他是真的这么想。 且一定思考了很久,早已下定决心。 西恩行动力一向很强。 比起阿尔托利的优柔寡断、困于感情,雌虫更冷静决然、所有事物,包括他自己本身,都是服务于目标的可用资源。 就像自动导航,只要目标定下,输入限制条件,配置资源,便会自动生成路线图。 这种思考方式让他在军队无往不利,几乎已成了他的本能。 我无法接受,却没有立场去指责。 因为他不止是我的西恩,也是西恩·萨洛提斯少将,也有他自己作为军雌无法推卸的职责和使命。 “所以催r素……项圈……你的热情主动,都是最后的晚餐吗?给我的施舍?” 我微微抬起上身,手触上西恩下颌,示意他微微仰头,以便就着光源,更好打量他脖子上的项圈。 项圈勒得很紧,隐约能看出红痕。 粗制的皮革边缘还有一排非常细密的铆钉做装饰,对比着雌虫脆弱的蜜色脖颈,显得很se情。 “是我……自己。” “想要。” 脖颈上的喉头上下滑动,传到耳边的声音低沉柔缓:“有了这些回忆,我想我会坚持的更久。” 是在说万一被女皇的分体寄生,将会面临的惨烈斗争。 “我是做好了赴死准备,但为了你,我会努力活着、坚持到最后一秒。” 头顶传来西恩的呼吸,随后脑后一紧,已被雌虫反身推倒。 颤抖的唇迅猛地压了下来。 这是一个狂热、滚烫、焦渴却又充满恐惧的吻。 西恩抓着我的头发,像是要把我吸进身体般的吞噬舔吻。他狠狠厮磨我的唇瓣,卷着我的舌头来回纠缠,手解开我的长袍盘扣,深入触碰。 两具躯体紧紧相叠、激烈拥吻、互相抚摸…… 火热的、淫-靡的、濡湿的…… 西恩贪婪饥渴的舌、强有力的手、再次滚烫起来的强健躯体…… 直到我受不了推开他,喘着气说:“停。” “叫声雄主,这次我就原谅你。” “……对不起。”西恩定定地看向我,嗓子被欲望灼烧得低沉瘖哑,“雄主。” “…!”居然这么听话。不好玩! “是我自以为是、考虑不周,只想到自己。” 西恩贴过来,紧紧地抱住我,像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 他剧烈的颤抖顺着每一寸相贴的肌肤传来,令我的神经末梢痛苦灼烧。 “我明明经历过……” “明明应该知道,被留下是多么……痛……” 西恩插-进我长发的手也在抖。 沙哑的声音近在咫尺,充满再也无法压抑的不安和绝望。 “对不起……” “阿尔托利,相信我,我不会死。” 下一刻,雌虫手臂收拢,力道大得我快要无法呼吸。 我艰难地伸出双手,主动勾住西恩的脖子,手脚交缠,下身相贴,厮磨挤压。 “我相信你,西恩。” “我等你回来。” 如此紧紧相拥,赤-裸的皮肤似乎都要被融化了,带来一种极致的安定和亲密。 热度迅速渗进四肢百骸和每一根神经,在血管内不断翻腾,汇成鲜明强烈的渴求。 哪怕还差30%,也不影响我做想做的事。 就连隐藏体内的尾鈎也不知道何时自己跑了出来,正在唰唰扫动,越来越快,然后猛地向西恩窜去…… …… …… 全息链接下的精神域,就像蒙着一层厚厚的半透明布,原本清晰的图景被粗暴的摺叠、交错,只能看出大致的斑驳色块。 西恩全面开放,迎接我的到来。 得益于之前植入的精神烙印,我很快就掌控了“扭曲变形”的精神域。 在拨开一层又一层稀薄的“塑料纸”后,我在不断旋转的漩涡中心,找到了ta。 一个微弱的、依稀可辨,不断闪烁的小光点。 是已经形成、正努力在雌虫体内扎根发芽、存活下来的小生命。 我用精神力包裹住了ta。又分出一点点细细枝桠,小心翼翼地去碰触。 碰到了! 软软的、热热的、像刚刚出炉的小蛋糕。 纯粹的喜悦和快乐随之而来…… …… 全息链接断开,我第一时间,不是去处理狼藉的下半身,而是转个身,直接将脑袋深深埋进枕头里。 ……又哭了。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我难以自持。哭着哭着,又开始笑。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能重来一次,真的太好了。 还能有机会弥补,真的太好了。 曾经,这是我和西恩关系中的鸿沟,永远无法填补、跨越。 哪怕只是稍稍触及,都会有一块地方被吞噬。 所以我不敢开口。连对不起都只说过一次。 这次,我希望他能原谅我。 希望还可以再次一起,共同为另一个生命的未来畅想。 我抹干脸上的泪水,调整好心情,去冲了个澡。 再出来时,脏污的床单已消无影踪,新铺的床品干干净净,散发著经日光烘烤过的暖意。 哈勒指挥其他侍从将全息链接传感仪——一堆铁盒子一样的东西从我房间搬走——看上去无比快乐,甚至还哼起了歌。 “有什么高兴的事?” 我擦着头发问他。 “替萨洛提斯少将开心。” 哈勒心直口快,不假思索:“殿下晋升S级,食欲、□□缺口都很大。” “您一天吃五虫份餐食,却从不叫一只雌虫。我每天都提心吊胆怕您忍不住。但您真的做到了。” “……我是成年虫,有理智,能控制自己。不是失心疯被精虫操纵的傻子。” 他如此直接,我倒连气也生不出来。 忍着是难受了点,但难受又死不了虫。 我戴上刚刚因洗澡取下的终端,发现有好几条西恩的讯息。 【!!!!!!!!!!】 第一条满满一显示屏感叹号。 【你怎么弄到的?不可能,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第二条是十几秒的语音,一直重复这几个词。 【图片1.图片2.图片3……】 一口气传来六张图。 六张图全拍的同一个东西—— 一台身形庞大、通体全黑的机甲,约有三百米高,安静地屹立在冷白色调的机库中。 天花板、墙壁和地板上的几十台探照灯照着,给它棱角分明的四肢和机体笼上一层光晕。 再仔细看,能看到十几只工作虫正吊在机甲外壁,拿着记录平板,在测试数据和功能。 帝国无价之宝,曾属于林德元帅的浩瀚级机甲——墨丘利,在尘封二十年后,重见天日。 上古语墨丘利。意为宇宙的使者。 这就是我刚提到的“礼物”。 我的雌君要为了帝国数百兆生命,深入敌后、孤注一掷地去冒险,我当然要送他匹配的趁手武器和保障。 【还有一批,正在运输途中。争取给你的小队每只虫都配上。】 【都是浩瀚级有点困难。我尽量。】 浩瀚级机甲是“活”的。 它们都来自帝国曾殖民过的一个古早星系(现已灭亡)。 这种生命体是矽基生命体,具有高度智慧、能够思考、交流和用特定方式表达情感。 它们可以存活上万年,可以与虫族等其他生命体共生,以他们的情感精神能量为食。 非常适合做机甲。 所以也真的被纳入了这座钢铁巨兽的内核,成为了浩瀚级机甲的“灵魂”。 墨丘利的上一位共生者是林德元帅。 林德元帅不再上前线后,便一直保留在军部秘密部门,进入“沉睡”状态,相当于休大假。 我成功说服兄长,结束了它们的假期,并将林德这台,假公济私调配到了西恩名下。 希望他早日取得墨丘利的认可,争取任务结束后,成为它的新搭档。 【……这不可能……】 西恩大概是被喜悦充昏了头,半天还是这么一句话。 【也不看看你嫁的虫是谁?(得意)】 发完这句,再附带一张戴墨镜扬唇笑表情包。 【你可是被十几个零的雌虫嫉妒着。】 西恩回覆: 【什么十几个零?】 咳。 这就不用解释了。 只要西恩还上星网冲浪,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记得试用新武器。等你反馈。】 我发出短信,想像他登入驾驶舱后试用武器系统的惊讶表情,嘴角不由翘起。 浩瀚级机甲是非常稀有的。价值已经不能用钱来衡量。 但普兰巴图这一战要是赢不彻底,留着也没用。 除了机甲本身的力量,我还通过帝国科研院以及武器研究所给它们加装了些专门针对普兰巴图的新武器。 普兰巴图生命体,单性分裂繁殖,可迅速产生大量后代,有利于种群的快速扩散; 外表为液体金属,可以根据附着的生命体变幻外形,默认为类人雌性体态。 它们的难缠在于会吸收寄生体的基因特性,且只要有一个细胞还存活着、有足够修养生息的时间,就可以卷土重来。 但当它们以本体单独存在时,是非常脆弱的。 所以西恩才会想出那个计画。 风险非常高,但诱惑极大。 普兰巴图本体以高频率的声波为武器,刺入雌虫精神海,让机体功能受挫、失灵。 而它们的致命弱点,却是电磁波。 3kHz到300GHz频段的电磁波(即微波和射频部分),会让他们从寄生体上剥离出来,并回归到脆弱的本体状态。 上一世,直到战争中后期,军部才研发了可以有效杀伤普兰巴图寄生体的射频脉冲武器。 这一世,为什么不提前呢? 原理都是相通的,科学院和武器研究所都是精英,只要给他们一个方向,再努力赶赶工,终于在机甲运出前成功改装了一些旧武器、加装了一些新玩意。 这就是祝祷仪式前,我和老师午餐一谈的结果。 功能上还有很大提升空间,但应急,也要求不了太多。 今天晚上针对安全委员会和军部高官的会议,也主要是用来说明这些。 …… 会前二十分钟,我来到圣廷专门的会议室。 进去之后,房间里除了兄长、老师,还有林德元帅。 提前说好的,兄长、老师在旁边观会,但不参加会议。 安全委员会的成员和军部高层,也不知道他们在。 这是以圣子阿尔托利名义召集的会议。 林德元帅则是因日程重叠,直接在圣廷这边参会。 突然明白为啥今天老师没有停药、甚至还照样工作了,感情都是为了我。 压力山大。 我坐在专门的视频参会席位上,有点心虚地偷看老师几眼,再瞅几眼旁边的大冰山。 林德元帅换了一身纯白金边军服,立体剪裁十分凸显他伟岸挺拔的体格,胸前佩戴着垂着黄金穗子的勋章。 如此全副披挂,是正式场合著装要求。 他正在平板上翻看我准备的一些简短说明文本材料,腰身坐得笔直,只有眼帘微垂而下,琥珀色的眼珠随着视线微微转动,看上去真的很像机器虫。 完全无法和情-欲一词联系起来。 老师,您品味真的很独特!!! 当年,我发现这一真相时的震惊不比现在少,且每次想起,每次都要适应一下。 我怎么发现的? 会前这几分钟,给你们讲讲也无妨。 那会老师病重,需要卧床修养,很少下地走动。 他有一个很宝贝的精美小箱子,是纯手工做的,传承很多年。放在他书房的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 我帮他从书房找出、拿到卧房。 生物锁。没法偷看。 有次他抱着箱子、靠在床头睡着了。我小心翼翼地将箱子从他手中抽出,扶着他躺下睡好。 结果箱子没关,就那么敞开一条缝,放在我面前。 谁能忍住不看?!! 反正我做不到。 打开后,里面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 和我想像的秘密宝藏或者机密文档完全不是一回事。更像一个杂物收纳箱,什么都有。 有一堆纸质的节日问候卡,手写着很官方的新年祝福。 有一把匕首。一个盘起来的银色圆环,看着像手镯又比手镯大。 一套迷你星际棋棋子,虽然打磨的非常细致,但仔细看看就能发现是手工做的。 不敢翻动,一眼扫过去就看到这些。 正准备关上,眼角晃过一抹亮光,鬼使神差拿出,发现那是一个军牌。 没错,就是军雌们脖子上都有的那个,标注姓名、基本信息和所属部队。 军牌擦拭的很新,但是旧物。 证据是它上面的部队,已是历史旧物,很早就在整编中被合并了。 老师从过军? 这个念头下一秒就被我直接划掉,因为我看到了军牌上的名字。 好长一串。但最后一组姓,我认得。 是林德元帅的军牌。 我惊了。 又在那处翻了翻,翻出好几个类似物品。军牌上的部队编号不断变化,不变的是军牌刻印的姓名。 再看那叠节日问候卡。 捏着军牌,两边对照,我认出结尾有点熟悉、写的非常难以辨认的署名是什么了。是林德元帅的姓。 宇宙主宰,这问候卡内容和签名是同一个字体,说明居然是林德元帅亲手写的! 星际时代了,手写只用于非常非常稀少的场合,用以表达写信虫最大的诚意。 所以,我可以合理猜测,这一箱子,全是那只雌虫送老师的礼物? 无法开口询问老师,也无法找雌虫当面确认。 因为那会,距离林德元帅战亡已有两年。 老师死前,要求我将箱子和他葬在一起。 我得以重新打开、清点物品,发现那些手工制品,都有小小的名章刻印,全都来自同一只雌虫。 “……殿下?”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我中断回忆,正对上一双琥珀色的冷淡双眸。 “这份数据,不错。” 雌虫对我微微点头,阳刚深邃的五官因长年保持同一种表情而生出不近虫情的冷峻威严。 “会议会很顺利。” “您不用紧张。” “啊?” 我刚回神,思绪还没转换过来,他说的话,直直从耳朵里穿过,根本没进脑。 好像是在夸奖我?还是安慰我? “谢谢?” 我试探地回覆。 金发雌虫抿了抿唇,对我微微点了点头,收回目光,又开始盯着那份数据看。 话没听清,但友好的意图我已经GET了。 看来不是虫型灭世AI机器虫。 也对。哪个品种的灭世机器虫会手写问候卡? 明明这种卡片,其他将军们都是有专虫负责的。 逢年过节,会跟着昂贵稀有的礼物一起送进圣廷,堆在专门的房间,按序摆好后让教宗阁下看。 礼物才是重点,卡片没虫会看。 会议开始只剩5分钟了。 安全委员会成员和军部大佬们陆续上线。 我心情复杂地瞅了一眼林德,正要移开目光,突然发现一处不对劲。 雌虫裹着衬衫的小臂从金色宽边军服外套里伸出来,早上扣得很紧的衬衫袖扣松了。 手腕处,一条颜色很深的细淤痕清晰可见,是被什么条状物长时间捆绑所致。!!! 原来不是纯睡觉! 一个想法掠过脑海,快速成型。 我打开终端,给哈勒发了条讯息。 让他现在马上找点东西,亲自送到林德元帅副官手里,让他务必要在会议结束后交给元帅本虫。 会议开始前1分钟。 我速度打字,发了条长讯息给林德元帅。 【阁下,过去的经验非常重要,它会帮我们快速适应环境、高效处理问题。】 【因为省力省心,我们会非常依赖这些经验。】 【但过去的经验同样会束缚我们,有时甚至会成为阻碍。】 【我准备了一些礼物,已让虫转交您的副官。请您务必收下、进行尝试。(附网络图片2张)】 【亲身体验,效果很好。相信您和老师也会喜欢。】 会议开始的提示音和林德元帅收到讯息的的提示音几乎同一时间响起。 “晚上好,各位。我是阿尔托利,感谢你们今晚的出席。”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和在座的帝国重臣,共同商讨。” 简短说完开场白,视频镜头按重要顺序一一切换。 安全委员会第一位成员就是林德元帅。 却见他一向洁白如玉雕的面颊,不知怎么的,微微有些红。 雌虫低咳两声,声音有点低哑:“晚、晚上好,诸位。” “有一段时间未见了……” “感谢阿尔托利殿下。” 第046章 老房子着火 帝国安全委员会,负责统筹、领导和协调国家安全工作。 此次召开的是部长级扩大会议,除去委员会本身的成员,还有很多来自国防、财政、各军团的大佬。 视频镜头将出席者全部过了一遍。 除去林德元帅,我还看到好几只上辈子在与普兰巴图战争、以及后续镇压叛乱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的虫。 一大堆虫同时出现,非常考验记忆力和脸孔辨识度。 材料已经提前发给了他们。 都是业内行家,没必要废话。 说完开场白,我便直接切入主题。 “……必须在所有军舰上加装寄生体检测仪器。” “每次作战开始前和结束,所有士兵将领,都要严格执行刚才所提及的清洁消毒流程。” 我不谈论具体作战战术和策略,那自有一群专家军雌操心。 他们可比我专业多了。 我只说目前还没虫意识到的普兰巴图寄生体的强大、凶残。 如何防治他们的初步方案思路。 以及研发武器的事。 可即使如此,也遭到了比我预想多得多的疑问和反抗。 卡斯帕·萨洛提斯率先发难。 国防部长,也是萨洛提斯家现任掌权虫,即大家经常说的萨洛提斯公爵。 也是西恩的雄父。 “我理解殿下的谨慎。普兰巴图寄生体确实一度让我们措手不及,但目前这些方案,是否太过夸张?” 中年雄虫面色阴沉。 财政部长紧跟其后,做出附和。 “殿下,全部加装检测仪器预算太大。很多后勤舰组只负责维修保养,可否将他们排除?如此费用预测值可下降25%,能勉强控制在可执行范围内……” 尼米兹,国防部直属武器研究所所长也提出疑问。 “我也有类似问题。” “殿下,前些日子给浩瀚级机甲加装武器,若只是墨丘利尚可理解。却也要求其他浩瀚级同样配置……” “加装武器对机甲本身系统会有影响,诸多调整设置非常麻烦,时间又那么紧……” 科学院院长眉头紧蹙,久盯材料,缓缓摇头: “您提到的这种电磁波武器,我们是有一些项目内容很是类似,但终究有根本性差别……” “没有足够的样本和可靠数据,就这样激活新研发项目,并配备最大规模的科研虫……恕臣直言,风险太大,很是不妥。” 都是预料之中的问题。 我早有准备,态度很客气,但立场很明确,也不会做出任何妥协。 “寄生体可不分后勤还是前线士兵。只要有一虫感染,便会快速传播至其他士兵。当然,费用过大是问题,这个需要进一步详谈。” “夸张?萨洛提斯部长,不夸张的后果就在眼前。” “雅里布等几位将领的死亡详情,国防部瞒得密不透风,但相关报告你们想必都亲眼看过,需要我帮诸位回忆一下吗?” “普兰巴图母星什么情况,没虫知道。浩瀚级机甲也不过是多加一层保障。我们的士兵,可是堵上了他们的性命。这个时候舍不得机甲,难道要等我们的将军们全死光后用来当棺材板吗?!” 说到这里我沉下了脸,猛地站起来,一拳头狠砸向会议桌。 “……” 全场有几秒的静寂。 我目前只是圣子殿下,他们小瞧、质疑很正常。 但圣子殿下,没有官方职务,自然也可以口无遮拦,肆意任性,甚至因为未婚夫的关系,耍点脾气也无伤大雅。 “已将之前普兰巴图的调查报告发送到诸位终端。” 旁边,林德元帅淡淡开口,声音冷沉严厉:“诸位可以再看一遍最后结论。” 他目前任帝国情报总监。兼任奥兰陛下的首席情报顾问。 情报总监统领全帝国的情报体系,包括情报局、安全局、调查局。 不仅为奥兰陛下、以及帝国安全委员会和国土安全会议提供策略建议,还要确保这些机构在国家安全决策中得到全面、准确的情报支持。 目前帝国政坛中,哪怕经历了两年的战斗胶着,大部分虫还是不把普兰巴图当回事。 只觉得是以前没遇到过的对手,熟悉熟悉,习惯习惯,就会取得逆转。 当然,有虫迟钝自大,就有对危险格外敏锐的虫,已察觉出了后面的来势汹涌。 林德元帅是,中央军团总司令官佐洛·阿赛德也是。 后者同时兼任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 “根据目前研究进展和前线反馈来看,普兰巴图生命体非常棘手。” “圣子殿下的忧虑完全可以理解。” 阿赛德是只蓝发蓝眼,外表十分柔美的雄虫。 单兵作战能力极强,不输同级的军雌。 据说脾气非常好。 但能稳稳统领中央十几个军团几十年,将一干桀骜不驯的将军治的服服帖帖,我感觉应该是薛定谔的脾气好。 他也曾是哈马迪和林德元帅的上司。 八卦一句,坊间也有不少他和林德元帅的暧昧传闻。 “诸位,是最近秋干物躁吗,怎么一只只这么着急上火?” 开场过后就没怎么说过话的戴恩·哈马迪发言了。 “初次会议而已,一切都在最初商讨阶段,还不着急做决策。既如此,大家何不开放一点?别总这么古板难缠。” 明眸皓齿的红发雌虫长叹一口气,一边熟练转着手中的电子笔,一边突然抬头开口。 “对内,我们所在职位不同,角度不同,难免会有不同意见;但对外,我们是一体的,所做都为国家利益和臣民的安全与福祉。” “这么出色的方案听说是殿下亲自写的。我们这些老家夥,不该给句年少有为的称赞?” “对了,殿下,请问圣座近日身体如何?上次祝祷仪式也没看到他在场。” 雌虫朝我抛出一个笑容。 长眉舒展,眼角和唇角一同弯起,绿色瞳孔溢出光彩,似有辽阔星空。 我微微一怔。 戴恩·哈马迪。 现任帝国特种作战司令部部长。 特种作战司令部主要负责各军团、各军种之间的协调、规划和执行特种作战任务。 当不同的特种部队需要协同完成一项任务时,特种作战司令部便成为联合指挥机构。 这次针对普兰巴图的秘密行动,便由哈马迪元帅在后方总指挥。 在目前这个节骨眼上,是备受瞩目、也是压力非常大的一个职位。 上辈子接触下来,我得说,没虫比他更适合这个位子。 这只军雌,是天生的乐观派、行动者,不论何种境地,总有一副尽在掌握的自信泰然气度。 他比林德元帅整体块头小一圈。 红发绿眼,高鼻深目,一头蓬松浓密的自来卷短发,气质明朗潇洒,外表极其出色。 出色到什么地步呢? 帝国数百家媒体,八十多年来,一直将他的脸当做完美雌虫模版。 五官精致又立体,脸部轮廓该锋利的锋利,该圆润的圆润,被网友称为不含一丝水分的“没有技巧、纯粹硬帅”。 而他本虫也很争气,除了长得帅,还很会倒腾自己。 用地球词汇来形容—— 他是一个永远走在时尚前端的型男。 用虫族形容来说—— 他是一只完全不像军雌的军雌。 除非必要,不穿军装。 而媒体街拍里的哈马迪元帅,从没有将同一件衣服穿过两次。 天气炎热时,这只军雌会毫不吝啬地秀出自己的恰到好处的健美身材。 日常休闲是简约白T和牛仔裤,既凉爽又不失风度。 运动场合则为球鞋长袜加短裤POLO衫。 若要逛街,无袖背心加低腰牛仔裤,高筒靴,一辆重机车,再紧跟当下潮流,搭配一顶棒球帽与墨镜,游刃有余地在运动复古风与时尚性感中游走变换。 春秋两季,雌虫会穿上剪裁精致的西装外套、卡其色风衣、高领毛衣和休闲裤,化身为低调优雅的贵公子。 气温寒冷时,哈马迪元帅则格外钟爱长风衣或长大衣。 他会选择剪裁合体、线条流畅的经典款式,搭配格纹或素色长围巾,每一件都完美衬托出他的宽肩长腿和高挑身材,以及成熟军雌的优雅魅力。 媒体随便一拍,都可登上时尚杂志封面。 常有眼神不好的路虫误入,疯狂打问号追问,然后被全网带着善意嘲笑。 #论哈马迪元帅的便装又骗走多少虫的心# #那是你没看过军服照# #一看军服照,哈门永不归# #当年万虫空巷、看他凯旋而归# #八年级第一次看到近代战争史课本第155页插图,我恋爱了# #永生珍藏,死了也要带进坟墓# 没错,从这些你们也看出来了—— 戴恩·哈马迪,除了已到顶峰的军雌职业生涯,业余时间,还兼职星网红虫。 他的社交账户粉丝数甚至比阿尔托利官方账号还要多上一倍,可谓帝国名副其实的NO.1公众虫。 虽然是上世纪出生的虫,但哈马迪和年轻虫一样,很喜欢上网冲浪,常年奔赴在吃瓜一线。 除了时不时爆料各种娱乐圈和贵族圈的内幕消息,还会对帝国时政进行幽默点评,发文吐槽自己同僚和上司,抱怨奥兰陛下凶残高压。 然后就是各种对老师的赞美、表白与隔空喊话。 好几次喝醉了,还发了狗屁不通但篇幅巨长的表白小作文,一直挂到第二天酒醒,到删的时候,网友们的截图转发已满天飞。 只能好声好气地在主页发满满一页的泪流满面表情包,说他还想续签治疗契约,求网友高抬贵手。 ……且真的有用。 网友们都删了。 他的好虫缘不光体现在在线,也体现在线下。 他这一插话,刚刚还有几分剑拔弩张的氛围顿时烟消云散。 大佬们你看我、我看你,各个表情复杂,像是有槽要吐。 就听在线一阵你来我往的咬耳朵: “又来……” “这家夥,我就知道他要问!” “哈哈哈忍了很久吧?对他来说不容易了。” “……林德不就在圣廷,干嘛不私信问?” “嘘!你傻?林德在圣廷,他在这儿,说明什么?说明他上次把圣座得罪了!告诉过他做虫要低调的……” “那是他活该!” ……哈马迪元帅,硬生生凭一己之力,将一场严肃的军事会议变成了八卦现场。 “诸位,我建议会议现在中断,休息二十分钟后继续。” 林德元帅估计实在听不下去,虽是“建议”,话音刚落就直接切断会议语音链接。 大佬,感谢! 我离开视频会议席位,趁机喝了几杯水,同时大口炫起桌上提前备好的小饼干。 既动脑子又动嘴,太饿! 吃了刚两口,林德元帅手腕终端狂响。 雌虫默默等了二十秒,通信没有停下的迹象,只能面无表情地接通。 “萨迦!”戴恩热情万分地打招呼。 “圣座在吗?在吗?在的话能让我和他聊会吗?” “他把我私虫号拉黑了。已经三个月了!还没放我出来!” 他说这句话时,我扭头去找,只见原本在会议室角落旁听的老师已不见了身影。 “圣座不在。”林德元帅言简意赅,“再见。” 说完挂断。动作流畅,彷佛已做了数万遍。 “……” 休息时间,语音断了,但视频还保持在线。我缩在角落,趁机观察萨洛提斯公爵。 奥兰陛下的左右手、可诚之为心腹,两百多年以都很受重用的家族,也是帝国祸乱四起、焦头烂额时,率先提议和革命军议和的国防大臣。 也是他,在得知西恩被寄生后,毫不犹豫的以帝国安全之名,要求兄长处决他的雌长子,迫不及待地和西恩切割,彷佛为帝国立下大功的军雌是什么垃圾一样。 和坚决主战的中央军团总司令官佐洛·阿赛德不同,现在想来,从一开始,萨洛提斯公爵的立场就很暧昧。 中后期他开始站出来,拉拢了一批和自己相似观点的大臣议员,将本就分裂的内政,激化成一盘再也拼合不起的散沙。 新政府成立后,萨洛提斯公爵得到独裁者的重用,继续延续了家族在帝国的辉煌。 上辈子,我一直在调查这件事,搜集了不少证据,可以证明—— 萨洛提斯公爵,是灭亡帝国的有力推手。 还有很大可能,甚至是主谋者之一。 我面无表情地咔嚓咀嚼,彷佛在咬着这只虫的血肉。 这个时间点,那件事也很快就要发生。 暗地嫁祸、挑拨阿赛德和圣廷的关系,利用老师的手,成功将这位才华横溢的政敌逼出权力中心。 …… 会议后半场,比之前半场,顺利许多。 无故存在的恶意,以及对圣子插手内政的质疑少了一些。 讨论不再浮于表面,一些反应快的大臣,已经在考虑施行这个方案的可能性。 结束时,达成了一些共识。 多亏了哈马迪和林德。他们两只虫,不愧是最佳拍档。 哈马迪嬉笑,三言两语就和对面创建联系,顺利破冰,林德二话不说,冷着脸给直接甩出绝对数据支撑; 哈马迪提出一个风险点,林德直接递上解决方案; 林德逻辑推算遇到阻碍,僵卡半途,哈马迪灵机一动,提出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回答,但仔细考虑,竟真的可行。 阿赛德则集合两虫特点,大局观强,思维缜密,负责搭建起整个框架,且随时调整,完美融入各方有用意见。 一场会开下来,我心中踏实不少。 有这种精英在后方运筹帷幄,加上老师、兄长,帝国怎可能输? 常年和他们共事的萨洛提斯公爵肯定比我更清楚……这个节骨眼上,他弄走阿赛德,真的只是巧合? 非常可疑。 雷达狂响。 会议结束后,观察到其他虫都离开了,我从后面叫住刚刚起身的林德元帅。 “殿下。”随着我的靠近,雌虫莫名显出几分拘谨。 “?”我摸不着头脑,索性当没看见。 “刚才真的很感谢您。如果不是您和阿赛德阁下、还有哈马迪元帅,这场会时间会很长。” “我们没做什么。”林德摇头,“您的方案考虑的很周到,非常有实用性。实话说,看到这份材料,我起初很震惊……你指出了我们战略的盲点,殿下,是我要感谢您。” 一长串说下来,口气依然生硬,表情也没什么改善,听着很像在念稿。 但那双琥珀色眸子,一闪而过的情感波动是真的。 我回以微笑,放弃商业互夸,又看了眼四周,上前半步,将我和他的距离缩短到一臂之间。 我压低声音:“林德元帅,请您提醒迪亚斯,近期务必警惕身边的虫,会有虫针对他策划‘意外’。没什么重要的事,先不要回圣廷总部。” “一定要避免,和老师在同一个场合出现。” 今天见到阿赛德,我才想起这件事。如要旁敲侧击提醒,已是来不及了。 不如直接挑明。 “殿下!您……” 金发雌虫如临大敌,整个虫在我说出迪亚斯名字的一瞬间就绷紧了,脸色冻结成冰,杀气四溢而出。 “世上没什么不漏风的墙。” 我快速说道,以作安抚:“虽然您将迪亚斯交由阿赛德阁下庇护抚养,以至于大家都以为他是阿赛德阁下的私生崽。但您和迪亚斯的关系,有心虫想查,都查得到。” 帝国高等军雌,找不到合适雄虫,自己在精子库里申请,孕育后代的情况不多,但一直都有。 林德大概也属于这种。 不过他比一般军雌幸运,迪亚斯是雄虫崽,还有绝佳的圣祭天赋,因此出生不久,就被阿赛德看中,匿名收养,多年来亲手教养,生活的很不错。 (贵族圈内一直都说那只雄虫崽是林德和自己上司春风一度的产物。但当年调查,没有发现这方面的决定证据。) 迪亚斯自己也很争气,前几年以非常牛逼的成绩从圣廷学校毕业,进入裁判所工作。 至今短短几年,已完成起无数超难度工作,在裁判所创建了自己的名望。 “我说这个,不是想威胁您什么。放心,老师并不知情。他大概隐隐知道迪亚斯和阿赛德的关系,但从未深究。这点我可以向您保证。” 听到这里,林德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他额上甚至渗出了几滴薄汗,而我到现在才发现。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掀你的底啊! 真难做。 “我给您的东西,请您今晚一定要用。” “另外,还想请您答应我,事后如果老师问起,请不要说出我的名字。” 我真诚恳求,努力狗狗眼博取同情。这招对老师百试百灵,对他应该也有用吧…… 心里七上八下时,却听雌虫沉声道:“我会的。您放心。” 林德元帅一言九鼎。我悬起的心脏立刻回归原本位置。 我对他展颜一笑:“谢谢元帅!” 随火速撤离。 回到寝宫,我唤来哈勒,和他确认东西是否送出。 哈勒列出清单以及图片,和我一一确认:“qinqu皮革内衣三套、调教工具两盒、跳dan等小道具数件,还有……催R素五管……” 念到这里,他欲言又止。 “说。”我示意。 “殿下,送这些东西给林德元帅,是不是有点逾矩……冒犯……”亚雌小声嘀咕,脸又红了。 “你以为元帅和你一样没见识?”我无奈。 追求力量和快感,是虫族天性。那方面的贞操观念也极淡。大部分虫都很放得开。 但也是有西恩和哈勒这种薄脸皮以及羞耻心比较强的内敛敏感型的。 虫口众多,多样化。 “他和老师纠缠多年,与其让这座老房子倒了,不如加把火,让它烧起来。” 不信这些东西,拿不下教宗这个老闷骚。 我继续解释,成功看到哈勒因听不懂我的地球比喻,而一脸茫然。 上辈子迪亚斯被萨洛提斯公爵下黑手,精神域陷入幻境,在一次日常觑见中,攻击了老师。 恰好兄长也在。老师受了点小伤,奥兰陛下大怒。直接将迪亚斯扔进了军部大牢,以谋反罪处置。 阿赛德大惊,联系各方,出面保他名义上的私生子。 结果成功激怒阿尔托利和兄长。 被萨洛提斯公爵暗中拱火后,阿尔托利提出了十分苛刻的条件,里面最重要一条,就是要求阿赛德卸任退休。 阿赛德答应了。 迪亚斯被放出了大牢,但因为过度逼供和延迟治疗,精神域留下严重不可修复的损伤。 裁判所的名噪一时的天才,就这样陨落,直到数年后,我还听过有圣廷虫在老师逝去后感慨—— 若有迪亚斯在,圣廷还可再撑五十年。 一个帝国的命运,由那些关键个体来决定。 而决定一个人生死、一个国家存亡甚至整个种族命运的的关键时刻,往往发生在某一天,某一个小时,有时甚至仅为一分钟。 已经历过一遍的悲剧,我要插手、要阻止它们再次发生。 如此才能改变那些关键虫的既定虫生,才能让每只虫都走到最适合自己的位置。 而只有每个位置上,都有最合适那个位置的虫在,谈改变才有可能。 ……我是在做最坏打算。打个双重保险。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和林德都不在圣廷。就怕防不胜防,最后还是让萨洛提斯公爵得手。 上辈子林德当然也为自己虫崽挺身而出了。 但火上浇油,听说他们谈得很不愉快,爆发了一场剧烈争吵。老师直接将书房都砸了。 这次FQ期,林德若和老师关系能更进一步……这样由他出面,迪亚斯应该可以全身而退。 …… 接下来五天,老师和林德元帅没离开过卧室一步。 我和帝国安全委员会的虫又开了两次在线会议。 同时收拾行李,准备塔萨尔之行。 等老师FQ期结束,林德元帅恢复自由之身,我们便可出发。 这五天,我和兄长单独相处、每日共进午餐。 除了每天都要管我饮食作息、指定我穿什么之外,兄长比我印象中好相处很多。 ……或者是我忍耐力强了也说不定。不再就一点鸡毛蒜皮小事都要和他拉扯。 他既然格外在意,那我听他的就是。 不就是浮夸打扮几天、总爱拉我合影拍照,不能吃那么多甜点饮料,忍忍都不是事。 等他走了,大可补偿回来。 唯一一次他给我脸看,是我提出要莱伊一同前往塔尔萨。 “他?”奥兰陛下一听莱伊名字,表情就沉下来。 “上次圣廷发生的事,我还没来得及跟他算账。” “他不好好在宫内反省,还想求你,跟着去塔尔萨、跑出去玩?” “谁给他的胆?!” ……我给的。 又不能这样说。 莱伊…… 我的小侄子,与我血脉相连之虫。 哥哥去世后,我一直带着愧疚,一一满足他提出的要求。 可他依旧恨我入骨。 在西恩的记忆中,哪怕我死了,也没有一点减轻。 至此,我便知道,这只虫不能留。 但同样,简单的杀掉或者放逐,浪费又无意。 他既然想将我当棋子,那便也尝尝当棋子的味道罢。 至于棋子是死是活,全看他如何算计。 将莱伊偷溜出去玩、闯了祸,还想让阿尔托利收拾的旧事,示意圣廷侍从私下多聊几句。 很快,果然传到兄长耳里。 听说哥哥当晚怒到晚饭都没吃。 第二天见我,便提起如何安置莱伊的事。 他高中已经毕业。 原计画走皇室传统路子,在中央星读皇室就读最多的大学,学点历史、政治相关学科。 挂个虚职,靠着兄长这棵大树,舒舒服服过完一辈子。 现在见虫崽如此顽劣,兄长难得有些犹豫。 我明白兄长死xue是什么。 本质上,莱伊做什么,他都不会太在意。 前提是,不要拉阿尔托利下水。 上辈子阿尔托利会替莱伊遮掩,粉饰他在兄长眼里的形象。 这次我当然不会多此一举。 我只会老老实实当我的小叔叔,发挥小叔叔该有的“管教后辈”职责。 所以,我彷佛不经意间,在每次早饭时间,对兄长提起了雄子专校。 顺说一句,迪亚斯也是那间学校出来的。 这么大一优秀成果放在那,兄长果然意动。 吃完早饭就多问了几句,不到两小时就定了主意,吩咐下去让虫操办。 雄子专校偏远艰苦,短时间内,不用给莱伊太多注意力。 剩下的一点隐患,用这次塔尔萨之行来解决。 “莱伊马上就要去大学了。最后一点时间,放松一下也没关系。” 我劝说着兄长,扮演慈爱的小叔叔。 “……阿尔,别替他说话!” 银发雌虫眼神森冷,面上挂了一层霜,“早知这么麻烦,当初就应该在他还是蛋时,就捏碎了。” “错过机会,就没有了。”我狡黠一笑。 “其实不满意,哥你可以再生几只。你还年轻,多找找,总有基因优秀的雄子,可以满足你的要求。” 奥兰陛下一愣,呆滞三秒,上手抽我——当然还是轻轻的。 “连你哥的玩笑也敢开?找死!” “不是开玩笑,说真的。” 我想起上辈子兄长最后几年的形单影只,就很难过。 帝国能用的将军一只只死亡。前线形势越加紧迫。 最后,奥兰陛下亲自领兵上了战场,一度将颓势挽了回来,士兵们士气大振,却没虫晓得,那只是最后的辉煌。 SS级王虫,一旦大开杀戒,生命倒计时便已开启,自此再也无法回头。 等待他们的,是比彻底狂化更可怕的地狱。 我说让兄长多生虫崽,是曲线救国。 从我记忆起,兄长就对雄虫不太感冒,大概强大的雌虫都这样。 可林德元帅好歹有老师帮忙治疗,兄长却拒绝任何虫进入他的精神域。 年轻时还有过几只情虫,但通常半月不到就腻了。 莱伊是里面最得宠的一只留下的血脉。 兄长对我解释是:好奇生育这件事。于是试了试。 得出结论:真没意思。 那只雄虫,印象中也因为勾结大臣企图影响兄长决策,被状态不好的兄长一手杀了。 若能让他重新动了这个心思,也许会有雄虫能入他的眼。 入了眼,便有了牵挂,在战场上冲锋作战时,也会给自己留点余地。 “……”兄长深深看了我一眼,意味不明。 我茫然看回去。 “过来,送你成虫贺礼。” 奥兰陛下带我走进他的临时书房,派虫取来一个长盒。 长盒打开,一把古朴长刀在阳光在熠熠生辉,一看就知,是神兵利器。 “做了三年,找了最好工匠,尺寸什么都是量身定做的,试试?” 看到那把刀时,我的心脏都暂停了一瞬。 ……上辈子,我在捉奸现场,用来砍杀科尔和莱伊的那把。 也是西恩,最终捅穿自己心脏的那把。 恍惚间,重叠的时空交织在一起,在我瞳孔深处,发出微弱的光芒。 “……这不是你找虫做的。” 我走过去,情不自禁地用手抚上锋锐的刀刃。 那里不知怎的,覆有一层浅金色的光芒,像是什么保护罩,轻巧地扣在外层。 手指一疼,一道血口划出。 血滴落刀刃,只见那层金光闪了闪,倏地消失不见。 我眨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再低头,手指的伤口仍在。 另一张清晰的图案从脑海中浮现出来,缓缓和眼前的物件重叠。 没有一丝差别。 “这是克墨斯大帝的佩刀。” “他的雄主……送他的礼物。” 身后安静下来。唯有呼吸清晰可闻。 我等着兄长回答,等来了兄长由后而至的一个拥抱。 雌虫将脑袋轻扣在我肩上,令虫安心的信息素随之传来。 就听他轻笑一声,带动胸腔震动,声音低沉悦耳:“……阿尔托利,你还是傻点可爱。” 什么鬼! 我挣脱开来,转身去看,却见奥兰陛下抱臂倚到窗台,似笑非笑地看向我: “你说对了,是他的佩刀。老古董了,怕你不收。” “……” 感觉怪怪的。 但兄长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摇摇头,没往深处想,将佩刀收了下来。 …… 几天后,我和贝卓等在圣廷专舰停泊处。 已过了约定时间,林德元帅却还没有出现。 “……联系不上。” 贝卓神色凝重,关掉终端通信调用页面,“要不去他住处看一下?” “……再等等。” 今天是老师FQ期结束后第一天。 稍微晚点,也很正常。 正想着,远处一个挺拔身影,带着下属匆匆而来。 “抱歉,久等了。” 林德元帅步履匆忙,一向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金发都有些淩乱。 他裹着一件长披风,神色显出几分憔悴。 不待我细看,他已先行一步登舰,留下副官抱歉地对我和贝卓鞠躬示意。 “……是我错觉吗,阿尔托利,元帅好像心情不好?” 贝卓挠头,颇为疑惑。 我拍拍他的肩,不发一语跟着上舰。 岂止是心情不好…… 冰山是撞上了礁石吧。 原因? 我回忆着刚刚匆匆擦肩而过的情形,那会,我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玫瑰香。 坐到舰艇里后,这丝香味更重了。 来源……是已靠在座椅上、凝神闭目的金发雌虫。 彷佛打碎了什么香氛精油,一股一股地、强势地向虫鼻孔里窜。 远远超出残留信息素该有的剂量。 我和贝卓交换了一个眼神。 林德元帅,被虫标记了。 标记者,是教宗塞尔苏斯。 第047章 精神屏障 舰艇内。 在我的示意下,侍从调暗灯光,又找出一条薄毯。 却迟疑着不敢上前。 我将毯子递给林德元帅副官,示意他为看似已睡过去的雌虫添上,然后拉着贝卓离开公共休息区,随便打开一间舱室的门,换个地方讲话。 还未站稳,舰身一阵猛烈颤抖,舰艇加速至逃逸速度,飞出克墨斯星引力圈。 贝卓身子一斜,一头撞上旁边装饰格挡。 他就势一屁股坐倒,捂着脑门发出一声惨烈痛呼,不见一丝圣廷主教的沉稳风范。 “……” 对了,还没解释,贝卓为何会与我同行。 事实信息: 从圣廷前往塔尔萨军校,与从圣廷前往德罗萨星,航线大方向一致。 去往塔尔萨,可直接去德罗萨,不走回头路。 主要原因: 我对莱伊说,我去塔尔萨是为了找科尔,暗含旧情复燃的意味。 实际上,科尔只是顺带所为。 最初萌发这个念头,是因为马克里姆·维多纳。 是个从未见过的新名字,不是吗? 但这只虫,你们其实并不陌生。 马克里姆·维多纳。 新政府历史称其为大革命的先行者; 将他塑造为被压迫底层雌虫的辩护者、保皇党和腐败政客的可怕对手; 同时饱含深情地为他冠上新政府创建者和守护者之名。 我称他为阴谋者、野心家以及独裁者。 没错,马克里姆·维多纳,就是我的最大敌人。 他是新政府共和国的第一执政官也即最高掌权者。 执政期间,他不顾共和国凋零现状,多次对外扩张,发起战争。 我死后几年,他加冕称帝,后陷于内部血雨腥风的权力斗争,最终被西恩暗杀。 这个时间点,马克里姆·维多纳三十一岁,表面上看,他不过是塔尔萨军校一名普通的历史老师。 实际上,他已开始暗中活动,四处游说结社,并创建了一间秘密俱乐部,定期开会、讨论帝国政务,发表政治见解。 几年后,当帝国因内忧外患召开三级会议时,他积极投入竞选工作,成功当选为第三级别代表。 马克里姆极擅演讲,很擅长调动民众情绪。 会议期间,他多次发言,抨击圣廷腐败、支持公民普选,呼吁废除一雄多雌婚姻制、加强伤残军雌福利保障。 每一次演讲主题,都是最敏感的话题。 因此他的提议虽很少被采纳,但为他在民间赢得了极高声望,民众都认为他学识渊博、品洁高尚、不可腐蚀。 我先前送科尔来塔尔萨,就是为了让科尔跟马克里姆牵上线、搭上桥。 他们两只虫,上一辈子关系就挺好。 这辈子提前相遇,想必一样会成为知己好友。 就目前收到的线报结果而言,果然如此。 现阶段,马克里姆明面上是个一腔热血的有志青年。 背地里,却已和艾尔瑞亚牵扯不清,在找寻革命同伴的同时,也在悄然传播艾尔瑞亚的宗教观点。 其中不少行径,已触犯帝国宗教法和相关法规。 这么大的把柄,当然得让贝卓来查,将这些实打实的功绩送他手里,以此塞住圣廷那些占坑不拉屎虫的嘴。 ……我们的行程就此定下—— 塔尔萨见见这只历史讲师,翦除一下他的羽翼。 顺带给科尔和莱伊送上份礼。 再去德罗萨,完成安息节仪式,处理掉艾尔瑞亚这一肘腋之患。 按之前安排,现在这个时间点,我、贝卓本来是要与林德元帅细谈一下马克里姆和艾尔瑞亚相关事宜。 结果却横插这么一出,顿时弄得贝卓格外迷茫。 “……阿尔托利,那我们……还开会吗?” 舱室内,贝卓揉着脑袋迟缓起身,开口问我。 “不着急。”我摇头,“林德元帅看起来很累,让他先休息一下。” “呃,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贝卓点头如捣蒜,圆乎乎的脸蛋上飞上一片红。 其实对S级雌虫来说,尤其是军雌,性-事那点操劳,完全不算什么。 哪怕上一秒被艹得神志不清,下一秒一样可以暴起杀虫。 林德元帅的憔悴,是精神和心灵上的疲惫。 不光本虫需要时间缓缓,作为幕后推手的我,也需要时间消化。 不要说我装,我是真的没料到。 当然,我是想他们关系更进一步、给迪亚斯上个双重保险,同时也撮合一下这对有情虫。 但谁能料到,我不过轻轻一推,老师居然就玩脱了。 ——教宗居然肉-体终生标记了林德元帅!! 老房子是烧着了。 不光烧着了,TM的还烧榻了,留下一地灰黑烟尘和无法处理的灾难现场。 这可彻底超出床上那点情-趣,变为了截然不同的另一回事。 它所引发的后续影响,远超老师和林德元帅两只当事虫的范围,一个操作不当,甚至会导致军部现有平衡被打破、从而促使政坛走向出现微妙改变。 林德元帅在军界、政坛混迹多年,现在还任着情报总监这一关键敏感职务。 我都知道的后果,他自然比我更清楚,且能看到更多由此引发的混乱麻烦。 也正因为如此,他心累到上了专舰连分配的房间都没力气去,直接就倒在公共休息区。 ……由此可见,打击有多大。 回想刚才那幕,我格外心虚,不由摸了摸鼻子。 又想起五天前专门让林德允诺的事。 希望他顶住压力,千万不要把我暴露给老师。 不然这次……我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不过我还挺为他们开心的。” 正在我略有不安时,贝卓忽然开口。 我一转头,便见这只雄虫从身上口袋掏出一个贝果面包,给自己在房间倒了杯热茶,坐到旁边就餐椅上,开始吃吃喝喝。 “?”啥意思。 “我跟在圣座身边这么多年,也算旁观林德元帅和圣座一路走来,他们其实挺不容易的。” “这次FQ期,圣座能踏出这一步,真是太好了。” 不知是自己做的面包味道很好,还是热茶让他很满意,贝卓说着说着,脸上洋溢出一种超绝的满足感来。 “林德元帅一定很开心。阿尔托利,你说,我要不要做个蛋糕,我们晚上小小庆祝一下?” “……” 我瞠目结舌。 “对了对了,晚上再问问元帅,准备什么时候向圣座求婚?提前告诉我们,你和我都可以帮忙。” 贝卓继续,咽下最后一口面包,喝完最后一口茶,打了个饱嗝,满怀期待地看向我。 “……阿尔托利,你怎么了?” 他见我呆滞,疑惑问道,过了两秒,又突然跳起来,像突然恢复记忆一般喊道: “啊啊啊对不起自己先用了早饭!阿尔托利你应该也饿了!我给你也带了面包,但是放在外面了,要不我现在去取?” “殿下,您千万不要介意!我只要饿了就会开启自动进食模式,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这是老毛病了真的我一直想克服但就是做不到……” 说着说着,贝卓就要开门冲回公共休息区,去取他随身带着的包(我现在知道那鼓囊囊一大袋到底都塞着什么了)。 我从背后按住他的手,拉开,将门又关上,把他揪回舱室椅子上。 “老师……和林德元帅,互相有意,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圣廷虫要有科研精神。 死也要死个明白。 “?很明显啊。” 贝卓比我头上问号更多,看得出他对于现在发展很疑惑,但迫于我的眼神威慑,只能如实回答。 “圣座虽然和很多将军签了治疗契约,但单独治疗次数最多的,就是林德元帅。” “就算是合并治疗,也只和哈马迪元帅一起。” “然后呢,圣座忙碌时,虽然不算太多,但哈马迪元帅的治疗也会和其他将军合并进行。” “可只有林德元帅,我进圣廷这么多年,没发生过一次。” “这就是独宠嘛。” 贝卓露出一抹神秘微笑,带着那种发现秘密的小小兴奋,还有一种美好的祝福与期盼。 “而且林德元帅来圣廷的时候,圣座总会提前将日程挪开,空出闲暇,和他一起用餐、休息。” “那段时间,圣座心情会格外好。我若有什么麻烦的问题或事情需要圣座指示,就会挑那会再去,基本不会挨骂哈哈哈。” “林德元帅啊,每次来也都会送圣座礼物。” “上次还拿了一套迷你尺寸的星际棋,是他自己做的!雕得特别精细,一看就花了大功夫。圣座喜欢得不得了,没事就拿着摸。” “上次放在书桌上,被我不小心碰掉一个……圣座那脸色,吓得我落荒而逃。” “对了,林德元帅每次来还会亲自去护卫团那里安排调整圣座的安保方案,查出好几次疏漏。还换了一大批护卫。” “现在听说他要来,据说护卫团团长都会做噩梦哈哈哈哈。这个是我听的小道消息,也不知真假啦。” 一句一句,贝卓滔滔不绝地枚举着他发现、观察到的事实和细节。 而听完他说的那些,我相信没一只虫会怀疑老师和林德元帅之间暗暗流动着的深沉感情。 他们认识了七八十年,纠缠了七八十年,本以为是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却峰回路转,突然迎来了一个全新的转机。 那些爱着他们、一路看着他们走来的虫,怎么能不为之期待、开心? ……我有点被打击到。 明明上辈子我才是离老师最近的虫,但我居然没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而作为老师的亲人,知道老师标记了林德元帅后,我第一反应不是站在私虫角度为老师感到高兴,而是像个政客一样,开始分析全局利弊和后续影响。 并打从心里,觉得这是一件“麻烦事”。 我差点就走歪了路。 多亏贝卓。 “谢谢你,贝卓。” 我走到雄虫面前,将双手放上他的肩,弯下腰,无比认真地道谢。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真的是圣廷的一颗明珠。” “……夸、夸张了……” 上一秒还滔滔不绝的虫瞬间冻结、结巴,视线四处瞟,就是不看我,双手在桌下不安地搓着,窘迫极了。 “我饿了。你做的面包,能分我一块吗?” 我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好像一直没告诉过你?你送来的饼干非常棒,已经被我吃光了。” “当、当然可以!” 雄虫眼睛闪闪发亮,疯狂点头,“我这就去拿!你等一下!” 主教贝卓。 媒体和大众总因为他太过普通平凡的外表,忽略他实际做出的贡献和优秀的处事能力。 圣廷内部,他平易近虫的老好虫性格,为他披上一层怯懦无害的表壳,导致其他主教从不将他放在眼里。 明明是颗光彩夺目的珠子,却落入厚厚的落叶与灰尘间不见天日。 老师眼光独到,将他从落叶间寻出,一手将他培养至如今的位置。 我也要接续跟上,擦干净它的灰尘,让它重放光芒。 …… 四个小时后,我站在舰艇一间舱室前,按下门口通信按钮。 “阁下,我是阿尔托利,有些事想和您当面谈。您现在方便吗?” 通信器绿色光灯闪烁,没有声音。 “阁下?” 我蹙起眉,稍稍有点担心。 被雄虫肉-体标记后,雌虫会有短暂的不舒服。类似FQ前期征兆。 因此林德元帅在公共休息局域一觉睡了两个小时,不久前才醒来回到房间洗澡清理,重做修整。 “……殿下,请您稍等。” 就在我犹豫是否要请虫强行开门时,雌虫回应了。 十分钟后,我进入林德元帅的房间。 雌虫果然洗过澡了。 他重新换了身舒适宽松的衣服,金发还有些湿漉漉,面色仍然苍白毫无血色,但整体精神看着比之前好一些。 “冒昧打扰您。” 我在最外边的局域停下,伸手按上房间控制面板,让舱门保持打开状态。 又回头看了看,确认走廊无虫经过。 我要说的话,有点私密。 但孤雄寡雌,虽然后者刚刚被虫标记,单独待在密闭空间也不合适。 只能出此下策。 “我手边刚好有您也许会用得上的东西,就拿来给您。” 我将手中的小盒子放到雌虫面前的桌上,退回原位置。 “谢谢……?” 林德看起来有些惊讶。他迟疑地拿起、打开,在看到里面的物件后,又垂下眼眸,陷入沉默。 盒子里的是一条十分小巧的项圈。 只有一指粗细,材质柔软舒适,外观颜色可以变化调节,默认会和用户肤色保持一致,是一款隐形项圈。 专为被标记的雌虫设计。 能够完美地遮盖雄虫外泄、宣誓主权的信息素,洗澡也不用特地摘下,适合各种场合,市面上销售量很可观。 “…殿下带着这个……是早预料到了现在的情形?” 雌虫淡淡开口,听不出喜怒,却有微妙的距离感生出,夹带着一种隐约的威慑,彷佛几天前的亲近和善意只是我的错觉。 “我若说没有,您肯定不信。” 我苦笑道:“……但在我的立场,凡事做好预案,才能将风险降低最低。您做了这么多年情报工作,应该比我更清楚这是一种刻入本能的习惯。” “请您务必相信,我和您利益一致,并不期望看到现在的发展。” “之前的建议……只是晚辈的一点心意。当然……还有点看热闹的意思。” “难得见老师那番模样,就想捉弄捉弄……却没想到……” 林德元帅这只军雌,优点和缺点是一体两面。 做事太讲数据与逻辑。 我按他的思考模式,坦明我没有算计他的动机和立场,他的那份警戒便肉眼可见地消散。 因为逻辑上,我刚那一番话,挑不出一点毛病。 当初他能接受我的建议,真的用了那些工具,也说明他事先运算得出的结果,是一样的。 我,阿尔托利,对他没有任何威胁。 “对不起,殿下。我知道您是好意。” 林德元帅揉着额角,朝后靠进椅背:“这次的事不过是FQ期的一次意外。我和圣座阁下会妥善处理。还要麻烦您和贝卓殿下,暂时保密。” “意外吗?”我喃喃自语,缓缓摇头,“不,林德元帅,这不是意外。” 雌虫楞住。 他猛地朝我看来,琥珀色眼眸中的倦意茫然被一道锐利和冷酷快速取代。 “换成任何一只其他雄虫,FQ期标记雌虫,事后都可推说是场意外。毕竟生物本能,无虫可以违背。” “但教宗塞尔苏斯,您见过他的虫生有任何意外吗?” 我毫不畏惧地迎上林德的冷然逼视,解释着我刚说出的话。 “林德元帅,您作为当事虫,身在局中,看不清很正常。但我和贝卓,都是旁观者。” “我可以向您打包票——” “教宗塞尔苏斯,没有意外,只有真心。” “他标记了您,只是因为他想那么做。” “信息素、荷尔蒙,根本左右不了老师的意志。” 金发雌虫呆呆地望着我,目光里的凶狠冷酷变成了一片白雾茫茫。 似乎是AI机器虫处理不了刚刚听到的信息,短路下线了。 “……不……不……不是那样的。” 不知过了多久,林德终于动了。 他翕动着嘴唇,脑袋无力地垂落下去。 强壮高大的身体,明明蕴含着强大的力量,却在此刻像无助的幼崽一样,无力地倚上墙面,环住自己的臂膀,慢慢蜷缩成了一团,发出一阵一阵的颤抖。 “他很生气。殿下,圣座非常生气。” “……我从没见过他那么生气。” “他什么都没说……一句话都没说……” “就离开了……” 雌虫的声音低的近乎听不到。 我释放出一点精神力,让它们化作一张柔软的毯子,无声无息地包裹上林德元帅颤抖的躯体。 给他一点力所能及地支撑。 “他一定已经厌倦我了……一定……” 林德发出一声嘶哑的苦笑,艰涩悲哀。 精神触角向我传递归远超我能观察到的情绪。 不舍、愧疚、忧伤、恐惧、绝望……满满一堆,就像一个狂乱无序的杂物箱,哐啷一声全部倾倒在接满电线的插座上,随时都可能烧得金发雌虫彻底短路走火。 我心惊胆颤。 “阁下,请允许我为您做精神力梳理和沐浴。” 我匆忙大步向前,临到跟前,却又迟疑。 察觉到我的气息,林德垂下的头抬了起来——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 像是所有的内部秩序已全部崩塌。 往日冷静清冽的眸子刮着毁灭性的飓风,已是一片混沌; 冷峻如石的面部裂出无数缝隙,所有线条都有各自意志,杂乱交错,横冲直撞。 你能听到寒风在下面呼啸,看到滚滚落石宿命般地轰然落下,所过之处,倾覆吞噬掉所有的光明与生命,只留下一具腐朽衰亡的躯壳。 这是…… 正在我眼前发生的,无声无息,却最可怕的毁灭。 没时间思考。 等我有回过神时,我已贴近林德,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将精神力全部刺进他的精神域…… …… …… 这天下午,当林德元帅在舱室内沉沉睡去不久后,专舰在中央星皇室专用空港,接到了带着行李箱和两位侍从的莱伊。 “小叔叔!” 莱伊虫未到声先来,我还没来及关掉终端投映出的电子书,他已扑到我怀里,亲昵地将我抱住。 “莱伊。” 我推开这只雄子,转头对他微笑,“大半个月不见,你气色看起来不错。” 两只侍从手脚麻利地为莱伊重新布置他在休息区选定的座位。 换上专用的奢华精致椅垫,放上两个靠垫,拿出拖鞋,点燃香薰器,甚至一眨眼的功夫,连水果和甜点都准备好了。 莱伊这才舒舒服服地靠上去,发出满意的叹息: “小叔叔才是,最近的采访照容光焕发的惊人。晋升S就是不是一样呀,皮肤感觉都细腻了。” “对了,晋升S以后,食欲、性-欲都会几何倍数增加,小叔叔,我听说雌父带了一整批雌虫去圣廷让你选。怎么样?是不是玩得很开心?” 贵族雄子见面,除了交流吃喝玩乐、圈内八卦,就是两性床-上那点事。 其正常、频繁程度,就和人类男性谈论最近新出的豪车没什么太大区别。 是个非常安全、普适性极高又适合打发时间的话题。 “阿尔托利才……”贝卓刚要替我否认,便被我打断。 “好奇?好奇的话送给你,你亲自试试。” 没必要改变莱伊对“阿尔托利”的看法。顺着说下去最省心省力。 “小叔叔用过的……”莱伊抿唇犹豫。 “嫌弃我?”我挑眉。 “那怎么会!”莱伊摆手,“……最近雌父对我很严厉,我还是乖点好。” 他俏皮地吐吐舌头,做出一副后怕样子。 “对了,贝卓殿下怎么也在?” 莱伊问道,“我以为就我和小叔叔,还有林德元帅……对了,怎么没见林德元帅?” “有些事就一起同行了。”我含糊带过,“元帅在休息。稍晚应该会出来。你不用紧张,有我在,他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心。” “那就好……”莱伊拍拍胸口。 “我很怕军雌的。身上气息都太吓虫了。上次撞到林德元帅,直接将我吓腿软了。一想到要和他同去塔尔萨,几晚都没休息好。” 雄虫委屈道,一脸脆弱无助地看过来。 我若还是当年的阿尔托利,一定会觉得因为自己的缘故让他平白受了委屈,肯定要想方设法补偿补偿。 “啊,莱伊殿下原来你这么胆小?” 在我另一侧,贝卓突然接话,他甚至还越过我,凑到莱伊面前颇为认真继续补充。 “你可是陛下的虫崽,不应该啊。” 我一愣,差点没笑出声。 莱伊神情一顿,有些尴尬地打哈哈:“……林、林德元帅……比较……吓、吓虫啦。” “哦。”贝卓点点头,好像真的懂了,又坐了回去。 过了不到十秒,又突然凑过来:“殿下,您能说说具体是哪里吓虫吗?我觉得和其他将军们差不太多呀。” 莱伊:“……” 因为有某方面神经超粗的贝卓在,总共合计两日的日程,我得以轻松很多。 因为不用太陪着莱伊演。 莱伊每每要演“柔弱不能自理”“天真无邪”的雄子虫设,贝卓就会当真,且会发出最直接、不按套路回应,但逻辑上毫无问题的回应。 比如: 莱伊拿出他为我准备的礼物,是一条很漂亮的宝石发带。 “小叔叔,这条发带是我很珍藏的宝贝。但我觉得更衬你的发色,就给你带过来了。” “你试试,应该会很好看。” 贝卓:“呃……意思是殿下你戴过?” 莱伊:“……” 比如: “那天宴会小叔叔你和萨洛提斯少将先离开,舒尔希很失魂落魄。看着非常伤心……” “他肯定不明白,怎么您突然就不理他了。” “但我们这些雄子,碍于家族和政治立场,并没有他想的那么自由。” “我安慰了他,说您还是喜欢他的……让他不要太伤心。” 旁边好像已经睡着的贝卓突然睁眼: “你们在聊什么?最近看的狗血恋爱剧?” “舒尔希是谁?这设置听着怎么像是炮灰路虫?” 莱伊脸黑成了锅底。 “就是受不了他的装腔作势。” 最后一天航行,我和贝卓在走廊碰见。 圆圆脸的主教抖了抖根本不存在的鸡皮疙瘩,翻着白眼说:“不知道圣廷那些家夥为什么都在夸他?什么好相处没架子又可爱。” “明明就是在凹虫设,还凹得这么假。” “你不也被他说服过,要帮我代行’吗?” 我想起往事,忍不住揶揄他。 “黑历史!求别提!” 贝卓懊恼捂脸:“不知道怎么竟被他骗了,以为他真的为你考虑。” 我哈哈哈大笑,他脸越来越红,作势要揍。 几天相处下来,贝卓明显对我亲近很多。 之前的距离感消失了,仅存的“主教”礼仪也基本扔在脑后,显出几分覆盖于“老好虫”下,活泼又犀利的本性来。 “对了,有个事要拜托你……” 我凑到贝卓耳边,悄声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 最后半天航行,在自己舱室闭门不出,休息了近两日的林德元帅终于露面了。 整体看去,比刚上舰时状态好了很多。 他戴上了那条隐形项圈,信息素被隔离屏蔽,就连和莱伊近距离面对面,也没被虫发现他已被“标记”的事实。 莱伊乖巧地打了招呼,随后一言不发地贴到我身边,彷佛一只无害柔弱的小兔子见到顶级捕猎者,连呼吸都要凝滞了。 【谢天谢地,精神力屏障看来有用。】 一臂之隔的贝卓发讯息给我。 【是的。希望屏障能坚持久一点。】 【我不觉得元帅肯让我为他做第二次。】 此处所谈的精神力屏障,是指我用精神力,在林德元帅的精神域中布下一层薄薄屏障,用来减缓他本虫的“情感感知与反应”。 就像在神经回路中间插了几道关卡与分流器,同样的事情,引发的感情反应会减少六到七成,雌虫本身体验到的情绪,像是模模糊糊地被蒙了一层布。 所以才叫“屏障”。 是精神力圣愈的一项基本技能,主要用于严重的心境障碍治疗。 那天出了林德元帅房间,我就将情况告诉了这只雄虫。 贝卓赞同我的判断和处理。 “我没想到他会这样想……” 贝卓为自己片刻前的乐观感到自责。 “元帅和老师之间……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我跟着叹气,于心不忍:“他情绪太强烈了。我只能临时建了精神力屏障。” 金发雌虫差点崩溃的场面对我冲击力太大,让我现在怎么看,都无法再将机器虫\AI这几组词和其联系在一起。 “估计能撑个十天半月。但等他忙完最近的工作,最好还是再去一趟圣廷,找老师当面谈清楚。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不然……情况会很不妙。” 我不是危言耸听。 原来萨迦·林德不是冷冽严寒、不可催折的坚冰。 也许他曾经是。 但不知什么原因,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内部突然裂开一条缝隙。 日复一日,裂隙从底部开始蔓延扩展,直到某一天,无声无息地穿透整个冰层,在冰架背面裂开了一条大型裂缝。 而教宗塞尔苏斯,标记后不发一语地直接离去,就像在那条裂缝上重重扎了一把刀。 无声轰鸣中,冰架即将崩解。 最后几个小时,我、贝卓和林德元帅,终于开了那场本该在一上舰就开的会。 主要讨论马克里姆·维多纳。 莱伊没提出要回避。 而我们几只虫也像突然忘了相关保密条例一样,任他安静在旁边旁听。 但讨论的重点,已经因为他的到来而做了调整。 “马克里姆·维多纳……” 我将平板上的照片,指给林德元帅和贝卓看。 “他将在您致辞之后,作为军校文科系老师对新生发表讲话。” “元帅阁下,他可是当地有名的演说家,听说每次演讲场场爆满,想挤进去看虫连窗户都能塞满。” “这么厉害?”贝卓夸张惊呼,将照片放大,贴到眼前仔细看,“他看上去是贵族,穿衣打扮的风格,还有这神态。” “平民。”我说出答案。 “你一定在骗我。”贝卓摇头不信。 “他不是还创建了什么俱乐部?平民能创建俱乐部,还定期举行聚会?哪来的钱?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就算塔尔萨给的工资再多,也不够的。” “可数据上说他就是平民。” 我不高兴地沉下脸,试图用气势让贝卓闭嘴。 “也许背后有什么大贵族资助呢。” 莱伊忽然从旁插话,状似不经意地说道。 “想从政的虫不都是这样?四处游说,参加聚会,结交虫脉,总有一些钱多的没处花又无聊的贵族老爷看上,投点钱玩玩的。” “没听说他做过这些事。”我调出几个投影页面,都是网页上能搜索查到的一些消息。 “元帅阁下,你看,五年前、三年前还有去年,陆续有几家小报,旁敲侧墙暗示过维多纳有可能是帝国某个大贵族的私生子。” “说他背后有极强的势力……最好不要得罪他,否则前有例证,那些虫下场都很惨。” “感觉蛮可疑的。” 我说出最重要的重点句,开始播放刚刚找出来的一个马克里姆的演说视频。 视频里,他穿着衬衫西裤,拿着扩音器,正在一棵大树下高谈阔论,激昂的声音和激动的表情吸引了不少虫驻足。 仔细听去,他正在痛斥圣廷的腐败—— “请小心,我们每只虫,正在被一些虚假的概念欺骗!他们利用我们的懦弱与善良操纵我们。” “让我们像狗一样乞尾求怜!为了一点精神抚慰拼得头破血流!而他们却高居宝座之上,用阴谋诡计压倒真理,嘲弄正义、鄙夷热情、用压迫欺淩作为他们不可侵犯的权势!” “沙泥俱下、鱼龙混杂。在这样的制度下,我们还能做些什么?” “请扪心自问!不要害怕!……” “我的同胞们啊,不要让那些本该唾弃的原则使你的灵魂堕落,消减你的美德。” “我们要自救!……” 林德元帅琥珀色的瞳仁静静扫视着那些投映出的显示屏,似乎在思考。 几秒钟后,雌虫点点头:“是有些可疑。我让虫查查。” “等等!你们弄错了!!” 莱伊忽然喊道,脸上神情格外焦急,“马克里姆·维多纳不是可疑分子。” “他只是有些理想主义、太过天真而已。” “他的经费,都是他的雄父给的。” “你认识马克里姆·维多纳?” 我装作惊讶,实则内心已忍不住微笑。 林德元帅是总管帝国所有内外情报的头。 他要说这只虫可疑,这只虫就是毫无污点,也会被挖地三尺,变得可疑。 与其被林德元帅派虫调查,莱伊肯定更愿意主动交待。 而我呢,作为十分信任他的小叔叔,自然是他说什么,我就相信什么。 “……是。”莱伊眼神游移,看上去十分不安。 “他的雄父是谁?真的是大贵族?”我继续问。 林德元帅也跟着冷冰冰地看过去。 “是……是……”莱伊低头,说出了那个名字,“是萨洛提斯……公爵。” BINGO。 我默默将视线转到林德元帅身上。 果然。 他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那是嗅闻到不同寻常之处、即将开展搜索的捕猎者神情。 第048章 迫不及待 科尔·舒尔希的过去一周,简直像部绝处逢生的励志电影。 落选塔尔萨军校。 被一直帮助他的皇子冷嘲热讽。 四处奔走想要解决困境,却各种碰壁、被无情拒绝。 而同栋公寓楼的大少爷们,居然真的有除了他以外的虫入选。 年轻雌虫们聚在一起,为那几只虫庆祝,他还要装作一切如常,与大少爷们畅想未来军校计画。 在这些虫眼里,他是出手阔绰的贵族子弟。 天赋奇高、年轻有为。 和这些混日子的二世祖不同,去过很多星球,有真材实料,且能为他们指点迷津。 科尔很喜欢这些虫,希望被他们接纳、认可,真正融入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所以,为了不让自己的谎言破裂,他愿意去做任何事。 短短一周的前五天,他拿着阿尔托利的推荐信,找了好几次军校招生负责虫。 对方态度一如既往:热情礼貌地接待他,但无论如何都不松口。 他拨打拉格的通信号码。 一向对他很有耐心,很关照他的亚雌态度却颇为冷淡。 一句殿下最近很忙,便将他打发。 一定是有虫从中指使! 科尔恨得又将房间砸了好几次,给房东付了一笔不小的修理费。 阿尔托利明明那么在乎他!! 绝不可能对他的困境视而不见!之间的落选定是有虫从中作梗!! 十有八九就是那只少将军雌,每次见到他,眼神高高在上、充满不屑与愤恨,似乎要用目光将他从这世上抹杀。 科尔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落选第三天,他就接到了莱伊皇子的通信。 知道了那个消息。 ——阿尔托利殿下要亲自来塔尔萨军校看他。 雌虫喜不胜收。 不停地在房间发出胜利的欢呼姿势,晚上吃晚饭时,笑得嘴都咧到了耳根。 “你怎么了?有什么除了被录取之外的好事,说出来让兄弟们听听。” 杰拉德子爵朝科尔挤眉弄眼。 “没、没有——” “当我们瞎吗?!老实招来,恕你无罪!” 利奥弗里克轻拍他的肩,凑过来笑着打趣。 “估计和雄子有关。” 三虫组里最后一只埃德蒙德淡淡回答。 他是这几只虫中最富有的。 科尔他们目前就正在埃德蒙德的游艇上,挨个并排躺着,吹着惬意的风,静享蓝天碧海和美酒音乐。 “……被你们猜中了。” 科尔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满意地看到三只虫都朝他看来,充满好奇和关注。 “我的雄子,过两天要专程飞来塔尔萨看我,说是要当面庆贺我入学。” 骄傲、得意和一些无法掩盖的炫耀,成功让科尔引起了一阵玩闹般的嘘声。 一旦话题转移到这方面,这些血气方刚的雌虫便没法停下来了。 一只一只,开始比赛般的说出自己和雄虫曾发生过的一二三四件事。 而在这场小小竞争中,科尔依然占了上风。 他先给他们看了阿尔托利的背影。 一头柔顺长发在灯光下被染得变了色,看起来像浅色金属,华贵璀璨,散发著高雅奢华的气息。 还有纤细优雅、微微舒展的四肢,线条柔美流畅,皮肤细腻透彻,灯光游走其上,就连指尖都是完美的。 “哇!大美雄!不对,超级美雄子!!” “超想看正脸,兄弟求你了,给看看吧!” “不能一虫独享啊啊啊啊我们是好兄弟吧!真诚求介绍!!” 他又他和阿尔托利的床笫细节分享而出,其大胆热辣的花样让三只虫羡慕疯了。 “艹,他看起来柔柔弱弱,结果这么猛???” “你肯定在骗我。那个姿势绝不可能!绝不可能!除非你给我看证据!!” “雄子殿下接受一对多吗?真的,我有更好玩的玩法,我们可以试试……” 他还讲了几个他和阿尔托利恋爱期间的暖心小故事,这才是绝杀! 刚才还兴致勃勃和他讨论细节的雌虫们都沉默了,一双双眼睛看过来,全是大写的—— 羡慕。嫉妒。渴求。 科尔那晚睡得很香。 连怎么解决落选的担忧都忘了。 他这么幸运,能得到那只云上之子的青睐。就已证明他的非凡才能和独一无二。 塔尔萨,不过一个军校,只是有点名气。等他再找机会,一定会被发现潜力,拿到录取。 梦境里,他和阿尔托利殿下的故事继续着。 阿尔托利拒绝了那只少将雌虫,毅然决然地和他结婚。 他成为了圣子殿下的雌君。 他还有了一只虫蛋,虽然阿尔托利那段时间很忙,灌溉的很少,但每次对他都很是抱歉,额外补偿了很多好处。 虫蛋发育不良,夭折而亡。 他表现的大度得体,温柔体贴,再次得到雄虫的爱怜。 用愧疚牢牢抓住对方的心。 他进入军团,一路表现出色,飞快升迁。 很快就当上中校、上校、少将、中将,最后竟然在面向全帝国民众的同步直播里,拿到了上将的指挥权杖。 他的虫生无比顺利,一路风光。 就连那只曾看不起的黑发雌虫,都要仰仗他的鼻息生活。 在他示意下,那只雌虫被调去了偏远辛苦的巡游部队,一年大多时间都在外忙碌,根本没多少时间来阿尔托利面前争宠。 而就连雌虫怀上虫蛋,妄图以此夺取雄虫注意一事,也被他提前发现了。 ‘你没资格生下阿尔托利的虫崽。’ 科尔狠狠踩着雌虫的手指,欣赏着痛苦在对方脸上像蛇一样爬过。 ‘阿尔托利不过是同情你、可怜你,你却以为他对你有意?’ ‘别做梦了!西恩·萨洛提斯,你也不撒泡尿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不过一只下贱的B级残废雌虫,却居然敢偷偷藏J,偷偷怀孕,想借此翻身?’ ‘打得一手好算盘,哈哈哈,没想到吧,被我发现了?’ ‘刚给你打的药,会让你在六小时内自然流产。最妙的是,你随便去做任何检查,都查不出来问题。’ ‘说你怀过虫崽,被我弄掉了?只会被虫以为你嗑药磕多了。’ ‘找阿尔托利主持公道?你觉得他会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记着,我才是阿尔托利的雌君。你,不过是他捡回来的垃圾。’ ‘容许你活着,是我给他面子。别再得寸进尺!!’ 梦里,他敞开大笑,别提多舒爽了。 那种快意、爽感、愉悦让科尔在梦里也跟着笑出来。 且笑着笑着居然笑醒了。 科尔一骨碌翻身,跳下床,拉开窗帘。 外面晨光正盛、鸟叫虫鸣、一看就是个绝佳的好天气。 ——今天,他会顺利解决录取问题。 科尔换上一件新定做的三件套西装,对着镜子系紧领结,微微露出笑容。 他的预感成真了。 这次,在科尔再次前往军校招生处时,有一只儒雅温和、打扮得体又精致的雌虫将他拦了下来。 朝他伸出手。 “你好,你是科尔·舒尔希吧?” “我是马克里姆·维多纳。塔尔萨军校的历史系教授。” “我知道你最近遇到了点麻烦,需要帮助吗?我很乐意为您效劳。” 马克里姆·维多纳。 科尔知道他。 当地小有名气的演说家、活动家。 刚来塔尔萨时,他就听说了。也跟着杰拉德子爵他们去听过一两次他的演说。 听得热血沸腾、豪气万千,恨不得马上站起来,冲进市政厅,强势捍卫自己的权益! 马克里姆·维多纳请他吃了午餐。 两虫相谈甚欢。 马克里姆谈到了很多社会民生问题。 犀利地指出了现有国家的根本性不公,指出了教会的虚伪腐败,痛斥圣廷虫虫用精神力治疗吊着雌虫、压榨雌虫的事实。 “放眼望去,四周皆是庸碌之辈。只顾自己的蝇头小利,残忍地践踏着弱者。” “平民阶层努力一辈子去工作、保家卫国,结果落的一身伤残,无虫理会、无虫解决,只能一日日疯狂。” “然后还会被裁判所处决,连尸体都不给家属留下。” “实在是太可笑了!” 马克里姆说的情深意切,直戳科尔隐藏多年的旧伤疤。 “录取的事,我会帮你。” “他们这些虫,尸位素餐,只因你不是贵族,就将你的名额给了其他虫。真是可恶!” “你放心,三天后,等我答覆。” 马克里姆和他碰杯,一仰而尽,豪气丛生。 直到他走出很远,科尔才回过神来。短暂的不敢置信后,是无尽喜悦和自得! 他果然,是被宇宙主宰选中的虫!! 三天后,他拿到了塔尔萨军校的录取通知书。 四天后,他收到了莱伊殿下的消息。 【我们已到塔尔萨。校方正在安排住宿。】 【已和小叔叔约好。今晚20000,接风洗尘。】 【穿上你最好的衣服,带上你的朋友们,让小叔叔看看你的全新一面。】 【他将会为你,再次神魂颠倒。】 当晚2000。 科尔带着马克里姆、杰拉德、利奥弗里克和埃德蒙德,前往一家只提供给内部会员的壁球俱乐部。 门口侍者十分仔细地验过他们的邀请函,又一一检查他们所携带的物品,才让他们进入。 进门后,马上就有衣着华贵的侍者走上前来询问。 “是舒尔希先生?请这边走。” “殿下已经等您一会了。” 五只虫跟着侍者一路前行,穿过走廊,踩上旋转楼梯,又是一条走廊,再两个楼梯。 一路过来,安保十分森严。且越往内部走,装饰越华贵,看得杰拉德不时发出啧啧声。 “科尔,你说是惊喜,我感觉是惊吓了。” “这么大阵势,大贵族?伯爵还是公爵级别的?” “没听到是殿下?……虽然一般雄子尊敬的话也可以叫殿下,但我感觉刚那个是真的。” “哈哈哈不会吧。殿下……殿下……难不成是皇族?” “或者是什么位高权重的雄虫。” “……不会是圣廷虫吧?行啊,厉害啊兄弟,你那只雄子原来是圣廷学徒吗?” 马克里姆一路都很安静。他微笑着看着几只年轻虫,彷佛在看自己家族的晚辈。 终于,房间到了。 侍者停下,一扇巨大华贵的雕花大门前,站着四名穿着制服的侍从官。 他们动作划一地同时拉开那扇门。 光倾斜而出,一同扑来的,还有冰雪般的幽幽冷香。 一只雄虫斜斜倚在沙发椅上,室内的光源和阴影将他堪称完美比例的修长躯体分割出明暗交界线。 浅银色的发,深紫色的眼,白皙的肌肤映着落地玻璃窗外璀璨的城市流光,疏离神秘的同时,又冷然艳丽得浓墨重彩,美得让虫头晕目眩。 雄虫轻握一个酒杯,微微晃着里面的冰块,在科尔等虫看过去时,轻轻瞥来。 就那一眼,深紫眼眸里便溢出一丝染有情欲的性感、慵懒; 就那一瞥,刚进来的雌虫们,便感到一阵电流隔空传到皮肤上,将他们电得通体微颤、即刻兴奋起来。 “科尔,好久不见,你……” 雄虫微顿,挑眉,微笑。 “过得还好吗?” 科尔的膝盖神经质地自动弯曲,待他回过神来时,他已跪在地上。 “殿、……殿下。” 他天真无邪、柔美单纯的阿尔托利殿下,何时有了这样的危险气息?! 科尔·舒尔希心惊胆颤,却也在同时,悄悄并拢双腿,夹紧身后某处。 他……已经…… 迫不及待了。 第049章 西恩的反击 帝国皇家歌剧院内,正在上演一幕经典戏剧。 主演多年名演员,又是备受好评的经典幽默喜剧,因此一开演就场场爆满。 此刻,正是开场前二十分钟。 虫来虫往的大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萨洛提斯公爵一身燕尾服正装,刚和财政大臣聊完星际经济大形势,便见自己的心腹步履匆匆而来。 下属恭敬行礼,公爵藉口有事,走进一间无虫的小房间,关门转身。 “阁下,这是最新发来照片。” “小羊上鈎了。” 萨洛提斯点开。 一段立体视频在幽暗的房间中亮起。 画面中,是被绿意环绕的复古建筑群。 建筑群此刻正对镜头的局域,是一个宽阔的广场。 广场后方,是座大教堂。 教堂尖顶高耸,威严屹立,稍有点眼力劲的虫,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塔尔萨军校的地标式建筑。 有两只虫在广场上散步。微风吹起他们的衣角,光束照映出些许浮尘。 两虫开怀笑着,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 其中身形纤细的那只,是只十分漂亮美丽的雄虫。 他带着一顶圆边礼帽,穿浅色复古西装三件套,拿着手仗、领结是繁复有花纹的华丽款式,手指和脖子,甚至耳朵上,都戴着奢华珠宝,一看便知出身非凡。 “蠢货。” 萨洛提斯公爵注意到这点,不屑嘲讽。 光复礼后,全国上下都在为圣子阿尔托利和出征军团指挥官西恩少将的美好爱情祝福祈祷。 圣廷的声望也跟著有了回升。 结果后者刚戴宣告被标记的项圈奔赴前线,圣子阿尔托利就飞往塔尔萨见旧情虫。 这消息但凡漏出一点,那简直就是将巴掌直直打在星网支持他们的虫脸上。 可这只雄子,做就做了,居然还不戴容貌修改器、不低调着装,反而怕别的虫认不出他式的,如此大喇喇地行于光天化日之下。 亏自己之前还有点怀疑这只雄子一个月前突如其来的“回心转意”,以为对方真的看出点什么。 安全委员会上,阿尔托利和先前判若两虫。更是加深这些怀疑。 现在看来,不过是虫帝和教宗的计谋。 将阿尔托利推到台面前来,还想垂死挣扎一番。 可惜,已经晚了。 而草包,再怎么包装,也是草包。 “都嘱咐好了吗?”公爵关掉视频。 “您放心。媒体都提前说过了,还找了一些有影响力的公众虫,他们会引导舆论,在各大平台和论坛保持消息热度。” “莱伊那边如何?他有什么反应?”公爵满意点头,继续询问。 “那只雄子……”下属嗤笑,“他只要阿尔托利倒霉出糗就行。才不在乎皇室和圣廷颜面。” “奥兰陛下英明一世,谁能想到生出这么个恶毒崽子。” 萨洛提斯公爵听着好像是在为虫帝惋惜,嘴角却不受压制的上抬。 “办的很好。按计画继续。” “是。”下属领命而去。 萨洛提斯理理衣服,出现在贵族包厢里,依然是那个容光焕发、备受虫帝陛下信任的国防大臣。 台上,厚重的帷幕已经拉开。灯光从天花板直射而下,将登台的主角包围在光晕之中。 台下,响起一阵轰鸣掌声。 …… 距离帝国中央星系中央星十五万光年的外围星域。 这里已经跃出中心的球状星团和旋臂,星系薄盘和光晕在此交界,星际物质非常稀薄,恒星也被拉得格外遥远,从宇宙天幕看去,光辉渐渐暗淡,寂灭又苍凉,彷佛被彻底遗忘。 名副其实的帝国星域边疆。 也是远征军团一路跃迁的最终目的地。 由于普兰巴图战争,这片星系重新燃起了璀璨灯火。 一颗颗虫造卫星陆续升空,一座座基地在坚硬冰冷的岩石上拔地而起。 巨大机械的建造声日夜不停,一艘又一艘军舰飞落星空,将一批又一批的士兵将领送进即将这些全副武装的钢铁之星。 特战队驻扎营地。 忙碌一天后,军雌们终于将将安顿下来。 副官亨德利端着一份晚餐,进入萨洛提斯少将的房间,却见他的上司军服外套都没脱,正坐在房间椅子上,目光森然地盯着刚刚才装备好的外置显示终端显示屏。 “少将?” 亨德利下意识地放轻放慢脚步,虽然很好奇对方在看什么,但求生欲更强烈。 “晚餐在这儿。您记得趁热吃。我还有些杂务要去处理,先退下了!” 亨德利来的快、去得更快。 麻溜干脆的不像他往日。 若是往日,他一定会拉着自己上司絮叨几句。 一路舟车劳顿,加上军纪森严,可把他憋坏了。 西恩完全没注意到下属的异常。 他的心思已全然被显示屏上的一张照片攫走了。 一张阿尔托利和科尔·舒尔西的合照。 照得非常清楚、正对着下午阳光拍的。 背景是美丽幽静的户外园林,两虫骑着马在林间散步,几乎并肩而行。 阿尔托利垂眸,眼睫又长又浓密,嘴唇水润粉嫩,似乎认真在听另一只虫在说话。 ——阿尔托利,你忘了我说过的话吗?!还是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 西恩精神域掀起一阵狂风浪潮,声声怒吼着击溃他引以为傲的自持力,满脑子都是因耻辱而爆发出的强烈杀意。 沸腾的愤怒趋驱赶着强大的压制场由内至外扩展,从房间向走廊覆盖。 还没走远的亨德利一个趔趄,幸亏眼疾手快扶住墙壁,才没膝盖软到直接摔倒。 但他也被少将不受控制的压制场压得心跳加速、呼吸困难。 更远处,感知到雌虫压制场的军官士兵们一片哀嚎。 “艹???” “靠!!” “是谁?!” “能有谁?!” “BOSS又咋了?好久没见他生这么大气了。” “对对对,我还以为狮子改小猫了。原来是错觉,错觉。” “咋一段时间不见又变猛、猛了?咳咳咳咳咳我好晕,谁扶扶我,我……” “老、老大这、这波6666……你说对普兰、兰巴图会、会不有用?” 房间内,黑发雌虫面沉如水,指甲变长变尖,在合金制成的金属桌面上抠出几道深深指痕。 指痕尖深,细看已劈开金属表面,留下一道裂缝。 再仔细看,桌面已下陷出了半个手掌印。 精神域里,已是一片疯狂肆虐。 西恩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被切成两半,竭尽全力忍耐,也不过是忍住想要大吼大叫的冲动。 感受到雌虫狂乱的精神力波动,戴在西恩左手无名指上的海勒斯之戒发出淡淡光芒。 同一时间,右耳和左ru上的配套饰品也跟着微微发烫。 敏感之处的热胀,刺激得西恩一声低吟,不由伏倒在桌面上。 随后又是一阵温凉,从这三个点无声地蔓延至血管,又渗入精神域。 狂乱的海面落入星星点点的黑色闪耀光斑,像是被什么神秘力量安抚住了,风浪开始变小、变缓。 吸气、呼气。 吸气、呼气。 吸气、呼气。 ……如此反覆一两分钟,雌虫双眼中眼白部分渐渐出现,变长变深的瞳孔也慢慢恢复正常。 “……阿尔托利,你是在考验我吗?” 西恩皱着眉忍耐,同时沉沉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他捂着似要裂开的胸口,够搂着身子站起,踉跄着走向里间卧室。 作为军团指挥官,他分配到了一间套房,有单独的起居室、卧室、清理间,甚至还有一个小阳台。 经过衣柜时,西恩脚步暂停。 他贴近柜面,生物识别锁应声打开,里面还是空的。 行李打包成一个小小方块搁在地上,尚未打开收拾。 但里面附带的加密安全箱已经启用,正亮着幽幽绿光。 安全箱主要用来给军团高级将领放加密文档材料以及重要的物品。 西恩打开箱门,里面灯光跟着点亮,照上内部存储的物品。 一排排半透明玻璃管,整整齐齐插在架子上。 旁边是另一排类似却更小的玻璃管,装着透明液体。 仔细嗅闻,能闻到隐约的幽香。 是雄子的信息素,而旁边那排更多的,是雄子的J液。 这点东西,随便拿出一些,放到黑市上,都可卖个非常好的价钱。 而若是标明提供者的身份,哪怕开到天价,也会有不少虫为其拼破脑袋。 那可是S级雄子圣子阿尔托利的信息素! 随便一点,就可以缓解各种生理心理不适。 整整一管,怕是从里湿到外、连着做一个月酣畅淋漓的美梦! 至于J液,更不用说,能有这些量,足以弄几只虫蛋出来…… 那可是钱也买不来的无价之宝! 西恩面无表情地取出一管信息素和三管J液。 还有下面放置的一个长长铁盒子。 这些都是阿尔托利前些日子走特殊管道,跟着最紧急的军需物品送过来的。 是定期派送。 目前随着他们不断跃迁,已送来了四次。 这件事,阿尔托利没有提前说。 西恩收到后,也没有提及。只是上次全息链接情动时提到了一嘴。 因此阿尔托利送来的实际超过了西恩需要的量。 战时耗着巨大的财力物力送东西并不是为了情Q,而是为了繁衍。 为了种族的存续。 西恩下意识地按上自己小腹。 军服里面,是一件适用于星际航行的紧身作战服。 其完美包裹住雌虫健美强悍的躯体,紧紧贴合在每寸肌肉之上,勾勒出平坦紧实的小腹。 四天前,他向生ZQ内注射了足量的所需。 四天后,腔体已将液体完全吸收,并通过忽然勃发的欲望提醒自己的主人,还需要雄虫的灌溉。 为了他身体中的另一个生命。 西恩垂眸,过往的回忆在脑中匆匆而过。 他冷笑一声,砰的关上安全箱,向里面的床走去。 反锁房门,调暗灯光,西恩脱去军服外套,打开铁盒。 盒子里赫然是一只仿真…… 这个物件上面覆盖的深色触甲做得栩栩如生,用手摸去,带来轻微的刺痛感。 尾部有专属数字编号,代表这是定做的。 全帝国有且仅有一只。 而阿尔托利甚至还在数字末尾加上了自己的姓名缩写。 再次强化物品的独一无二。 当时拆开和体-液一起送来的这件礼物时,西恩一眼就认出了它的特殊。 和雌虫无数次亲自触摸的真品几乎完全一致。 是雄虫能给雌虫的又一项可以彰显在外的宠爱—— 你的身心都只能由我支配。 就连玩耍的道具,也是按我的形状量身定做。 雌虫绿色的眼眸忽然变深变沉,握着物件的手甚至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西恩强制压下翻涌而上的兴奋,舔着嘴唇,打开那三管玻璃瓶,倒置,将液体先后全灌了进去。 然后再将信息素玻璃管拆开,用雾化喷头喷洒到床铺被缛之上。 黑发雌虫脱去靴子,膝盖作为支撑点,直着腰跪下。 水雾从高处飞舞而下,他高高仰起脖颈,伸出舌尖品味滴落的水珠。 是冰雪的幽香,初闻很有距离感,简洁有锋芒、高贵且优雅。 再吸一口,在微冷的水汽之中,又带着一丝丝甜,且越闻越明媚,又逐渐多出一股乳香和清新的果味,变得温柔低调,让人眷恋。 和那只雄虫非常像。 西恩细细品味着舌苔味蕾上的信息素,不知不觉,嘴角已浮上一丝丝笑意。 明明长了一张迷惑众生、近乎妖孽般的脸,却因眉眼中永远存在的疏离淡漠,让虫感觉不到一点世俗般的se情,反而只有发自内心的臣服。 想要跪下、亲吻他走过每一寸土地,心悦诚服地献出自己的所有,只为求他的一次回眸。 然后这只是大部分虫能看到的阿尔托利。 对西恩来说,阿尔托利比之又多了许多层面貌。 就如此刻将他彻底包裹、每一个毛孔都侵占的信息素。 寻常雌虫费劲心思也只能闻到一点点残留的余香,而他,哪怕出征在外、远离故土,都有可以随意浪费的奢华用量,由雄子本虫亲自奉上。 黑发雌虫笑意渐深。 他深深又吸了口,忽然垂下头来,手臂翻折,扣上作战服前襟。 刺啦——! 响亮的拉链滑动声中,紧身作战服已被雌虫一把撕开,露出精壮饱满的蜜色胸膛。 而这一幕,被雌虫放置在床头的终端如实记录而下。 “阿尔托利……” “好好看着我。” 对着镜头,雌虫舔着嘴唇,笑得肆意张扬。 说话间,戴着戒指的右手,已覆了上去。 第050章 阅后即焚 彷佛那只雄子就在自己眼前,做这些事时,西恩·萨洛提斯的视线从未离开过放置终端的方向。 一开始,他跪在床铺上,上身笔直挺拔,显出军雌特有的、如劲松一般的风姿。 冷峻深邃的面孔上,一双长目如鹰隼,敏锐犀利,因发现猎物而闪闪发亮。 他敞开着衣襟,上半身光-裸一半。 肩膀、胸膛、腰腹的线条,如被尺子规量过一般,因克制收敛着格外标准,因暗暗蓄力,显出臻于完美的肌肉形状。 裤子紧绷在腿上,两条充满爆发力、一踢即可踢碎钢板的长腿弯折着,微微向两侧分开,露出被勾勒出的肉-感弧度,而那薄薄的贴身布料似乎要承不住里面的健美躯体,马上就要被撑破了。 略微昏暗的灯光,从舱室顶部照下晕开,彷佛一层轻纱,将雌虫柔韧细腻的肌肤轻轻覆盖,为其添上一层模糊却诱惑的滤镜。 他蜜色的身体上有很多纵横交错、已经泛白的旧伤疤,显示着他遭遇的每一场战斗。有些只是浅浅的痕迹,有些却颇为丑陋。 有些雌虫会在意雄虫目光,为了取悦他们,而去做修复手术。 但无论是上辈子还是现在,西恩从未羞耻于自己的伤疤。它们每一道,都代表着他挣扎生存的记忆。 现在,雌虫缓慢地用手抚摸着这每一道伤疤,就像每次阿尔托利会做的那样。 由上至下、由里到外。 从侧方的臂膀腰腹,摩擦到挺起的胸膛。 从温柔的抚慰,到略带恶意的捉弄。 西恩回想着那只雄虫贴覆过来的热度,呼吸逐渐加快、鼻息开始沉重。 阿尔托利总是会耍点少年的坏心思,还会故意制作出声音,刺激西恩的听觉,让他面红耳燥、羞耻难耐。 西恩往往很快就会受不了,腰又酸又软,只能弓起背来,发出带点轻颤的脆弱呻吟,惹来罪魁祸首的一声轻笑。 ‘这就不行了?我们少将阁下,还是这么敏感。’ 恍惚间,彷佛那只雄子就在身边。 西恩抿着唇,颤抖的呼吸从鼻腔呼出,腰不由弯折下来,头深深垂下,将胸膛向下贴去。 在他面前正前方,放置着对方随着军需物品一起送来的物件,其已经自动加热到缺省的温度,触甲发亮发湿,在灯光下闪着迷惑虫心的光。 ‘这么想……?’ ‘不行,太早……阁下要学会忍耐。’ 脑海中响起调笑的声音。 西恩烦躁地闷哼一声,欲念之口已被打开,他才不要忍耐。 反正那只虫根本不在这里,且正在与那只可恨的雌虫厮混…… 念头滑过脑海,雌虫想起最初的打算,当即冷笑一声,一把抓起那个东西,再次跪直,看向终端镜头的位置。 曾经,他因为该死的自尊和放不下的脸皮,太看重自己的所谓的“爱情”,不屑于像其他雌虫一样想尽办法去钻研、讨雄虫欢心,将他的珍宝拱手相让。 他以为阿尔托利需要完全纯真的呵护,却忘了对方也是雄虫。食色性也,本能欲望,和吃饭喝水一样,需要满足。 而那只平民雌虫,却抓住这个机会,做了所有其他圣廷骑士都不敢做的事。 风险很高,回报却更高。 相同的错误,西恩·萨洛提斯只犯一次就够。 所以,什么脸皮、自尊、虫设统统去死!他只要阿尔托利! 如果对方做不到,他就来帮对方做到! 让那只雄子明白,其他雌虫能做的,他西恩·萨洛提斯可以做得更好!且将会做到无以伦比的完美!! 不就是诱惑圣子阿尔托利,他也可以! 西恩对着终端镜头张开嘴巴,开始使用那只阿尔托利送来的礼物。 礼物是1:1制作,因此只是初步技巧,就让雌虫费了不少力气。 口水滴答而下,在来回的反覆运作下,雌虫发出无法忍耐的闷哼声,鼻息越来越仓促,喉咙深处一片火辣辣地疼,满下巴都淌着溢出来的津液。 这样做着的同时,西恩还在触碰自己的上身。 阿尔托利最喜欢玩弄他这里,喜欢到有段时间西恩一解开扣子,雄子就会从背后闪现,一把搂住,二话不说低头开始。 雌虫明明没有生崽哺乳,却硬生生被雄虫用极高的频率,将那里整得又红又肿,甚至还出现了荷尔蒙失衡,导致一段时间的假性M乳。 现在,这具年轻健康的躯体当然没有这样毛病。 但不久前打入的过量激素还没有彻底代谢干净。只要花上足够久的时间,就会从里面挤出一点点稀薄液体。 手指凉凉的,西恩抬手,凑过去舔干净指缝间的残液。 他仍目不转睛地盯着终端方向。 为了确保画面位置,西恩开启了终端拍摄时的校准模式。 该模式会自动跟踪动作聚焦,同时还会投映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即时画面窗口,供用户监控查看。 一阵轻微的提示音后,终端镜头锁定住西恩的下半张脸和上半身。 随后,镜头移向下方。掠过松开的腰带、裤子……镜头跟着前进、聚焦,将雌虫两条强壮的大腿纤毫毕现地录入进去—— 黑色的布料,包裹两瓣饱满挺翘的臀。 大腿肌肉随着动作收缩、鼓起。沿着蜿蜒曲线一路向下,便能看到横跪分开的两条小腿,正在微微颤抖,在强硬的力量感间,生出一种动态的脆弱美感。 “啊!啊……哈啊……” 西恩上身向后倒去,软倒在靠垫上。 这玩具做得太TM真了,轻易地将雌虫的意识扰乱,让他分不清回忆和现实。他激烈地喘息,眼神开始涣散。 “阿尔托利……你的……好喜欢……” “想……想……” 西恩加快了速度,可不够,这远远不够,远远不够。 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是温柔的抚摸、爱怜的亲吻,也不是调侃戏谑的话语,或慢条斯理的甜蜜折磨。 他一直、一直喜欢的、想要的,都是阿尔托利带给他的痛苦,以及彷佛连灵魂都要被撑裂被撞碎的迷乱与疯狂。 他喜欢对方颐指气使的冷傲、喜欢他威严淡漠的斜睨,喜欢那高高在上的雄子因他生出欲望、跌下神坛,因他变得疯狂激动。 他想被阿尔托利粗暴地舔咬啃噬、喜欢对方因他发出不可抑制的呻吟喘息,永远渴望、不管多少次都不满足阿尔托利占有他,在彼此狂乱交错的呼吸中,他们的灵魂交融撕缠在一起…… 西恩拿过枕头,垫下,背部朝下躺倒,随即抬腿屈膝。 终端忠实的将这幕记录。小窗口里,特写镜头拉近、聚焦,展现出雌虫完全袒露的部位。 每隔几日,西恩都会使用这个礼物。 不管是身体还是意识,对此都格外熟悉,完全可以一气呵成。 但今日重在展示。 “啊……哈……啊……” 雌虫半闭上眼,想像着阿尔托利的手指就在那里。他的指尖冰冷坚实,带给雌虫一阵猛然袭上的颤栗。 却和平时有点不太一样。 西恩紧皱眉头,发出失望的闷哼,咬着下唇继续探索。 不在这里,也不在这里……艹,阿尔托利平日到底怎么做的? 西恩失去耐心,直接放弃。改为拿起旁边的东西,开始模仿雄虫往日行为,彷佛真的是阿尔托利在捉弄自己的猎物。 同时想像着这不是录摄,而是直播的情况。 阿尔托利就在那头看着他,雄虫会无意识地吞咽,脸颊微微泛红,双眼明亮得像被雨水浇过一样。 他如此渴望地看着自己,透亮澄澈的眼神深处,有种臻于疯狂的沉溺,好像西恩是最强烈的致幻剂,他用尽一辈子的力气,也无法挣脱逃开。 ‘西恩……西恩……’ ‘……给我……’ 一瞬间,雌虫身体猛地颤抖起来,火焰烫得他连皮肤似乎都要化了。汗水一滴滴落下,额头、鼻尖、脖颈、胸腹,都变得湿津津、滑腻腻。 雄虫的信息素从四面八方将西恩包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刺入他的每根神经末梢。 痛苦和欢愉一起攀爬,充盈进雌虫寂寞干渴的身体。 这不容易。 经过这么多次,每一步依然前行得非常困难。 但西恩绝不后退。他的手很稳,坚定、持续地向前。彷佛用一把刀子,正在一寸一寸剖开熟透的果肉。 这是阿尔托利,是阿尔托利…… 每每稍有迟疑,这个念头便翻滚而来,重新唤起雌虫浑身的燥热。 他低哼一声,猛一用力,高昂地嘶吼一声,绿色瞳孔倏地缩小! 这场自我施加的暴行,在西恩的推动下,更上一层。 若只是为了灌溉,其实雌虫不必做到这种地步,针管注射非常方便快速,全程不超五分钟。 而雄虫的礼物,无法像真品一样,适时收起触甲。 只适合前期浅度使用,若像现在这样继续,就彷佛用刀子撕割雌虫此刻格外脆弱和敏感的神经,如被挖出内脏痛苦,让西恩汗湿的身躯微微颤栗。 “阿尔……托利……啊……” 雌虫苦苦压抑的呻吟冲出喉咙,他抽着气低声喊叫,舌尖从张开的口腔中露出,唇边全是缓缓渗流的口水。 他将脸深埋进另一只枕头里,疯狂地攫取片刻前在那里落下的信息素。赤裸的胸膛难耐地在床单上摩擦。 ‘太慢了……西恩……太慢了……’ 恍惚间,又是雄虫的低低劝诱。西恩再次伸出手指,调整功率。 “啊呃——!!” 雌虫昂起脖子,发出一丝带有哭腔的呻吟。 这只强悍高傲的雌虫,为了一只雄子,将自己艹的神志不清、一塌糊涂。 此时此刻,他勉力睁开双眼,看向无声记录的终端。 “阿尔……” “阿尔……” 西恩发出一声声动情的沙哑呻吟。 “阿尔,你得看着我……” “只能看着我……” 西恩神情迷乱,呻吟喘息着不成样子,到最后完全只剩下了兽类濒死的嘶吼。 往日的锋锐长眸被生理性的泪水充盈涨满,高大强悍的躯体覆着蒸腾而出的汗水,在一声声低低哭泣中绷直痉挛、不断颤抖。 “只能有我……” 而就在那一刻,手中的物件也忠实地按照程序设置,将雌虫平坦的小腹再次撑起一个个微微圆弧,将这片属于阿尔托利的领地深深标记—— …… …… 黑发雌虫躺在一塌糊涂的床上,眼看意识快要跟着睡意荡进黑沉的虚无,却被角落亮起的小屏幕勾回。 西恩翻身坐起,拿过终端,停止拍摄。 显示屏跳出“保存完成”的提示,还智能化的列出了最近的通信虫名单,询问是否要将其发送? 点击否后,西恩快速将视频拉了一遍,也没脸细看,只掐头去尾剪去了多余的片段。 冷静下来后就觉得刚才行为幼稚可笑。可若不是一时冲突,饶是多活几十年,他也干不出这种事。 毕竟脑子想想是一回事,真的拍下来又是另一回事。 但拍都拍了,西恩可不打算浪费。 他点进通信页面,给阿尔托利发讯息。 【已到远征军基地。】 【你最近在干什么?什么时候出发去德罗萨?】 语气平静,佯装无知,完全看不出之前那会,还想掐着脖子将对面那只雄虫咬死的意图。 西恩运气不错。阿尔托利在线。 【我到塔尔萨了。和林德元帅一起,有些事情要处理。】 【想我了吗?什么时候我们可以再全息链接?】 【军务繁忙,最近不可能了。】 雌虫一咕噜爬起,靠到床头,选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洋洋地发讯息。 军团远征,为了军事机密,是限制对外通信的。 但西恩身为指挥部一员,需要随时和后方保持联系,只要不在作战,通信和平日无区别。 包括全息链接,虽然程序有点麻烦,也是可以想安排就安排的。 这件事,西恩现在不准备让阿尔托利知道了。 【你用这个解决吧。】 西恩将刚才的视频作为附件发送。 发送前,雌虫将其设置为观看三次后就自动删除。 随即心满意足地下床,一边向清理室走,一边拨给自己的副官。 【亨德利,我要检查身体状况。叫随队医生到我房间。】 …… …… 西恩发讯息来的时候,阿尔托利正和贝卓缩在自己房间,回顾前几天的进展情况,并对后几天的行动做细致讨论与安排。 “目前他们已逐渐放下戒心……马克里姆还准备向我介绍几名同他一样的活动家。” “时间约在今晚。在他的秘密俱乐部。” 阿尔托利在终端上确认自己的行程,一边看一边对贝卓说。 “胆子这么大?” 圆圆脸的主教十分诧异:“据我们调查,俱乐部有一些发言实在是很……居然敢邀请你去?” “不怕你现场将他们抓了?” “因为我是草包呀。” 银发紫眸的俊美雄虫彷佛在说什么夸奖,得意极了:“林德元帅与我们同行,他们还是怕了。” “与其每天猜测我们在塔尔萨干嘛,不如主动出击,给我做一场清白无辜、关心帝国大事的表演。” “而且,我只要去,他之后就能用圣子的身份为自己背书、赚取更多支持。” “哪怕有虫看不顺眼想搞他,也得顾及着圣廷,可谓一石二鸟。” “啧。口口声声说我们如何腐败。结果到头来,还想抱圣廷大腿。真是两边好处都被他占了。” 贝卓气愤地鼓起腮帮子,使劲咀嚼面前盘子里的面包,结果咬着咬着,更生无可恋。 “……这太难吃了,居然还能卖100星币……有没有天理……” “这次先不动他,贝卓。” 阿尔托利在桌面交叉双手,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只清扫他那个俱乐部的主要骨干。” “借此看看萨洛提斯公爵那边反应……” “经此一闹,他那俱乐部树倒弥孙散,短时间内成不了什么气候。密切观察就行。” “这招我懂!叫放长线、钓大鱼!” 贝卓嘿嘿一笑,欢快点头,“对了,除了他,还有莱伊和那只雌虫,你是怎么——” 贝卓的话没说完,便被阿尔托利终端发出的提示音打断了。 这么多天同行,贝卓从没见对方的终端响过,似乎是设置了静音。 可现在,这提示音巨洪亮巨明显,感觉连聋子也能震得听力复原。 贝卓本以为雄虫要生气——阿尔托利一直都以性情乖戾著称,虽然最近脾气好转很多,看着也沉稳不少,但少年气性哪那么容易改变——却见对方那张脸一瞬就被点亮了! 阿尔托利急急抬起手腕,眉眼同时弯起,是那种喜悦发自内心、怎么忍也忍不住的甜蜜表情。 “诶诶诶诶?是西恩!” 然后贝卓就被迫吃了几分钟的狗粮。 眼睁睁看着片刻前还沉稳优雅的圣子殿下,变身为喜不胜收、满脸红晕染开,俨然情窦初开、被恋爱冲昏头脑的傻子一枚。 当初祝祷仪式,贝卓可是在阿尔托利身后,近距离地旁观了这两只虫的交互。 光复礼的现场布置还有细节,也是他被圣座委托,一手掌控、具体安排。 就连萨洛提斯少将和圣子殿下的服装,也是他在多个备选方案中挑出来的。 贝卓,表面上人畜无害的圣廷吉祥物,却很擅长观察身边的虫。 他记不住科尔·舒尔西的脸,是因为那只虫一看就是在攀附圣子,不是什么值得他浪费脑容量的存在。 但西恩·萨洛提斯,圣廷短短半月,他看对方和阿尔托利相处,便知这两虫有点什么。 而且是很认真的什么。 因此现在的这种发展,预料之中,且喜闻乐见。 贝卓喜滋滋地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恋爱酸臭,正要调侃几句旁边的虫,就见一个投映窗口突然跳了出来,因为感知到现场有两只虫,而自动变换尺寸, “阿尔托利……好好看着我。” 画面中的黑发雌虫笑得肆意张扬,非常惑虫心魄。像是吸收了所有的日光, 是西恩·萨洛提斯。 贝卓从没见那只冷冰冰的雌虫这样笑过。 还在震惊时,就听刺啦一声,对方手落再抬,已撕开了自己的作战服,袒露出他宽阔的胸膛和一身强健结实的肌肉。 而在雌虫饱满胸肌上的左ru,还缀着一只细细圆环,在灯光下闪烁晃动,十分惹眼。 身边的阿尔托利僵了一下,呼吸转瞬就变得急促而又沉重。 贝卓脸颊一红,明白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当即扭头闪避。 而几乎同时,阿尔托利一阵手忙脚乱,试图关掉视频,却不知按错了什么按钮,视频快速拖动、闪过,只听见少将阁下一连串难受喘息、最后的高昂呻吟以及断断续续含着哭腔的“阿尔托利”。 “啪”的一声。 视频终于关掉了。 阿尔托利抬头看向贝卓。 银发淩乱、紫眸慌张,喉咙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有点窘迫似得,忍住了没说出口。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家面包店,就在附近!我还没有去过!” “我、我出去一下!” 贝卓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速度跳起,抓了自己的外套,便朝门外奔去。 屋内,阿尔托利心脏砰砰直跳,因为冲击太过巨大,甚至有些恍惚。 他刚看到了什么? 是看错了吗?? 没有。 阿尔托利坚定地回答。 甚至不用闭上眼,眼前都能清楚浮出刚才的影像。 朝他魅惑笑着的黑发军雌,矫健充满力量的躯体,每每看到,都忍不住惊叹其中蕴含的力量与生命。 那是最原始的美。 刚刚匆匆一瞥,简直是雌虫从他梦境里活生生脱出。 阿尔托利简直不知该如何形容西恩·萨洛提斯。 日常你可以说那具躯体是冰冷的大理石,高高在上、完美强悍、极具压迫。是冰冷的杀戮机器。 可在他身下的西恩·萨洛提斯,永远是炽热、紧致、情欲勃发的,他野性粗暴,却又驯服温顺,将强悍和脆弱结合的浑然天成,有种让虫着迷的魔力。 那是他的雌君。 只能供他一个人观赏和占有。 雄虫再次点开视频,这次,全身心地投入观看…… …… 酣畅淋漓、意犹未尽。 阿尔托利靠在沙发上,胸口剧烈起伏,眼神放空、眼角发红。 他刚刚就着雌虫发来的视频来了,浑身都酥软的无法动弹,却还是感到不够和空虚。 看看时间,还早。 阿尔托利起身,回到自己卧室,快速准备好一切物品,舒舒服服地躺下,准备再次欣赏、重温。 不知道西恩抽什么疯,才能拍出这样大胆火辣的视频来。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种机会极其稀少、再次发生的概率无线趋近于零。 所以,这个视频他要珍藏一辈子!一辈子! 阿尔托利想像着雌虫就躺在自己身边,用那双湿润火热的眼睛看着他,下腹一阵骚动。 迫不及待地再次点开,却发现视频卡主了,再点一次,这下,直接变成了空白。 等阿尔托利不耐烦地退出,重新点进去时,只见页面提示: 【该视频已达设置播放次数,已成功删除。】???? 什么鬼?!!! “怎么自动删除了??我什么也没碰啊???” 圣子阿尔托利从床上跳起,发出痛苦的惨叫。 萨洛提斯少将的反击,成功完成。 …… …… 一周前,塔尔萨军校新学期开幕式成功落下帷幕。 现任帝国情报总监、曾任多个军团军团长、参谋长,并为帝国做出过卓越贡献的一代传奇军雌,萨迦·林德元帅出席,并做开场致辞。 这条新闻在星网上引起了广泛关注和讨论。 刚开始,讨论还很正常。 【林德元帅阁下,好久没见他公开露面了,随便拍拍还是这么杀气逼虫】 【哈哈哈哈哈哈你也不看看林德元帅履历,死在他手下的虫估计能凑够一个军团了吧】 【我的偶像!!!多出来活动活动啊,舔着这张脸我都能多吃十碗饭】 【??真假,这大冰块有啥好吃,感觉含嘴里牙都要被冻掉】 【何止是牙,血和心脏都要被冻停了,直接一命呜呼】 【帝国军雌黑脸排行,林德元帅第二,没虫敢说自己第一】 【他比起来,就连萨洛提斯少将都可爱鲜活不少】 【无法想像哈马迪元帅怎么会和他成为朋友,还是超级死党那种】 【哈马迪那么聒噪,也只有林德能受得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哈马迪元帅正常情况还是挺帅的】 【只要不发颠是吧?(偷笑)】 【是挺帅?去掉挺,换成绝壁帅!谁TM能拒绝那张脸?谁TM能?我一只大直雌,因为他,性向都有点危险了】 直到有虫突然开始神秘兮兮的爆料。 【……我最近听到一个消息,特别假,但爆料的虫又有很可靠的消息来源】 【什么料?和林德元帅有关的?是林德元帅的料?来来来】 【……据说教宗阁下最近一次的伴侣骑士,被教宗肉-体标记了。】 【几个特征:元帅级别、S级、没结婚、还活跃在政坛】 【这范围有点广吧?扒拉一下还有七八只。】 【哈马迪?是哈马迪吗?这种事情想想只有哈马迪可能。他可是爱教宗爱的死去活来,很可能铤而走险来这么一着棋】 【没长眼啊是最近一次!】 【哈马迪那都什么时候了,去年上半年的事了(翻白眼)而且要真是他,他能忍着不说?】 【对啊,这中间教宗都不知道睡过多少只虫了】 【别说的那么龌龊!那是治疗!治疗!对教宗来说就是工作!】 【可靠内部消息:教宗用药物控制FQ期,一年只有1-2次。】 【那真是哈马迪?我嘞个去!居然让他给赚到了!!】 【艹,不敢想像他会有多嘚瑟。】 【没有点开他的主页,但脑海已开始自动循环他的小作文。真·精神污染。】 【不是哈马迪。是林德元帅。】 【是林德。】 【没错。可以自己去查,上月末,林德元帅在克斯墨星附近有会议出席。后来就秘密入廷,据说走的很急,还有半天会议都没参加。】 【啊????】 【开什么玩笑????】 【不可能吧!!!!!】 【教宗这是在干啥?我看不懂了,谁来解释一下?】 【圣座不是说他终身不婚的吗?咋,年纪大了,要打自己的脸?】 【圣廷这又是想搞什么幺蛾子?】 【艹,那可是林德元帅啊!!标记谁都不能标记他啊!!!】 【对啊,一只叛军,还是个残次种,教宗要真想标记雌虫,军部哪个大佬不比他合适?】 【滚滚滚!不能标记林德元帅因为他是独立雌虫的象征!!我TM就不信了,感情军雌都是舔雄派,没一个正常虫了??那么恶心的不平等剥削条款居然也接受了??】 【林德太恶心了!艹,亏他平日装得各种禁欲高冷,结果还不是高高撅着屁股求艹!】 【不是,就没一只虫理智讨论一下这背后的政治含义吗?普兰巴图战就要开始反击,林德元帅是后方关键虫,教宗这是要和虫帝夺权吧!】 【圣廷和虫帝看着是一家,其实各有利益面和心不和。看看历史课本就知道,内部争权夺利血腥死了。】 【所以SS级王虫从不让教宗进自己精神域。一家虫怎么了,一家虫也分你我,也要防着】 【SS级王虫都是疯子,圣廷妄想驾驭疯子却屡屡失败,被虫帝杀的圣座们都可凑一桌麻将了】 【呵呵,但拦不住愿意为圣廷当走狗的雌虫啊。SS级再牛,也顶不住十只二十只S级】 【十只二十只还是可以的。有真实历史数据。三百年前那只王虫,杀了三十多只S级才自爆而亡。帝国国力大伤、一蹶不振,后一百多年没被星际联盟其他国欺负死】 【啊提起来就生气!!!明明是个名臣悍将繁荣朝配置,结果杀完硬生生进入黑暗时代,一堆酒囊饭袋来充数,搞垮帝国】 【现在才被普兰巴图打成这样。真是垃圾死了。我要是军雌,都没脸见虫直接自sha了!】 就是在这样的暴风雨前夜,又有一批图片在星网各大论坛悄悄泄出。 是圣子阿尔托利和另一只不知名雌虫的亲昵出行照。 背景是毫无疑问的塔尔萨军校。 雌虫很快就被扒出身份,是前圣廷骑士科尔·舒尔西。 甚至还有不知名网友发布了一张两虫的热辣亲吻照。 哪怕很快被虫发现图片是假的,但风言风语已经传出,是假是真,已然不重要了。 【项圈出卖少将小心思:心甘情愿被标记!】这篇帖子被重新顶起,大量网虫涌进讨论咒骂。 即时最高赞评论为: 阿尔托利,管不住自己虫D的垃圾!去死! 第二高赞评论为: 塞尔苏斯,满心只有权力的伪君子!去死! 第三高赞评论为—— 圣廷,烂透了。 50-60 第051章 开始反转 塔尔萨行星最近来往的虫口数量同比去年同时段,有了明显增长。 除了前来就读的军校生和家属,塔尔萨军校还以独特的建筑群和海岸线吸引着其他行星的游客。 但最近一月,大幅涌进的虫口却不是前两者,而是无数媒体派来的蹲点记者和有钱有闲的好事民众。 目标是相同的—— 很少公开露面的林德元帅,与最近虫气爆火、备受关注的圣子阿尔托利。 同时附带一只皇子和一只圣廷主教虫。 迫于林德元帅的威名和情报局大批下属布置护卫,记者们根本无法接近那只冷冰冰的金发军雌,只能远远捕捉张模糊背影。 但圣子阿尔托利却大方许多。他来塔尔萨数日,几乎每天都会打扮的光鲜亮丽出行。 不仅不会提前驱赶记者和民众,还会大大方方同他们打招呼,任各种跟拍摄像头飞来飞去,留下全360度无死角的绝杀美颜照。 网虫即时热评: 不管绯闻是真是假,圣子营业态度给个好评!赞! 网虫又一热评: 毕竟从小拍到大。唉,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雄虫。 其实仔细想想也没啥。圣子本来就不可能只娶一只,那只前骑士是看着居心不良,可圣子正在热恋上头期。 全网喊骂是不是有点过了?他也没做啥啊。 一语激起千层浪。 【一雄多雌婚姻制度是圣廷阴谋】 【被吸血几千年,忘了怎么站着了?】 【啥时候不杀虫犯法就是一只好雄子了??】 各大论坛瞬间涌出无数针对性帖子,还有一大批水军轰然而上,冲进发这条评论的虫账户,各种辱骂诅咒。 这实在是透着些古怪。 但群情激愤,就算有脑子的网虫觉得不对,试图理智分析,但在如洪水泄流般的狂热群体情绪下,也瞬间被淹没得无影无踪。 今天,圣子殿下再次外出,准备去参加当地一个小有名气、名叫“绿瓦”俱乐部的晚餐会。 这个俱乐部之前已经被各路网友八的差不多了,也有数家媒体专门撰文,小小的评论了几句。 近些年帝国社会阶层矛盾不断激化、突出,民间结社团体也越发多了。 像马克里姆发起的这种俱乐部,全帝国数都数不清。 他们或是联合当地民众,游行请愿、示威抗议;或是组织起来,和公司、政府谈判、公开对话,有些是有点难缠,但大体无害,民间也都是正面评论。 认为正是这些关心帝国命运的青年虫,促进了帝国政治的革新、进步和权益公平。 【没想到圣子殿下也热衷这些事?】 【有点出乎意料。有几张殿下西装革履、和他们聚餐讨论的照片,看着还挺像回事的】 【那气质绝了!圣廷干嘛一直藏着?阿尔托利不也挺能干?】 帝国各大论坛上,最近的圣子和林德元帅几乎占据了所有娱乐八卦板块。 每天一睁眼,就是无数条新主题帖。网虫们刚喊着腻了腻了,那边一刷新,阿尔托利又来几条新动态和新闻。 内容嘛,这几天也见怪不怪了。 不是在俱乐部吃早饭,就是和他的前情虫去散步,或是两虫坐在街边咖啡馆,谈笑风生。 俨然一副小情侣来度蜜月的场景。 所以夸赞圣子忧心国家政治的趋势刚冒了个头,就被另一波更疯狂的虫打压下去。 【艹光明正大戴绿帽!恶心我了!yue!】 【这种品德败坏的雄子就该卸去圣职!去圣廷投诉了!到现在都没虫回覆我!!】 【不是哥们你搞笑呢。圣子私事你自己心里不爽就算了,还去投诉??你让圣廷怎么回覆你???】 【滚!我就是恶心他怎么了!!不愧是教宗的血亲,简直一模一样。锅里碗里都要吃,利益真爱两不误。】 【林德元帅的事目前双方都没回应……让子弹再飞一会吧,还不知道什么样呢(望天)】 【圣廷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前几年不是有个很大的事吗你们这就忘了?】 【是那个地区主教表面布教治疗实际群P吸致幻剂的事?参与的好像有五六十只虫?】 【死虫了啊!!死了好几只!!吵吵嚷嚷一周不也没消息了吗】 【别说我极端,我现在看到圣廷虫就觉得脏。】 【归根究底这制度体系就有问题……】 …… 又一个夜晚,距离圣子来到塔尔萨已经第十二天。 三个小时前,圣子盛装出席了当地议员、政界虫以及分教区联合主办的一场晚宴。 三个小时后,圣子携伴从晚宴现场离开,赶赴“绿瓦”俱乐部参加第二场内部聚会。 小报记者们驱车跟上、在俱乐部外蹲点驻守。 淩晨两点,几家当地八卦媒体突然激活了在线直播。 隶属的记者举着话筒站在俱乐部外,神情兴奋、语速飞快。 “紧急插播!紧急插播!” “塔尔萨当地警局接到匿名线报,称圣子所参加的‘绿瓦’俱乐部有虫吸食非法致幻剂,并致虫昏迷。” “同时当地医院也接到急救调用,正在派遣救援虫前往现场!” “不要走开,我们将密切关注,为观众们即时播报!” 【艹,偶尔熬个夜就看到了好东西】 【里面到底什么情况?致幻剂??还有虫昏迷???听着怎么这么不妙】 【并不惊讶(抠鼻)这种几只雄虫几十只雌虫的深夜聚会,不都那样】 【哪样??好奇,有懂行的来讲讲嘛】 【你都不看小报的嘛?就贵族圈那点破事能翻出什么新鲜勾当??】 【有虫昏迷,不会又和之前一样吧…(担忧)(担忧)(担忧)】 【不知道哪个倒霉蛋是谁?】 【宇宙的主宰,这可是大丑闻啊。圣子名声刚好了没几天就捅这么大窟窿】 【快年底了,圣廷公关部要连轴转加班了】 【哈哈哈哈哈哈圣廷上百个机构里最同情他们每天不是在擦屁股就是在擦屁股的路上】 【关键他们那些声明真好笑,把大家都当傻子,压根没虫信】 【网间新笑话:‘圣廷公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上亿只熬夜网虫和记者一起蹲点守着,只见没过多久,现场就响起救援车撕破夜空的凄厉声响。 一队训练有素的虫抬着担架、拿着便携医疗器械从车上奔下,又火速朝前方的独栋建筑物奔去。 附近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吃瓜群众,见救援队过来,都自动让开一条大道。 又在救援队通过后,呼啦一下跟着朝前跑去,想趁势冲进建筑物被治安警围起的院子里。 “退后!退后!退后!” “再说一遍,退后!!” 治安警厉声大喊,试图喝退如潮水一样扑过去的虫。 记者们夹在虫群中左右摇晃,镜头里全是虫影和嘈杂的声响。 “那边!” “那边有虫出来!!”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镜头跟过。 果然在建筑物阴影处,看到几只鬼鬼祟祟的虫影,刚从建筑物离开,似乎是想趁大家不注意,藉着树影和围栏遮挡,溜到隔壁院子里。 “圣子殿下!” “是圣子殿下??” 虫群激动了,轰的一声又朝另一头追去。其中离得近的几只记者一路狂奔,使出中学时运动会上竞技赛跑、拚搏第一的劲头,向着那几只虫追去。 上头可允诺了,能拍到近距离现场照的,不光有丰富的单项奖励,年底奖励也会翻倍! 甚至还可以升职!自己选择想去的派遣星球和职位! 他可是追够了这些星网红虫、社会名流的下流腌臜事! 再也不想半夜加班、在路边一蹲十几个小时起步,就为抢个八卦小报的头条! 他可是专业的记者,要报当然要报最关乎民生的政治头条—— 记者哼哧哼哧跑着,眼看着近了、近了! 当他距离那几只虫影只剩十来米距离时,记者抬高手臂,放出他随身携带的便携式可自动追踪录像球。 银色小球嗖的一声朝前方的虫追去,咔咔咔咔几声,刺眼闪光灯大亮,不光记录下了那几只虫的样貌姿态,也将影像同步传回正在直播的频道。 【……】 【……??】 【?????????】 直播间内,追着即时更新的观众不约而同的沉默了。无数问号一屏又一屏。 而终于喘过气来的记者,这才有时间查看自己拍下的画面。 图像被一一放大。 两只虫在镜头里猝不及防地回头,看上去十分狼狈、惊恐。 照片照得非常清楚,连他们脸上的毛孔、斑痕、嘴唇上被撕咬后的红肿、甚至脖子上的吻痕、掐痕都清晰可见。 按道理,这张照片拍摄的角度、光影氛围、成像细节如此之好,完全可以当得起年度最佳“作品”。 但记者看完后,却蓦地一脸惨白,和直播间的观众一样,陷入了可怕的沉默之中。 只因为—— 照片上的不是圣子阿尔托利。 而是莱伊皇子,和圣子的情虫科尔·舒尔希。 很快,其他记者也发现了他们真正在追的虫是谁。 一阵阵不可置信的吸气声和随之而来的咒骂、愤恨的跺脚声。 但欲从心头起,、富贵险中求。 不愿意白跑一趟、同时新闻嗅觉十分敏锐的记者们不过一两分钟便迅速的反应过来。 不是圣子阿尔托利也行啊!! 皇子莱伊和圣子情虫,这新闻不是更劲爆!更有可看性?!! “莱伊殿下!莱伊殿下!” “请看这边!” “这是怎么回事?您刚才也在绿瓦现场吗??能透露一些里面的情况吗???” “圣子阿尔托利在哪里?” “您身边的是科尔·舒尔希?看上去他和您关系非常密切,您能解释一下吗?” “让开!” “你们这些贱虫,都给我让开!!” 被围追堵截的雄虫怒不可遏,一向天真柔美的脸蛋狰狞的彷佛地狱恶鬼。 他身边没带任何护卫,只有那该死的圣廷骑士。 可偏偏对方大概是被吓傻了,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又或是喝了太多酒、吸了太多致幻剂,此时此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路走的东倒西歪,眼看着就要倒在自己身上。 莱伊厌恶地躲闪,眼看记者前后左右越堵越多,不远处还有闻声而来的治安警,直接一咬牙,掉头往虫最少的方向冲去。 “有虫倒地了!” “救援队!救援队!” 噗通一声巨响,身后有路虫尖叫起来。莱伊不敢回头看,直直一个劲地跑,他跑得飞快,眼看就要彻底摆脱虫群,却砰的一声,直直撞到一只虫身上。 还没来得及确认对方身份,一阵剧痛袭上莱伊后颈。 雄虫眼前一黑,身子瞬间软倒,重重倒在灌木从间。 当天清晨,网虫们刚刚清醒、正在一边洗漱一边放空发呆时,数条爆炸性新闻几乎同时登上各大电视台。 【莱伊皇子被曝聚众吸食致幻剂】 【圣子情虫另寻新欢,皇族叔侄争风吃醋】 【绿瓦俱乐部接受调查,著名演说家、军校教授被拘留】 【皇族年度最大丑闻,竟是莱伊皇子!】 【莱伊皇子过往大揭秘,纯真外表下竟是性-瘾患者】 【科尔·舒尔希非法入学,塔尔萨军校腐败丑闻!】 错过昨夜直播的虫们听得一愣一愣,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记忆错乱了。 不是圣子殿下吗?怎么突然一转眼,全是莱伊皇子? 圣子呢?圣子去哪里了? 圣子的去向—— 圣廷官方最新发布新闻。 数张照片、一篇公告。 【圣子阿尔托利在塔尔萨对退役伤残军雌进行公共治疗】 每张图片,中心都是身着不同圣廷长袍的银发雄虫,可以看得出是不同时间拍摄的。 雄虫或是被退役军雌们围在中间,认真听军雌们讲话。 或是站在祭坛之上,主持治疗仪式,被从天而降的冰蓝色光点包围,看上去无比圣洁出尘。 或是圣子背影,退役军雌们抬头仰望,目光崇敬、卑微,又充满切实的感激和喜悦。 而对于昨夜的绿瓦俱乐部风波,圣廷公关部发布具体回覆,公布了圣子的一条日程信息。 日程显示,圣子只在绿瓦俱乐部停留了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后,圣子已经离开俱乐部,并有明确的监控视频截图提供佐证—— 监控视频里,有清楚无疑的当时时间,且明确拍下了圣子乘车离去的身影。 “致幻剂的事?对不起,我不清楚。” “我这几日在绿瓦俱乐部,是在了解他们正在筹划、组织的一个慈善捐款项目。” “俱乐部创世虫维多纳先生非常好客,一再相约,甚至还请来了我的旧识舒尔希先生。” “对舒尔希和皇子莱伊的关系?对不起,那是他们之间的私事,我无可奉告。” “至于这几次的见面,我与舒尔希先生未有任何超出朋友关系的接触。” “我可是有婚约的虫,眼里只有出征在外的萨洛提斯少将(笑)。” “谈谈萨洛提斯少将?哦,西恩,西恩他非常完美。性感可爱,火辣热情。” 圣子阿尔托利在他的临时居所外置受了十分钟现场采访。 非常有耐心地回答了记者们提出的问题,并对前几日的争议做了回应、解释。 而那些之前被爆出来的圣子和科尔·舒尔希的“亲昵”照片,也陆续被网虫发现,还有另一版本。 原来不是两只虫单独出行,而是一群虫一起。每次最少三四只,且基本每张都有莱伊皇子一起。 之前发布的照片,每张都被精心裁剪、修饰、甚至剪贴、二次修改过。 舆论如此大反转,网虫们哑口无言,一连几天,各大论坛都静悄悄的,似乎集体被静音了。 那些抹黑圣子、咒骂圣廷的帖子再没有出现。 又过了几天,一条新闻忽然挤上星网热搜前排。 赫然是—— 舒尔希确认怀孕,皇子莱伊是虫崽雄父。 再看,这条新闻的讨论区已然炸了! 【我靠什么恶心雌虫竟然脚踏两条船】 【怀孕??啊算算时间,是那次绿瓦聚会吗???】 【没有错,绝对不会有错!虽然皇室公关一直在善后但是再搜还是能搜到那天的事发照片,拍的清楚无误】 【我是治安虫,当时就在现场,进去看了,真的淫-乱极了,不堪入目】 【求个细节好奇死了到底能玩到什么程度】 【有博主爆料了一些细节。看完,啧啧,真是近几年最会玩的,光致幻剂就有十几种,还有其他雄子在场服务】 【啊哈???你说什么?雄子???是……那个雄子服务?】 【没错。就是被有权有势雌虫请来的低级别雄子,虽然精神力不咋滴,但一起玩起来也很爽,这种高级别的聚会一般都会来上几只】 【莱伊皇子居然这样吗……亏我以前很喜欢他的,觉得他很清纯,和其他雄子不一样】 【惊了,你真信他那虫设?他的料可比阿尔托利多多了。你随便搜搜一大堆】 【我没记错,前几个月他在圣廷不是也惹了个麻烦吗,虽然被压下来了】 【是有传闻。应该是真的,细节太真了。说是去圣廷修习,实则天天在圣廷外玩通宵】 【哈哈哈那莱伊这是湿了鞋了,玩出虫崽,把自己也玩进去了】 【要不说是报应呢。他两一个贵族猎手,一个超级玩咖,真配!建议锁死!!】 【可怜的圣子。】 【可怜的阿尔托利。】 【同情。】 【感觉很对不起他,之前我还骂他了……Q Q】 【快去看圣子账户!】 【官方发新消息了!!】 【提前过年了,真是一个惊天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科尔·舒尔希在医院走廊,惨白着脸看着网虫的评论,又颤抖着手点开热心网友提供的跳转链接。 医院信号不好,页面加载好一会,仍然只刷出来半幅图。 是帝国用户数最多的社交媒体统一的制式背景图。 左上边是一个头像,银发紫眸的雄子冷冷淡淡地注视着显示屏外。 右边是他发布的动态数、粉丝数、关注者数,以及显示当前状态和心情的小图标。 此刻,那个小图标改成了一个比往常规格大一倍的红脸蛋。 表示“极度喜悦、非常开心”。 ——到底是什么好消息? 科尔心砰砰直跳,压迫着胸腔。 血液轰轰地在身体内逆流,似乎随时都要将他摧毁。膝盖一软,雌虫砰的一声,不得不用手扶住墙壁,才没有倒下去。 环顾四周,前后不远处、全幅武装的护卫们彷佛什么都没听到,依然直直站着,履行着自己的“看管”职责。 这就是最近一周科尔的现状。 他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被半软禁在医院某层楼里的某块局域。前后左右只有他一间病房,一个患者。 没有任何娱乐设施,终端被没收。 每日除了躺着,便只被允许在这半截昏暗的走廊里转转。 如果想活动下身体,只能像小箱子里的仓鼠一样,在这走廊里反反覆覆来回转。 简直快疯了! 那夜在绿瓦的记忆,科尔已经记不太清楚。 只记得刚开始一切顺利,阿尔托利按照约定出席,他们坐在一起攀谈,还一起喝酒。 然后就是越来越近的肢体距离。后面就是断断续续的片段。 他被不同的虫从后面猛艹,身体骨架都快散开,然后被灌入J液,很多很多,多到他感觉自己肚子都快被涨破,十分痛苦。 最后一点画面,是莱伊殿下惊慌失措的表情和一声又一声的咒骂。 再之后,便是在这间医院。 几天来,除了定期会过来的医护虫为他做检查,他没有见到任何虫。 他扒着守卫、医护虫不停地问“阿尔托利在哪里”,都只换回冷漠厌恶的回视。 直到昨天早上,医护虫给他出示了一张检查结果。 结果显示,他生殖腔内已有成功着床的胚胎。 即,他怀孕了。 受孕时间就是绿瓦那一晚。 虫族雌虫受孕成功率并不高。 正常婚姻下,A级雌虫在前五年有虫崽的平均概率是五分之一。 一次就中,几乎可以称为奇迹。 只有科尔知道,自己这不是奇迹,而是为阿尔托利精心准备的“陷阱”。 他注射了两年之久的激素,会将他受孕的概率大大提高,却也是几乎百分百地,会导致胚胎发育不良自然流产。 科尔不以为然。 这只虫崽,注定是用来绑住阿尔托利的工具。 只要受孕,它的任务就已完成。至于后面会如何……阿尔托利那么喜欢他,那么受不住诱惑,他只要多搞点花样,何愁没有第二只、第三只? 科尔欣喜若狂。 “我要见圣子殿下!” “现在、马上!” “这是他的虫崽!!” 他拍着桌子看向医生,笑容快要将嘴扯烂。 然而本该对他毕恭毕敬的医生却不为所动,反而在他进一步伸手、试图大力摇晃对方双肩时,一把将他推开! “你!好大的胆!” 科尔气急败坏,高声怒骂。 “殿下没有杀了你,已经是很念旧情了。” “劝你识趣!” 医生朝他吐出一口唾沫,扔给他一只简陋的终端,转身大步离去。 他什么意思?! 科尔感到困惑。 但看到终端,他又顾不上细想,赶忙捡起,打开。 却发现终端被阉割了大部分功能,不能通信、记录、拍摄,只能简单上网,网速还极其缓慢。 他搜索了好几组关键词,得到了一些无法接受的信息。 ——舒尔希确认怀孕,皇子莱伊是虫崽雄父。 开什么玩笑?!! 科尔冷汗涔涔,僵成石头,无法动弹。脑中记忆却快速回转,图片逐渐清晰。 那只掐着他脖子、狠狠蹂躏他的虫 ,脸从阿尔托利变成了莱伊。 是莱伊。 ……真的是莱伊。 而最可怕的,并不是这个。 他想起了更多张虫脸。 那些在他身后进出的雌虫、雄虫…… 这只虫崽,科尔,根本不知道是谁的。 他又转向这条新闻。大脑迅速运转。 不对,这里写了是莱伊的。那就绝对是那只雄子的。 可…… 科尔感觉自己如坠冰窖,手脚彻底麻木,一点力气也无,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莱伊知道,这只虫崽根本不会出生。 他,要被像垃圾一样丢掉了。 …… 科尔站在原地,缓了很久才恢复知觉。 然后,又看到了那条“好消息”。 不知过了多久,阿尔托利的个虫页面终于完整刷了出来。 在那个大大的笑脸下,是一条简短的动态。 发布时间是二十分钟前。 却已是几千亿的转发量、回覆数和亿万的点赞数。 【一个好消息:我的雌君,萨洛提斯少将刚刚确认怀孕。我要当雄父了(大笑)(大笑)(大笑)。请祝福我们吧!】 评论区里,一片喜气洋洋。 【恭喜殿下!】 【恭喜恭喜恭喜!!】 【哇哇哇太棒了太棒了太棒了!!!】 【还是年轻虫给力啊哈哈哈哈哈哈】 【这么快??殿下光复礼上你们到底做了多少次真的非常好奇能说一下吗我好做个参考】 【上面的要不要脸】 【次数有什么用你先找个S级雌君再说吧】 【等等等等等,殿下,你们还没履行婚约吧你们这是……未婚先孕??】 【我靠我靠我靠没错是未婚先孕】 【这雌君说的太顺口我差点就没反应过来】 【叫雌君没问题呀。来给你们科普科普。 【按照皇室内部的规定,有皇族子嗣者,不管另一方是否愿意、什么身份、哪怕是已婚者,都可应用强制匹配条款,将雌虫纳为雌君/雌侍/雌奴。 这是为了保证皇室宝贵血脉绝不外流的强制条款,具有最高的法律效力】 【也就说,虽然萨洛提斯少将还没有与圣子殿下提交注册手续、办婚礼。但他们其实已经是事实婚姻,受法律保护。】 【叫雌君,没有任何问题!】 【原来如此,长见识了,谢谢】 【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好-屌】 【其实就是强取豪夺?】 【不如说是雌凭子贵】 【好家夥,这个条款和婚约加起来,少将和殿下不就是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1】 【命中注定+2】 评论区内不断刷新出新的内容,每一条都是善意、欢乐、开心的。 彷佛这里是世界上最快乐的地方。 科尔盯着那些评论,再也支撑不住,呆呆地滑坐到地上,仰天发出困兽般的嘶吼: “啊啊啊啊啊啊啊————” 只差一步,却天差地别。 再没有回头之路。 第052章 迟来的道歉 事情的发展超乎寻常的顺利。 每一项计画都完成了,甚至完成的方式,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好。 我甚至有种隐约的错觉,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在运作、推动这一切。 短短一周不到,舆论大反转,而我 ,也收到了重生以来的最好消息。 那会我正在与拉格通信,呃,谈一些事关我虫生□□的重要事件。 “……真的没有办法?我不相信。” 我肃声说道,盯着拉格,一动不动。 “我可是萨洛提斯少将的雄主。雄主有权支配雌虫的财产,决定他们的职业选择,甚至还能强迫他们辞职。” “现在那些都不做,我就是想看看西恩的云端,你却告诉我不行?!怎么可能嘛!!” “抱歉,殿下。” 拉格十分真诚地道歉:“萨洛提斯是远征军团的司令官。他的账户现在是最高机密权限,除了陛下和圣座,其他任何虫不得进行链接查询,就是中央主脑也不行。” “您是要找什么东西吗?为什么不直接联系少将阁下?” “……” 我怒瞪拉格,对方一头雾水,又似乎是在我脸上发现了什么: “殿下,您这几天没有休息好吗?好像有点黑眼圈,看着也瘦了一些。是塔尔萨那边的饮食不合您的胃口?” “你看错了!” 我扔下这样一句话,直接退出通信,站起来在房内走了两步,又烦躁地坐了下来。 坐立难安。 因为西恩,根本不回我消息!!! 谁能想到,那只雌虫居然给视频设置了观看次数,三次,三次就要自动销毁! 有没有天理啊! 若没看到就算了,现在明明看了一遍,却没法看第二次、第三次…… 再这么下去,我真的要欲求不满、爆体而亡了! 问,就是后悔。 十分后悔,特别后悔,格外后悔。 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点开,白白浪费一次。 为什么看前不仔细看旁边的小图标提示,及早另存。 为什么那唯一一次看的时候囫囵吞枣,甚至还快进了一部分,致使中间有段根本没有记忆…… 沮丧、挫败让我在床上躺了半天,都闷闷不乐。 而要求西恩重发,那只雌虫却已读不回,我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不是,这家夥又闹什么脾气? 我来回想了想,没想到哪里得罪了他—— 糟糕。 科尔。 因为想着西恩出征在外,不一定能看到这些新闻,又或者是他对科尔表现的特别排斥,不想让他想起不好的事,我并没有提前将自己的打算告诉西恩。 只想着处理完了随便提一两句,便将这块前世的绊脚石彻底踢到脑后。 却忘了,西恩放在我身边的那些虫。 我在圣廷生个病发个烧,他都能知道。 没道理我来塔尔萨见旧情虫(虽然只是策略必须的牺牲),他那些耳目就突然失明失聪了。 更何况,最近一段时间国内媒体到处都是我和科尔漫天飞的合影。 就算他手下因上司不在各种摸鱼,这些消息迟早也会传到西恩那里。 失误了。 自作自受。 想起西恩提起科尔时的睚眦欲裂,我哪敢再厚着脸皮骚扰对方。 只能默默吞食自己种下的苦果,在晚上睡觉时,努力压榨回忆,从里面掏出点渣滓抚慰小阿尔。 特制的提示音忽然响起。 是已经没有消息好几日的西恩。我抓起终端点开,就见到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发来这样一句话。 【阿尔托利,我怀孕了。】 【!!!!!!!!!】 【真的假的???】 脑子一热,打出的字已经发了出去,等觉得这话似乎有点质问意思、不太好时,那边已经白纸黑字的化验单发了过来。 我点开,观看,关闭。 再点开,观看,关闭。 再点开,观看,关闭。 ……是真的。 明明之前已用精神力确认过那些小生命的存在,但再次通过更精密的仪器得出这张医学检验单,我还是激动到无法平静。 【小名叫蛋崽,你觉得怎么样?】 我飞快输入,恨不得自己有四只手。 不待对方回覆,继续发出一条又一条讯息。 【我想见你,西恩。我们来全息链接吧。好不好?】 【全息链接不行,那视频通信总可以吧!】 【视频通信要是你还不愿意,那语音吧!语音吧!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我有很多事想告诉你……】 【我好想你。】 状态栏显示对方一直在输入,可我等了又等,还是没有一个字蹦出来。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直觉,在那一刻,我忽然读出了那只军雌未出口的犹豫、害怕和为难,以及一丝丝的怅惘。 我直接拨通了语音通信。 等了十几秒、在我以为西恩还是不想理我时,那边应允了。 “西恩。”我叫出他的名字。 “……阿尔托利。”起初只有呼吸声,顿了几秒,雌虫才开口。 “……” 一时间,我们两都没有谁继续开口,就这样保持了好长一会的安静。 只静静彼此听到对方的呼吸,感受着对方就在那里。 近乡情怯? 这个词也许不太贴切,但一时半会,也只能想起它了。 就字面意义,能描绘出我一部分的心情。 “……对不起。” 我又说出了这个老套的道歉万能句,并在长久以来,第一次鼓足勇气,决定触碰雌虫的那个伤口。 “当年……我不应该对你说那些话。” “那些话,真的很过分。” “我只考虑到自己的心情,却忘记了你比我更痛苦、难过。” “……我后来有调查过,舒尔希确实对你做过那些事。” “他的行为已经是犯罪,应该接受法律制裁,我却……” “我不光没法还你一个公道,当年就连对不起,也说的太少。”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酸痛、胀疼、苦涩、憋闷……只有说出来的这一瞬,才知道,其实并没有一天忘记,也没有一天感到彻底的轻松,居然仍有这么多感情。 西恩也是这样吗? 我不由自问。 当年,在我们婚后第二年,由那次壁炉前的亲吻开始,我们的关系急剧改善。 西恩第一次FQ期,我们日夜贴粘在一起。 FQ期结束后,我也常常会去西恩房间过夜。 科尔当时正在一路高升,每日都忙着在外应酬,有开不完的军团会议、参加不完的晚宴庆典,偶尔早归,往往交谈不了两句,他便困乏疲惫着洗完就睡。 那会我不是很开心。 这就是婚姻生活吗? 我常问自己,看着婚前完美的圣廷骑士,一点一点剥掉他在外的闪耀光环,变得和自小到大所见的那些雌虫越来越像。 我不是不知道他的野心。 可努力向上爬,费那么大的力气,却只是想要那些我早就厌倦的东西吗? 他是否知道那些渴慕之物背后隐藏的昂贵代价,还是就算知道,也在所不惜? 这些话我问不出口。 便只能另寻管道来查找慰藉。 可若说西恩是科尔的替代品,那又太过。 他们两只虫,截然不同。不管是出身背景、性格喜好、还是对我的态度,都是天差地别。 那时,我偶尔还是会参加旧友们发起的聚会,听着那些万年不变的社交话题,观赏毫无乐趣的必备节目,偶尔用一点点致幻剂,在烟雾缭绕的幻境中给自己找点乐子。 也陆续收了几只雌奴。 他们都像精美制作、批量生产的玩偶。 服侍起雄虫来时,有恰到好处的温柔和脾气,随君挑选的床-上技巧,同时又像最精密的观察仪器,可以察觉你自己都没发现的趋势变化,提前预知、调整,将雄虫的每一丝需求,都满足得彻彻底底。 可睡过几次,就感到腻味。 透过不同的面容,我看到的都是同样贫乏、无趣、又相似的灵魂。 西恩却完全不一样。 他从少年时代起,就棱角分明、我行我素。 守着规矩,又蔑视规矩;古板传统,又总做一些危险行径。 对我不假辞色,生起气来又吼又咬,还动不动就给我臭脸,和我冷战,桀骜不驯的像一头永远不认输的猛兽,似乎只要我一不小心,他就会挣脱我手中的绳子,奔向自由的原始森林,再也不见。 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问题。 他是我名正言顺未婚夫时,我觉得他这种性格的雌虫,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可当他成为的雌侍后,我们在床上混到可以互相踹对方时,我又觉得他好的不得了。 太对我胃口,恨不得每天都绑一起。 也是这个时候,他收到了一份军团的任职邀请。 级别跌落到B级以后,西恩荒废了两年。 表面是因伤无限期停职休养,但所有虫都觉得他不会再回到军团了。 只等他自己过了那一槛,便退役转业,去某个政府后勤部门做个主管,舒舒服服过完下半辈子。 我却清楚,他一直都想再回前线。 普兰巴图余孽未清,各地叛乱时有发生。到处都急需高等军雌,尤其是有经验的作战指挥能手。 像他这样的,虽然上前线杀敌有些不够看,但实打实的指挥经验还在,是国防部和各军团都想争取到手的有力补充。 放到往常,我不会阻止他。 但我不想和他分开,更不想在他刚刚怀孕后,放他去危险的地方战斗。 我们爆发了一次堪称凶残的争吵。 事后回想,彼此都把对生活的失望不满,发泄到了对方的身上。 “你就希望我一辈子这样吗?!!当只摇尾乞怜的狗,整日趴在你的脚边,等你回家、等着挨艹、等着你的一点施舍可怜?!” “怀孕了又如何?!难道怀孕了我就该立刻辞职卸下所有职务,所有时间精力都用来伺候肚子里这只什么都算不上的东西吗?!” “阿尔托利,我不是你的附属物!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绝不会是!!” 我又是如何回击的? 好像是这样—— “你早就不是萨洛提斯少将了!没错,军团是保留你的军衔,但你自己很清楚,你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 “做虫要向前看!死把着过去不放只会显得自己悲惨可怜!” “你就那么想去送死,再当一回政客议员们争权夺利的工具?再被虫算计、甚至就连亲族都将你舍弃!!” “虫崽,那么多雌虫想要不可得,你却根本不想要,你觉得那是累赘、是拖累,是束缚,不是吗?!” “可该死的,你早就和我绑死了这辈子!西恩·萨洛提斯,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最后那句话冲出口时,我就知道完蛋了。 黑发雌虫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他僵在那里,高大强壮的身躯在无限拉开的沉默里像是裂开了,成了一片又一片临时拼凑在一起碎片镜像,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再也拼凑不起。 他气到发抖、随后连话也说不出,然后他摔门而去,当夜就打包行李,去了军团任职。 那会他怀孕刚满一个月。 我们冷战了整整三个月。 再见面时,是我作为亲属联系虫,接到前线医院打来的电话。 说西恩在作战中受到叛军自杀式袭击,被五六片弹片穿过身体,正在医院做处理,暂时体征平稳,没有生命危险。 但因为陷入深度昏迷,加上他的精神域特殊状况,需要我前往确认、唤醒。 我坐最快的专舰,去了医院,看到了他的手术报告。 却没有找到关于虫崽的任何检查结果。 询问主治医生,对方报告说 ,经检查萨洛提斯少将没有妊娠反应,不在孕期。 我用精神力潜入他封锁的精神域,轻轻扣响他的意识内核。 在他的精神域被“锁”起来后,这是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情。 在他睁眼后第一时间,我咬牙凑过去,沉声质问。 “——西恩·萨洛提斯,你TM为了你的前途,做了摘除手术?” 雌虫虚弱地躺在那里,身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 他显然没有太过清醒,怔怔看着我。 我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比刚才更阴冷。 这次是贴在雌虫耳边问的。他不可能听不见。 于是等我抬头时,西恩又是我熟悉的那只西恩了。 他坚毅的眉宇间含着冷冷的怒火,锋锐的目光寒冷得刺虫,他就那样盯着我,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然后发出一声格外清楚的冷笑。 “滚。” 他只说了这一个字。 于是坐了一夜专舰、跃迁了两次的我,就这样直直掉头离开,气得回家喝了两个月的酒。 两个月后,我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 西恩是傲,也特别看重自己的事业,可他非常有责任心。 骨子里并不是那种为了自己利益可以牺牲其他事物的虫。 虫崽也许来的不是时候。但他最初确认时,眼里的欣喜不会是假的。 他和我一样,真心期盼着新生命的到来。 因为被抛下、因为没有被当成第一顺位,我在愤怒和恐惧中,将对方丑化成了一切的罪魁祸首。 我派虫去调查这件事。 得到了出乎意料的结果。 西恩的虫崽,是被科尔强行除掉的。 那一晚我又喝醉了。 被懊悔、失望、悔恨浸透骨髓,想大骂、想揍虫、想砸东西,但最终浑身无力地倒在浴缸里,被冷水泡了一晚,第二天酒醒,直接病倒了。 科尔丢下公务,赶回来照顾我。 我倚在他的怀里,使劲地盯着他看,怎么也无法将报告里做出那些事的那只虫,和眼前对我嘘寒问暖、柔声安慰的雌虫联系到一起。 我什么都没问。 什么也没做。 这是我上辈子犯下的无数错误中,我最为后悔的一件。 “对不起、对不起……” 在一片沉默里,我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只希望对面那只雌虫,能感知到我迟来的歉意。 他一辈子不原谅我也没关系。 我就欠他一辈子又一辈子。用一辈子又一辈子去偿还。 “西恩,谢谢你还愿意……留下这只虫崽。” “谢谢你……” 说完,我长舒一口气,像交待完所有犯罪事实的罪犯,虽然依旧忐忑着来自法官的判决,但已获得了一点短暂的喘息。 “……那不是你一只虫的错。” 雌虫开口,低沉磁性的声音带着性感的沙哑。 “我如果能早点告诉你,也不会弄成那样。” “多说几个字、多解释两句……” 他低笑一声,彷佛在自嘲:“阿尔托利,我那会……太害怕了。” “害怕你只是为了虫崽才想要我,害怕成为你的附庸,害怕你兴头过了,就将我抛弃。” 害怕…… 这种情绪,以前我从没想过他会有。 因为在我面前的西恩,哪怕枪林弹雨,也总是咬着牙向前冲。 他太张牙舞爪、太锋芒毕露,遇到挫折会咒骂,遇到不公会反抗,就是跌到谷底,他也凭自己的力量,一点点爬起来了。 他那么勇敢强悍,也会害怕? 若是二十一岁的阿尔托利,一定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可我进入过他的记忆,那段时间,我就是他,我没有任何距离地,体会了他的恐惧。 他害怕,是因为他爱我。 不管他如何对外表现、回应,实际上,他对我,远没有他表现出的游刃有余和漫不经心。 他是真的爱惨了我。 再次意识到这一点,不像上次那样被狂喜冲刷。 反而是苦涩、酸楚和难过。 我忽然意识到,西恩肯定是看到了我和科尔的相关新闻或照片,才会突然没头没尾发来那样一个视频。还不断反覆地说着“只看着我”那句话。 那不是他情-欲上头时的胡言乱语,而是被恐惧覆盖遮掩的恳求。 “……对不起。没提前告诉你我要在塔尔萨做的事。” “没事。”雌虫淡淡回道,“阿尔托利,你虽然蠢笨又好se,但科尔·舒尔希可给你戴过大大的绿帽子,我不觉得你能吃得下嘴。” “……” 从他没提我死在科尔手里的事实来看,这句话应该是西恩不知如何回应时,本能的反击式调侃。 但调侃的我尴尬无比,无话可说。 “那,视频能再发我一下吗?” 我还是没忍住,顺嘴又问了。 “什么视频?”西恩直接装傻,“你在说什么?我有发过你什么吗?” “……”X的。这只臭雌虫!!! 那边,西恩发出一阵爽朗笑声,随后就听在他那头说道: “蛋崽……名字不错。” “就这个吧。” 之后的时间,我对西恩细说了这次的事件。从一开始的起意,到后面将贝卓拉入局中,再到林德元帅和马克里姆·维多纳。 “你耍了马克里姆这么大一圈,又将他的同伴抓进去七七八八,小心被他报复。” 西恩提醒我多注意马克里姆·维多纳:“他可是相当的记仇加小心眼。” “我知道。但他就算气的要死,那帐也算不到我头上。相反还要对我这草包圣子感激涕零。” “再说,他还指望着我在林德元帅面前多说两句好话,彻底给他的俱乐部洗白、逃过一劫呢。” 我可不是信口开河。 证据就是,刚从治安局被放出来的马克里姆,回家休息了半天,就马上发信息约我吃晚餐。 用的理由是感谢我为他奔走,将他从局子里捞出。 实际上不过是想当面打探,看这次的事和我是否有关。 那他是要失望的。 做戏做全套,我自认做的天衣无缝,就是我现在将莱伊从调查局和安全局的联合调查里拎出来,他也没法肯定是我指使了这一切。 没错。 莱伊皇子殿下,在绿瓦事件当晚,因为昏迷,被救援队直接带走。 然后刚刚清醒,就被调查局和安全局的虫弄进机构调查了。 理由是他涉嫌参与几起谋杀,还有一些可疑行为触犯到了帝国安全。 牵扯到国家安全这种层面上的事,每一点蛛丝马迹都会被放大。 怎么牵扯的? 还得从他和马克里姆的关系说起。 马克里姆和艾尔瑞亚的联系很深,但隐藏的很好。 起码以林德元帅目前调查到的程度,找不出强相关证据。 所以林德元帅听我建议,暂时放过他,改为暗中跟踪、观察。 但马克里姆同在绿瓦的其他几只同伴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绿瓦事件当晚,现场查获十几种非法致幻剂,里面还有两三种帝国最高管制级别的禁品。 这两三种,只要参与制造、售卖、运输都会面临上百年刑期。而就算服用,也是十几年起步。 那几只被吓坏的虫,将莱伊和艾尔瑞亚供了出来。 根据圣廷这边的情报,艾尔瑞亚表面是慈悲为怀、为贫苦阶层而生的新宗教。 实际背后也在做非法生意。致幻剂是一个大头。 林德元帅说他们和圣廷裁判所已经在合作布网,只等我这边添上最后一笔,就彻底收盘。 艾尔瑞亚暂且放着,莱伊可没有这种待遇。 我派虫将他弄晕时,同时也匿名将他以往的一些犯罪事实和相关材料,发送到了调查局。 因为直接和绿瓦事件、在查的艾尔瑞亚事件相关,林德元帅指示,将莱伊秘密先收容了起来,进行盘问调查。 如果莱伊只是被虫蒙蔽,和艾尔瑞亚牵扯不深,那是最好。 可如果莱伊真的已被艾尔瑞亚笼络,成为马克里姆和萨洛提斯公爵的帮凶,或者犯下事实性罪行,那情况则会完全不同。 算算时间,兄长应该已经知道这事。 必然会…… 勃然大怒。 兄长应该想不到是我在背后搞他的虫崽。 短短两月,我应该还不足以改变在他眼中根深蒂固的形象。 绿瓦这一切,看上去都是林德元帅在操盘。 奥兰陛下虽然看不上莱伊,但莱伊毕竟是他骨肉血脉。 收容莱伊,先斩后奏,是蔑视帝王权威。 我当时提出时都有些犹豫,毕竟实在敏感,却没想到林德元帅面色不改,直接敲定。 “如果殿下您给的这些数据都是事实,莱伊皇子至少已触犯十几条刑事法规。” “皇子、贵族和庶民,不管阶层为何,都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 “莱伊殿下身为皇族,一举一动,不光代表个体,也备受国民关注和效仿,实则更应洁身自好、爱惜羽毛。” “这次是给莱伊殿下的警告,希望他能悬崖勒马,迷途知返,不要再继续犯错。” “事后我会向陛下禀告一切,责任由我承担。您尽管放手去做,无须担忧。” 哇! 谁能懂我当时心情。 膜拜、崇敬、钦佩。 林德元帅的形像当场在我眼里高大的不行。 他不愧是强硬派代表,谁的面子都不给。 而且真的和传闻中一模一样,不光道德洁癖,还嫉恶如仇,很难想像他这种性格,怎么一路从底层爬上来。 但又从一个奇妙的角度明白兄长为什么会重用他。 林德元帅彷佛刚直不阿的大树,所喜所憎都清楚分明,摆在台面。 比起那些诡计多端的阴谋政客家,兄长和他相处应该更轻松舒服。 只是这把剑,用的好了是趁手利器,用不好了还会将自己捅上几刀,咳咳,现在就是后者情况。 我将上述一切都告诉了西恩,末了感叹道: “虽然我是有提前筹划布置……但回顾一下,事情发展还是太顺利了,顺利到我有点毛骨悚然。好像被什么推着走一样。” “你上辈子倒霉了那么久,这辈子也许转运了。” 雌虫淡淡回答,对我的过度反应不屑一顾:“蛋崽的消息,你和圣廷那边商量一下,适时放出,稳定一下民心。” “没关系吗?”我问。 私心我当然恨不得马上就宣布。但毕竟是个虫隐私。 虽然迟早都会宣布,可迟点早点还是有区别的。 “圣廷和教宗被骂成那样,不都是因为你吗?” 西恩回答:“你的锅,自己洗。这样等到之后教宗发现时,还能手下留点情。” “至于蛋崽……他还小,我替他做主同意了。” ……口气一如既往的不好,我却听出了雌虫对我的担心关怀。 当天下午,简短同圣廷公关那边还有我的个虫形象官与发言官沟通后,我登陆社交账号,发布了一条新动态。 【一个好消息:我的雌君,萨洛提斯少将刚刚确认怀孕。我要当雄父了(大笑)(大笑)(大笑)。请祝福我们吧!】 很快,我的终端提示就爆了。 点开一看,这条动态下收到无数网虫祝福,甚至还有不少眼熟的虫(大多是以前玩过的贵族雄子或雌虫,以及一些年轻的议员、政府官员)通过私信发来消息。 内容大同小异。 快速扫了一遍,正要关闭时,一条消息引起我的注意。 发信者是@戴恩·哈马迪。 没错,就是那个哈马迪。 虽然我和他社交账户互相关注,但那都是工作虫帮忙处理的,只代表圣廷对所有国家重臣一视同仁的重视和支持。 不代表我们有什么私交。 而祝福,他是最早几个转发那条动态的公众虫之一。 【阿尔托利殿下,能加您的私虫联系号吗?】 【有些关于萨迦和圣座阁下的事想问您。】 【很重要,请您看到后尽快回覆。】 铛铛铛! 最稳固的三角形中,最后一位当事虫终于登场。 而关于林德元帅和老师的事? 还能有什么? 不就是因为双方都无视没回覆因此越传越邪乎的“标记门”。 我向拉格发去消息,吩咐他联系哈马迪元帅那边的虫。 十天半个月已经过去了。 既然那两只虫都还在装死,那就拜托您使使力。 不管好的坏的,先有变化再说。 第053章 试探 帝国新历1124年10月24日下午。 马克里姆·维多纳在镜子前调整自己的领结。 已经打了好几遍,但因每次都差一点,便重新打起,只求一个完全对称的称温莎结。 镜子里的映出的身影同样完美无瑕。 一身量身定做、剪裁得体的深灰西装,名贵稀有的珍藏手表,限量奢华的钻石袖扣,配上光洁无尘崭新系带牛津鞋……所有的一切,都让镜子里的雌虫看起来格外得英俊出色。 圣子阿尔托利喜欢美好的事物。 身处的环境布置、使用的物品工具、身边跟着的侍从、环绕在侧的友人朋友…… 无一不美丽精致、各有千秋。 非常的上流阶层,非常的圣廷雄子。 这也是相处十来天后,马克里姆对圣子的评价。 被圈养在华贵鸟笼里的雄虫,从小到大,所见到的虫事物,都经过掌权者的精心挑选、认真安排。 每一个都是同品类中的精品,每一个都是那般的多姿多彩,每一个都温顺驯服,以他的意志为最高命令。 以至于雄虫错以为,真实的世界就是如此——每只虫都善良、积极、热情,世界公平友好,没有任何痛苦。 马克里姆·维多纳见过的这种雄虫,太多太多,以至于一眼就能看出,阿尔托利也是其中的一员。 他接圣廷命令来到塔尔萨,按教宗塞尔苏斯指示行事,试图和新认识的有志青年成为朋友,获得他们的认可,为此不惜一切。 马克里姆邀请阿尔托利参加午餐、晚餐,寻求对方给予经费赞助支持,甚至让他以圣子身份帮忙牵线搭桥…… 每一件事,对方都答应了。哪怕是那些略有犹豫、拿不准的,他在考虑两三天后,也接受了。 还有比这更好操控的虫吗? 马克里姆内心的那个小虫咧开贪婪的大嘴,发出满足的笑声。 因此当他接到萨洛提斯公爵的通信,询问绿瓦事件的细节时,马克里姆回答得非常笃定。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绿瓦那夜,只是意外……是只新来的虫,一时惊吓,不懂规矩找了救援,这才坏了事。” “至于那些斯蒂芬安排的媒体记者,呃……是我这边的问题,事先叮嘱的不够细致。” “你确定和阿尔托利没有关系?”萨洛提斯公爵声音格外阴沉。 谁能想到,好好一盘棋,明明按着计画在走,却突然来了个大反转,将一场已可预见的大胜局,转为了一败涂地的大输局。 不仅浪费掉他花费好几年栽培的那只平民雌虫,甚至连皇子莱伊都赔了进去。真真可恶。 “圣子阿尔托利不足为惧。” 马克里姆陈述:“您对圣廷那边太谨慎了。比起来,林德那厮才要高度警惕。” “您还是没查出他来塔尔萨的真正意图吗?这才几天,他已经搞得我这边焦头烂额,甚至连斯蒂芬都赔进去了……” “早就提醒过你了。你那些下属,大意松懈,不堪重用。现在怕?来不及了!” 萨洛提斯公爵冷哼一声:“不过也是刚好,趁机换换血。让林德帮忙处理一批,倒也省的脏了自己的手。” 说到这里,萨洛提斯公爵忽然笑了声: “他倒是手伸得够长,也不知道哪来的胆,敢招呼不打就碰陛下唯一的雄子。真是活腻了。” “您的意思是……?”马克里姆神色一凛。 “如此敏感时期却被教宗标记。事发之后也不马上撇清、对陛下表忠心,反而帮圣廷干起活来。该说他蠢还是蠢呢。” “这没道理啊!这么多年,林德一直中立,谁的队也不站,谁的面子也不给,这才维持住局面,爬到现在这个位子。他到底在想什么?!” 马克里姆很是惊讶:“阁下,为免有鬼,标记的事我们还得再查证一下。” “不用查了,是我吩咐下去的。林德被标记的事,是理乍得主教给的投名状。倒来得正好。” 萨洛提斯公爵眼中出现几分阴鸷:“他不是爱查吗,那就让他查。我们就加把油,让这把火烧得更旺,让他长点教训。” “阁下,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发了。” 门外,侍者恭敬走进提醒。 马克里姆中断回忆,最后理了一遍衣服,换上得体温和的笑容:“谢谢。” “送给殿下的礼物带包好了吗?记得,要用淡紫色的包装纸,殿下喜欢那个颜色。” “都按您的吩咐准备好了。” 侍从拍手,另一只虫提着一个精致的黄金雕花篮子过来,里面放着一瓶精心包装的珍藏红酒,价值昂贵且稀有。 马克里姆满意地点头。 一个小时后,马克里姆在餐厅外迎接了姗姗来迟的圣子阿尔托利。 对方依旧一身光彩夺目的圣廷礼服,哪怕是夜晚,也像个行走的发光体,吸引着周遭所有虫的目光。 “久等了,维罗纳。”阿尔托利微微点头,朝包间走去。 马克里姆紧跟在后,等对方刚刚脱下外套,一个跨步越过侍从,将对方衣服接了过来。 雄子略微有些惊讶,却什么也没说,轻瞥一眼,便入座主位,彷佛一切都理所应当。 真是高傲啊……马克里姆心中暗讽,面上笑得一如既往,彬彬有礼且谦逊。 “殿下肯答应在下邀约,在下万分感激。” “说实话,上次出了那样的事,还将您牵连进来,实在是万分抱歉……中间全靠您为在下奔走,这才全首全尾地在这里与您相见……” “维罗纳先生太客气了。” 圣子阿尔托利微笑,灯光下的容颜堪比最完美的艺术品,晃得马克里姆一阵恍惚。 “这段时日,在俱乐部旁听大家探讨论述,学到不少,也大开眼界。您的论述更是让虫印象深刻,从不同侧面让我了解了帝国的社会与文化结构。” “您这样的青年才俊,正是帝国最需要的。怎能让其他不肖之辈将您牵连呢?” “殿下,谬赞、谬赞啊!” 没虫不喜欢被虫夸奖,更何况是被如此美丽的雄子夸奖。 马克里姆几杯酒下去,觉得自己脸都红了。 一顿晚餐,吃得宾主尽欢、笑声连连。 餐点才上到汤羹,阿尔托利白皙的脸颊便全然绯红,眼神迷离,看着已经醉了。 圣子酒量不好,吻合之前莱伊和舒尔希提供的情报。 马克里姆不动声色地将佐餐酒换成了外包装相似、度数却高不少的相似品。 开始旁敲侧击的套话。 “舒尔希那件事……殿下还是不要太过伤心。只能说虫心隔肚皮,就是我也没看出他是这种虫。” “……无事……既然没缘分,也不强求。就是没想到他和莱伊……” 阿尔托利似乎很难受地揉着额角,眼睫垂下、轻轻抖动,显出几分脆弱:“竟有了虫崽……” “唉。”马克里姆叹出一口气,看上去感同身受地为圣子遭遇难过,实则心中一紧。 安排舒尔希怀孕,绑定阿尔托利,是他的计画。 当晚他准备了足量的致幻剂还有催情剂,提前在附近的医院安排好,为的就是舒尔希事后只要一被送往那里,就会以各种理由被扣下不让出院,然后在第四天时抽血验孕。 谁能想到中间竟阴差阳错! 而他也被治安局带走,竟没机会通知下属、联系院方撤销那个计画。 结果收钱办事的虫格外靠谱,明明被林德的下属接管了舒尔希,经手验血的虫还是加了验孕这一项,并不知怎么的,被媒体听到风声,泄露了出来。 真的特别巧合、特别偶然。少一步都不可能变成如今这一局面。 “莱伊皇子那边……”马克里姆继续试探,“我隐约听到一些消息,不太好……” “放心。他可是兄长唯一虫崽,不会有事的。” 阿尔托利不以为然:“估计会让他娶了舒尔希吧。闹得这么大,总得有个体面的收场。” “不管以前如何,希望他们婚后幸福,关起门来,把日子过好就行。也不用太在意民众怎么想呢。” “您,真的不在意吗?”马克里姆凑近些许,神情蓦地闪过一丝冰冷,“他们可是背叛了您。” 阿尔托利沉下脸来,酒似乎也醒了一些,那双紫瞳冷冷地回视过来,像某种爬行动物,让马克里姆背后一凉。 “你觉得呢?维罗纳先生。” “哈哈、哈哈……殿下,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马克里姆僵在那里,半晌,哈哈、哈哈地尴尬笑起。 ……晚餐结束后,阿尔托利的侍从搀扶着已经醉过去的圣子殿下离去。 马克里姆送去的礼物一起被带走、装进悬浮车后车厢,并在回到临时宅邸后,又被侍从放到了圣子房间的桌上。 马克里姆打开监听器。一阵刺啦电流音后,清楚地传来另一端的声响。 “殿下?殿下?” 马克里姆认出这个声音,是今天跟着阿尔托利一起来的侍从。 那瓶酒在圣子房间放了一天,监听器忠实地记录下了这一天内的所有对话。 而这些对话里,恰好有段是马克里姆放窃听器的目的。 阿尔托利和贝卓主教谈起了绿瓦事件。 谈话途中,阿尔托利说出了自己那天临时离开的真正原因——教宗的紧急通信,必须及时回覆。 教宗一向讨厌圣廷和政治扯上关系。阿尔托利说自己被骂了一顿,言语间很是沮丧。 贝卓安慰了对方。两虫都夸赞了马克里姆。 最后一丝疑虑也被打消。 马克里姆将这些录音打包,发给了萨洛提斯公爵。 两虫达成一致: 圣子阿尔托利是真的草包。只是运气很不错。 …… …… 圣廷总部。 圣廷公共联系办公室主任焦躁不安地等在会客室,不知多少次抬起手腕看表确认时间。 同他差不多动作的还有圣廷首席新闻官、通信主任、社交媒体总监、还有战略沟通主任等数只虫。 他们都为教宗塞尔苏斯工作。 多年来,该团队通过一系列公关政策和手段,确保教宗本虫的意见政策对外顺利传递,并有效地管理教宗的对外形象,使其在各方面都达到最佳。 他们的工作能力得到了时间检验,也在过去应对过无数次圣廷危机,可谓身经百战的高手、老手。 但此刻,每只虫都愁眉不展、表情复杂。 原因有三。 一、星网传闻,教宗塞尔苏斯在数日前肉-体标记了手握大权的林德元帅。 这一消息引起了星网舆情,民众群情激愤,公共联系办公室日夜加班,公关效果也无大的起色。 而总部包括各教区的对外事物管理部,也因多如雪山的投诉信件和打来的辱骂电话,对公共联系办公室主任抱怨臭脸。 二、时至今日,已过去将近十天。教宗塞尔苏斯也未召见他们,甚至拒绝了他们的所有会面请求。 这对几十年来兢兢业业的教宗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公关团队大惊失色。 教宗如此反常,只说明那个消息是真的。不然一通公开否认声明就可以解决的骚乱,何以拖到今天。 三、圣座病了。 对外说是小感冒小风寒,但已取消了数日晨祷和常务会议,不由让虫猜测颇多。 “圣座今日身体仍然不太舒服,各位还是请回吧。” 众虫期待中,教宗的第一侍从梅恩优雅从容地走进会客室,对等候的虫歉意说道。 在座的公关虫们互看几眼,有几只陆续起身先离开了。 最后剩下公共联系办公室主任马特。 他快步靠近梅恩,四处张望一眼,确认无虫在侧,压低声音说道: “梅恩,你得劝劝圣座。” “这次事件,显然有虫暗中操纵、针对圣廷。继续拖下去,对教宗个虫声望的影响只会越来越坏。” “是否认还是承认,需要圣座给个态度。哪怕只是最轻微的倾向,我们才好制定映射策略。” “否则继续下去……就是林德元帅那边……也会受到波及。” 梅恩深深看了一眼多年好友,微微摇头:“圣座自有决断。不妨再耐心等等。” “最多再有两天,你们就会知晓。” 说完这一切,梅恩抬臂做出请的姿势。马特不可置信地瞪着他,末了恨恨地一跺脚,夹着公文包走了。 梅恩看着对方走远,离开了会客室。 他先去了厨房,查看了厨师准备的晚餐,从中仔细挑了三样,用餐盒装好,一路在迷宫似的走廊间穿梭,最后经过重重检查,走进了一道门。 教宗塞尔苏斯的卧室。 却不是他日常住的那间教宗正统居所。 而是后面一栋附楼里的房间。雄虫少年时期直至即位后的前三十年都是住在这里,后来为了方便办公、召集会议,才搬去了历任教宗居住的宫殿。 卧室的风格也和正式居所完全不同。 用一个词来形容,是简朴。简朴到甚至比一些贵族也不如,充满了各种真实的生活气息。 到处堆栈、摆放的纸质书本、一册又一册。配合著乱丢的、打开到一半、或正在阅读的手写羊皮卷。 好像不过刚刚中断,马上就会回来继续。 上了年纪的木制老家具、小碎花布纹窗帘和靠垫,数十个不同的玻璃杯、马克杯从厨房台面一直延伸到起居室茶几。 还有各种或诡异、或华丽、或精美的雕塑、手工制品、以及徽章、海报随意堆栈在架子上,未完成的建筑模型、机甲模型、宇宙战舰模型则左一处右一处占据了地板各处。 再加上到处乱丢的衬衫、袜子还有搭在椅子、柜子上的围巾、毛衣,将明明宽敞的空间挤占的直接少了一半,让刚进来的虫几乎无处下脚。 梅恩将餐盒拿到厨房,找了半天才找出一处地方安置,放好之后,亚雌走出来,在各种物品中查找着那只雄虫。 “圣座?圣座?” 一连叫了几声,正当梅恩准备前往里面卧室时,沙发隆起的毛毯下有个东西动了动。 “……几点了?” 黑发雄子痛苦呻吟着露出一只胳膊,拉下毯子,揉着脑袋吃力地从沙发上坐起。 “1900。您得吃点东西,圣座。” 梅恩灵活地避开那些障碍物,走进沙发,半跪下来,递上一条热毛巾:“才有力气处理文档。” “截止刚才,您今日个虫终端收到95条讯息135封邮件,分别来自36位上将,27比特帅,还有7名议员和11位大臣。” “还有数十条语音、视频通信请求。” 梅恩强调了个虫终端,便说明这些虫都是不可以得罪的重要存在。 他们都有教宗的私虫联系方式,日常会嘘寒问暖、偶尔也会开开玩笑,算得上朋友熟虫,里面还有很多虫会因他一道命令,杀虫放火什么事都干得出。 这就是教宗之位所代表的含义。 他没有与他们结下任何婚约约束,只是以契约的方式,定期维护这些雌虫的精神域,经年累月,便成了他们实质上的“主人”和“掌控者”。 明明只是工作、只是为了这些帝国重臣们的生存和健康,却在最后,无可避免地发展成了掺杂精神和心理依恋的复杂关系。 无论这是不是他想要的。 想想就精疲力尽。 今年年初,塞尔苏斯便感觉状态大不如前。接连几个月,为几比特帅深度治疗更是将他最后一点余力也压榨殆尽。 就连光复礼,也让给了阿尔托利。 也幸亏有阿尔托利,事情圆满落幕。圣廷挽回一些声望,民间风评也好了不少。 教宗因此感觉负担轻了点。 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时期,可以适当休息一下。便稍微放纵一些,叫了那只虫进廷。 原本只是想久违地、从里到外的彻底放松,目的是为了结束后更好地工作、履行职责。 谁也没想到,一时疏忽,却给他带来了数年来最大的灾难! “……告诉我,梅恩,你帮我已经处理了一些。” 塞尔苏斯从热毛巾中抬起头,又擦了擦手,随后长叹一口气靠到后面沙发上。黑色长发淩乱地落在他的肩上,露出一张苍白、精神不佳的脸。 现在的雄虫,看起来和大众熟悉的,永远冷淡自持、一切尽在掌握,不怒自威的教宗塞尔苏斯没有任何相似点,彷佛截然不同的两只虫。 他没穿符合身份的圣廷长袍,而是一件宽松的衬衫,舒适的麻棉材质,套在里面的白色背心上。 腿上一条宽松的休闲裤。光脚,没穿袜子。 头发,乱七八糟,毫无发型可言,且一看就被雄虫拿手梳理抓过很多次。 就连那双紫色双瞳,也不再是往日的犀利沉稳、威慑力十足,而省着满满的疲惫、失落和恍惚。 也难怪他不接受任何觑见。 塞尔苏斯的这副样子,若是泄露出一点半点,那可比最近几日的新闻还要劲爆。 梅恩跟了他快一百年,自然知道: 大部分情况下,教宗塞尔苏斯是个控制狂。完美控制周遭一切,也包括他自己的情感、情绪和行为。 但卸下教宗头衔的塞尔苏斯,也只是只普通雄虫。会有喜悦、恐惧和寂寞。 当能量彻底耗尽、内心秩序几乎要崩塌殆尽,只差一点就要全面崩溃时,塞尔苏斯就会变成眼前这个样子。 虽然次数很少很少,但隔上十几年,就会有一次。 ——看来标记林德元帅那件事,对雄虫打击真的很大。 “我已经尽量处理了。但需要您亲自回覆的还有一些。” 梅恩跪下来,给雄虫穿上袜子,又拿出拖鞋套上。期间塞尔苏斯任他处理,一动不动,彷佛一点力气都无。 “其中有几条,您今晚必须回覆。我已经将它们放在最前面两页,也拟好了回覆大概内容。” “但还需要您亲自过目。” “是洛根吧。” 雄虫起身,趿拉着拖鞋来到靠窗书桌前,从梅恩手里取过终端,短短几步,当他拉开椅子再坐下时,声音、眼神、甚至姿态,又变回了教宗塞尔苏斯。 “这几年搞了不少烂摊子,奥兰不是很喜欢他。怕下次退出权力内核圈,一直想从我这边找机会。” “他应该是确信我的确标记了林德。所以才着急忙慌地想赶上趟,呵,一天三催三请。” 塞尔苏斯打开洛根议员的讯息。 满满一显示屏的分析报告,论述自己的性格身材优点、总结教宗标记他的各种好处,以及他能带给圣廷的丰厚回报。 塞尔苏斯拧起眉头,又打开另一封。 这封是请求进廷见面的。用的理由倒很正当:定期治疗的时间快到了。 但又比往日多了一项操作。 他询问教宗下个月的日程,邀请塞尔苏斯去他的领星内度假休息。 还有两封,就风牛马不相及的几件星际争端事件和旁边公国的贸易摩擦,问他意见。 实则是在试探教宗本虫的政治立场是否和以前相比有所变化。 ……不想再看了。 “先把今日的文档拿给我。” 雄虫关掉终端投影,打开桌上的外置终端,操作开机,准备办公。 日常事物,能免的都免了。 但圣廷每日有很多文档,都需要他最终过目、签发。可不能推掉或扔给其他虫。 ……不,可以酌情分给阿尔托利一点。 塞尔苏斯想道前几日才在塔尔萨完成几场公开治疗仪式的雄子,心情稍微好上那么一点。 想到便做,雄虫在显示屏上圈出几个重要但很常规、没有风险的文档,直接发给阿尔托利。 “你联系一下阿尔托利,提醒他处理。” 塞尔苏斯叮嘱:“很久之前教过他……他若不记得,让他去历史记录里翻。” “是。”梅恩答道。 塞尔苏斯发完讯息,正要跳出,视线刚好扫到紧挨着阿尔托利的通信号,是林德的头像。 没有一条新信息。 两虫的对话,停留在对方上次回覆的“预计入廷时间”上。 就连维持了二十多年的三日一报,也无影无踪。 萨迦…… 这些日子来,塞尔苏斯每每点进两虫的聊天窗口,总会盯着发很久的呆。 期间任各种思绪纷飞,最终又全被压下,以默默退出作为结束。 今天,当他就欲再次重复这一行为时,窗口忽然跳出一条新的信息。 【圣座,我已结束塔尔萨之行。预计24小时后抵达中央星。】 【标记一事,我会在到达后召开发布会进行说否认说明。】 【由此带来的麻烦,向您致歉。】 【我将出面处理好后续一切。圣廷方面,无须做出回应,保持沉默为最佳方案。】 ……! 这什么意思…… 尚未恢复以往反应速度的大脑拒绝解读,塞尔苏斯只好将信息又读了三四遍,才明白过来林德要做什么。 圣廷保持沉默的情况下,单方面否认被标记。 当然,依然会有很多质疑。 但只要林德说不,那么这场闹剧表面上就会渐渐止消。 就算最早放出消息的理乍得再拿出什么证据,以林德手中的权势,也翻不出什么水花。 教宗标记一只雌虫,本就不算什么事。 哪怕放到曾说过终身不婚的塞尔苏斯身上,也一样。 这次能闹那么大,主要是被标记的虫身份太特殊。 特殊到民众接受不了,因为林德是平民出身的元帅、独立军雌的代名词,一直以来的形象就是禁欲铁血,是雌虫权益发言虫和先行者。 没有婚姻关系和感情,却被标记,不亚于教宗当着全国民众的面强x了对方,挑战的是底层群众的价值道德体系和朴素感情。 国会和贵族接受不了,因为林德代表改革自由派,多年来一直是保守派的最大敌人,影响力日益增大。 如果再得到一向中立的圣廷支持,岂不是好不容易平衡的局势又会开始波动,他们又要失掉多少权力? 虫帝接受不了,因为林德是他的心腹,掌控帝国境内外所有情报和安全信息,手握不知多少虫的秘密和见不得虫的丑事。 将这把无往不利的锋锐长刀交给教宗把持,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被背刺? 在圣廷这方来看,林德同样是个太过糟糕的选择。 圣廷教义,雄虫为宇宙主宰分-身,以精神力引导、教化身负罪孽的雌虫,这是强对弱、上对下的垂怜。 林德出身残次种,基因级别落后,还是曾经的叛军大将。在教义里,是罪孽最深、最难教化的污黑之子。 当年签下治疗契约时,就闹得沸沸扬扬,费了好一番功夫。 终身肉-体标记,是对教义经典的严重亵渎和侮辱。 更别说时隔几十年发生,一句意外没虫会信。 都认为是雌虫处心积虑,而被下贱雌虫设计、中招的教宗,更是把所有圣廷主教和分教区主教的脸狠狠在地上踩。 所有明面上的法规、圣廷里的潜规则、以及社会文化和道德习俗,都会说,这是错误。 林德提出的,是代价最小的解决办法。 只要处理得好,可以将影响降至最低。 塞尔苏斯的手放在输入局域,怎么也无法打出那个“好”字。 他本该感到松一口气,为雌虫的识趣和主动,但他总会想起他在雌虫体内成结时,对方的眼神。 在那间黑暗的房间里,萨迦被他艹得乱七八糟,脸色潮红,头发蓬乱,金灿灿地浸着汗,眼神深邃而狂野——那双琥珀色的眼瞳,一向是冷冷清清,看不出什么感情,彷佛具有极高熔点和硬度的无机金属。 可在那一刻,他的双眼被烧成了浓重的深金色,彷佛在最深处点燃了火光一般,向外发出了名为希望的喜悦之光。 他吻住金发雌虫,而那便成了塞尔苏斯的全世界。 那股感觉炽热而强烈,在体内燃烧,让他觉得自己像是要发疯。 他彷佛站在一座非常高、极其危险的悬崖边缘,时刻摇摇欲坠。可当萨迦抬头看着他,期待着、渴求着时,他一点都不想要有退路。 他纵身一跃。 尾鈎唰地将雌虫缠住,尖刺深深刺入对方后颈腺体, 塞尔苏斯的喉头涌出一阵歇斯底里的低笑。 他明明已经克制了那么久、那么久,放手让雌虫在圣廷外自由生活,不管控、不过问、不打探,还那只猛兽本该有的肆意虫生。 眼看着就要成功,却在最后这点时间,功亏一篑。 如何善后,其实很简单。 理智早就为他指出了应选之路。 但感情激荡着,时时刻刻诱惑着他,在他耳边私语,让他继续犯下没有退路的滔天大错。 塞尔苏斯……你真是……年纪越大越软弱…… 雄虫用手遮住脸,自嘲地笑。 正在这时,滴的一声,一条新讯息跳了出来。 是条来自哈马迪的语音。 “圣座,我有个主意,您可以听听。” “我现在来圣廷,您标记我。推我出去当挡箭牌,这事可以快速平息,且将如您所愿,没虫会注意到萨迦,他可安全退出这场风波。” “萨迦是您的,也是我的。我想守护他的心,并不逊色于您。” “……戴恩。” 塞尔苏斯何等聪明,听完便知对面那只雌虫打的什么主意。 林德的方案是0,哈马迪的方案是2, 正如他们各自的脾气秉性,也是这两只虫的最大不同。 一方擅长忍耐、调查、防守、细致严谨的分析和观察,有完美强悍的逻辑链,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出他的捕猎者双眼; 一方喜欢风险、拥抱任何一个机会、只凭直觉就可压上全部赌注,彷佛钢丝间跳舞,每每总在千钧一发之际,完美落幕。 塞尔苏斯同时欣赏双方,无任何偏颇。 但这件事意义完全不同。 哪怕给出回答就是将自己的软肋暴露在外、让对面那只狡猾的虫摸到他藏匿了几十年的底牌,塞尔苏斯也绝不能答应。 【不。】 雄虫不假思索,发出单字回覆。 第054章 不同之处 言简意赅发完那个“不”字,教宗塞尔苏斯便放下终端,准备继续处理等待签批的文档。 没想到一记视频通信请求直接跳出,滴滴滴作响,撕破房间的安静。 正在将一叠又一叠食物摆上桌的第一侍从官身子一滞,不用看也知道请求者是谁。 哈马迪元帅。 只有他,强行在服务器后台以国防命令修改教宗阿尔苏斯的终端设置,让其不管何时都保持响铃提醒,且前端不可修改。 也只有他有胆,在教宗本虫非常恼火、明显已真的生气情况下,还能笑容依旧地坚持己见,称此行动全是为了国家安全,特种作战司令部随时都有可能遇到紧急情况,需要圣廷给予后方支持。 官方管道有延误有疏漏,与其看下面的虫着急忙慌,不如两边BOSS直接接洽,高效准确,不耽搁事。 如此荒谬理由,却竟然成功说服教宗,让这个设置保留了下来。 当然,哈马迪用到这个设置的机会不多——因为他一年时间有大半年,都乖乖躺在教宗阁下的黑名单里,只有教宗想找他了,才会放出来发上几条讯息,随后又拉回去。 教宗称黑名单为强制“静音箱”。梅恩觉得非常贴切。 在他视野里,教宗塞尔苏斯明显长长叹了口气,还没接通通信,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直接挂掉视频通信,在对方很快又响起提示音后,再次挂掉。 梅恩手上动作不停,将餐盘全部摆好,又倒了教宗喜欢的威士忌。 冰块和琥珀色的酒液在玻璃杯中相互撞击。雄虫接过,对梅恩露出一个和缓、略有几分舒展的表情。 一口饮尽。 然后…… 主动打了语音过去。 “——圣座,为什么要拒绝我?” 语音刚一接通,那头的雌虫便迫不及待地扔出问句,悦耳的声音里饱含受伤的感情。 好像刚刚教宗在讯息里发了什么高压严重的措辞,将他深深地伤害到了。 “肉-体标记是无法修改、无法撤回的。不管萨迦对外如何否认,时间久了都没有意义。迟早会露馅。” “与其整天提心吊胆,您不如再多标记一只虫。” “我就很不错。应该您这些治疗对象里最合适完美的选择了。” “您看,我和您签的是A级。标记之后,对您对我,实然没有任何影响。” “我的群众支持度很高,他们也都知道我一直喜欢您,如果您能标记我,大家都会祝福并感到开心。” “国会那边您更不用担心,哈马迪家也是几百年的名门,虫脉广阔,和各方关联都很深。为了他们的私心,他们都不会反对。” “最后就是陛下了。我有信心可以说服他。所以,还有什么问题?” 雌虫一口气说了一连串,句句笃定、字字真诚:“这么多年,我向您求了不下二十次婚,您每次都拒绝我。” “现在,我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哈马迪口才惊虫,也很擅长洞悉虫心。 塞尔苏斯自己只发了一个不,却换回了这么多,每一句都直戳他在意考量的点。 而每一句连在一起,就组成了一个充满诱惑力的选择——标记哈马迪,从另一个角度,让这件事落下帷幕。 就像他说的那样,事情本质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还可以如以前一样,继续藏匿自己的真心,停留在一个已然十分私密,却不会太过,随时都游刃有余可以调整的距离。 默默地看着萨迦·林德,定期将他抱入怀中,进入他的精神域,维系他的健康,像打理一颗盆栽一样,不多不少的水分和阳光,便可让后者绿叶常在、无病无灾。 “戴恩。” 塞尔苏斯揉着眼角,刚摄入的酒精让他昏沉的头脑清醒了一些,也让他的回答恢复往日的冷静沉着。 “这是我和萨迦的事。将你牵扯进来,对你很不公——” “我求之不得!”那端直接打断雄虫,声音急切,听着像是再也忍不住,猛地喊出的。 “圣座,在帝国这么多虫中,大家都知道您偏爱我和萨迦。我们两只,和其他虫是不一样的。” “独宠一只很危险,但偏爱两只,便有微妙的制衡。大家都感到放心。” “床上不也是吗?一对一私密安全,但一对二,不是更刺激有趣?您喜欢,萨迦喜欢,我也喜欢。所以,为什么不可以让彼此的链接更深一步?” “眼前……” 终端另一头,雌虫的喘息大了起来,声音变低、变得沙哑,当他再开口时,那已不是一句陈述,而是带着颤抖的卑微恳求。 “不光是我的机会,也是您和萨迦的机——” 塞尔苏斯一把掐断了通话,闭上眼,咬着唇,胸口剧烈起伏。 此时此刻,他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见那只金发雌虫。 想把他拉过来、把他抱进自己怀里、想狠狠地吻上去发泄。那冲动是如此强烈,强烈到他握住拳头、紧紧忍耐着才克制住自己。 戴恩·哈马迪根本就不懂这其中的区别! 他的确欣赏这只张扬热情的红发雌虫,也愿意日常给予纵容、床上给予温柔,那就像一名治疗师遇到了一位格外配合、默契的病人,他所会的技巧技能,开出的药房,全部都恰巧是对方需要的,也适应得格外良好。 他们进展一日千里,相处愉快轻松,熟悉的可以放下戒备,而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多出了信任、亲昵、了解、支持。 如果塞尔苏斯没有遇到萨迦,也许会选择戴恩作为固定伴侣。 因为后者,是在所有符合甚至超出标准的条件上,所能筛选出的最佳虫选。 但没有如果。 他看到了那只虫,一眼沦陷,此生万劫不复,于是其他所有可能都在瞬间归零。 他对哈马迪,和对林德,完全不是一回事! 可在种种限制、约束之下,他却只能将他们放在一起,欺骗民众,欺骗林德,也麻痹着他自己。 也许是距离得太近,哈马迪微妙地察觉出了他和林德暗涌的波涛,甚至自作聪明地提出了一个看似“完美”的解决办法。 一瞬的恐慌感不比发Q期过后,一睁眼发现自己标记了那只雌虫来的少。 随后便是愤怒! 戴恩·哈马迪,你怎么敢如此对待我的珍宝! 居然想和另一只雄虫共享他! 你又怎么能,如此自信坦然地帮那只雌虫做决定! 彷佛无论提出何种无理要求,他都会答应。 ……呵,那倒确实是。 当年,狂傲难驯的林德,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却独独对哈马迪留存一份耐心和温柔。 他觉得荒谬无比的双A契约,甚至也是哈马迪一手促成,并成功让林德第一次,自愿地跪于他的脚下。 塞尔苏斯起伏着胸膛,一再克制,低垂的眼帘下都是不可抑制的蓬勃怒火。 旁边的亚雌侍从官立刻原地静止,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硬生生保持着为教宗添酒的姿势。 无声无息间,雄虫很少释出的守护场已将整个屋子都控制在内。 凛然、威严、淡漠,满满都是侵略性的渗透,像是无情霸道的开山利斧,要将所在之处彻底碾压统治,不容许任何杂音、不服从的意志和挑衅生存、叛起! ——哈马迪元帅这次是彻底惹怒圣座了。 十回有九回,都和林德元帅有关。 那只金发雌虫,就是教宗塞尔苏斯的逆鳞,自己怎样对待就行,却不允许他虫置喙一句。 梅恩汗水涔涔,全靠多年意志和经验,在雄虫的守护场下苟且偷生。 …… 一天后,哈马迪在中央星军用空港接到了自己多日未见的好友萨迦·林德。 金发雌虫正从专舰下来。 远远看去,高大挺拔、英挺冷然。 行走间,身披在肩的纯白长披风,在他有力的步伐间翩然翻飞。 披风之下,暗金镶边的军服翻领尖锐笔直,堪比机器打出的完美领带卡在脖颈间,配上雪白的手套和军雌冷峻利落的侧脸线条,让他整只虫都散发出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像一把横在脖颈间的锋利长刀,似乎轻轻一碰,就会流出血来。 “萨迦!” 哈马迪砰的关上悬浮车门,摘下脑袋上的黑色软呢帽,迎风挥舞,笑容灿烂。 红发雌虫今日依旧没穿军服。 一件柴斯特长款浅咖色大衣,双排扣戗驳领,有手工珠针和手工缝制的插花眼,标准兜盖腰兜,后背单开叉,内搭全黑高领毛衣加同色细腿裤,既有风度又有温度,且完全衬出他的好身材,引得过往工作虫纷纷回眸。 金发雌虫挥退副官跟随,大步朝哈马迪走来。 临到面前,哈马迪扬起手臂,便将手中软帽扣上好友脑袋,然后为对方拉开车门。 林德坦然接受这番好意,直接滑进副驾驶。 哈马迪发动引擎,悬浮车轰鸣几声,窜空升起,朝着出口飞离。 在他驾车升空的同一秒,前后左右各有几辆不起眼的黑色车辆跟上,是特勤局派出的警卫和安保虫。 哈马迪是临时得来的空档,在林德快要抵达时才发的消息。 还好警卫们已习惯了被保护对象的临时决定,快速调整后,有条不紊地和空港方联系、报备,并和林德这边的下属对接。 警卫们和安保虫,满怀敬意地看着两虫坐进同一辆车。 林德和哈马迪的名字贯穿绝大多数虫的青少年时代,是有志从军的雌虫当之无愧的偶像。 林德走军雌老路,用多到数不清的勋章野蛮霸道地堵住其他贵族议员和大臣的嘴;哈马迪却出身大贵族,自小酒泡在权利厂里,很懂得如何四两拨千金地玩政治游戏。 这两只虫,可是帝国军政部门现今实打实的重量级大佬,随便哪只心血来潮地拨动一下,就能引得政策一夜风变,政坛都要颤三颤。 而最让其他将领钦羡的,是林德与哈马迪,年过百岁依然看不到丝毫衰老痕迹的外表和体能。 拿出他们四五十年前的照片对比,变化可以说几乎没有,只是更显沉稳、凝重和威严。 每年内部可查的体能报告和各项测试数据,佐证这种肉眼观察的迹象—— 这两只雌虫,各项指标都不合规律地维持在巅峰时期,是毫无水分的S级军雌。 随时都可以再上前线,浴血杀敌,为帝国冲锋陷阵。 “许久没见,想死我了。” 哈马迪将悬浮车目的地设为林德的住处,随后转为自动驾驶,放倒座椅,身子倾斜过来,伸手就将金发雌虫抱了满怀。 林德任他拥抱:“前天才视频过。” “那是开会!”哈马迪不满,用脑袋在林德胸口肩窝蹭了蹭去,“根本不算!” 一丝若有似无的乌木玫瑰香从雌虫脖颈处淡淡散出,若非哈马迪嗅觉灵敏,一定会以为自己闻错了。 他身子一僵,下意识地就想解开雌虫军服领带,被林德反手阻拦:“戴恩!” “好奇嘛。” 红发雌虫扁扁嘴,收回手,快速转移话题:“……我早上刚收到的消息,前几天的战略奏效了。” “西恩指挥得当,收尾迅速。拿了个漂亮的开门红。” “正常。” 林德调整姿势,整理自己被雌虫揉乱的衣服。 “他以前就出类拔萃、一点就透。两年前开始,进步速度更为惊虫。继续成长下去,三十年后,你我都要甘拜下风。” “有危机感?” 对着教宗塞尔苏斯,林德沉默寡言,像个一板一眼、语言系统还没调好的机器虫。 对着自己多年好友,林德嘴皮子都溜了不少,放松惬意地甚至还会一本正经的调侃。 “他是有潜力,但得再努力个七八十年,才能与本元帅相提并论。” 哈马迪不屑一顾,斜眼眯过去,“你不能因为他跟过你几个月,就偏心到塞拉芬深沟里去。” 林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他靠在位置上,闭了闭眼,看上去有些疲累。 哈马迪俯身过去,在林德嘴角落下一吻,又坐回来,抠开一处扣板,从里面拿出一盒烟。 他降下车窗,抽出一根叼在自己嘴里点上火,吸了一口,从薄唇里呼出浓烟。 被他故意呛到的林德咳了一声,睁眼微怒地瞪过来。 哈马迪笑笑,直接将嘴里这根抽出,塞到金发雌虫嘴里。 “又加班加点干活了吧。” 哈马迪摇头,伸出手,抚摸着金发雌虫毫无血色的脸颊和坚毅的下颌线:“都瘦了。你说你,一把年纪,这么拼干嘛?不讨好还招虫恨。” 林德垂眸,任手指在自己脸部、颈部和耳部游走,紧绷的肌肉随着呼出的烟圈一点点平复。 这才有点真正回到自己舒适圈的感觉。 日常他不碰烟也不碰酒。 偏偏教宗和哈马迪,一个嗜酒,一个吸菸。还总喜欢劝诱他尝试。 几十年下来硬生生逼着林德,抿一口就知道是哪个庄园出品的限量,吸一口便能分晓最近哈马迪心情如何。 哈马迪这两天吸的烟,香气浓馥沉溢,焦甜香韵,是他只有心情不好,或者有暂时无法解决的烦心事时,才会选择的品牌和口味。 能让哈马迪这种大喇喇的潇洒性子忧上心头的,除了教宗塞尔苏斯,还会有谁? 林德又抽了几口,将烟按灭在车上菸灰缸里,闭眼说道:“我想洗澡,睡一觉。” “吃饭了吗?”哈马迪问。 林德摇头。却不说是没吃,还是不想吃。 一个多小时后,林德回到自己的住处——距离政府办公机构非常近的一处独栋公寓。 不大,地理位置极好,寸金寸土,一栋公寓差不多能买偏远星域一颗B级星球。 不是他自己买的。 是财大气粗的哈马迪少爷当年送的四十岁礼物。 说是政府提供的员工宿舍条件太差,隔音不好,卫生标准有待提高,不利于林德的身心灵健康。 半强迫地让他搬了家。 林德很喜欢这套公寓。 多年来,在好友的提议和帮助(主导)下,公寓内部设置了全套最先进的生态仿真系统和生命系统。 从进玄关的那一刻起,便进入了几乎百分百还原林德母星的生存栖息空间。 里面放置的家具和电器,材质柔软又有韧性,是流线型的简约构造,充满了未来感和科技感; 墙壁、天花板则由粗大的藤蔓、繁盛的枝叶构成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甚至还能见到一些昆虫和飞舞的萤火虫。 数块纤薄的类玻璃材质显示屏镶嵌在屋内四处。 有的是通信使用的外置窗口,有的是智能AI管家的操作显示屏,更的则是林德用来推演数据模型的输入面板。 哈马迪专门确保施工时每间房间都有,以便工作狂林德随时开始工作。 他的客厅和卧室,也被哈马迪精心布置。 和基调植物绿相辅相成的菱格纹深灰长绒地毯铺了好几块,球状装饰灯像森林落下的果实一样,不规则地散落在四处角落,晕出温暖舒适的灯光。 还有非常舒服的生物型宽大沙发,可以提供几十种森林植被加日常触感,随意变形塑造,调整角度,还能自清洁。 最夸张的是,哈马迪还在客厅弄了个高科技含量的壁炉,无烟无尘,火却是真实的,十分舒适奢华。 一进二楼,警卫们全都退出。门关上,灯自动亮起。 林德脱掉披风和外套,准备洗澡。一阵脚步声响起,雌虫被哈马迪从后面扑倒,一起倒在那张宽大的沙发上。 哈马迪压在林德身上,扯下领带,又熟练地解开衬衫扣子,然后脑袋凑过去,按住林德的脖颈,将自己的嘴唇贴过去。 林德被他吻得猝不及防,牙齿磕碰到哈马迪的嘴唇。 “唔……”哈马迪吃痛,却仍不放开。 是林德先抽离的。他推开对方,由下望着红发雌虫。 雌虫眼神灼热深沉,柔和的灯光打在雌虫的鼻梁上,又晃到他下唇中央微微的凹陷处。他不耐的舔着唇,笑容不见了,显出几分不羁的野性。 戴恩今天比往日还要疯,亲他的时候带了狠劲,像是耍脾气的在报复。 “塞尔苏斯标记了你,萨迦,你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 “没有第一时间说就算了,你到现在都还不开口!” 红发雌虫控诉着,一向张扬的眉宇皱起,声音委屈:“我还是从阿尔托利那里打听来的!” “……你生气吗?” 林德望着对方,下意识地伸手,触碰上自己脖颈处: “圣座阁下,标记了我。戴恩,你,生气吗?” 那天之后,林德的内心一直存有不安。 就怕看到好友失落痛苦的表情。 他了解戴恩。雌虫看上去潇洒得好似什么都不在乎,但仍然有细腻脆弱的一面。 他不想让对方觉得被抛弃,更怕因自己注定没有结局的私欲,伤害到这只雌虫。 哈马迪一楞,随即猛摇头:“换成任何其他虫,我都要嫉妒到发狂。但圣座标记了你,我同你一样开心。” 他说的如此真诚坦然,不禁让林德一阵迷茫。 若设身处地,改一下位置,林德自认绝做不到如此雷磊落光明。 哪怕对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也总会有阴暗潮湿的情绪滋生。 因为虫性便是如此。 且正是因为是最好的朋友,才更加无法容忍。 “萨迦,你做了什么,让圣座如此失控?我下次也许可以原样试一次。” 下次?还会有下次? 林德眼神讳莫如深,没有吭声。 他想起教宗最近的反应,以及到现在都没有回覆的讯息,直觉不可能再有了。 那样一只骄傲的虫,被自己这样设计,一次两次…… 就是再迟钝,也该反应过来了。 神思飘忽间,哈马迪的手指滑到林德脖颈处,指腹沿着边缘一勾,那条细细的项圈便被勾起,迅速退出隐形模式,变回了初始的黑色皮革。 哈马迪灵巧地解开项圈,丢到林德耳边。 很快,玫瑰与乌木香散溢而出,混着雌虫本身的信息素,浓郁得彷佛将虫淹没在花与树木的海洋中。 “这就是‘标记’吗……” “感觉和图片上看到的有点不一样……” 哈马迪凑到林德后颈,近距离地打量腺体处。 雄虫尾鈎刺入的圆孔已经比最开始小了很多,但依然还能分辨出来。 日后它将常年累月保持眼前的状态,会随着呼吸微微张开、回缩,邀请那只独一无二的雄子,一次次地将尾鈎插-入,为自己的猎物注入信息素和催-情素。 哈马迪的绿眸闪现出一丝迷恋。他不断逼近,重重地嗅闻,然后伸出舌头,舔上了那个小孔。 “!” “戴恩!” 林德恼怒低喊,就势要起,哈马迪跨开双腿,腰腹使力,将金发雌虫压得更紧。 “萨迦……” “帮帮我。求你。” 哈马迪脑袋一垂,再次朝林德吻来。 “……” 林德压根没这心情。但他的身体可不是这样想的。 塞尔苏斯的信息素对他是条件反射性的刺激。 “萨迦。” 哈马迪再次低唤,绿眸湿润地朝他望来。 他也一样。 …… 林德冲完澡出来,就见红发雌虫光着上身,只围着浴巾坐在沙发那边,似乎是在等他。 “吃饭吧。” 哈马迪讨好地贴过来,遭到林德冷冷一瞥,又摸摸鼻子,低声嘟囔:“生气了?” “……”林德沉默着穿好衣服,向厨房走去。 虽然身体释放后从里到外都洋溢着一种松弛后的困倦,但心理上林德依旧不能轻易接受。 有塞尔苏斯在时,意乱情迷是一回事,两虫单独一起,林德的最大底线便是亲吻。 能接受亲吻,也是因为这是哈马迪糟糕的老毛病。 就像动物需要标记领地,哈马迪感到不安时,也会通过频繁的肢体接触和亲吻,来创建获取安全感。 表面上,戴恩什么都没提,表现的一如既往没心没肺。 然而种种迹像已表明:戴恩在害怕。 害怕“标记一事”破坏掉他辛苦创建起的安全圈。 害怕被林德抛下,又被塞尔苏斯厌弃,怕他喜欢的、在意的,一不小心,就会前往他无法前去的地方。 ……但这只是戴恩的错觉。 林德知道,自己哪里也去不了。 戴恩和阿尔托利一样,高估了教宗塞尔苏斯的“意外”。 现在该为这种可能担忧的虫,明明应是自己。 想到这里,林德感觉心脏陷下去一半。 一股浓烈的酸涩从嘴肿漫出,是鲜血的生锈金属味。 林德站在阴影交界处,捏着门把,一点一点收紧,因为用力过度,整条手臂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萨迦。” 一只温暖的手覆了上来,红发雌虫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边,正在抬眼看他。 “……没事的,你还有我。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有我。” 林德闭眼,再睁眼,伸手拍了拍雌虫的肩。 “……谢了。” 没错,无论发生什么。 戴恩都会在这里。 一如既往。 第055章 暴风雨前 0500。 林德在黑暗中睁眼,翻身下床,洗漱换装。 0530。 林德通过内置耳机,与保护自己的警卫班班长确认信息。 0540。 林德离开公寓,在黎明的曙光中,沿着城市道路开始晨跑。 身后不远处缀着几只警卫。 晨跑是林德坚持多年的习惯。 不是每日都进行,但返回中央星后,是他在繁忙工作之余最愿意去做的事情之一。 中央星将要进入秋冬季。 扑面而来的空气已有了寒意,呼出的气息结成水汽白团,随着他的心跳,稳步上升、消散。 林德跑步的局域,是政府机构办公区,还不到办公时间。 这片美丽整洁、总有游客前来拍照留念的繁华喧嚣街区,此刻还在沉睡,只有零星星火亮着,像是职守安全的护卫,在街灯外为这片夜色添加额外的魅力。 办公区向外望,是此时此刻仍在川流不息的商业区。 高楼林立、横纵交错,彷佛一座巨大的钢铁森林。 密密麻麻的悬浮车和公共轨道交通在夜空中交织流窜、高低起伏。 激光灯束从数千米的高楼顶部直直射-出,与大楼外墙不断变换、色彩斑斓的立体显示屏交织成一幅幅与星辰争辉的光影画卷。 和他的家乡的景色迥然相异。 随处可见的高科技成果、庞大又精密的钢铁机械、极快的生活节奏、似乎永不停息的噪音…… 还有头顶无处不在的监控,时时刻刻记录每位公民几乎所有的生活细节,将每一个生命不断地缩小、凝聚,最终抽象为一个个冰冷的数据。 收集、研究、分析那些数据,就是他的工作。 也是他在这里的原因。 林德改跑为慢走,扭开水杯,小口小口喝着温热的水。 一边喝,一边任目光从这个小山坡向下向外飘动,慢慢环顾这座现在由他来守护的星球。 水是哈马迪睡前帮他装好的,对方同时还准备了三明治和烤博饼。 做这些对家政技能现在已经很娴熟的哈马迪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前后只用了不到十分钟,但对方最少在屋里嚷嚷了一个小时。 二选一的早餐选择,林德哪个都没要。 他毫无胃口,连水都没喝,一口气跑了二十公里,才觉得烦闷憋胀的心情好了那么一点。 一声几不可闻的提示音响起。 林德怔了一下,随即飞快地抬起手臂,点开终端页面。 【今天早上1000,有些事想和你聊聊。】 是教宗塞尔苏斯。 林德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感觉自己身体在这一瞬忽然就烫起来。 烫得彷佛生病那种。 而脖颈上刚刚粘贴信息素抑制贴似乎立刻失效,他真的闻到了一丝沉沉的玫瑰花香。 【有内阁会议。结束估计在1200。】 【会议结束后我联系您。】 【可以吗?】 林德克制着砰砰直跳的心脏,发出这几条信息。 【好。】 一个简短的好字。 就当林德以为这次对话就要结束时,教宗塞尔苏斯又发了一条。 【随时都可以。有空了直接打我通信。】 语气十分随和,甚至仔细品,还能品出一丝纵容和亲昵。 林德盯着看了许久。 回神,呼出那口压了许久许久的气,转而拉开联系列表,发给自己的副官。 拜托对方将发布会的时间推迟。 会谈什么呢? 林德惴惴不安,紧张到极点。 胃里七上八下地翻腾,时不时又有一丝绞痛。 林德使用战时强制放松的呼吸法,又做了二十分钟冥想,才将自己身体从应战的高度警戒状态下解放出来。 随后他早饭一口都没吃,匆匆换了衣服,便坐上专车,进宫参会。 奥兰陛下不算勤政。 日常事物都交给秘书官打理,有时不想参会,就由林德或者哈马迪或者萨洛提斯公爵代表他召集主持,十分的率性而为。 这一操作可行之处在于,他选的这三只虫,都是他的宠臣,每只都权势极大、且都肚中有货,是狠角色。 这么多年三者交错平衡,也算平稳、没出过什么大乱子。 便如此持续了近十年。 悬浮车内。 林德坐于后座,前后左右都是他的直属下手。 包括情报总监办公室的情报搜集主管、分析主管和情报参谋。 副驾驶上和司机则是跟了他多年的警卫。 几只虫正在讨论会上要过的几个事项。 一份包含重要情报信息的绝密文档,供奥兰陛下和其他重要职务的虫阅读。 近期两个月帝国在星际各国的情报搜集结果和趋势报告。 最近一周普兰巴图前方战情和相关方信息分析报告。 还有几项斥资巨大的帝国外最高机密的特殊行动进展。 大致过了一遍后,情报参谋突然在某一页停下,面色凝重: “长官,淩晨最新收到的消息,亚伯行动和迷失行动……出了一些变故。” “我方损失了数十名高级执行者,还……惊动到了班维利当局。” “原因?” 这可真不是什么好消息。 林德面色即刻凝重。 亚伯行动和迷失行动都是他力排众议才能实行的。 主要是在帝国临近的几个独立主权国家,对普兰巴图寄生体开展的一系列隐秘的情报调查和搜集。 官方沟通结果,那几个国家都否认了曾遭遇过这种侵略性、伤害性都极大的敌对文明。 但各方消息汇到一起,让这里面透出几分古怪。 普兰巴图也许数百年前曾小规模潜入过这片虫族文明,为新的移民可能做过调查。 只不过大多是藉着被寄生者的权势者之手,要查,很难。 但不得不查。 这一耗费巨大、短时间内出不了成果的事情,在策划之初,便遭到萨洛提斯公爵等虫的反对。 顺顺利利的倒好,要有点什么,估计会被他的对手发难、责问。 “……信息泄露,长官。”情报参谋回覆,“这是详细的报告,请您过目。” 林德收取文档。 悬浮车已进入皇宫内部,逐渐接近平日议政的建筑物。 还有几分钟。林德询问了莱伊皇子事件的情况。 “已经按您吩咐,于两日前派虫送莱伊殿下回宫。一切无异常。” “莱伊殿下的供词我稍后向您发送。获得了一些新情报,但价值都不大。” “舆论方面,用几条娱乐圈突发新闻分散群众关注。” “目前热度对比之前已下降不少。” 林德点头,又追问了几句细节。 车子停下。 车门打开,警卫人员即刻到位。 林德军靴踩地,起身下车。 …… 会议一开,就是两小时。 与会的都是些熟面孔。 国防部长萨洛提斯公爵、财政部长巴克沃,武器研究所所长尼米兹; 中央军团总司令官阿赛德、特种作战部司令部部长哈马迪、内政部长阿瑟·莫顿等。 虫帝奥兰也在。 却像没睡醒似的,在会议主座上垂着眼斜撑着头,前半场会议基本只在聆听,没说几句话。 “……最新的检测仪器已经全部完成封装。目前按批量运往普兰巴图前线。” “相应的安装师也已完成85%的培训。先期完成的已经奔赴就任地,第一批预计两个标准日后到达轮克基地。” 武器研究所所长尼米兹念完底稿,长舒了口气,用手帕擦了擦汗。 “阁下,我有几个问题……” 内政部长开始询问。 随后其他虫又追问了几句,此议题顺利通过。 轮到总揽后方指挥的哈马迪时,这只红发雌虫打开最新前线行军方案、以及重点任务清单、还有好几页纸的备忘录。 “新的指挥官西恩少将很有全局掌控力。据报告,在他指挥作战的四十八时内,前线氛围发生了显著变化……” 随后,哈马迪故意用了很多抽象复杂的高级专业词汇,对进军重点调整做了一些战术上的说明,成功将没在军团服役过的内政和后勤部门绕得一阵头晕。 萨洛提斯公爵频频打断,也没减少他的“魔音”效果。 最后萨洛提斯公爵黑着一张脸,将“这不是军事作战会议”说了三次,哈马迪才稍微收敛一些。 搞完自己的一摊,哈马迪趁不注意时朝林德挤眉弄眼,然后用口型说了句“祝你好运”。 当然是指林德将要汇报的内容。 其中一项,绿瓦事件调查结果和皇子莱伊的参与,在会前就闹得沸沸扬扬,在场有一半的虫,都在等着看好戏。 林德按下麦克风开关,指示灯亮起。 “诸位,接下来由我就绿瓦事件一事,做简短汇报。” 虫帝奥兰睁开了一直轻闭的眼。 一双紫色深瞳,直直向林德锁来。 林德正襟危坐,似乎毫无所觉,继续平声开口。 “……由在场发现的非法致幻剂,展开一系列调查……” “……线索导向德罗萨星球。经查,此批致幻剂由当地的宗教组织艾尔瑞亚在黑市上进行贩卖……” “不是任何买家都能买。必须是内部可靠虫介绍……” “艾尔瑞亚,想必大家近一两年都不陌生。……其枕在散播叛乱和废除帝制言论……已造成了肉眼可观的不良影响……” “德罗萨当地的反圣廷、反帝制情绪日渐高涨……” “我们紧急拘捕了数十只极度危险、具有杀伤性和威胁的虫……得到一些口供……” “预计月底或下月初收网……圣廷方面,圣子殿下将会和我们密切合作……给予支持……” 一口气说完,林德自己才察觉自己背后浸出一层薄汗,打湿了他的最里面的衬衫。 原因是奥兰陛下时刻不在的威慑压制场和森然打量的冷酷眼神。 那是生物层面,SS级王虫对其他雌虫不分级别、不分对象的强势压制。 会议室静得连喘息声都清晰可见,没虫吭声。 绿瓦事件不是这些虫此刻忐忑的重点,而是里面牵扯到的虫。 皇子莱伊、圣子阿尔托利,以及那个让皇室背上丑闻的科尔·舒尔西。 这几只虫,可是最近帝国境内各星球以及街道小巷热议的焦点,直接将皇室的尊严抹得一片乌黑。 导致眼前这一切的,就是这只侃侃而谈的金发雌虫。 而他,据闻刚刚被教宗塞尔苏斯进行肉-体终身标记,且消息爆出至今已有半月,也无任何回应。 不由让虫猜想连篇。 “……继续下一项。” 出乎众虫意料,银发紫眸的雌虫挥手,压制场稍微收敛些许,便听一阵像活过来似的重重呼吸声不断响起。 林德继续汇报。 很快就到了迷失行动和亚伯行动的定期进展。 原本只是粗略一提的常规内容,却在林德念完的下一秒,被虫当场发难。 “林德元帅,这两项行动的最新进展,估计您是事务繁杂忘记了。那不如由我告知给在座诸位。” 财政部长巴克沃从虫帝左手边站起,朝着奥兰陛下点头后,将一份文档从自己终端拖拽到会议桌主显示屏上。 “诸位请看。这两项行动目前所用经费如表所示,十分庞大。” “在这个前线开战的节骨眼上,每分星币都是帝国民众辛苦所得。就这样浪费在看不出任何作用的调查上,如果泄露出一星半点,怕是会引起重大舆情。” “另外,就在前几天,亚伯行动一次常规调查中损失了十五只高级执行者。” “结果拿到的情报根本就是一张废纸!” “十五条性命!诸位!十五条帝国多年辛苦培养出的精英虫,其中五只刚刚成婚,有一只还怀有身孕,就这样活生生死在毫无硝烟的异国他乡!!值得吗?!!” 财政部长巴克沃翻到现场照片。 非常惨烈的爆炸,事后清理,全是碎断的虫体和看不出原样的内脏组织。 不少虫面露不适。 一阵窃窃私语,很快便成为此起彼伏的赞同声。 还有一些中立的副部长,目光看向金发雌虫,似乎在瞪着他解释。 “针对此事,情报局已经激活了应急方案。目前正在排查情报泄露点。” “相关负责虫已向我提交了下一步方案。” “怎么,你们也想听听他的具体汇报?” 这句话就差直说你们在插手情报局和安全局内部工作了。 林德冷冷回视,毫无感情的目光让触者即刻生寒,就连扭头议论的其他官员,也不约而同噤声。 “战争不光是前线,也在后方和未来。” “同样,帝国国防安全不是简单的数字游戏。臣民辛苦所得的每一分,我都会让它花在该花的地方。” “元帅说的自然不错。” 萨洛提斯公爵开口,对周围的虫温和地笑了笑,似乎是要来打圆场。 可他下一句,便暴露出了笑面虎下的尖锐獠牙。 “可情报泄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又在这么敏感的时期,诸位对情报局的办事能力有所质疑和不安也很正常。” “让虫不禁想问:严防死守的情报局难道之前一点征兆都没发现?” “还是说,发现了却为了其他一些因素刻意隐瞒?那……这算不算另一种失责?” 林德抿了抿唇,没有反驳。 桌上又开始小声议论。虫帝陛下面如沉水,看不出所思所想。 帝国启明星舰队群参谋长巴顿上将忽然接口: “不可否认,林德元帅能力很强,诸位有目共睹。” “但统管十几个机构,每日需要对海量信息和数据进行共享和协调,难免会有疏漏。” “更何况近日……林德元帅的私事……咳咳……” 这只雌虫似乎感到尴尬,微微红着脸扫了一圈周围,才继续说道:“无暇顾及也很正常。” “我这边还有点虫手空闲,很愿意为元帅分忧。元帅如果愿意,可否将启明星舰队纳入考虑协作作用域?” 帝国军团,分为虫帝直辖的中央军,驻守各重点要塞和星域的边防军团,以及动态轮换的巡游军,还有大贵族们按各自领星范围驻守的各星域舰队群。 这些星域舰队群,虽然在帝国编制,但本质上是分封贵族的私兵。 除了负责领星对内管理,日常也分担一些国防事物。 启明星舰队群便是萨洛提斯公爵一派某位伯爵的军团。 战力在同类中排在前几,是一支星际悍旅。 而最重要的是,他们的驻扎星域,紧靠亚伯行动活动的几个其他国家。 哈马迪脸色一肃,默默看向身侧好友。 林德确实是事物繁忙,又是个喜欢事必躬亲的主。找帮手,这主意本质不错。但要看提的虫是谁。 启明星舰队群,不就是要想光明正大分林德的权? 果然此提议一出。保守派的虫纷纷出言附和。 “巴顿上将说的对啊。” “林德元帅太拼了,偶尔也可以求助一下其他虫的嘛。” “启明星舰队常年驻扎在b8974局域,对那边情况更熟悉,说不定能提供不少情报。” “陛下,您怎么看?” 虫帝奥兰笑了笑:“林德元帅似乎有话要说?” 众虫这又转向金发雌虫。 “关于情报泄露的细节,大家请看说明文档。” 林德不慌不忙地打开又一份材料:“诸位请看,由于前任指挥官突发疾病,此次行动由新任指挥官指挥。” “为提高效率,这只虫减少了行动前情报查验环节,同时独断专行地批准了一系列未授权命令。” “我说这些,不是想将所有责任都归结到这只虫身上。但事实上,他的行为非常可疑,目前已被收容调查。” “此名将官,在转调情报局前,一直在启明星舰队服役,履历不错。后又在德罗萨边防军团驻扎过五年。” “有可靠线索,指出他参与过当地宗教组织艾尔瑞亚的集会活动。” “我不否认,这次行动失败,情报局要负绝大数责任。但一码归一码,这名将官,能顺利加入亚伯行动,可是巴顿上将的下属,普莱尔少将强力推荐的。” “我希望巴顿少将,能就这一点给我一个说明。” “为什么在履历中隐瞒了他在德罗萨的可疑活动?甚至销毁了相关文件,造成了情报局任前调查失误!” 最后两句,林德沉声冷道,琥珀色长眸冷冷瞥向巴顿上将,森然一厉,杀机丛生! “我、我也不清楚……我……”巴顿上将面色紧张,冷汗直流。 他受萨洛提斯公爵指示,前来搅浑水、从林德元帅手里分权时,就知道这不会那么容易。 可此刻金发雌虫的反应,分明是早有所料! 简直像是布好陷阱,等他来踏一样! 哈马迪面上严肃,却趁虫不注意时,在桌下偷偷对林德比了个赞。 “既然不清楚。那就好好去查!” 奥兰陛下冷哼一声: “俗话说,发现一颗,实则一锅。林德,你也顺带查查其他虫。别让这些吃里扒外的贱虫,蛀蚀了帝国稳定的根基。” “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那就散会!” 虫帝陛下大手一挥,站起身来,在众虫各异神色中大步离开。 “陛下果然还是向着林德元帅……” “不然怎么敢动莱伊殿下?” “嘘!小声点,陛下还没走远!不要命了?!” “看没看到萨洛提斯公爵的表情?啧啧。” “干得不错!” 阿赛德收拾完东西,路过林德,拍了拍他的肩:“我都准备出手了,没想到你自己解决了。” “多亏阿尔托利殿下。” 金发雌虫面无表情回道。 阿赛德挑起长眉,略一思忖明白过来。 林德回中央星前,正是和圣子一起行动。 绿瓦事件是他们布下的序幕,为的就是名正言顺将艾尔瑞亚提到众虫眼前。 艾尔瑞亚本应是圣廷那边的事,林德突然插手实属突兀,也容易得罪大批虫,可若涉及到政坛内部,则是非常准确的判断。 “小心把握尺度。”阿赛德提醒。 林德点头。 “有时间吗?”阿赛德靠近林德,低声轻道。 “你上次提醒后,我派虫查了下迪亚斯身边。的确有一些异常。” “可以的话,午餐时聊聊?刚好,你也见见他。” 林德手上动作一顿,肌肉有一瞬紧绷,随后又快速放松。 “好。” “阁下!” 一只身穿内廷服侍的传令官从走廊外奔进,躬身行礼,“陛下请您此刻去训练场……” “训练场?” 哈马迪一脸莫名,倒是阿赛德反应最快:“陛下还有其他吩咐吗?” “说、说是……请林德元帅换衣、挑选武器,半小时,要和元帅比试一场。” 传令官头越来越低,声音越来越小。 没走远、靠得近的其他官员听到,不约而同倒抽一口冷气。 回望林德的眼神一半幸灾乐祸,一半充满同情。 奥兰陛下的比试? 哪一次不是血腥收场,非死即残。 这是虫帝非常不爽时的发泄方式。 林德看来还没那么好运,这是不死也要褪层皮,要偿还莱伊殿下事件以及标记事件对陛下的冒犯了! 哈马迪想起前几次的惨烈现场,眼眸紧缩,一把抓住就要往外走的雌虫:“你不能去。” “我必须去。”林德格外平静,似乎早已料到:“没事。陛下有分寸。” 阿赛德宽慰哈马迪:“……只是警告而已。” 警告也分大小! 上训练场,那就是最可怕的警告了!! 哈马迪咬牙,有无数话要说,但也只能吞下,任林德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迳自走了出去。 第056章 拒绝 半小时后,皇宫训练场。 这处小小的训练场就在虫帝寝宫旁边,原本最早是供禁卫军训练的,后来被改成了虫帝的专属私虫训练地。 现下,训练场外围站着收到消息赶来的官员大臣、议论纷纷。 被透明防护罩从上到下立体包裹而起的训练场内,远远站着两只雌虫,肤色一浅一深,同样高大挺拔,正在各自做着准备。 银发深肤的奥兰陛下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贴身训练服,正慢条斯理地用巾帕擦着自己腰间的长刀。 他懒懒地倚在那里,时不时地朝对手打量而去,带着一点点压制不住的期待。 彷佛不是等待他的不是一场血腥搏杀,而是能够同时满足味蕾和饥饿的大餐。 在他对面,金发雌虫相似打扮。素白和浅金交错的高科技面料贴身包裹住他毫无血色的肌肤,勾勒出雌虫强健有力、充满力量的身躯。 他同样拿着一把刀,不过尺寸比奥兰陛下的更短,刀刃是弧形的。 奥兰陛下贴心的提供了林德所属亚种常用的传统武器,而金发雌虫也一如他所想地选了这把近身冷兵器。 S级对SS级,不用开始,结果都一目瞭然。 但事先规定的不启用虫化态、限定的格斗场地、限定的武器种类等规定,又让这次比斗多了一些不确定性。 一些资历较久、曾见过林德战斗姿态的高级将领纷纷感慨,低声交谈着那一些可能。 当年,偏远星域的叛乱来得气势汹汹,鲜为虫间地引起了帝国中央区的高度注意。 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叛军中被称为“深红之刃”的萨迦·林德。 他凭一己之力,硬生生用落后的冷兵器硬抗帝国千万边防驻军,将一场例行公事、平均值为一星期的平叛战斗,拖到了半年之久。 深红之刃——是指这只雌虫在敌军中冲锋陷阵,浑身上下都浴于血中。乍看上去,就像一把毫无生命、冰冷锋锐的长刀,切进软绵绵的黄油,是那般的轻松自在、随意施行。 半年,边防驻军苦不堪言。 脸皮再重要,也再没理由搪塞解释,只能一纸报告将当地实情上报国防部和安全局。 消息传开,甚至引起了一向对此毫无兴趣圣廷的注意,派出了当时还为枢机主教的塞尔苏斯亲往前线观察了解。 观察了一个月,塞尔苏斯提出谈判、招降,理由是时年虫才凋敝的帝国军部,没有能和雌虫正面对上也可全身而退的高级将领。 而一个和主星生态环境完全不同,且自有一派社会文化和信仰、几乎被虫遗忘的亚种,如此压上全副身家和帝国中央对着干,实在很古怪。 很快,在塞尔苏斯的领导指挥下,帝国情报机构挖地三尺,掘出了这场叛乱的真相—— 一个分星域的小小子爵,为了一己野心,用弥天大谎欺骗这些残次种为自己卖命。 称帝国要用毁星武器吞并他们,并要将这个种族彻底清理,以制造出一个战略黑洞,来为今后和邻邦的战争做好准备。 好笑到有点匪夷所思,但科技文明很低、且和外界没有多少交往的封闭星球,就这样相信了。 那也是塞尔苏斯初次大方光彩的一战。 圣廷主教,在千军万马、无数枪炮硝烟中,独自一虫平静前进,遇到密如蝗虫飞来的羽箭,抬手轻轻一挥,淬毒的金属箭头纷纷落地,呼啸穿行的火炮枪子四散而开,在半空炸出朵朵烟花。 残次种士兵惊愕异常,迅速变化阵型。他们的大将,萨迦·林德手持弯刀在后,骑在飞行异兽上,半空一跃,直朝塞尔苏斯猛冲而来。 雄虫施展圣祭,士兵们哀嚎遍野,跪地在地,很快就口鼻直冒鲜血,当场丧失战斗力。 而那只金发猛兽,却能硬抗精神力攻击,越过塞尔苏斯周身几十护卫,将刀锋递到了雄虫脖颈之上。 毫厘之差,金发雌虫重重倒地,弯刀被精神力碾压成齑粉。塞尔苏斯脖子上也因此有了一道残留百年、至今未褪的血痕。 林德自此,第一次将自己的姓名牢牢刻进帝国近代战争史。 在现场开始热议起当年的叛乱之战时,训练场内两虫的比斗,在一声尖锐哨声后,也拉开了帷幕! 没有多余的试探、没有你来我往的躲闪,甫一开始,便是刀刀对冲的面贴面近身战! 奥兰陛下招式霸道、力量占有绝对优势;而林德,则是与身形完全不符的敏捷灵活。 只闻一声又快又狠的铿锵交错声,两虫转眼间就从地板打到透明防护罩角落,又从角落移至半空,最后甚至在天花板上近身缠斗起来! 彷佛一盆冷水浇进沸腾的油锅,训练场的地面和墙壁围栏,在奥兰和林德的激斗下频频遭创,脆弱的像纸糊,一大片蛛网般的裂缝从他们落脚地向外延展扩开,没两分钟,便从底层开始塌陷,发出轰隆声响,落下粉尘碎石。 又一击,奥兰陛下用刀做了个假动作,实则伸出铁钳般的手,趁林德闪避时,瞬间贴身跟上,在即将要勒住金发雌虫半边肩膀时,被林德以极强的反射神经,硬生生旋回半身,矮身飞出一脚,踢向天花板上的钢筋。 照明灯轰砸而下。 两虫撞在一起,奥兰用尖锐的长指甲,直直滑过林德肩背,又为此添入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并同时迸溅出金属刮擦的火花末。 只见金发雌虫训练服的肩背处剥开一整块布料,像被利器切过一样。可下面的淡色肌肤,却丝毫未损,反而像合成金属一样,朝外发出淡淡的冷光。 残次种能上战场的一个重要原因——随“王族”血脉传承的独有内骨骼甲,日常隐于皮肤之下,摸不出异常;但一旦本虫发动控制,便能达到堪比纳米合金的硬度,几乎坚不可摧。 “哦,还挺有趣。”奥兰陛下眯起紫色双眸,从开场来一直懒懒的神情终于消失,“百闻不如一见,好奇心满足了。” 林德抿着唇,双目冷冷,胸口上下起伏,薄汗濡湿金发。 开场到现在,虫帝根本就没认真。全程都在逗着他玩。十分让虫愤恨、气恼! 可这就是S和SS不可跨越的鸿沟差距。真实存在、又残酷无比。 “再来!” 林德神色短短变化了一瞬,刹那间爆发出惊虫的速度,飞身暴起,快到只有一个残影,弯刀直怼奥兰而去。 砰砰几声,刀刃撕裂空气,擦着雌虫大臂,扎进伤痕累累的墙壁上。 本就摇摇欲坠的架构被林德一击打穿,喷发出几股粗大的水柱,暴雨一样浇在两虫身上,转眼间就将训练场淹成了一片小小海洋。 警卫虫们在外神色焦急,却不敢冒然进去。 一般防护罩默认的数值都防不住这两只虫,他们进去,不就等于直接送死?! 奥兰掐着林德脖子,将对方直直掼到地上。英俊的五官狰狞起来,满都是被水喷到的恼怒以及因此激起的浓烈杀意。 对冲之下,饱经折磨的地面被林德启用内骨骼甲的身体压出深坑。 金发雌虫闷哼一声,唇边溢出一股血液,即使有骨骼甲保护,在SS级王虫真正用力的一击下,也震到了他的内脏。 虫帝阴沉着脸逼近。 尚在地上的林德察觉出危险,瞬间腰腹用力,脚跟顶住地面,手臂暴起用力,反抓奥兰大臂,用肩撞向雌虫脆弱的下颌,试图打破对方的控制。 趁着奥兰被制的一瞬,金发雌虫欺身上前,整只虫以不可思议的灵活和轻盈,翻身骑在虫帝背后,强壮有力的双腿像剪刀一样生生卡主奥兰的脖子,因为内骨骼甲,绞缠的力量十分可怕,带着两虫直直向下抵出一个深坑。 脖颈是虫族十分脆弱的部位,如此姿势,只听一阵轻微响声,像是骨骼的碎裂声音。 奥兰陛下挣了几下,喉头涌上一股干涩与腥甜。 窒息和死亡的压迫感传来,他却缓缓露出一抹十分愉快的笑容。 “林德,我记得……你是爱着塞尔苏斯的吧?” 虫帝舔去嘴角鲜血,嘶声问道。 金发雌虫惊得怔住:“…什、什么?” “那……用一条胳膊交换,你可愿意?” 奥兰眯起紫色长眸,话音落地时,忽地旋身反手,手肘向后撞去! 金发军雌一声痛哼,双腿散开直坠而下,翻滚落到坑里。 奥兰紧跟压上,手指张开、手臂青筋凸起,一扬手,林德惯用的左臂竟被他直直撕拽断裂! 鲜血飞溅而出,宛如血红瀑布,瞬间将金发军雌整只浇湿灌透! “‘深红之刃’……确实好看。” 虫帝奥兰长眸已转为虫族复眼,露出嗜血杀意。 他喃喃自语,将雌虫断臂随手丢掷,身形忽地暴涨一圈,手臂腿部眨眼间便长出丛生的尖锐倒刺! “……糟糕!” 阿赛德和哈马迪同时大喊。 奥兰陛下虽无杀虫之心,但SS级王虫遇血疯狂,一条断臂足以刺激得他理智暂失。 哪怕他很快就会回神,一瞬却已足够他杀光全场所有虫! 而首当其冲的,便是离他最近的林德。 哈马迪不假思索,即刻奔向入口,用身体猛冲横撞。 阿赛德紧跟其后,精神力舒展而开,化作一条条无形触-手,卷起其他在场虫,向外砰砰扔去。 保护罩已在两虫攻势下摇摇欲坠,但仍有一点防护功能。 哈马迪手臂虫化态,硬生生朝门板接缝处抠! 场内,虫帝缓缓俯身,巨大的骨骼双翅在他身后张开,影子投落,宛如一只狰狞怪物。 他咧开嘴巴,獠牙森寒而出,似乎是个愉快的笑容。 下一秒,他朝地上无法动弹的军雌伸出爪子—— 轰的一声! 就在哈马迪扯开门板的同时,上方的保护罩裂成碎片,如雨崩落。 一个黑影从雌虫身边掠过,掀起一阵冷风! “迪亚斯!” 阿赛德缀在身后喊道。哈马迪翻身跃起,三虫朝着场内奔去。 这边,奥兰身形怔了一下,理智即刻回归。张开的双翅轻轻抖动,倏地回收。 “……?” 他好像是恍了一下神,奥兰茫然抬头。 正在这时,一道寒光穿破虚空,忽地射来! 比光更快,比电更急!仿是炽热刺目的璀璨骄阳,又似永久冻土上的万丈寒冰,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稳抓在后,朝奥兰迎面刺来! 虫帝腾挪些寸许,侧身闪避。 一缕银发被余锋割破,悠然落于血水之中。 “……雄虫?” 奥兰陛下回头,眯眼,鼻尖萦绕的信息素,反馈出一个有些诡异的答案。 只见眼前,一把冰晶长剑,直直抵在他的胸口。 长剑闪着蒙蒙清光,卷动周遭空气,无数浮空而上的碎粒沙尘混着飞溅喷出的水花,绕缠成一股作势欲倾的澎湃水浪,将来者和他怀中染血的金发军雌保护式地绕起,大有他再前进半厘,便要将他整只吞噬殆尽的滔天威势。 “——滚开!” 来者喉中发出一声低吼,面覆寒冰,眼底杀意如海。 如此慑虫的压制场(?),竟然来自一只雄虫。 而且还是一只…… 十分好看的雄虫。 水光、日光、灯光,齐聚在一起,照亮了那只虫。 瘦削、挺拔、强劲有力的匀称身姿。 挺拔的鼻梁、蓬松的短金发、牛奶般白皙润滑的无暇肌肤。 以及一双深浅不一的碧绿色宝石瞳孔,镶嵌在那双世间无二的绝美脸庞上。 如此彷佛阳光集聚而成的雄子,却穿着一身黑衣皮裤。 脖间戴着银链,耳朵软骨上缀着一排细细并列圆环,和他黑衣皮裤上刻着圣廷徽印的银边锁链互相呼应,衬托出一种不祥的血腥之气。 风起,雄虫的金发如微波般卷起,皮肤透出一种被光穿透的晶莹。 他身上的每一处都汇集了宇宙主宰的最美祝福,并达到一种结合力量和优雅的平衡与融合。 仅仅是存在于此地,就彷佛能净化这世间的一切邪恶和黑暗。 “萨迦!” “林德!” 两声焦急的嘶喊打断奥兰的愣神。 他本能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阿赛迪和哈马迪一前一后冲进水幕,将被撕断一只手臂的雌虫围起。 血,源源不断的血从金发雌虫身下漫出。 林德迷茫的双眼只坚持到迪亚斯赶来,便无力地垂落、阖上。 “艹!艹!艹!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哈马迪一身白色西装瞬间被鲜血染透,他无助地用双手去堵好友的断臂伤口,整只虫已近崩溃: “……医疗官、医疗官在哪?!” “——医疗官!!” 阿赛德跪在林德另一侧,不断释出精神力,用蓝色的柔光结成具现化的绷带,试图将伤口止血。 作用杯水车薪。 阿赛德急出一身冷汗,哈马迪眼睛都红了,浑身肌肉鼓胀着,用要杀虫的阴冷目光瞪视着旁边的虫帝。 “……是尼奥莱特亚种特有的免疫失调症。没有用的。” 迪亚斯格外冷静地按住不断尝试的阿赛德,摇了摇头,顿了顿,低声道:“只有一只虫能救他。” “他说的没错。” 奥兰无事虫一样地站在旁边,十分平静地说道:“前往圣廷的专舰已经准备好了。” “时间还有,去换身衣服,跟着一起去吧。” 虫帝陛下说完不久,便有一队雄虫医师和护卫,拿着急救设备和担架忽然从场外冲入。 他们训练有素地给针管吸入药剂,又同时齐齐注射进雌虫的身体各处。随后在哈马迪帮助下,将已失去意识的雌虫搬上担架。 那只断臂也被虫小心捡起、清理后放进专用医疗箱,一同被带着离开。 满地狼藉、一片废墟中,一切竟显得十分有序。 “那把剑……有点意思。” 奥兰陛下看着几虫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微勾了一下,紫色双瞳里闪过一丝好奇。 “迪亚斯……哦,迪亚斯·阿布拉菲亚,裁判所的天才首席吗……” “怪不得……” 喃喃自语被风吹去,散入轰隆作响的满涨水流。 …… …… 克墨斯星。 圣廷总部。 教宗居所。 黑发雄子侧枕着软垫,整只虫裹着一张薄薄毛毯,横躺在沙发旁的长绒毛地毯上。 在他面前,堆积着 一叠厚厚的书册。 书册上压着一杯刚冲不久的咖啡,小食碟放在旁边,里面搁着几块甜腻腻的小蛋糕。 书册旁边,是一张铺开的星际棋便携棋盘。 上面错落着几十只精致的手工制立体棋子,黑白双方一场精彩异常的攻防战,正进展到最紧张处。 塞尔苏斯抿唇落下一子。 随后不耐地抬起手腕,确认了终端上的时间。 1410。 已经两个小时了,这可是他特地调整的中央星时间,不可能有错误。 而就算内阁会议拖得再久,也该结束了。 “梅恩!” 塞尔苏斯没了下棋的心情,泄愤似地将手里几颗全丢出去。 棋子滚落在棋盘上,好好一局棋,瞬间毁了。 “梅恩?!” 塞尔苏斯拧眉,坐起,四处张望。 他明明记得几分钟前对方才给他端来点心饮品,怎么一眨眼,就不见虫了? 今天,是教宗闭门不出的第二个周末。 也是他给自己限定的最后一日。 明日,他将重新换上圣廷长袍,走进那奢华宏伟的宫殿,坐于宝座之上,受主教们躬身致敬,作为宇宙主宰至高无上的代理虫,在世间公正无比地施行被赐予的权力。 今日,他要仅仅作为塞尔苏斯,和林德谈一谈。 标记,不是他一只虫的事,也不该由他单独做决定。 想起自己十几日前一语不发便离开的反应,塞尔苏斯垂眸苦笑。 他当时慌极了! 就像光天化日之下突然被扯去了蔽体之物,他塞尔苏斯多年来的唯一私心,仅有的私心,被他想法设法藏在重重帷幕之后,锁在一道又一道理智关卡之后的私心,就这样,通过一次“意外”,赤裸裸地被公示于众。 在他眼前。在林德眼前。 仿若长久居于黑暗的生物头一次见到了光。 他惊慌失措,身体激活应激反应,心跳加速、肌肉紧张,在另一只虫刚刚睁开眼就要叫他名字时,被本能支配,从房间迅速逃离,离开直接威胁源,躲回了安全之处。 也就是这里。 他幼时成长居住的地方。 他在这里,在一本又一本有着厚厚灰尘的历史读物和圣廷典籍中,萌发了拯救雌虫的愿望,并于少年时期,在无数次被悲惨现状触动后,从这里爬起,反覆坚定信念后再次前行。 他是被选中的存在,被赋予天赋和职责,被历史的浪潮推到台前。 他既然能救几万只虫,便不能居于一隅,为了私心,只救一只。 所以,终身不婚,是他十几岁时,就弄得清楚明白、并彻底下定决心的事。 而充满私欲、原始生物本能的肉-体终身标记,是这一信念的完全相反面。 蛮荒落后的毫无价值,却由第一次见面后落下的小小种芽,默默长成如今的苍天大树,硬生生直冲冲地从各种缝隙挤出,将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和本应沉寂无波的心海,搅得七零八落、支离破碎! 如此狼狈。 ……但他不能再逃了。 如此逃下去,让林德承担他的“错误”,他还有脸再见虫吗? 至于后续如何处理,他要和林德商量商量。 如果那只雌虫不是十分抵抗和讨厌,公开承认,又何尝不可? 当然会有很多额外麻烦,可若能借此,加固和对方的联系,塞尔苏斯内心最深处,满满地溢着喜悦。 他已藏了一辈子、忍了一辈子,眼看没几年就能退休,为什么不能为自己争取一点小小的回报? 就当这么多年辛苦工作的犒劳。 他的珍宝,只有他能悉心呵护、小心擦拭。 哈马迪?呵!他当初是有多眼瞎,才觉得对方能代替自己,好好守护那只雌虫? 将散落的立体星际棋一颗一颗收起,塞尔苏斯放纵自己在头脑里摆脱一切束缚,短暂地畅想一番。 如果林德并不乐意…… 塞尔苏斯注视着手里的棋子,眼神深沉下来。 “圣座!” 消失的侍从官忽然喊道,一百多岁的亚雌,惊慌失措,从走廊一路疾跑进来,气喘吁吁地来到雄虫面前。 “不、不好了!林、林德元帅……” “林德怎么了?” 塞尔苏斯看梅恩变了脸色,唰地站起,不祥之感突然袭来,一把扣住对方肩膀:“【说】!” “林德元帅被奥兰陛下所伤,断了一臂,失血过多,昏迷不醒……” “医疗官紧急救治,情况不仅没有好转,还越来越差!” “说是免疫失调……元帅现已出现严重的并发症,多器官正在快速衰竭,生命体征非常危险……” “目前正在赶来,预计一小时后到达……” 一句圣言,梅恩一口气将所得知的所有情报全盘拖出,就见教宗塞尔苏斯头也不回地直朝外冲去! 免疫失调…… 是林德所属的亚种离开母星后便会出现的问题。 是机体对外界的一种排斥反应。 轻则发热、咳嗽、呼吸急促。 重则爆发多种并发症,如呼吸困难、败血症等等,然后进一步导致免疫系统失灵,导致器官衰竭,直至死亡。 而林德作为军雌,离开族民在中央星生活八十多年至今没有大的问题,是因为教宗塞尔苏斯在相遇之处,便通过精神烙印统合了他的大脑和身体机能,在雌虫体内筑起了一层新的防护,以此来调和统筹雌虫的免疫系统。 这么多年,林德历经大小战役无数,也不是没受过重伤,却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为什么……” 教宗塞尔苏斯心急如焚,根本不明白自己准确无误的操作在哪里失误了。 疑惑在一个小时后解开。 昏迷不醒的金发军雌一进圣廷,就被送进专门的手术室。 塞尔苏斯已在里面等待。 他冷如冰霜的目光一一在阿赛德、哈马迪和跟在后面的迪亚斯身上掠过,爆起的守护场威压极其浓烈,迫得虫喘不开气。 “圣座……” 阿赛德作为一只雄虫,一路上都是他在用精神力延缓着林德的生命,此刻就欲上前以作说明。 教宗塞尔苏斯垂在一侧的手狠狠握了握,指节噼啪作响,尔后竟麻木般冷静了些,阴森着一张俊美冷酷面庞,沉缓冷声道: “——滚!” “别让我说第二遍!” 随后大门被侍从砰的关上,留下三虫站在门外,静默无声。 室内,塞尔苏斯靠近林德,胸口传来一阵绞痛。 他措手不及,身子一颤,脚步都不稳,差点摔跌在对方身上。 见到心爱的雌虫这般模样,彷佛用锋利的刀子在塞尔苏斯血肉里寸寸刮擦,简直比淩迟都痛苦百倍! 雄虫面色冷峻,紧咬牙关,握住林德冰冷的、仅存的另一只手。 释出一丝精神力,朝着雌虫精神域潜去…… 却被挡了回来。 塞尔苏斯惊愕睁眼,再次尝试,结果还是一样。 ——萨迦在拒绝他。 ——曾经对他俯首称臣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丝神经、每一根筋膜、每一块肌肉,都在拒绝他。 ——为什么? 连接在雌虫身上的仪器开始滴滴作响,报出危急的尖锐提醒。 教宗木然地望着林德,指节泛白,脖子上的血管突突跳出。 “……” “阿尔托利。” 最终,雄虫像明白什么似地,强吸一口气,喃喃自语。 “……梅恩,联系阿尔托利。” 教宗塞尔苏斯转身,拉开旁侧另一扇小门,对侍从官说道。 “最高指令,一级紧急事态:请他以最快速度返回圣廷!” 第057章 是梦? 不知是不是由于今年有我来的缘故,德罗萨的安息节整得非常隆重。 提前两天,教区教堂就从里到外全装点完了。 室内有长桌首尾衔接,从教堂最里向外延伸而出,上面摆满鲜花、金银烛台、装饰物以及各类美食。 食物包括圣廷独有的传统菜肴,也有每个分教区的所在星球的特色饮食、糕点和酒水。 室外,金色小灯和金色丝带点缀在墙壁上、花丛上、各种高低不一的树木和灌木上,天色一暗全部打开后非常漂亮,像一朵又一朵的小小火苗,在黑暗的海洋里漂流起伏,静寂神秘中又多了点温馨宁静。 直让烹饪大师·装饰能手·贝卓脑袋天线全开,不光流连在长桌前口水欲滴,也在庭院装饰品前动手动脚,左摸右摸。 “哇哇哇!真好看!” “这个是怎么弄的?” “诶诶,那个是什么?” 贝卓连连惊呼,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虫崽,让旁边随侍的助祭们一脸疑惑茫然,想问却不敢问。 我走在他身边,目不斜视、矜持冷然,努力维持总部脸面。 我知道为什么。 安息节是圣廷的数一数二的大节日,又称“圣日”。 是圣廷教义里的规定的“公共休息日”,这种休息,不光指忙碌一年的收获、休息,更指精神上的放松、净化和盘点。 在这一天,所有的圣廷分教区,都会装点教区教堂、举行大型宴会、还有各种表演与活动。 每只虫都会换上最华丽的礼服,品味美食美酒,尽情地跳舞、交谈,回顾一年,展望未来。 在他们想像中,圣廷总部一定比这还要奢华百倍。 光看每年安息节老师做全星域致辞时那间书房就能知道。 随随便便一个小物件,都是五六百年往上走的稀有老古董,眼睛每每扫过都目不暇接。 甚至星网还专门有过一个节目,叫“教宗的书房”。 专门分析每隔一段时间摆设都会换的这里,这次又上了点什么“新货”,并试图从这些物品里,窥得一丝半毫圣座阁下近期的喜好、心情和政治态度。 但他们却不知道,那间书房就是顶格了。 圣廷总部的建筑,那是数千年来历代教宗不断修缮、加固、重新装修,建筑和装修风格都是独领风骚头一份。 宏伟大气、奢华精致。八个字,足以概括。 这是硬件。 软件…… 总部还真比不上分教区。 除非有全星域直播或者上次祝祷仪式那种万众瞩目的大仪式,老师会对预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不能丢了总部脸面,可以让后勤部门好好发挥一下。 其他时间,就连安息节这种大节日,装点原则都是“低调朴素、意思意思”就行了。 没错,我的老师,是个不过节日,没啥仪式感的老头。 日常生活也很简朴。 比起黄金宝石更爱书本模型,虽然也有收藏画作古董的癖好,但就是特别上头时,都会为价格达不到预期心理数字而拒绝出手。 哪怕军部大佬和国会议员送他的私虫礼物堆了一整个宫殿,都属零花钱,随便他花,他也分毫不动。 顺说一句,那些礼物隔个十年二十年,等送礼本虫都忘了,就会被老师派虫定期处理,卖了换钱,充进圣慈善款项,分发到帝国偏远星系,救助底层和贫困虫口。 所以,贝卓明明也算总部有头有脸的主教,此刻却压不住好奇本性,在花园里跑来跑去,一阵长呼短叫,将几个重点装饰过的局域仔细全逛了一遍。 “有几处非常不错,兼顾了声光影,还有动态体验。” “都要记上。” 贝卓回到我身边,打开终端,点开备忘录,开始奋笔疾书: “待阿尔托利你和萨洛提斯少将办婚礼时,我一定会布置的让你超级满意,一辈子都会回味无穷,恨不得再来几次。” “呃……婚礼仪式,最好就一次吧。” 都是好心,有槽点,也得轻轻吐。 “不过愿望是美好的!”我拍拍他的肩膀: “也光别盯着我,看看老师和林德元帅,若论时间,说不定他们比我和西恩还快。” “对哦!” 一经提醒,贝卓猛地抬头,眼神大亮:“……等等,刚才还有一处的细节,很适合元帅……我有灵感了!我要去再去看一下。” 一溜烟,贝卓的小短腿跑的飞快,瞬间就我和领路的助祭丢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地等了约有十分钟,还不见他回来。 我看看时间,吩咐助祭:“你在这等贝卓主教。我自己去努恩主教那儿。” “这……” 助祭为这不符礼节的命令感到犹豫。 “没关系,我认得路。”大手一挥,我绕出这片花园小径,向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德罗萨是颗偏远星。 前面说过,民风彪悍、治安很差,有名的犯罪分子窝点和温床。 街上随便抓五只中,最少两只是黑户,还有一只是通缉犯。 可想而知,普通民众在这里生活的非常差。 当地行政部门、治安局都要仰仗帮派鼻息,才能给员工正常发出工资。 所以理所当然的…… 这里也很腐败。 我漫步在德罗萨的圣廷里,环顾着眼前奢华瑰丽的建筑和堪称奢-靡的装饰品和虫造景观。 不由叹了口气。 圣廷是重灾区。 而努恩主教治下的德罗萨教区,都不用裁判所派虫来查。 就是我这何不食肉糜的圣子一看,都能看出不少问题。 “阿尔托利殿下!” 一个声音打断我的沉思,远远朝着我疾步而来。 是努恩主教。此地的最高掌权虫。 “您在门口怎么不进去?来来来,快进来。” “我刚沏了阿特李恩茶,泡了这么一会,刚刚好。您一定得尝尝这第一杯。” 努恩白净又胖,见谁都是一副不卑不亢的笑脸,亲切平和又不会让虫感到冒犯。 小毛病则是十分常见的喜欢钻研吃喝,还有点贪杯好色。 是那种上位者最喜欢的下属。 “我不过随口一说,您费心了。” 我被努恩扯着袖子拉近屋内,又被他安置到主位上。 刚刚坐稳,手里就被他塞进一只通体纯白的温润瓷杯,里面浅蓝色水液泛着难以抗拒的香气,让虫忍不住嗅闻、饮入。 “殿下,怎么样?您喜欢吗?” 努恩凑来,眼睛晶晶亮,咧开一个笑容,全是对同好献宝后、请求夸赞认可的表情。 “不错。” 我放下空杯,努恩即刻倾身,又添了一杯。 “阿特李恩茶是德罗萨的特产,每年就一小点。也只有采摘一周内在德罗萨泡,才是这个味。” “哈哈哈哈,您来得可真是时候。圣座阁下就没这个口福了。” “诶,说到这里,怎么不见贝卓阁下?” “观赏您这儿的布景去了,说是要好好学习,回去改改总部的风格。” “哈哈哈哈哈哈。贝卓阁下识货、太识货了。” “听闻这次改成您来,教区之前准备的布置品就全换了。特地打听了您喜欢的,还参考了祝祷仪式的元素,您和贝卓阁下能满意,不枉费下面的虫这么费心。” “今年得给他们多发点奖励。” 努恩笑眯眯道,俨然一幅乐善好施的土地主模样。 “对了对了,看我这记性!” 说着说着,努恩一拍脑袋,急急忙忙起身,“您派我找的东西,找到了。” 他从旁边柜子里摸出一个十分名贵的木雕小盒,双手恭敬地递给我。 并在我打开时,不掩好奇地凑了过来。 “殿下,您说这东西……圣座阁下真的会喜欢?” 他语气是真诚的,眼神是无语的,表情是复杂的。 木盒里,是一只很有些年头的音乐盒。 用稀有金属做成小小的游乐场旋转木马样式,每匹木马上都镶嵌着不同颜色的宝石。 扭动开关,木马旋转起来,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歌声。 歌曲旋律略有些古怪,像是一首完整的曲子从中间突然截取。 我翻过音乐盒,果然在下面看到了记忆中的花体署名,和一个有些模糊的家族徽章。 “没错。就是它。谢谢您!” 心中提起的一口气缓缓落下。 我关掉音乐,将音乐盒重新放回木雕小盒,给了努恩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咳咳,应该,真的喜欢吧……” 努恩被我笑容震到,似乎强迫自己接受这一诡异事实。 一到德罗萨,当晚用餐时,我就将手绘出的音乐盒图片发给了努恩,请求他帮我在当地查找。 用的理由是圣座早年游历时,在德罗萨购入后不慎丢失。 因太过喜欢,时隔多年,作为晚辈的我,想要尽点孝心,为圣座重新查找一只相似的。 制作音乐盒的稀有金属是德罗萨当地特产,木马上镶嵌的宝石则是元素宝石。 因为制造厂商几十年前就倒闭关门了,这东西成了收藏市场上的绝版物品,很受一小股爱好者追捧。 努恩找来应该用了一番功夫和小钱。 东西真的拿到手后,他一定仔仔细细里外查看过,想要弄明白它是否真的只是一个音乐盒。 否则无法解释坐拥圣廷宝库的圣座,居然会如此执着于它。 让他失望的是,这东西真的只是个普通音乐盒。 起码对帝国绝大多数虫来说是。 我如此惦记、查找它,只是因为它对艾尔瑞亚的创始虫蒂利亚意义非凡。 当年,马克里姆,就是用这个东西得到蒂利亚的信任。 从而在后期,一点一点吞食了艾尔瑞亚的实际掌控权,将这个宗教组织,变成了自己的趁手工具和利器。 现在,提前知晓这个信息的我,当然要把这东西提前拿到手。 然后,效仿一下马克里姆先生,去和蒂利亚做朋友。 我暗暗想着后面的计画和安排,不知不觉喝完了一杯又一杯茶。 “殿下,明天的公开治疗,虫数方面,您是否要再斟酌一下?” 谈完私事,就是公事。 也是我这次来德罗萨,添加的任务之一。 根据圣廷公关部统计,上次在我塔尔萨的公开治疗新闻,在帝国上下引起了广泛关注和一致好评。 加上我在个虫账号放出的西恩怀孕消息,网络舆论对于圣廷的评价明显改善,最新民意支持调查数据也比上季度上升了不少百分点。 经过一致探讨,他们那边都认为我应该借此机会,增加更多曝光,乘胜追击,巩固我全新的公共形象。 公开治疗便是途径之一。 这也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从根本上讲,圣廷之所以会存在,且能屹立不倒这么多年,是因为占据帝国虫口数80%的雌虫需要它。 就跟地球上,人类需要教育、医疗和公共安全一样需要它。 雌虫对圣廷需求,便是“治疗”。 巩固圣廷的地位,最直接的就是让民众,尤其是底层民众重新认识到—— 圣廷和他们的生活息息相关,必不可少。 他们厌恶的是无处不在的不公和腐败,而不是圣廷本身。 与其寄希望于一个新的宗教组织,不如重新唤起内心对古老圣廷的信仰和支持。 “分教区的最高记录是二十只虫,还是多年前理乍得主教来访时创下的。” “您说要三十只……不是不信任您的能力,只是怕您消耗太大。” “圣愈之力何其珍贵,当然要用到重要的雌虫身上……” 努恩关切地说道,一派长辈规劝年少气盛晚辈的姿态。 这种公开治疗,一般都是一对多,没有肢体或有很少的肢体接触,治疗只在浅层。 其重点是对外宣传,所以选的虫,横跨帝国各阶层。 一般都是从教区所属星域内军团里找一些,日常捐款大户里挑一些,再在星网上放一些名额随机抽选。 主打一个胡椒面式的全覆盖。 “唔……您说的有道理……” 我一边点头,一边查看德罗萨教区的官方网站。 官方网站一点进去,就是我的一张大大半身照。 随后是公开治疗的具体日期、时间和地点,还有报名入口链接。 入口链接点进去,显示名额已经抽选完毕。 下面评论区里一片鬼哭狼嚎—— 【艹,都是什么手速!为了抢名额新换的全套网络设备,依然一刷开就没了!那些抢到的虫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才十个名额,一看就知道没戏。(白眼)】 【抽中的虫,你们运气简直了!!让我蹭蹭沾喜气!(开心)】 【这可是阿尔托利殿下!只换网络设备,想啥呢!】 【呜呜呜呜呜我连外置终端等硬件设施全换了,也没抢到。伤心Q Q】 【不是,真有虫抢?这明显内定的啊。圣廷做做样子你们还傻傻信了,智商感虫。】 【眼里脏的虫看啥都脏】 【我有朋友抢到过,千真万确,我在旁边亲眼看到的】 【你要说总部的公开治疗能抢到,那我信。德罗萨教区呵呵】 【黑市明码标价卖呢!去看看吧傻子们】 【哪来的阴谋论者。我去搜了根本没有!!说话要讲证据,不要张口就来】 【几百年前的老料了。不早就被证明那是假的了吗?】 【呵呵】 后面就开始吵了起来。 双方不相上下。 “阁下,我这几天休息的很好。” “公开治疗,再加三十只虫吧。还是网上抽选,不过要限定抽选资格。” “退役伤残军雌、年收入在贫困线内的、没有圣廷付费治疗历史的一百岁以上雌虫。” “……” 努恩不说话了,看着我就像在看什么天方夜谭。 “时间很紧张。就让贝卓主教下午现场直播连接数抽选,确保今天晚宴前拿到治疗名单。” “你觉得如何?” 吃午饭时,我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贝卓。 他正狼吞虎咽往嘴里塞一只煎烤的海洋生物(腿很多那种),一听我说,直接卡住了。 痛苦呛咳好半天,才将那些腿一根不落的全咽下去。 “阿尔托利,这、这不、不好吧?” 出来这么久,我第一次见贝卓如此胆怯、慌张:“我、我不行、不行的。” 他努力摇头、使劲摇头。 “努恩推荐的虫我信不过,很大可能做手脚。” 我义正言辞:“临时增加入选虫数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再由你用自己的终端,登陆他们后台抽选,问题应该不大。” “贝卓,这是为了老师,也是为了圣廷。你就克服一下?” 我谆谆诱导,彷佛一只诱骗小白兔的大灰狼:“我吩咐拉格了,会把摄像头什么的隐藏掉。” “不过是要抽选名单,最快半个小时就结束了。” “你要是紧张。就和平时一样,碎碎念就好。” “!!” “你怎么知道?!” 贝卓惊恐窜起,脸红涨透了,像个大红苹果。 “咳咳。”我无辜地眨眨眼,“……偶尔听到的。” “没事,很可爱的。不要害羞。” 这也是这次结伴出行我的新收获。 偶然发现贝卓会在周围无虫时自言自语,通常是在他一边烤面包、做甜点时。 像是在对着看不见的“朋友”交谈,妙语连珠,风趣幽默,很有梗。 我觉得,如果操作得当,贝卓绝对会成为圣廷的网红主教。 对外,圣廷需要有老师这样的权威大拿威震场面、稳定政坛军部。 需要有貌美牛逼的圣子殿下阿尔托利接续希望,收割新一代流量关注。 如果能再多一只平易近虫、紧跟热点即时,代表底层民众的平民主教,就更完美了。 在我的再三劝说下,贝卓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怎么劝说的? 当然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卖惨:给他看星网极端分子对圣廷的辱骂。 讨好:允诺陪他去逛德罗萨当地特产店。 允诺:老师知道后内心会如何高兴虽然他绝不会表露出来。 拉拢:远在总部之外,我只能指望他来帮忙。 结果,预定半小时的抽选,贝卓全靠一虫,撑到了一个半小时。 刚开始,他还有些紧张,很在意镜头。 当我在镜头外,故意和他聊一些最近流行的网剧、圣廷八卦、宠物搞笑视频(猫猫为主)后,他很快就放松了。 且因为真情实感大骂一部花了大价钱、做足营销,内容却稀巴烂的网剧,而彻底忘了被拍摄这回事。 并继续喋喋不休地吐槽了十分钟。 惊得我一愣一愣。 ……贝卓,我竟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一面。 直播顺利结束,我和他匆匆收拾,又休息了一会,便到了今晚重头戏—— 德罗萨教区的安息节晚宴。 略去不提。 只说好玩的。 晚宴正式流程走完,我藉口不胜酒力,回房间休息。 实则是躺在房间大床上,一边听音乐,一边给西恩发讯息。 【听说你指挥完成了一场漂亮的围歼战。我方零伤亡。】 【少将阁下牛逼。】 【早安。】 【午安。】 【晚安。】 【想你。】 【呜呜呜想亲亲你抱抱你】 【亲爱的Q Q】 【西恩……】 每日我都会发很多。他回的很少。 战事繁忙有时一两天才一条。 但隔两三天,要么主动给我发语音消息,快速两分钟说完自己最近干了什么。 要么主动发语音或视频通信。 语音是他忙里偷闲,视频就说明暂时无事、周围无虫正在独处。 经过几次对比,我发现视频通信通常发生在我发出这条讯息后。 【想艹你。】 简直就像什么通关密语。 反正发完这条,一天之内,我必会接到少将阁下的视频通信。 然后,他就会主动脱给我看。 后面细节,就是我说什么,他做什么。 可惜他设置了不允许录屏。 只能当场看、当场用,每每结束,都让我恼恨自己,怀念那条我曾经拥有却不珍惜的视频。 【今天让贝卓做了直播,他意外很适合。】 【预计很快,圣廷就会多出一个网红主播。】 【粗略看了一下网虫反应,很多说,想让我也开直播。】 【你觉得怎么样?】 十几分钟后,提示音响起。 【想死你就开。】 我微笑。 【那必然不。】 【我要好好活着,这样才能给我的雌君拍小视频。】 本是随口开玩笑,发完那边只显示输入却没回覆。 于是一个念头突然跳出—— 为什么不? 他不给我发,我可以给他发啊! 当然也要仿照他的操作,设置三次,不多不少。 让大家互相伤害!! 想到就做。 我当即爬下床锁上门,调暗灯光,放好终端,调好角度。 仰头看向镜头,手滑到衬衫领口,慢条斯理地开始解扣子。 今天没穿圣廷长袍,该穿一身深色西装。 头发扎起,多余配饰一概全摘。 根据贝卓说法,是“美貌锐化、气场放大,禁欲高冷、看到就湿”。 那就希望借他吉言,让西恩也享受享受。 ……拍了半个多小时。 没有真虫,只靠想像,很难释放。 为了灌满收集容器,强撸两次。还拍了特写。 “……给你和蛋崽的。” 我躺在那里,气喘吁吁,浸出一身热汗,想像西恩上次的使用过程,不由舔了舔唇。 异地恋! 真要折磨死我! 如果可以,真想前往前线,和西恩一起作战。 我有圣言、圣祭加持,不会拖他后腿,反而可以更好助他,早日解决前线一团乱麻。 参考老师当年平叛,可不是一虫抵一只军团,效率杠杠的。 对啊! 为什么他从没有想让我一起去呢? 是觉得雄子珍贵,所以没提起?老师呢,他也是觉得我是草包不堪重用所以从没想过? 思维惯性,居然能造成这么大的思维盲点。 等回圣廷,我要和老师讨论讨论。 我关掉视频,发送过去。然后冲了个澡。 澡快冲完时,就听我的门被虫拍的砰砰响,是那种门外彷佛有丧尸在追、马上就要丧命的响。 砰砰砰! 砰砰砰! 我头发都没擦,前去开门:“贝卓,什么事,这么着——” 话没问完,圆圆脸雄子一下撞进我怀里,手忙脚乱回身去锁门。 “阿尔托利,救救我!” “哈?” “有虫要杀你??” 我的心一下就提到嗓子眼,四处张望,查找可快速逃离的出口,思索马上联系拉格,收拾行李…… “不!他们要强x我!!” 贝卓凄厉惨叫,再抬头,眼睛都红了:“我刚回到房间,发现里面跪着一排全-裸雌虫……” “说什么让我挑选服侍。如果我挑不出来,他们可以全都留下。”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就全朝我扑来……” “对我又摸又亲……” “有的还抓我那、那里……要亲……” “有的直接就要坐……” 他语速极快,彷佛受到极大惊讶,声音里含着哭腔。 我却两句就明白过来发生什么。 咳咳,努恩的“见面礼”。 第一天晚上到德罗萨,我就见识了。 开门,关门,打通信叫虫,换房间休息。 这就是我的策略。 而一直被虫遗忘的贝卓,在直播抽选之后,果然进入大家关注视野。 第一个发现者,是努恩主教。 “那你让他们得手了?” 我扶着他在沙发上坐下,给他倒了杯蜂蜜水,视野不由地向他下-身看去。 咳咳……还不小呢。 “……” 察觉到我的视线,贝卓猛地合起双腿,低垂着脑袋,双手撑着膝盖,耳朵红透了。 整只虫彷佛煮熟的虾,还在火上不断加热。 “没事。慢慢你就习惯了。” 我坐到他身边,就像面对路边流浪的小猫小狗,忍不住还是抬头摸了他的脑袋,以作安慰。 “阿尔托利,那、那你习惯……了吗?” 贝卓声若蚊蝇,偷偷瞅我。 不是,你都亲眼看到闻到林德元帅被你尊敬的老师标记。 你问这问题…… 不是,我的光复礼都是你安排的啊?? 你问这问题…… 不是,我都宣布西恩怀孕了。 你问这问题…… 难道你以为雄虫、雌虫在一起,就是纯纯盖被睡觉吗? “……” 我盯着他看了许久。 然后从终端里翻出一本电子书,就是老师曾经给我拿过的实体书电子版,那本雌雄床上技巧教学书。 发给贝卓。 “老师给的,你可以看看。” 我严肃说道。 这晚,贝卓在我房间沙发上睡的。 因为明天是公开治疗仪式,我和贝卓都要出大力气,所以睡得比平日更早。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睡得不很踏实,一会就醒来一次,频频看表,才发现刚过午夜。 再一次被拉进那片虚无。 然后又再次惊醒。 却不是那间德罗萨的卧室,而是……战舰舱室? 我眯眼看着视野里的布置摆设,确认这是帝国军舰内部。 扭头朝旁边舷窗扫去,外面一片漆黑,布满宇宙星子。 “阿尔托利?你还好吗?” 动了一下,身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暗哑声音,我低头看去,才发现狭窄的单虫床上还有一虫。 黑发,蜜色的肌肤,宽阔肩膀,滚烫的结实躯体,还有一双浓郁的绿宝石双眸,正覆着一层薄薄水雾,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是西恩。 我们赤-裸的皮肤紧贴在一起,他被我环在怀里,扭着身子和头回看我。 冷峻面容上一片薄红,嘴唇被吻的肿胀。 而我,正在…… 冲刺? 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梦,会有这么真实的触感和快感吗? 我正疑惑,身体却像被什么外部力量控制,开始动作。 比日常凶残粗鲁许多,直接将雌虫逼出一声又一声我甚少听到的激烈呻-吟。 我将他整个灌满,然后汗津津地贴覆在雌虫背后喘息。 我以为这梦马上就要醒,醒来就要丢脸的被贝卓撞见,还要愁怎么偷偷洗内ku。 结果,梦还在持续。 “阿尔托利,你今晚这么……” 黑发雌虫大喇喇地坐起,一边用湿巾擦着自己腿部,一边倾身过来,在我额头落下极其温柔的一吻。 “你在紧张?” 然后坐回去,绿眸明亮地注视着我,对我扬唇微笑,是那种非常明朗肆意,笑出酒窝的甜帅笑容。 直接笑得小阿尔马上就可再来一轮。 “就说你在后方等我就行。你却偏偏要跟过来。” “等?”我听到自己发出一个不像自己的声音,离得很遥远,彷佛来自另一个时空。 “嗯嗯。” 西恩眉宇沉下来,笑容也不见了: “普兰巴图的母星……谁也没有去过,虽然有传回来的一些情报。但依然太少。” “会很危险。” “西恩,你还有身孕,我不可能让你一只虫去。” “我们说好的。你去哪里,我就要去哪里。” 我听到那只雄子说。 坚定的义无反顾,毫无犹豫。 什么? ……会有这么真实的梦吗? 居然连细节都能对上?? 我整个僵住了,一时只能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雌虫,不知该做什么。 而看着看着,我就发现有点不对。 他的右耳和左胸,都没有任何标记,完好无损,未见任何打孔痕迹,更别说我送出的海勒斯耳环。 心中一动,我拉起西恩的手,向无名指看去。 空空如也。 不是,这梦连雌虫怀孕后微微凸起的肚子这种细节都能照顾到,咋忘了我送出的定情信物? 我抬头,这才发现自己将心中所想全说了出来。 西恩微微蹙眉:“什么定情信物?” “海勒斯之戒。”我回答。 “你是说这个?” 他抓起我的手摊开,我诧异的发现,戴在我中指上的,可不是那枚本应送出的戒指。 ……忽然一阵冷汗。 第058章 三次坠机 梦仍在继续。 眼前画面忽地变暗,声音也渐渐遥远。 像转场的电影,视野再亮起来时,最先被唤起的是听觉。 一阵喧闹的嘈杂音,时不时还有哄笑和鼓掌声响起,刺激着脆弱的耳膜和神经。 有些烦躁、哪里不对劲,但对安全感稳定感的追逐,让“我”继续忍耐,待在那个密封的玻璃罐内。 然后,有虫在叫我—— “殿下。” 近在咫尺的嗓音带着天然的一丝丝冷意,“我”却能听出对方的关切。 眼皮努力地掀了掀,明亮的光线刺入,又逐渐在视网膜上凝聚成像。 一只雄虫。 丰盛柔软的金发,像被阳光照射的金子一样,润泽闪耀,尾部略有些长,打着卷轻垂在脖颈处。 牛奶般光洁莹润的肌肤裹覆着他匀称的肌肉和瘦削的躯干,一条条蓝色的幽幽静脉清晰可见。 他穿着一身全黑无袖的紧身作战服,腰间挂着匕首和两把枪,一双长腿笔直有力,站立在机舱的走廊内。 结合著他薄嫩细腻到彷佛透明的肌肤,一种兼具脆弱和强悍的矛盾感扑面而来。 他伸手扶着我的肩,手劲很大,硬生生将我几欲滑落的身体重新稳稳支了起来: “你晚餐几乎没吃。是不舒服吗?” 我握住他的手,靠着背后舱壁,慢慢直起身子,向他面容看去。 雄虫的脸微微侧着,头灯的灯光照在他的深邃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上,沁出微亮的清辉,恍惚了他的五官。 他轻轻转头,抬起低垂的眼睑,朝我望来。 在那一刻,其他事物快速后退和隐约,没入无意义的黑白背景,只有他的双眸,越发清晰明刻—— 竟是紫金异瞳。 金色彷佛无机金属,冷而坚,闪烁着极强的意志光芒; 紫色则如缱绻的风,透出一种让虫想要亲近的温柔眷恋。 “迪亚斯……我没事。” 我微微摇头,安抚式地拍了拍雄虫的手。 随后放开,朝着几步开外的一整面宽大的观察窗走去,心情即刻沉郁,显出一种莫名的悲凉来。 “马上就要跃迁了。只是有点不安。” 迪亚斯两个大跨步,与我并肩站着,一同向外望去。 只见漆黑一片的宇宙天幕中央,浮现着一只巨大的“眼睛”。 其拥有蔚蓝色的瞳孔、白色的眼球、肉色的眼睑,彷佛正在监视宇宙中发生的一切。 普兰巴图母星所在的螺旋星云,是一个位于帝国边疆一千光年外的行星状星云,编号NGC 72937891。 我们现在所看到的“眼睛”状外观,直径达10.76光年,还在不断向外迅速膨胀。 它的出现,涉及到恒星在生命末期经历的剧烈变化。 当普兰巴图的恒星耗尽了内核燃料后,它膨胀为一颗红巨星,其抛出外层的物质,与周围星际物质的碰撞,形成了螺旋星云。 最终,恒星死亡,内核收缩为白矮星,发出高能量辐射,照亮之前抛散到外层的尘埃和气体,便形成了眼前这个充满萤光、堪称恐怖诡异的图案。 白矮星是恒星演化的最终产物,具有极高的密度和温度。 使得在其附近形成和维持适宜生命存在的行星生态环境变得极为困难。 普兰巴图一族已在宇宙间流浪了数千年,不断查找着他们的第二家园。 而帝国是他们无数备选方案中存留的最优解。 现今,普兰巴图的先行部队已经完全迁移到了攻陷的十几颗行星内。 他们正在发挥种族的寄生特性,快速同化着那些行星的生态环境,将其改造的更加宜居舒适。 而他们的“皇后”,却还在原来的母星上垂死挣扎。 根据西恩上一世与其作战的情报,对此情况的合理解释,只有一个—— 皇后对生存环境要求极为苛刻,只有百分之百复刻母星环境,才能顺利存活; 皇后此时生命垂危,负担不起重复转移的消耗,必须确保绝对安全,才会离开家乡。 “我们会赢的。” 迪亚斯望着那只“眼睛”,低声自语。 不是允诺,而是陈述。 …… 穿越行星大气层时,一股突如其来的沙尘飓风,宛如一只巨大的手臂,将战舰死死拽住。 剧烈气流颠簸和巨力拉扯下,战舰四分五裂。 我在强烈的晕眩中,被抛向高空。 视线中的星辰和火红的天空,急速旋转、纠缠,扭曲成混乱复杂的线条。 我在以极高的速度下坠。 不断翻转的视野中,我看到一片广袤无垠的沙漠。 血色的天空下,一望无际的黄沙□□烈的风切割成无数锋利的波纹。 黄沙在粗粝滚烫的风中翻卷,形成一道道壮观的沙尘漩涡,每一道波纹都像宇宙用巨斧雕刻出的深渊,深不见底、无限恐怖。 千钧一发之际,我释出精神力护罩,翻滚着、重重摔进沙漠的怀抱。 我挣扎着站起身。 触目所及,黄沙被风卷起,形成一道道旋转的沙柱,遮天蔽日。 整个世界彷佛被无尽的热浪笼罩。 外围防护衣已经碎裂,头盔也被砸出一个坑洞。 我秉着呼吸,精神力快速向外铺展,确认周遭环境。 好消息:这里空气虫族可以正常呼吸。 坏消息:正常不代表良好。 我试着吸了几口。 漫天黄沙,滚烫粗粝,一瞬间齐齐灌进我的眼耳口鼻,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在吞火。 呼啸热风,扯得面皮生疼,彷佛要将皮肤、肌肉和筋膜都扯裂分离。 “西恩——” “迪亚斯——” 我向四周大喊,果不其然被呛了一口。 狼狈咳嗽中,我将精神力压成无数细小触丝,向周围摊开扑去,让它们化作我的手脚,查找其他虫。 运气不错。 很快,我就感知到了同样的虫族精神力。 是迪亚斯。 “阿尔托利!!” “西恩!!” 看来他们两刚好在一起。 我辨认出方向,将精神力绕缠成贴身护罩,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冲去。 我必须保持警惕,在这个陌生的星球上,每一步都可能是生死的边缘。 冲出一段距离后,声音更近了,几乎就在耳边。 当一只手穿过沙幕,将我拉进怀里时,我感到一种不祥的预感。 汗毛瞬间立起,冷汗无声而下。 “小心!底下有东西——!” 尖锐刺耳的鸣叫撕裂我的头颅。 沙幕被声波倏地荡开,一圈又一圈,向四周重重击打。 西恩背后的外骨骼双翅应声张开、拢起,护在我和迪亚斯身上。 与此同时,一个庞大无比的身影,从突然裂开的沙丘的顶部出现。 彷佛一只八爪大蜘蛛,又像一只爬行的蜥蜴,有着尖锐覆满鳞片的尾巴。 它发出低沉的咆哮声,向朝我们快速逼进。 所过之处,沙丘颤抖,沙粒四溅,一道道沟壑无声裂开,露出下方无数张不断张合的锋利口器! ——我们迎来着陆后的第一场混战。 …… 我的意识被笼罩在苍茫的黑暗中,被水波一次次送回,又一次次推着远离。 是谁在哭泣? 冰冷的眼泪,却是滚烫的。 彷佛一朵朵火苗,烧灼着它触及的皮肤。 努力睁开眼,却像一架高倍望远镜,被拿反了方向—— 看到的一切都很小,很远,但却意外的清晰。 是西恩。 他浑身都是血,跪在地上,将我用力地抱在怀里。 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在无助的颤抖,好像在遭遇一场由内而外的崩坏坍塌。 我从没见过他哭成这个样子,哭得我心被割成一片一片,然后又被绞肉机轰隆着打磨碾碎。 “别……哭……” 剧痛从我全身上下袭来,像一根布满荆棘的长鞭,一下又一下抽打着我的神经。 我想要替雌虫拭去那些泪水,却挪动不了一根手指。 我只能继续看那些泪水由高处坠落,破碎在我的脸颊之上,像是天空落下的雨。 “西恩……没事的……没事的……” 一句一句,焦急着想要抚去雌虫的伤痛。 却毫无作用,只是让对方哭得更加撕心裂肺、绝望无助。 他拉起我的手,放在嘴边,狂乱地亲吻。 他吻我的眉骨,指腹摩挲耳后,将侧脸粘贴我无力麻木的掌心,半垂着眼,泪水从睫毛根部溢出。 “阿尔托利……” “不。不。不……” “为什么……” “为什么又是这样……” 嘶哑的声音,像被卷入疯狂旋转的漩涡,再也不见我熟悉的冷静自持。 取而代之的,全是恐惧。 彷佛他正在失去中最值得的存在、最不可或缺的部分。 什么为什么? 我又看到了迪亚斯。 他站在西恩身边,自上而下垂望着我。 此时此刻,他那只总是冷冰冰的金瞳,溢满了不忍的悲伤和告别前的痛苦。 于是我明白了—— 这是我的死亡。 一场永久的告别。 漆黑宇宙朝我刺来长长的手指。 “我”的意识炸裂开来,向四面八方飞溅,冲进一片虚无的空间。 …… 花了好几分钟,完整的自我意识冰山,在雾霭后中逐渐显形。 我才恢复神智。 第一时间,抬起手腕打开终端,确认帝国时间。 帝国新历1124年,德罗萨当地时间,10月31日,0430。 贝卓轻微的鼾声在静夜中响起。 我僵直地躺回床铺,感受着脑中无数记忆片段高速流动、冲刷的压力。 它们在我体内形成第二层血肉、肌肉和肌肤,然后紧绷、隆起,又因受不住洪流的冲刷而痉挛,将我的内脏压得粉碎。 那不是梦。 不会有任何梦,能让你对从未去过的遥远彼方、从未经历过的事情如此身临其境、彷佛第二个现实。 能让你对一个只听过名字、却没见过的真实存在具现化出他的外貌声音,甚至是你与他之间的信任关怀。 能让死亡如此真实…… 仅是一瞬,那种感受却恒久不衰。 我直直望着漆黑的天花板,盯得久了,甚至能在那里看到那只“眼睛”。 我想起老师那句恭喜我觉醒第四天赋圣目的论述。 圣目? 真正的圣目? 看到未来、做出一个又一个横跨几百年神秘莫测预言的圣目? 如果真是那样,那我看到的根本不是这个时间线的“未来”。 那突然被收回的海勒斯之戒、迪亚斯的出现,以及按时间推算已经即将出发、我无论如何也赶不上的普兰巴图母星之旅,就是证据。 …… …… 公开治疗前,侍从为我和贝卓更衣换装。 我们两站在镜前。 圣廷宝器和各类象征身份的挂带、纹章下,贝卓也慢慢褪去脸上的稚气不安,变得机敏、沉着和冷静。 像一位真正的圣廷主教。举手投足都是势在必得的掌控与力量。 “阿尔托利,你脸色很差。昨晚没休息好吗?” 贝卓问道。 我揉着眉心,总不能告诉他我基本一夜没睡。 于是半开玩笑地调侃: “有只虫倒是睡得挺香。梦到什么山珍海味了?梦里都在嘟囔着好吃。” “……” 贝卓瞬时脸红,结结巴巴道:“也、也不知道真、真的有没有那么好、好吃啦。” “只在星网上看到,是这儿的一种特色馅料面饼……” “好吃不好吃,将那家店加到下午的计画里。吃一吃不就知道了?” 我的提议换来贝卓的不可置信,他雀跃着立刻将地址发到我的终端,又开始犹豫: “可、可是网虫们推荐的那家……有点远,来回得两个多小时 。” “我看看……也还好?” “这附近还有德罗萨行星环参观列车的出发站。不如顺便一起去看?” “来了这么几天,也没功夫领略当地风土虫情。你不是还要买纪念品,附近有很多家。” 我指着投映出来的地图说道。 地图上,每个红色提示点,都是贝卓这几天发过来的、他有兴趣的地点风景区。 有几处离得挺近,看上几眼,一条清晰的浏览图便在脑中形成。 “阿尔托利。” 贝卓忽然一个跨步,朝我贴来,伸手将我拦腰抱住:“谢谢你愿意陪我!” “之前……没有一只虫……” 他的脑袋埋进我的胸口,闷声嘟囔着蹭来蹭去:“他们听我说完都……” “谢谢你,我的朋友。” “谢可以,松手。” “拥抱亲吻都是属于西恩的特权,你超出限度了啊啊啊啊!” 我试图将贝卓从身上揪开,无奈他跟只树袋熊一样,攀在我身上攀的死紧。 我忽然就理解了老师当时被我拥抱的烦躁与忍耐。 治疗开始前半个小时,我和贝卓进入德罗萨分教区教堂主殿。 努恩主教同样身着圣廷正式礼服,打扮得十分华贵,有些用品规格,甚至不着痕迹地超出了他的品级。 我和贝卓交换了一个眼神。 努恩朝我们走来:“圣子殿下,贝卓阁下,都准备好了。半小时后,两边同时开始。” 同时是指,我在前殿对六十名雌虫进行公开治疗。 贝卓在侧殿,对十名德罗萨驻防军团中的实权将领进行半公开的定期疗养服务。 那十名将领,在此之前,都是由努恩和其他几位助祭定期治疗的。 据说由于时间太长,一多半的将领都开始对努恩的精神力出现“免疫”现象,急需更换新的圣职者。 我当然好心地提出可以帮忙,将他们“插队”排进贝卓的治疗名单里。 听到我这样说时,努恩紧张的面部肌肉明显松弛下来。 贝卓行事一向低调,加上老师的刻意保护,他的声望比起理乍得等虫,还有一定差距。 就像理乍得轻视他一样,其他分教区的主教们也觉得贝卓不过是运气好,被老师收养,才能年纪轻轻就到高位。 却没虫知道,他的圣愈乍看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普通,甚至有点赶不上平均水准,但其实效果极佳,只有被治疗本虫,才能体会出和其他雄虫圣愈的差别。 简单总结,他的操作步骤和教科书一样,分毫不差。 手法却极其细腻、准确。 一样时长和总量的精神力,却能得到更好、更深入的清理治疗效果。 只要体验过一次,被治疗的军雌就再也无法容忍其他平庸圣职者的敷衍。 努恩一定很庆幸,我没有要接管的意图,反而让给贝卓治疗。 这样就算多来几次,也没什么关系。 德萨罗军团里的这些大佬,回头还是要靠他,他根本不用担心被抢了“资源、靠山”。 继续可以当他的土地主,在这里作威作福。 他倒想得挺美。 可惜事实总是事与愿违。 他只要等上两个月,就会知道自己错的有多么离谱…… 仪式开始前十分钟。 我和贝卓分开,各自走向不同方向的信道。 侍从们在我前面开道,雪白的地毯从庭院外一直向前延伸,似乎无穷无穷尽。 “圣子阿尔托利、罗森克洛伊主教到场!” 厚重的大门被虫缓缓推开,随着传令官的高喊,我迈步进入。 光束自挑高的穹顶中直射而下。 照亮面前的六十张不同年级、不同表情的面孔。 他们的目光化作实质性的浪潮,在我入门的那一刻,轰的将我缠绕、包围。 渴慕、期待、请求、不屑、嘲讽、轻视、痛苦、悲哀、仇恨…… “我是阿尔托利。” “今天由我为在座诸位治疗。” “不用紧张,我保证,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将会成为你们虫生不可遗忘的美好回忆。” 当我说完这句,殿内的轻微骚动安静下来。 雌虫们互相交换着眼神,目光掠过周遭的布置,最终齐落在我身上。 “首先,请你们……” “【坐下。】” 圣言之力是最强大的指令。 发出之后,六十只虫,在同一秒里,齐齐坐下,臀部压上椅面,发出合一的摩擦音。 “治疗之前,先送出一句祝福。” “【不论何种境地,都要保有希望。】” 圣言再次发出,这次可没有那般驯服乖巧。 反馈回来的意识情感,强硬着控诉、哀嚎,对我发出憎恶的怒吼。 与此匹配的,是面前那一张张狰狞扭曲的面孔。 前面的还好,按排序,应该是军团士官和颇有资产的当地贵族,从中间往后,则是这次新抽的三十名底层民众。 他们一只只,穿着脏污破旧。不是仅有一只胳膊,就是坐于生锈的轮椅上。 皮肤粗糙衰老,眼神浑浊不安,每一丝褶皱里都彷佛凝聚着世间所有折磨和痛楚,让虫看一眼,就知道他们过得非常不好。 什么都不用说。 说的再多,对这些虫而言,都是轻飘飘的漂亮话。 因为我见过太多这样的虫。 甚至上辈子最后几年,镜子里那只雄虫也是如此眼神。 心口微微烧灼,带着苦涩的酸胀,和随着血液蔓开的冰凉。 我深吸一口气,微微闭眼,向外释出精神力,将它在众虫头顶团成一个小团,不断地揉捏、扯开、再揉捏、再扯开。 如此反覆几十次后,淡蓝色的精神力在无声炸开,变成豆大雨滴,凝聚化形,从天花板上倾盆泄下。 先来一场醒脑清神的“雨”吧。 …… 公开治疗很成功。 六十只虫,进来时和出去时,精神面貌判若两虫。 我站在二楼,从窗口远远望去,只见他们和陪同前来的家人、朋友相拥。 有一半虫抱着抱着就哭了,还有另一半则蹲在原地,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制造出惊飞鸟群的颇大动静。 他们哭了整整十几分钟,直到圣廷工作虫一脸懵逼地赶来,又一只只地劝着起身,这才彼此扶着拉着,并肩朝外离开。 治疗最后,在初步清理完他们精神域垃圾后,我粉碎了压在他们心中的“大石头”。 说的玄乎,其实就是常年累月积攒而下的负面情绪。 它们从一开始的一缕两缕,积压混攒,一天天攒起来,越滚越大,最后硬化成形,密密麻麻,堆积在精神域与外界链接的感知口上,像被堵住的下水道,将他们和外界隔绝,将整只虫的身心灵,都困在一座孤岛之中。 俗话说,世上的幸福都是相似的,而苦难各不相同。 我无法帮他们解决苦难,只能释放他们原本就有、却被艰难现实束缚住的力量。 希望。 老生常谈的词。 却是我上辈子活到最后,得到的唯一答案。 “你表情好严肃,在想什么?” 贝卓从隔壁房间走出,步伐轻快,眉宇间是压制不住的兴奋快乐。 “感悟虫生。” 我老实回答,得到贝卓打到我肩上的轻轻一拳:“阿尔托利,你时不时的就很老气横秋,像个古板的老教授。” “我是没你大,但我经验可比你足。唔,贝卓阁下想请我当老师吗?在下十分乐意。” 我朝他挑眉,故意在经验两字时压低声音,暧昧地舔舔唇,果然看他腾的红了脸,显然知道我在说什么。 “不、不准告诉其他虫!” 贝卓冲上来就要捂我嘴:“圣座也不行!!” “好好好好。这你我的秘密。” 就告诉你们了,我可没有和同性亲密贴贴的癖好。 我笑着躲闪,一边躲一边问:“治疗怎么样?很成功吧。” “你怎么知道?”贝卓惊讶,“一开始是有点紧张……后面进入状态就越来越好。” “他们每只的情况都不太一样,是很好的样本……啊啊啊对了我要做笔记,记下来!你等我一下!” 说着说着,又去翻他的备忘录。 …… 稍作休息后,我和贝卓换上便服,戴上容貌修改器,离开德罗萨圣廷,驾驶一辆街面十分常见的破烂悬浮车,前往德罗萨商业区做观光客。 我们找到了那家贝卓梦里也想吃的美食店。 居然是做披萨的(或者看上去像)。 破旧脏污的店面,掩不住极有诱惑的香气。 因为店面坐满了虫,我们只能打包,外带到悬浮车上吃。 两只虫狼吞虎咽,吃完一大盒,还有些意犹未尽。 于是又买了一小盒。 吃着吃着,我和贝卓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德罗萨的天空。 暗沉的天幕之上,有一道道由明亮光环组成的巨大“瀑布”。 其在天际横贯而过,闪烁着冷冽而神秘的光芒,像是无数的钻石在夜空中闪烁,格外的深邃美丽。 这是环绕在德罗萨行星表面的“行星环”。 根据科学家考古,行星环是由德罗萨的多颗卫星,在某个历史时期因遭受巨大的撞击破碎后形成的。 这些碎片在德罗萨的引力作用下,时而聚集,时而分散,在行星表面缠绕成一道道环带,彷佛是宇宙的轻纱轻轻飘扬。 “时间刚好。” 我看了看终端,“票也买好了。买完纪念品,就可以去参观了。” 回答我的是贝卓加快的牙齿撕咬和飞溅出的食物馅料。 近一个小时后,贝卓拎着两个画满奇异图案的帆布袋,兴高采烈地朝我奔来。 “我买完了!大丰收!” “太开心了!!!” 我摘下墨镜,将它挂上西服胸前口袋,从他手里接过一个沉甸甸的布袋:“买了什么?这么多?” 我以为纪念品是什么星球画册、包装精美的点心礼盒或是小巧的纪念模型,结果…… 我掏出一个一看,不死心地又翻出一个,又一个。 “贝卓,你买这么多冰箱贴、徽章、书签、毛绒挂件还有立体拼装模型,做什么?” “而且都是复数?” 我大为不解。 想不出来除了他自己,还有谁会喜欢这些东西了,让他不远千里也要人肉购买、再寄回去。 “给圣座的礼物啊!” 贝卓答得理所当然。 “每次出差,我们都会互相交换礼物。这里面,圣座最喜欢立体拼装模型。” “阿尔托利,你看这个,是德罗萨行星环的模型!店里有摆成品,拼装好还有灯光效果,贼牛逼!” “还有这个……这个……” 贝卓在袋子里扒拉,找到一个就兴奋地拿出来在我眼前晃。 我陷入沉默。 老师喜欢拼装模型?怎么会? 他明明就没有耐心,小时候被我死缠烂打要求一起玩拼图,拚个十来分钟老师就暴走。直接喊梅恩来结束残局。 立体拼图模型则更复杂,零件动不动几百片,一做就一天起步,复杂的能拼十天半个月。 我认识的虫中若有谁有这爱好,大概也就林德元…… 好吧。 谜题揭晓。 “走吧,我们去参观行星环。” 我将他的两大袋战利品交给守在暗处的警卫,带着四只同样便装打扮的警卫,向着检票口进发。 尾巴跟好一会了,难受。 考虑只是一段两小时不到观光,我让他们在出口处等。 “我还以为这次没机会参观了呢。” 我和贝卓扣好座椅安全带,坐上参观列车席位时,他忽然感概道。 “为什么?” “不是你说的吗?民用航行舰不安全,所以往返都不能坐。” “说是身份暴露,要引起骚动。又说这边危险,意外频发。还是圣廷专舰高速安全,省心省力。” 贝卓重复着我说过的话,一脸认真: “所以我觉得出来观光什么的也不可能……就没提……” “民用航行舰是不安全。”我坚持自己的观点。 “但这不是民用航行舰,这只是高速穿梭列车。绕到行星环上,停留二十分钟就会原路返回。” “发生意外可能性非常低。” 我没说的是,兄长在前两天发来消息,告诉我已经抓住了密谋劫持民用航行舰的犯罪团夥。 小到底下的流氓喽啰,大到团夥头目,都抓进安全局拷问了。 也就说,贝卓的“倒计时警报”已经解除。 自然可以放下心来,让他在疲惫的工作之余,也体验一下普通游客的快乐。 车厢内发出提示音,列车开始航行。 一阵强烈的推背感袭来,短短几秒内,便从静止加速到极高的速度。 列车发出的轻微震动,云朵在窗外飞速后退。天空从浅蓝变成深蓝,又一点点变暗。 紧接着,便是失重感,视野内的景象变得模糊扭曲,远处还能看到由列车与空气摩擦产生的火焰和烟雾。 视野忽地的模糊起来,再睁眼时,我已不在高速穿梭列车的座位上,而是被安全束袋绑在一座小型军用飞行舰内部。 刺耳尖锐的提示音,急速上下翻转的机舱,剧烈的颠簸和呕吐感。 还有西恩紧紧握攥住我手心的手。 “阿尔托利,飓风太强,军舰随时有可能坠落。” “现在要提前离舰降落。” “不要担心,我会在你身边。” 雌虫绿色长眸望着我,神情肃然。 他解开安全束带,矫健的身姿在机舱内灵活地穿梭前行,取出降落装备,又将防护服替我快速套上,穿好。 然后,轰的一声,军舰底部出口猛地打开。 一秒不到,强大的吸力便将里面的雌虫全部吸拽而出。 而我和西恩,也如不断地旋转的石块,整个被卷进漫天炽热的黄沙之中…… …… 相似的画面,相似的战斗。 黄沙之下的巨型生物,杀了还有,源源不断、似乎永远也杀不干净。 好消息是,我们已经探测、确定了普兰巴图的皇后位置。 穿过这占星球一半面积的黄沙,在星球的另一端。 那里是一片彷佛炼狱般的火海熔岩。 表面温度高达上千度,地表有无数巨大裂缝,裂缝深及地幔,涌出的岩浆发出的红黄色亮光,即使在太空也清晰可见。 因为常年堆积,岩浆在裂缝两边形成了巨大的熔岩山脉,最高处近八百多公里。 “你不能去。” 西恩看着我,将匕首插进黄沙,扎出一只飞速奔跑的沙鼠。 他将沙鼠扔给旁边的下属,又拿出随身携带的水杯,从里面倒出一杯有颜色的液体。 “为什么?” 我抢过水杯,啜饮几口,很浓的茶味,很像我曾喝过的某种放了几十年的茶饼。 希望这由当地植物跑出的“茶水”也有相应的提神效果。 “雄虫没有外骨骼甲,根本经受不了那里的高温。” 迪亚斯代替西恩回答了我:“如果我们跟着去,刚去两小时,他们就得给你我收尸。” 连日的战斗和毒辣的辐射光线,让这只雄子曾经白皙透亮的肌肤布满淡红色的晒斑和裂开的小口。 我和他差不多,刚开始那些裂口疼得我半夜睡不着,后来没两天就习惯了。 尤其是当每日只有零散的十几分钟、二十分钟可以休息、每日拼凑起来不到四小时后,你腿上烂着大疤走着都能睡着,更别说这点小伤。 不知道为什么,雄虫的圣愈、圣言,在普兰巴图母星完全失效了。 只有圣祭能发挥出原来的八成实力。 于是这段时间我跟着迪亚斯早练晚练,很快也开始独当一面,起码不再给西恩扯后腿了。 不能给西恩添麻烦。 我默念着,咬着唇看向黑发雌虫。 作为战斗时冲在最前方,闲时还要策略计画、团队绞杀是指挥全局的内核虫,这段时间,西恩的气质肉眼可见地发生变化。 变得更深沉、更狠辣、很黑暗。 他战斗时的姿态,带着一种全然的决绝和不留后路的冲劲,似乎要将自己祭奠在此处,用自己的血肉为我们的胜利铺路。 我讨厌这种预感,于是猛烈的摇了摇头。 “阿尔托利。” 察觉到我的视线,西恩将匕首插回腰间,朝我走来,半跪在我面前。 “你和迪亚斯留在交界边缘,等待支持。” “皇后非同小可,我们……会有不小损伤。能否活下来,就看你们了。” “拜托了。” 他郑重说完,我和他对视许久,叹了口气,点了头。 下一秒,他温暖结实的身躯爬了上来,覆盖住我。我便拉下他的头,吻了他一下。 然后,在一片哄笑和口哨声中,我们的吻逐渐加深、越来越急迫,直到我们拥抱着,滚进旁边刚刚搭建好的简易床铺。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西恩的副官亨德力站起来,哈哈哈笑着驱赶周遭的虫。 他们一边喊着“BOSS加油榨干殿下”“头看你的了”“什么叫干柴烈火这就叫干柴烈火”“单身军雌没有虫权”,一边向外走去,开始警戒放哨。 周围就是其他虫,很可能会被偷看。 概率低但仍有可能有怪物来袭,但我无法抑制这种冲动。 一句又一句曾经读过的句子、我亲手写下的句子在我脑中翻滚。 在每场梦境中,我都抱着你。我渴望着你。请把你的心留给我。 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你的眼神、你的嘴唇、你的手指,就是我的指南针,将我永远牵系向你。 在遥远的异星,在黄沙的嘶吼声中,在低垂的死亡射线中,我们紧密的结合,再无分离。 …… 这是我见西恩·萨洛提斯的最后一面。 再次相见,已是永无止境的一百天后。 帝国救援部队从那条巨大的岩浆裂缝深处,发现了属于萨洛提斯少将的部分遗骸和饰品。 遗骸之中,还有一颗已碎的看不出原来形状、但经检测,确实存在过、已经足月成形,可以安全剖出生产的虫蛋。 我穿戴着全套防护服,站在那条裂缝边缘,向着底部望去,下方火焰烧灼,喷出强烈的光和热。 我朝下跌落…… 被岩浆吞噬。 又一次死亡。 …… 我猛地惊醒,大口喘息,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要融化皮肉的高热,让我感觉自己似乎还在岩浆里不断下沉。 “阿尔托利!” 旁边的贝卓一回头就发现我的异状,手粘贴我的滚烫的面颊。 一道微凉的精神力顺着浸过来,让我疼痛到不断扭动痉挛的身体渐渐安静下来。 “我做了噩梦……很可怕的噩梦。” 我喃喃自语,木然地望着眼前。 高速穿梭列车已经穿过了对接站,正缓缓在轨道上滑行。 其他游客们惊叹着围在窗户前,拿着终端拍摄、合影。 在它前方,是壮观灿烂的星空视野,以及构成行星环明亮耀眼的巨大冰晶和岩石。 “只是梦。梦醒,一切就好了。” 贝卓对我浅笑:“对了,阿尔托利,你有没有看终端?总部发来紧急讯息,召你我回航。” “时间很紧,这边结束,我们就得立刻出发。” 我抬起手腕查看,果然看到一条几十分钟前发来的讯息。 算算时间,正是我失去意识后不久。 “最高指令,一级紧急事态……” 我疑惑不语,心脏砰砰狂跳,胃部又不舒服起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继续向下翻,看到一条来自老师的私虫短信。 【阿尔托利,萨迦断臂,免疫失调,现今昏迷病危。】 【他拒绝我的精神力。我不能冒险。】 【速回。等你。】 ……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在塔尔萨分开时,林德元帅还完好无损…… 不对。是精神屏障失效了。 我抿起唇,想起这一可能。 免疫失调是林德元帅所属亚种移居中央星后无一例外都会遭遇的问题。 通常方法是药物治疗。 但每天每天都吃药非常麻烦,显然不适合时不时就要外出公干、甚至上战场前线的军雌。 所以据我所知,老师和林德元帅签署的治疗契约里,就包含这一项。 老师用精神力重建他的免疫系统。 运气好的话,做一次可以用个三四十年。 是性价比非常高。 但拒绝老师的精神力…… 是上次标记的后遗症。 情感上的巨大打击,将雌虫推进绝望的深渊。 与此同时,潜意识想要保护自己,自然会开始抗拒雄虫的□□标记,以及雄虫的精神烙印。 烙印一经刻下,对雌虫影响力是颠覆性的。 雌虫的歉意识抗拒,不亚于一场友军的自相残杀。 这种抗拒会一直持续。 若林德元帅没有什么大病大痛,影响会由内而外逐步显露,从一点点的小痛小病,到严重的心境障碍,再到最后的精神域狂化、崩塌。 但意外发生了。 甚至抗不到林德元帅和老师当面说开。断臂导致大失血,大失血导致昏迷。 主意识的暂时势弱,导致潜意识的全面接管,再导致建构起的免疫系统全面崩溃,简直就是最糟的运气。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头剧烈的痛起来,让我不由捂住双眼。 但宇宙主宰彷佛还没开够玩笑似的。 我听到了几声枪响。紧接着,是虫群恐惧的惨叫和哭泣。 四只蒙面的高大雌虫,从包里拿出脉冲枪,对着列车顶部不断射击。 “所有虫,举起手来!蹲到那边!” “举起手来!” “我们只想和治安局做个交易!只要他放了我们兄弟,你们就不会有任何事!” “举起手来,不要试图逃跑——喂!你在做什么?!” 一只蒙面雌虫猛地揪起一只看似要反击的乘客,一枪射穿他的身体。 乘客软软倒下,因为近距离射击,半边身子都碎成一半,内脏血肉喷溅到了我的脸上。 “这些智障、白痴!” 我看着列车车窗上裂开的蛛网纹路,气得脸都白了。 在高速穿梭列车内部随便射击?他们是不要命了吗?? 别说做交易,他们要继续乱射下去,我们连十分钟都活不了!! 一语成谶。 三分钟后,穷凶极恶的匪徒打死了七只乘客。 列车前半部已是一片血海。 而最糟糕的是,他们乱射而出的飞弹击中了全自动操作台。 这架列车,开始不受控制地顺着轨道,向行星表面快速坠去! “可恶,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联系上地面了吗?啊?你说话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啊啊啊!谁来救救我们!!!” “宇宙的主宰,我还不想死啊!!求你了求你了!!!” “阿尔托利……” 贝卓惨白着脸,紧紧抓着旁边的阑干,和我一起蹲在俘虏之中。 列车速度越来越快,风声嘈杂声逐渐变大,我连他的声音几乎都听不清了。 “虽然应该不可能,但我还是想问,你……会不会手动驾驶?” “……我有战斗飞行器军用驾照。” 我沉默两秒,干巴巴地答道。 梦中的我有,那么就四舍五入等于我有。 “真的?!!” 贝卓迸发出的惊喜彷佛一颗星星,在一片哀嚎恐惧中格外显眼。 “那我给你打掩护,料理这些匪徒。你快去!” “是战斗飞行器,不是高速穿梭列———” “算了,也差不多了。” 我猛地松开阑干,一个轻盈跳跃,向着车厢前部加速冲去。 圣祭化成片片薄薄的飞刀,在变幻的光影中,朝着四只匪徒脖颈而去! 与此同时,就听贝卓忽地高声大喊—— “大家不要慌!” “我是圣廷贝卓主教!那位是阿尔托利圣子殿下!” “今天遇上劫匪,是你们脸黑倒霉。但遇到我和阿尔托利,是你们欧皇附体!” “你们不会有事的!” “现在,听我指挥……” 他在那边情绪激昂,我却有点恶心。 一天之内经历三次“坠机”,我真是受够了! 第059章 你的陛下 克墨斯星。 圣廷总部。 正午的光线明亮刺眼,哪怕拉上窗户上的纱帘,也只是减少了微微热度。 依然烘烤得让虫皮肤发烫、视野一片斑驳闪耀的光点。 教宗塞尔苏斯隐在门扇投下的阴影里,沉默无声地打量不远处,正沐浴在阳光下的雌虫。 雌虫躺坐在浅米色的悬浮床上,正在床侧延伸出来的台面上开视频会议。 通信窗口旁边,是一块类玻璃材质显示屏,供雌虫用不太习惯的右手签批著各类文档。 这是圣廷教皇居所(正式的那个)旁一间侧殿,三天前被圣廷的能工巧匠们打造成了一间无菌病房。 病房四壁和所有的家具(床、桌、柜、椅)全部使用一种新型医用抗菌材料,材质柔软又有韧性,可以变换多种形状。 此外,还能够自动释放温和的消毒剂,确保空气和物体接触表面始终保持无菌状态,即时监测患者的状态和身体数据。 同步加载的医疗智能系统,负责在线监测和分析这些数据,并每隔十五分钟,向教宗塞尔苏斯和医疗团队推送一份分析报告。 两天前,雌虫从昏迷中清醒。 一天前,他的生命体征趋于稳定。 半天前,他要求远程连接数,召开一场内部工作会议,并签批一些十分紧急的文档。 医疗团队主管气急败坏地将此要求上报给教宗塞尔苏斯。 带着点我们管不了你你来管管他的告状意味。 本以为会得到教宗的大力支持,却不料雄虫支持是支持了,但却站在另一边。 “林德元帅现在的身体状况,最多可以工作多久?” “只是开会,躺着也行吧。” “签批文档?让他的下属限定数量,最多不要超过二十件。” 同样恢复办公的教宗头也不抬地回答,转眼间就刷刷签了三条圣令。 插队进来的医疗主管低头一看。 圣令的内容简单到不可思议。 一个是为期一周的最高通行权限。 只要和梅恩侍从官联系、报备过,就可以随时面见教宗,直接汇报各项事物。 第二是只要不是对治疗效果以及雌虫身体健康有极大的损害,以林德元帅的意愿为主。 最后一条,教宗提到了前几天在无菌病房内看到的一只工作虫。 指出对方几处医疗流程失误,要求主管调换,并重新审核编排自己的医护团队。 务必确保每只都是经验丰富、技能娴熟的精兵强将。 主管还想再问几句,一抬头,余光不小心瞄到等候在书房外一位主教投来的愤恨眼神。 ……再看看轻声提醒教宗又有哪位议员打来通信的梅恩侍从官,咽了咽口水,恭敬地行了个礼,走了。 他是看出来了,这位和无菌病房那位,都是根本不珍惜自己身体、病到无药可救的工作狂! 如此爽快同意,绝对是同类惺惺相惜! 几个小时后,终于暂得一点空隙的教宗阁下,拒绝了梅恩提供的午餐,匆匆赶去无菌病房。 许是工作的太过专注,又戴着内置耳机。 金发雌虫根本没注意到病房有虫进入,仍然专注地吩咐着下属一些工作。 他穿着一件宽松的轻薄长袍,系带在腰间松垮系着。 执笔的右臂搭在桌板上,袒露出锁骨和大半光-裸、随着呼吸节奏微微起伏的厚实胸膛。 此刻,他正望着通信接口,似乎是认真在听下属汇报。 目光专注深邃,眉宇冷厉严肃。嘴唇紧抿,线条下压,是金发雌虫最为虫熟知的、压迫力十足的冷峻表情。 萨迦·林德。 曾经的传奇战将,现今的虫帝宠臣。 其以冷酷高效的雷霆手段,将帝国情报及安全机构打造得前所未有的强硬、敏锐且迅捷,成为政坛虫虫惧怕忌惮的存在。 塞尔苏斯猜想,视频那端的下属职员此刻定在瑟瑟发抖。 他根本不会察觉出林德此刻是多么的虚弱,不知道他衣服下的身体如何伤痕累累,手臂、胸口、腰腹布满免疫失调后出现的盘状浅蓝色斑块,还缺失了最常使用的一只胳膊。 更不会想到仅仅三天前,雌虫还一度徘徊在生死边缘,整只虫躺在那里,彷佛流尽了全身的血液,苍白冰冷到近乎透明,像是已经融化殆尽的冰雕,只要力气稍大一点,就会裂成无数碎渣。 现在他看起来好多了。 藏在阴影里的雄虫看着对方,难得感到少到可怜的一点心安。 他不敢迈步,害怕自己只要前进寸许,就会再次破坏雌虫好不容建构起的平衡。 他就这样看了许久。 直到林德结束会议,察觉到病房内的另一只虫,目光投向入口处:“……圣座?” 塞尔苏斯沉默几秒,迅速调整自己表情,戴上他已戴了一早上的面具。 他从容地迈步走进,先是在入口玄关处脱去短披风外罩,又摘下脖颈上的银色五角星结挂链,换上室内拖鞋,然后走入前面的透明小屋。 小屋上下左右排列的几十处喷孔射出同时喷出浓郁的消毒白雾,然后是一道光波射线,从上到下扫过雄虫身体。 提示音响起:“消毒完成。可以进入。” 小屋透明门自动打开,塞尔苏斯走出。 先去饮水机处接了一杯温开水,又在病房附带的小尺寸流理台柜子中拿出一瓶柠檬汁,倒入后再加入蜂蜜腌制的柚子,放到林德病床小桌面上。 “茶不能喝。很多调味料也不能加。只有这个了。” 塞尔苏斯盯着玻璃杯,尽量保持一贯的温和冷淡,平声说道。 视野中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甲剪得很圆润,指尖泛着青。 手指握住杯身、轻拿起来,喝了一口,便准备放回桌面。 不知道是扯到了哪处伤口,雌虫忽地低哼一声,手腕一抖,手指松开,满满一杯水倾斜着就要洒出—— 塞尔苏斯猛地靠近,一把握住,手直接覆在雌虫右手之上。 另一只手却是下意识一个搀扶,直接环贴住雌虫侧腰。 两虫皆是一愣。 自进入病房后,目光第一次对视。 怎么会有这种眼睛? 塞尔苏斯想。 光线暗沉时,它是温暖深沉的琥珀色,沉稳内敛,比棕色更明亮,还有种宝石的半透明感。 光线明亮时,它是金色,彷佛无机的金属,锐利明锐,闪着让虫不敢直视的冷冷光华。 现在呢…… 却像是无坚不摧的金属裂开了,到处都是可直抵深处的缝隙,只要径直刺入,就能触到雌虫本身的柔软与温暖。 “……抱、抱歉!” 两虫保持这个姿势几秒后,林德率先收回手。 他局促地将杯子放到桌上,却没有松开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全身的紧绷和内心的紧张。 “……” 塞尔苏斯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收回手臂,又退后半步,回到刚才的初始位置—— 足够靠近却不过分亲昵,给对方留出属于自我的独立空间。 两虫一时无话,安静的病房内,只有仪器规律作响的提示音和轻微的电流声。 这就是林德苏醒后,两虫的尴尬处境。 苏醒不到一小时,林德就从医疗主管那里,听到了精神排斥这个词。 他曾经听过,却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用上。 精神排斥的准确含义,一般是指雄虫和雌虫之间能量属性的强烈不匹配。 这种概率非常少,不到百万分之一。 现在更常见的是林德的这种状况。 由于无法解决的一些问题、严重的心境障碍或者强烈的厌恶仇恨情绪,雌虫潜意识排斥一只特定的雄虫。 久而久之,一旦被雄虫碰触,雌虫便会出现肢体僵化、呼吸急促等严重的肢体反应,以及精神域的全面拒绝。 此时,雄虫要进入雌虫的精神域,会变得非常困难。 如果不顾雌虫意愿强硬进入,甚至会导致雌虫精神域不稳,留下一些严重的后遗症。 这种情况,如果林德和塞尔苏斯是注册过的合法夫夫,他甚至可以借此申请离婚。 只要找个好的律师,成功率不会低。 但他们只是提供精神力治疗的教宗和签下契约的被治疗者。 精神排斥的出现,除了让两虫都无比尴尬、挫败之外,没有任何有利之处。 林德尴尬、难堪,在于排斥发生在肉-体标记之后。 他和雄虫整整十几天,彷佛冷战一般地度日如年,谁也没有理谁。 就连三日一报,他都停了。 而教宗阁下对此毫无反应。好像十几年前冷脸痛斥他不按时上报的虫是另一只。 这种排斥,像是林德的一种“反击”,一种“报复”。 然而当雄虫根本不在意时,它只是个笑话。 更何况,林德深知,排斥其实来源于恐惧,对于被丢弃、被清理、被替代的恐惧。 于是干脆在被抛弃前先离开对方。 那么,他就不算输得太惨,还能保留一点可怜的尊严。 那些他不愿去想、不愿去面对的现实,就这样被一个“精神排斥”赤裸裸地全部揭示出来。 就是林德想要将脑袋埋在沙子里,也做不到。 所以,他变得比往日面对塞尔苏斯时更沉默、更保守、更被动。 因为他不知道除此之外,自己还能做什么。 圣座一定会很厌烦吧。 不仅被算计着标记了不想标记的虫,就连想要甩开、也做不到。 林德目前的身份、目前的状况,让雄虫只能忍耐着停留,并允许他继续留在圣廷。 ……只要再忍耐几天。 林德想到,等圣子阿尔托利回来,等那只年轻的雄子打开、进入他的精神域,塞尔苏斯便可正式地摆脱自己。 一劳永逸,再也不用沾上自己这个麻烦。 ……他还有这么几日。 林德又想,压制不住心头那一点点期望和希冀,忍不住抬头,悄悄地看了一眼身边的黑发雄虫。 和上次见面一样的瘦削。 长到肩膀的黑发,浓郁得彷佛最深沉的夜,一如既往地披散着,衬着中间那张俊美冰冷、白皙透亮的面庞。 林德无数次在短暂的休憩中、在孤身一虫的睡梦前、在欲望-蒸腾的夜色中,在脑海中描摹这张脸。 因此他对上面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清楚掌握、瞭然如心。 他还清楚记得上次见面塞尔苏斯的模样。 那会就不算太好。 而现在更糟。 听说圣座突然休息了近两周,可他看上去就像完全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神情更加疲惫,眼角眉梢都是掩盖不住的乏力和不耐。 就连一向收敛得滴水不漏的守护场都泄出许多,朝外散发著低沉、阴暗、烦躁的情绪。 林德快速思索。 前线一切顺利。 萨洛提斯少将势如破竹,短短十天,便取得不少进展。 圣廷一如往常,甚至比以往好上不少。 阿尔托利殿下在德罗萨的官方报道,可是获得一片热议。 那就只剩中央星那边的奥兰陛下…… “圣座……” 林德踟蹰半晌,还是决定开口。 此事因他而起,当然该由他负起责任。 “如果您是因为这次的事,和陛下生气,其实没有必要。” “是我不打招呼,动了莱伊殿下。陛下就算心如明镜,知晓缘由。可表面上,也不能轻轻揭过。” “他必须做出惩戒,以此服众。更何况,标记……” 林德咬了咬唇,吸了口气,才继续说道:“标记一事传得虫尽皆知,国会、内阁已有议论。我未及时表态,便又是一错。” “再有,绿瓦和艾尔瑞亚牵扯不清。情报局、安全局情报泄露……我已有一些线索,决定借此做一些大动作,先砍几只萨洛提斯公爵的有力臂膀。” “陛下正是明白这点,所以面上更要偏向萨洛提斯公爵,以作安抚,平衡双方。” “以上,陛下综合考虑,做此回应,在我预计之内。” 第一句话说出口后,后面的就简单许多。 林德只要照着惯性,彷佛在念什么报告,将脑中的话一鼓作气全念出去,这项艰难的任务就完成了。 他不由吐出口气,感觉轻松不少。 “呵。” 教宗没动,就站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嘲讽地笑了,笑得既古怪又自嘲。 林德突觉身上压力森冷,竟是塞尔苏斯以杀机相压! ——糟糕!他又说错话了! 林德全身肌肉瞬间紧绷,脑中警报大响,刺得他即刻坐立难安、心中蓦地一沉。 只听雄虫斜睨过来,神情阴沉,紫色双瞳冰冷如霜,眼底隐隐透出一丝暗怒。 “你说的倒挺头头是道,该说不愧是坐着情报总监的位子吗?十几年下来,脑子不长,是光练了嘴皮子。” “怎么,被虫断了一臂,听着还挺高兴?” “你难道没有看到检查结果和他们的评估报告?” “元帅阁下,你那只手臂,不可能再接回去了!” “——你口口声声念着的陛下,可是将你变成一只残废雌虫!” “如此,你还能继续心存感激、感谢他的不杀之恩?!” 第060章 再赌一次 病房内,林德被塞尔苏斯突如其来的一顿爆发搞得不知所措。 他就像没带伞却出了门。 瓢泼大雨轰然而至,豆大的雨滴齐齐砸上皮肤,比起疼,更多是突然被雨从里到外浇淋的懵怔。 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下一步是该继续前进,还是退后回去。 见他不吭声,黑发雄子顿了两秒,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克制自己的暴怒情绪。 两秒后,塞尔苏斯发出一声冷嗤,口气和缓了一些: “奥兰就是只疯虫。你跟了他这么些年,还看不明白?” “除了阿尔托利,其他虫在他眼里都是垃圾杂碎。” “细节我都听哈马迪他们说了。” “当然,他的确是在平衡政局、清理内部蛀虫,学着当一只不错的虫帝,但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元帅阁下,SS级一旦失控会发生什么,你不是不知道。既然不是不知道,你竟敢答应和他动手比试?!” “我看你是真的活腻了!!” “……” 金发雌虫头低得更低了。 活像一只挨批挨骂的亚成年学生。 教宗塞尔苏斯多年高位,受过他训斥的虫数不胜数,上到虫帝陛下本虫,下到圣廷学徒。 每只虫都感受深刻,不愿再次回忆。 只因圣座阁下,骂虫不带脏字,寥寥两三句话,却字字诛心、格外犀利,就像用准确的手术刀迅速将你的皮肉从里到外翻转切割,再将最羞耻最脆弱的部分拿到火炉上烤。 配合著威压十足的守护场,能让你无地自容,恨不得即刻将自己活埋入土,以作逃避。 这么多年,林德没有长时间待过教宗身边。 但听他骂虫,可真没少听。 手中捏握着那杯对方亲自调好的蜂蜜柠檬水,金发雌虫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实—— 圣座刚刚发出的这番冷嘲热讽,和他日常风格严重不符。 气势是同样的足,但内容却发生了微妙的偏移。 比起鞭笞林德本虫,更像是在气愤奥兰陛下下手不知轻重、恼恨他估计错了和虫帝比斗的巨大风险、以及怨恨着那些给出“无法接回手臂”的检查与评估报告。 刺啦一声。 火柴摩擦,在雌虫心间擦出一抹小小暖光。 林德心念一动,在塞尔苏斯瞪着他、冷哼一声、转身欲走时,用仅存的右手,迅速拽住了雄虫宽大的圣廷长袍袖角。 “很久……没见您生这么大气了……” 林德喉咙干痒,他机械性地吞咽了好几口唾液,仍未缓解,发出的声音十分嘶哑。 “是因为……我?” 最后一个“我”字,带着颤抖,落地十分轻,轻到几不可闻。 也许,塞尔苏斯是在乎他的。 也许,塞尔苏斯并不想扔掉他。 他的刑期仍有大几百年才会到期。 在那之前,他可安然地回到他早已习惯的日常之中,继续从对方那里偷取一点点的温暖、一小撮的希望,继续将这段路撑着走下去。 雄虫原地静驻,维持着那个背对林德、就欲离开的姿势。 林德身子向前倾去,在不安中重新捏抓了一块更大的布料,攥得更紧、更实。 ——他不想让塞尔苏斯离开这里。 他醒来两天,只见过雄虫三次,每次不过几分钟。 最长一次就是今天了。 许是断臂疼痛,或是免疫失调带来的无处不在的异样感,又或是这冷冰冰的无菌病房太过空旷安静,过去两天内,林德自我感知很不好。 就像从高空不断下坠,不知何时开始,也不知何时结束。 有什么在失控,而他的一部分,则变成了沉寂的拼贴碎片。 在夜晚的漩涡中,无尽收缩、不断旋转,将他撕扯。 时冷时热,烦躁不安、无比疲惫却又清醒得可怕。 林德抬眼望着雄虫的背影,毫无血色的唇微微翕动着。 他在脑中翻找着一些此情此景该说的句子,却一无所获。 掌心湿粘。 雄虫忽然动了。 不是回身,而是继续向前,带着一种难以克制的焦躁和愤怒? 林德迷惑不解。 再一回神,手中的布料已被扯平拉紧,雌虫心中一紧:“等一下,塞尔瑟……” 静寂声中,彷佛有什么物质,轰然爆开。 忽然间,天旋地转。 林德被忽然转身的雄虫一把按进那张悬浮医疗床,还在混乱中时,雄虫已将唇粘贴了他的脖颈,开始撕咬啃噬。 藏在黑色圣廷长袍里的手急切地伸出,扯开雌虫的衣襟,在他结实的胸肌上面揉摸,同时舌头也挤开雌虫的牙关,低沉地说道: “这是你自找的!……” 林德下意识地张口,予以配合,湿热的口腔被塞尔苏斯大肆侵略,舌头傻呆呆地被翻来覆去的吮吸咬磨。 他直接被这发展和突如其来的一吻给吻傻了,完全变成了案上鱼肉,怔愕中只能任雄虫予取予求。 不知何故,塞尔苏斯突然来了情-欲。林德被吻到眼前阵阵发黑,才被对方松开、起身。 楞神之中,塞尔苏斯双腿压上林德下-身,抬手扯断了雌虫悬在半空的那根病服系带。 “别……!” 林德几欲挣扎,却是晚了。 系带松开,两片布料唰地滑开,在正午阳光下露出雌虫强健完美的肌肉,以及布满上半身肌理、清晰可见的一块又一块、彷佛雪花一样的盘状浅蓝色斑块。 雌虫咬牙,在枕头上扭过头,不想看到雄虫失望厌恶的眼神。 可彷佛就是要和他作对似的。 塞尔苏斯不仅没有移开目光,反而打量得起劲。 视线化作实质的触角,一寸一寸,从他的肩膀大臂,到他的胸膛腋下、腰腹…… 林德羞愤,浑身仅存的一点血液,彷佛全都集中到了脸部。 “别看……” 他哑声抗议,就怕雄虫越看越多,然后突生厌弃,再一次什么也不说地起身离去。 他承受不住第二次了。 目光仍在继续,带着一种叹息般的热切。在林德的心高高悬起时,赛尔苏斯终于有了下一步动作。 不是离开,而是贴近。不是冷漠,而是狂乱。 他跪在林德身上,抓起林德的右手,用舌头巡过雌虫的五指,越过他掌心的褶皱,然后垂眸,舔舐啜饮他的肌肤。紧接着又来到他的手腕,嘴唇含住那跳动的脉搏。 “还好你没事……” “还好……” 轻不可闻的低语,让林德以为自己太过渴望,而制造出的幻听。 然后是又一个吻,一个落在他侧脸,又蔓延到他嘴角,然后延伸进他口腔、吮吸勾动他舌头的吻。 雄虫的唇是那么柔软湿润,津液含有让虫失智的迷幻剂。 林德被唤起体内深深的饥渴,彷佛那个印在精神域里的烙印又被激活了。 他努力地朝雄虫贴过去,笨拙的摩擦,引发狂乱的愉悦颤抖,窜过他的全身。 “抱我……塞尔瑟……” “求你……” 林德发出古怪迫切的声音,伸手狠狠掐住雄虫衣袍下的肩膀,发出一声介于命令和恳求之间的低吟。 这么多年,赛尔苏斯就是这样折磨他的。 在他心有希冀时,一次次无情地拒绝他。在他不抱期望时,又给予疼惜和温柔。 如果这也是他的幻想,那么趁它可行时,让他再感受最后一次。 塞尔苏斯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从上而下垂眸看林德,紫色双瞳中有暗火在无声地烧。 这只雌虫……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如此状况、如此情境,是故意在考验他?还是在报复他? 但他却无法拒绝。 在萨迦·林德面前,塞尔苏斯所有引以为傲的理性和克制,都是看着凶猛强大,但只要对方勾勾手指,就会甘愿落入陷阱的迷途之兽。 现在是,那一晚也是。 回忆的画面在脑中闪过。塞尔苏斯紫瞳蓦地炽烈起来,呼吸也瞬间粗重。 塞尔苏斯手掌按上悬浮床床侧。 感应到雄虫的精神力,悬浮床上半段自动抬起,形成一个六十度角。 床宽跟着加大,向两侧延伸。 材质变得更加软绵厚实,直接裹着雌虫身体,向下陷进半指深。 门锁从内部加密锁住,窗户的位置被活动的软材挤压上覆盖、消失。 与此同时,病房内落地灯自动亮起,朝外散出柔和宁静的暖光。 塞尔苏斯跪在林德腰间,俯身,解开扣在脖颈处的隐形项圈。 项圈从病床上滚落的那一刻,混合著乌木玫瑰与雪松白麝香的信息素喷薄而出,像一枚子弹,射中塞尔苏斯的眉心,让他动弹不得、即刻僵直。 视野里,雌虫腺体处的标记孔泛着与其他地方迥异的深红,为雌虫苍白到冰蓝的皮肤抹上一股艳丽。 尾鈎毫无警觉地唰地啪出,覆盖在外的深色甲壳激动地颤抖,一根根倒刺张开竖立,再一次朝着雌虫脖颈处狠狠扎去! “呃——!” 林德倒吸一口冷气,琥珀色的眼瞳都缩小了。 尾鈎像是饥渴至疯狂的野兽,不断啜饮他的血液,又不断地将另一种液体交换返回给他。 让他本就被唤醒的身体,直接越过以往的适应阶段,向着后半段而去。 “该死!” 塞尔苏斯低骂一声,咬着牙就用手去抓自己那不听话的尾鈎。 偏偏尾鈎刺得很深,他几次拽拉,除了让林德痛得发出冷嘶,并无任何作用。 “不、不要……紧。” 雌虫从喉咙间挤出声音,湿着眼睛看向塞尔苏斯:“等一下……就……” 说到最后,不知是不是雄虫错觉,林德好像还特别轻微地笑了一下。 “不要停……求……求您……” 像是宇宙的主宰终于听到了雌虫的祈祷。 塞尔苏斯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不再纠结于脖颈处的标记,而再次开始吻他。 他的唇在雌虫肩膀处流连,在林德苍白的肌肤上洒下彷佛星辰般的点点闪耀欢愉,然后便开始向下,转落到雌虫胸口之上,开始更长久的抚慰和折磨。 不知是不是因为精神排斥的缘故,或是是被注入体内的催q素,塞尔苏斯的每一次碰触,都带着淡淡的刺痛,像是电流逡巡而过,让雌虫肌肉反射性地痉挛、颤抖。 不算陌生的动作,几分钟内,却让林德就出了薄薄一层热汗。 当雄虫反覆挤压某处时,林德终于受不了了。 他勉强忍住臊意,紧紧闭上眼睛,哑涩地说道:“不、不要再……” “弄不出来的……” “我不信。” 黑发紫眸的雄子吐出,换之以手指揉捏抚弄,声音冷冽,却又一股情-欲勃发时特有的、彷佛丝绸一样的柔媚:“上次还有那么多。这才多久?……” 林德胸口陡然有无数情愫交错。窘迫、臊热,欢喜、涩然,复杂无比。 他涨红的英俊面庞冒出细密的热汗。 “上次……上次……” 他不安嗫嚅,怎么也接不下去。 简直不堪回忆。 当时,对林德而言,前一夜的简短交-欢是完全不够吃的开胃菜。 早上醒来,塞尔苏斯已去了晨祷。 他闻着沾有雄虫气息的床单被罩,将自己陷在教宗豪华舒适的大床上,靠着昨夜的回忆,又自助了一次。 却还是解不了渴。 不靠近塞尔苏斯时,他感觉不到什么需求,繁忙的工作占据他所有的精力。 而一旦接近、精神域里的烙印被触发,他就变成了一只最低贱的虫。 渴望来自雄虫的一切,嗅闻、品尝、占有、撕咬以及被灌满。 那不只是烙印的关系。因为在此之前的几十年,这种情况就没怎么变过。 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他收到了圣子阿尔托利的短信,看到了那些图片,并接受了对方赠送的礼物。 使用前,他特地挨个查询了使用方法。 催r素在专门论坛里,确实是虫气很高的助兴品。 林德当时看的面红耳赤,却仍有些犹豫,直到他看到某楼回帖。 【根据不权威统计和验证,这东西打完后,很大可能会唤起雄虫的繁衍本能。】 【因为真正产r,是哺乳期的半年。半年是雌虫精神和身体的恢复期,已育的雌虫为了留下雄虫,r液中会分泌一种激素,诱惑雄虫吸食,强唤繁衍本能,促使雄虫灌满雌虫生Z腔。从而达到绑定的目的。】 【这些古老的生物本能都被刻在我们基因里了。兄弟们玩,就尽兴玩,但没有生育计画的还是谨慎点。】 塞尔苏斯已经很久没有灌饱过林德。 不,应该说,除了那次以外和之后他刻意算计、灌醉雄虫的半强迫行为,日常治疗中,塞尔苏斯进入生Z腔的次数屈指可数。 好不容易进了,又很少待到最后。 终于灌了一点,却又远远不够,只是饮鸩止渴,反而让雌虫抓心挠肝地更加想要。 事后回想,林德肯定自己当时精虫上脑到彻底被抢占了身体统治权。 什么可能的后果、以此带来的麻烦和意外,全都被挤到意识的最角落。 他只是盯着那一行字,颤抖着用针管将药水注射进去,然后一个愣神,就将阿尔托利给的全打完了。 那晚,塞尔苏斯将日常服用、控制周期的小药丸扔进了垃圾桶。 两虫一盘棋还没下完,林德就被雄虫压上窗台。 微凉的空气激起林德浑身的鸡皮疙瘩。 皮革挂带被打磨得很是光滑油润,但尺寸略有些小,所以一根一根,全部深深嵌在雌虫肌肉中,勒得他发疼发热。 “……怎么想起穿这个?” 塞尔苏斯怔了一下,面色如常,呼吸却重了起来。林德臊到极点,二话不说,就拉着雄虫的手往自己胸口怼。 被皮革分割勒出的重点部位不用触碰,只是布料的摩擦和信息素唤起,就让那里被泅湿弄脏了。 塞尔苏斯吐了口气,白皙的脸颊忽地飞上一片红。 他直勾勾地盯着林德和以往全然不同的胸口,将灼热的呼吸吹拂上去,然后一口咬住! 回忆和现实交错。 现实中,黑发雄子玩弄一番后,呼吸逐渐往上,越过雌虫精健的锁骨和脖颈,停留在林德刚毅的下巴和挺拔的鼻端之间。 林德僵着身子,双唇被他的呼吸烫到,头脑发懵,微微动了动。 “萨迦……” 雄虫低唤他的名字,眼眸的紫色浓雾中全是赤-裸清晰的欲求。 林德用右臂勾住雄虫的脖子,将他的嘴唇拉向自己,颤抖着给出一记湿润笨拙的吻。 语言是那么的艰涩难懂,不如用最原始的肢体交错,传达出自己的心意。 冰冷的肌肤贴着一片灼热。 塞尔苏斯的掌心如落雪,握紧的力道恰是林德需要的强硬。 在带来折磨的同时,也带来解脱。 林德将脸埋在塞尔苏斯颈间,不住颤抖、低声呻-吟。 如果那一丝丝温柔和爱惜,不是他的错觉。 就让他鼓起勇气,再赌一次。 林德扭动着,向前贴住塞尔苏斯,在带着痛感的释放中,拉他下来压住自己。 而雄虫的尾鈎终于从腺体处脱离,飞快地攀爬而上,习惯性地绑住了雌虫的右手手腕。 60-70 第061章 圈养 塞尔苏斯几乎要被林德折磨疯了。 他就没想过,有虫使劲压榨自己时间精力,不顾休息日夜操劳。 大公无私地为了帝国的繁荣稳定办事,还差点就被弄死了,却一句抱怨的话、一点生气的情绪都没有! 好像他就活该去竞技场上被SS级的疯子凭心情看运气折磨。 被揍得伤痕累累、断了一条胳膊、损了里外的尊严面子,还算是他自己幸运,是需要感恩道谢的事! 塞尔苏斯气得脑门疼,回过神来已是一堆夹枪带棒的嘲讽。 尖酸刻薄的完全失了分寸,直接将对外雷厉风行、肃然冷酷的元帅阁下给骂懵了。 塞尔苏斯话赶话的一通发泄,末了看着病房里雌虫将自己高大的身躯缩起来,表现得卑微拘谨,小心翼翼,瞬间幻视了其他被自己骂的工作虫。 于是气瞬间就消了大半。 脑内开始自动为林德找补。 这只雌虫就是这样一板一眼,决不允许自己有一丝差错。 若出了差错,那也是提前在计画内的。 被奥兰“泄愤”似的针对,也是他最早在插手艾尔瑞亚事件时就已想好的必要“损耗”。 而既然是损耗,那就是必须要产生的。 不会因为是一条胳膊、还是半条命而产生任何差别。 哪怕因此变成一只残废雌虫,也只是损耗过大了些。 ……他不会理解自己的后怕。 更不会知晓,他本身的存在对自己有多么重要。 这么多年的伪装、忍让和克制,让塞尔苏斯成功地将真心藏于最不可及的黑暗之中。 他不光骗过了自己,也骗过了林德本虫。 他想起了雌虫精神域对自己的排斥。 林德厌恶自己?甚至更进一步,他憎恨自己?! 为什么? 这个疑惑刚刚升起,脑中就有一个声音为他解答—— 塞尔苏斯,这不就是你要的吗? 你成功了。 眼睛很干涩,火辣辣的痛,像是眼球后有什么东西在突突跳动。 塞尔苏斯精疲力竭,转身欲走。 袖子忽然被虫抓住。 塞尔苏斯再动,对方抓得更紧。 “等一下,塞尔瑟……” 雌虫压低声音,急促地哀求。 突如其来的情-欲像洪水扑卷,冲走雄虫胸中的闷疼、发胀与酸涩,将其混搅为不可压抑的暴虐。 换作往常,塞尔苏斯最直接的反应就是艹干这只高傲的雌虫。 用绝对的威慑力,让他明白,谁才是至高无上的掌控者。 他们之间是你死我活的惨烈斗争,他要彻底驯服这头猛兽,就不能心软、不能留情! 但今天的萨迦·林德,躺在悬浮病床上,像只被弄坏的玩偶。 那双琥珀色的双瞳望着他时,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丝不安的惶恐,让塞尔苏斯的胸口疼的厉害。 也是,战场上再是何种强大,公职上再如何冷厉风行。 失去惯用的右臂,血脉传承的内骨骼甲连带着被破坏,林德也会感到其他虫都会感到的无助。 塞尔苏斯无法再冷漠以待,冷眼旁观。 他注视着他光-裸的躯体,彷佛可以透过视线碰触,彷佛眼睛可以不漏一丝地膜拜那流畅的线条和轮廓。 随后他抬起手将雌虫拉近,手陷入他汗湿的金发间,感受生命的热度。 他温柔地吻住雌虫,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像是要用如此简单的亲密接触,让他安心, 雌虫的右臂一直举在头上,牵扯着手臂肌肉隆起和凹陷,展露出一种纯粹、让虫窒息的美。 尾鈎勒入雌虫手腕,在那里留下一圈不断向外沁血的伤痕。 再往下,则是彷佛冰雕一样的躯体,刚硬冷然,却柔软滚烫。 塞尔苏斯抚摸林德的上臂和肩膀,品尝锁骨低陷的凹处和喉咙的交界…… 随着塞尔苏斯的给予,雌虫眼眸加深成欲望弥漫的深棕色…… 他的喘息在塞尔苏斯耳边蜷缩,每一声都是鼓励,都是欢愉。 塞尔苏斯低头亲吻林德,倾身向前。 感知着雄虫的动作,林德的肌肉在雄虫掌心下鼓胀,皮肤汗湿发热。 他发出呻吟,手肘撑着身体往后仰,胸膛快速起伏,像是要喘不过气来一样。 许是感知太强烈,无法忍受的雌虫闭起眼睛,睫毛在脸颊上投出新月形的阴影。 他嘴唇微张,露出雪白的牙齿和湿红的舌尖,神醉神迷到几近恍惚。 塞尔苏斯喜欢看到林德这副表情。 好像此时此刻就是他最快乐的时候,他不会用冷若剑锋的目光刺向自己,不会表露出冷漠厌恶的表情,更不会总想挑衅、逃离、或是战斗。 驯兽师熬一只鹰,需要十天。 塞尔苏斯从初遇开始,熬这只猛兽,熬了整整二十年,才熬到对方跪在自己脚下,还不是靠自己,而是借助了哈马迪的力量。 八十年前,萨迦·林德三十七岁。 塞尔苏斯刚将雌虫从狂化白雾中拉回,在他精神域中烙下属于自己的烙印,然后是长达十天半月的“驯服”过程。 那半个月里,雌虫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被塞尔苏斯侵占得彻底、完全。 也是那半个月,塞尔苏斯快速熟知掌握了雌虫的所有敏感点,一一验证,反覆刺激。 每次开始,林德都在反抗、咒骂。每次结束,林德都伤痕累累,在泪水中昏厥。 那时,塞尔苏斯几次都进入了雌虫的生z腔,然后在清醒后懊悔,再强按着林德,给对方清理排空,避免另一个生命的诞生。 强行夺取、占有,只是第一步。 塞尔苏斯喜欢林德野性的双眼、碾压帝国中央星区高级将领的强韧、抛出一切守护族群和母星的决心。他想看到对方再次冉冉升起,焕发出比之以往更强烈璀璨的光华。 所以,他要放手。 联系各方、交换利益,塞尔苏斯终于说服当时的虫帝和国会,将偏远星域的残次种叛将召回中央星,给予特赦和自由。 塞尔苏斯还专门找了当年的哈马迪上将。 一位儒雅之将,也是他认识虫中,最为公正、没有偏见的虫。 他希望对方作为萨迦·林德进入帝国政坛的引荐虫和指导者。 “我很乐意。” 哈马迪上将看完赛尔苏斯发过去的所有数据,语带赞赏:“不过圣座,看他过往经历,不是薄情之虫。您爱才惜才,为林德做这些,为什么要瞒着他?” “因为我是教宗。”塞尔苏斯平静地笑,“明面上插手太多,惹他虫忌惮。” 塞尔苏斯没说出口的是,若与自己牵扯上关系,林德今后的发展定会受到桎梏。 他希望对方能在帝国军界、政坛自由自在地驰骋飞行。 而自己为对方做的这些,他希望林德永远不要知道。 自由的鹰不需要被愧疚、恩情和无用的感情牵绊,只要越飞越高,他就会非常满足。 做好这一切后,时隔半年,他亲自去往那座竞技场,去同林德当面交谈。 半年间,林德还是战奴,但已不用参加竞技。 他有自己的专属房间,只要不离开那颗星球,他随便想做什么都可以。 竞技场的管理者对他讨好畏惧,并按期将雌虫所作所为打成报给,发给塞尔苏斯。 塞尔苏斯仔细阅读,再结合其他消息,给出新的指示。 比如,为林德更换竞技场阳光最充足的房间,房间要种上林德母星的常见植物。 按季节为对方购买衣物饰品。他发色浅皮肤白,浅色系会比深色系更衬他。 喜欢做手工? 找机会弄几架损坏的战斗机、机车给对方修,修好不修好,都是对方的私产。 半年后,塞尔苏斯精心打扮,以最无可挑剔的风范出现在林德面前。 将虫帝的特赦令和中央星下发的移居许可放到对方面前。 “你自由了。” “一个月内,你需要前往中央星国防部报道。” “我想回家。” 林德全程只说这一句话。 他的金发已长到肩下,被雌虫编成数股小辫,又交叉着绑住、束起。 发环是一只绿叶状的十字饰品。 塞尔苏斯认出,那是林德母星上常见的符号,代表好运。 “如果你要听我的建议,我的答案是别去。” 塞尔苏斯坐在他的对面,气定神闲: “你为他们战斗到最后一刻,在这里生不如死五年。他们却说你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与帝国媾和,视你为出卖母星和族群的叛徒。” “你在撒谎。”林德怒视塞尔苏斯。 “……随你怎么想。”塞尔苏斯没有同雌虫争论。 精神力释出,激活刻印在雌虫精神域里的烙印。 瞬间那只金发野兽便无力地跪倒,只能被雄虫推着压倒在旁边桌子上。 “你、滚、出、去!” 林德那会通用语说的还不算流利,即使愤怒到极致,也只会说个滚。 但用到当时的情境却格外合适。 塞尔苏斯的手指摩挲揉捏,待雌虫身体自发向他臣服,便立即开始探索…… 两日荒唐过后。塞尔苏斯离开。 当日下午,林德就踏上前往母星的民用航行舰。 一周之日,塞尔苏斯收到线报,说林德从那里失魂落魄的归来,并在大醉三天后,什么也没带地乘上国防部派去的军舰。 这是他们故事的第二个篇章。 回过神来,是因为林德的手在塞尔苏斯发间痉挛般的收紧,他狂乱地喘息,身体紧绷颤抖。 随后在短暂的失神后,又用仅留的那只手臂揽住雄虫,急切地要与雄虫亲吻。 嘴唇碰撞在一起。林德发出满意地咕哝声。 他像动物一样使劲贴蹭着塞尔苏斯,半闭着眼,拉着他的手就往…… “不。不行。” 塞尔苏斯拒绝。只有宇宙的主宰知道,他说出这个字耗费了多少心力。 他咬牙抗拒着那股冲动,按住林德的手,轻轻揭开林德左臂处的布料—— 却被雌虫忽然猛烈反抗、躲闪。 “没事……我只是看看……” 塞尔苏斯揽住林德脊背,亲吻他的唇角,再次用上他苦练的近身擒拿术,成功将那只袖子褪了下去。 断臂出现在视野中。 雄虫胸口猛地一窒,身子瞬间僵直。 平心而论,医疗虫已将雌虫的断臂精心处理过。 上面缠着干净整洁的厚厚绷带,还有股药草的清香,没有一点血腥。 比塞尔苏斯第一次见时好上太多。 可那会林德尚在昏迷,雌虫躺在那里,因为太过震撼,而没有多少真实感。 与现在完全不同。 林德就在他的怀里,如此滚烫温暖、柔软湿润。 那些漂亮的肌肉、跟腱、筋膜片刻前才被他一一抚摸亲吻,每一寸肌肤都带给他生命的悸动。 也因此,那块突兀消失、不符合常规身体线条的地方更显得荒谬、可怖和苍凉。 “圣座……” 雄虫的反应让林德眼眸一缩,面色惨白,却咬牙绷紧了身体肌肉,强迫自己不躲不闪。 迟早的事。 躲没有意义。 林德知道雄虫有多满意自己的身体。 每次亲密相拥时,他的目光都暗含着迷恋和赞叹。 每一次都会久久地在他臂膀、腰腹和双腿上徘徊停留。 有段时间,支撑着林德不被对方差别待遇弄得绝望自怜的,就是塞尔苏斯每次见时的那一点点情不自禁。 对比戴恩,其他方面不敢自夸。 但他绝对耐艹、结实、且因为没有自愈因子,每次皮肤上的痕迹都会残留很久。 而只要见面次数间隔够短,雄虫就会再次抚摸、揉捏同一个地方,在同一处制造出更深更鲜艳的崭新淤痕。 现在呢,他连这唯一的优势都已失去。 如果对方还愿继续…… 今后只能多用一些道具……来抓取这只雄虫的注意。 林德默默垂眼,脸上浮现一股落寞和消沉。 塞尔苏斯没有看见。 初始的愕然不适过后,便是一种强烈奔涌、击打向心肺和肠胃的酸楚和苦涩,以及巨大的惊慌与无措。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这样? ——真的再也接不上了? ——不,不会的。不可能。不可能。 无数个声音在塞尔苏斯脑中疯狂尖叫。 强烈的感官刺激甚至隔绝了直觉,分裂了他的意识。 他好像又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 那一天,他不小心打碎了圣廷一件上千年的瓷瓶。 那些漂亮的瓷瓶碎裂着落在他的面前,任他怎么拼凑也粘不起来。 直到侍从将碎片清扫,而他的老师将他带到那间书房,给他一杯热茶,语重心长地向他说道。 “塞尔瑟,有些东西,坏了就是坏了。它们虽无生命,却也有自己的终结。” “尊重这种终结,用你现在感受的那种感觉——对,大概可以命名为遗憾与后悔——去珍惜你还拥有的那些,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他不想尊重。他不想放手。 他脑海中闪过出无数鲜明的记忆,如浓烈的盐酸瓢泼而下,烧灼着雄虫的思绪。 林德挥舞那把长刀,矫健的手臂拉出凸起的青筋和美丽的线条,充满强悍的力量。 林德俯在地上,单指做伏地挺身,汗水浸出他淡色的肌肤,也爬满他撑在地上的强韧手臂。 林德用那只手,转动工具刀,割开材料板,又双手熟练配合,手指飞舞,快速利落地搭建出圣廷总部的建筑群模型。 林德…… 塞尔苏斯咬唇,强硬止住那些回忆。 “如果没有内骨骼甲,你的手……虽然麻烦点,但仍然可以处理……” “只是用的药更强、恢复期更久。” “可……你的情况和一般军雌不同。” 塞尔苏斯快速说道,强迫自己以冷静客观的口吻叙述。 被伤残更可怕的是怜悯、是同情。 而这些,林德从来都不需要。 “我已经让他们联系科学院那边,在做方案了。” “很大可能,会替你接一条机械臂。” “机械臂要接驳神经元,预期恢复期要到两三年。期间,不光是肉-体疼痛,可能还有心理障碍和创伤。” “都是硬骨头,都要你自己来啃。” “会……非常辛苦。” “好消息是,如果接得好,可以重链你身体其他部位的内骨骼甲,你的战力不会下降,还能保持在S级。” 一口气说完,塞尔苏斯已精疲力尽。 他不愿去看雌虫脸上的表情,完成这一“任务”后,便直接扣住林德的右手,将他再次压在悬浮床内。 嘴唇先吮吸颈部的标记,再一路往上咬噬,然后停在雌虫双唇之上,抱着他,亲吻他,不断重复。 尾鈎伺机而动,收起外面的深色甲壳,穿过两虫紧贴的身体,向更里面钻去。 很快,雌虫便在塞尔苏斯的身下舒展肢体,头往后仰,露出颈部伸展流畅的肌肉,极致的绮靡诱-惑。 “塞尔瑟……” 一声声低唤声中,林德低喃着雄虫的名字,宛如祈祷。 他粗哑的喘息、破碎的叫喊,整个身子都在下方颤抖,流着生理性的泪水,投身于强烈旋转、扭动绞缠的激流,再也感受不到痛苦与失落,只剩下喜悦和疯狂的光屑,融于玻璃碎片折射彩虹之中。 这样就好。 塞尔苏斯再次吻上去,拥住自己心爱的雌虫。 哪怕再也进入不了对方的精神域。 但只要林德还需要他,哪怕只是一天一小时一分钟一秒钟,他都不会再放手。 他自由翺翔的鹰,已断了翅膀,跌落在尘世。 那么,便让他将其圈养,护其残生,予一片晴空。 ……一丝极其细微的喜悦,如一直潜伏在灵魂幽暗处的一缕小小火苗,忽地燃起摇曳,擦过塞尔苏斯的意识边缘。 像是他一直在等待这一刻。 而现在,他终于等到了…… 第062章 一个提议 从德罗萨赶回克墨斯,最快最快,也需要五天。 五天后,当我风尘仆仆、着急忙慌、眼看着好不容易到了那熟悉的建筑物前时,我连侍从奉上的茶一口都没心情喝。 直接在贝卓惊恐的眼神中,用精神力逼退护卫,闯进了老师的那间不论何时去、都有虫在的书房。 刚一进去,老师虫影还没看到,就听一个本应悦耳磁性、却被情绪影响了音色的声音在那吼: “您怎么能那样做?!萨迦还病着!您、您是要有需求,可以来找我!” “我愿意代替他!” 同时传来十分响亮的拍桌声。 这声音有点熟悉,我却记不起来。 根据谈话中出现的姓名推算,加上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符合的虫选自动跳出我的脑海。 是哈马迪元帅。 果不其然。我匆匆跨了两步,便看到了逆光而站的红发背影。 他双手压着桌面,身子下俯,像一头正在发狂边缘的狮子,压制场极具攻击性地向老师压去! “是我的需求,还是你的需求?” 一声真正让虫胆寒的冷哼,声音不大,却吓得我下意识止步、屏住呼吸。 “【过来。】” 圣言之力,没有遭遇任何障碍。 前一秒还剑拔弩张、两相对峙的紧张氛围,由于哈马迪元帅的无声溃败,而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欺压淩虐。 “【跪下。】” 躲在书架后偷偷看去,只见红发雌虫依言而行,驯服地跪在老师脚边。 他的肩膀、下巴都绷得很紧,脸上表情似乎也很狰狞。 仍从嗓子眼里持续发出不满低吼,像一只威吓同类的猫科动物。 “【舔。】” 老师优雅坐于那张椅子上,目光还落在桌上的纸质文档中。 只将左手滑下,递到哈马迪嘴边。 忽地急促的呼吸,以及随之而来舔东西的水声。 我正在犹豫是否就这样偷偷溜出去时,老师扬声叫我:“阿尔托利,你也过来。” 尴尬。 我尽量迅速地、不去看跪在老师身边的红发雌虫,故意绕了个大圈,给自己从墙角拉了一张多余的椅子,拉到书桌正对面,将自己屁股放进去。 不要怪我没礼数。 实在是连续跃迁,我太累了。 “老师,林德元帅没事了吗?” “暂时。”黑发雄虫回答,“他现在在无菌病房,第四天了。再久……状态可能会恶化。” “阿尔托利,你回来的正是时候。” “辛苦你了。” “应该的。”我摇摇头,真心实意地说道。 在我们说话时,水声还在继续,越听越让我脸红耳赤,这书房是不能继续待了。 我作势欲起,刚想先溜,便被老师下一个问题拽拉停下: “阿尔托利,林德的左臂,依你看,还有可能接回去、恢复到之前的状态吗?” “……” 这可真是个残忍的问题,尤其这房内还有林德的多年好友哈马迪元帅。 我还没回答,就听到水声停下来,似乎是被老师圣言强制压在本能欲海中的雌虫回过了神。 “殿下,一定还会有办法的对不对?” 哈马迪猛地站起,嘴角还带着亮晶晶的口水,他却根本顾不上,只是着急慌乱地恳求道: “你一定要救救他!萨迦可是帝国第一战将,绝不能失去左臂!他还没到退休年纪,还能再为帝国奋战三十年!你救他,不会亏的!” “……” 我望着哈马迪元帅,一时之间,欲言又止。 回来路上,我仔细看过、并分析了老师发来的所有医疗信息。 在外科技术高度发达的今天,雄虫的精神力能做的其实并不多,并不是雌虫想像中越维度的万能之手。 林德元帅断臂难接,一是因为免疫失调错过最佳接回时间。 二是因为他覆盖全身、隐于皮肤下的内骨骼甲。 普通军雌接断肢,只要处理好血管、神经、肌肉和骨骼就行。 林德元帅却多了一个十分稀罕难见的内骨骼甲,还有他脆弱的免疫系统。 “……老师、元帅,以我现今能力,如果要接,也不是不可以……” 我斟酌着词语,尽量委婉地表达,不想刺激明显已心焦到失去冷静的哈马迪。 “我对比过您发来的几种方案。” “并发症是一个要考虑的大风险。考虑到林德元帅对您精神力的排斥、我对他情况的并不熟悉,以及重建免疫系统和接回断臂的时间差……” “只单接手臂,请帝国最好的外科医生,加上我的圣愈圣言,有六成左右的成功率。” “手臂接好后,日常使用应该没有大碍。但不能再进行复杂的运动、战斗。至于说恢复内骨骼甲的防护功能,是不可能的。” “如果是机械臂,我有大概八成九成的把握。并发症风险不大,内骨骼甲也能再次使用,可以正常运动、作战,甚至虫化态也不影响。” “就是恢复期会更久一点……以及患者的心理健康需要重点关注。” 一口气说完,我不敢去看两虫,就怕看到他们眼中的失望。 我知道哈马迪大概把最后希望放在我身上。 但我的圣愈特殊是特殊,却对断胳膊断腿重接这种涉及到精密医学外科、本质上其实也不属于圣廷作用域的治疗起不了太大作用…… 老师紧急召回我,是因为需要我帮林德元帅重建免疫系统。 重建完之后,其他的一切后续疗法才有可能。 听我说完,哈马迪元帅怔楞半晌。 他低头咬牙,最后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地,猛地抬头看来: “选第一种!” “第二种。”老师淡淡说道。 两虫互看一眼。 “呃……我觉得,还是问下林德元帅本虫意见比较好吧。” 我感受著书房内突然又有些紧张的氛围,努力提醒这两只虫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已经问了。”老师起身,完全无视哈马迪元帅瞬间阴沉的脸色,“不用再议。” “阿尔托利,你去洗个澡、吃点东西,再休息一下。下午稍晚一些,我带你去见林德。” “戴恩,你也去。” 老师面色冷然,看向雌虫方向: “前线目前是稳,但两只重要指挥官齐齐离席、窝在这三四天,像什么样子!” “回房间收拾你的行李,通知一下阿赛德,没什么事,你们可以离开圣廷了。” “还有阿布拉菲亚……” “裁判所说他在休假,那帮我传话:这两天等我腾出手,有事要当面问他。在那之前,让他暂待圣廷。” “日常如想去看林德,向医疗主管申请即可。他会综合判断是否适宜探病。” 吩咐完成,老师拂袖转身,就欲从旁边侧门离去。 我同时麻溜起身,无比后悔自己一着急就不守规矩的坏毛病。 要是听传令官的等在门外,哪有看到不该看、听到不该听事情的尴尬。 “圣座,这种时候,您居然赶我走?萨迦需要我在他身边!我不能离开他!” 红发雌虫一个箭步冲到老师身侧,脸色涨红,不敢置信。 “哈马迪!够了!” “你既然知道是这、种、时、候,就别再任性了!” “萨迦没有功夫照顾一只大少爷!” 老师扭头,厉声喝道,中间几个词咬得很重,算得上咬牙切齿。 他甚至都不叫雌虫的名,改为姓了,是暴风雨前的最后宁静。 哈马迪元帅要是知趣,就应该像我一样,立刻离开马上走。 但我高估了某只一百多岁的元帅阁下粗糙的神经。 “您这是诽谤!圣座!” 哈马迪一拳头砸上墙壁,震得那副金框镶边、很有年头的某张真迹油画摇摇欲坠。 他拦在老师面前,用身体堵住出口,沉声怒道:“任性的是您吧!” “萨迦都那样了,您还……!” 强烈的激动让雌虫面红耳赤,胸口剧烈震荡: “萨迦现在需要朋友、需要家人的支持!而不是喜怒不定的您!” 宇宙的主宰! 哈马迪元帅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目瞪口呆,赶紧跑过去,扯住雌虫胳膊、要将他向外拉。 雌雄授受不亲,平日我是绝不会这么做的。 但现在情况紧急,就是前面下刀子我也得顶上去。 不然哈马迪元帅大不了屁股一扭走了,剩下彻底暴走的老师,那摊子不还得我来收拾。 ……呃。 只是想想就感觉肠胃扭紧,压力山大。 可惜已经晚了。 “没错,戴恩·哈马迪,你是他的朋友、是他的家人。但在之前,他是属于我的。” 老师回身,面庞沉寒,眸隐杀机。 守护场气势暴烈,彷佛一头龙在云间翻云吐雾,凶猛残暴,威压十足。 “你听清楚了吗,他是属于我的。” 话落,圣祭化作一只半透明的尖爪,直穿雌虫腰腹! 哈马迪英俊的面庞瞬间惨白如纸,唇角、耳中都有鲜血溢出,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我允许你在他身边,是觉得你资质尚可、可以安抚、稳住萨迦。但结果?你除了战场上有点脑子,其他时刻全在横冲直撞任性妄为!” “看看他现在!呵!这就是你的照顾、你的支持?!” 老师说得森寒阴冷,带有极其浓烈的警告意味。 雌虫低咳两声,用手臂抹去唇角鲜血。然后撑着膝盖,缓缓起身…… 不妙!他还要讲! 我心中一紧,放弃拉走他(根本拉不动),改为试图去捂他的嘴。 哈马迪看也不看甩开我的手,瞪向老师。 红发淩乱,英俊的脸庞扭曲着,绿眸湿热发涩,眼圈刷的一红: “他会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您!艾尔瑞亚的事我劝过他,他压根就不听!为什么?!还不是想为圣廷做事出力,帮您扫去障碍、让您轻松点?!” “您呢?!您又是如何对待他的?!” 雌虫垂在身侧拳头握得咯吱作响,脖子憋得涨红,声音嘶哑颤抖,带着咬牙切齿的悲愤和控诉。 “无视、践踏他的心意,玩弄、使用他的身体,明明标记了却连声明都不愿意发!将他步步紧逼,逼成那个样子!!” 我的判断没有错。 哈马迪果然已彻底狂乱了,之前几次视频会议里的潇洒风度早就不见,英俊的脸庞漆黑绷紧,浑身颤抖,像是已徘徊在崩溃边缘。 捂也捂不住,白累了一身汗。 我无助地看向老师,希望他能残留点理智,别再火上添油。 老师眼含不屑,冷笑一声:“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 我哀嚎一声,干脆捂上自己的眼,坐到旁边沙发上。 林德元帅那个样子,是各方面因素交错导致的结果。 这两只上了年纪的虫不是不知道,此刻却像青春期的亚成年体一样,你来我往口不择言,谁也不肯让一步。 我没办法了。 “我将他让给你,你却不好好珍惜,只会仗着他的偏爱,胡作非为。他哪次犯浑你给我拉住了?啊??” “内阁那么多空缺,选了这么个吃力不讨好的位置,还让他和有家室的阿赛德搞到一起,弄出一只私生子,让其他虫背后议论诋毁!” 老师一向冷寂的双眸此刻充满嫉妒的火热和恨极的森冷。 他抬起手臂,直直指向门口: “从今以后,我不允许你再照顾他!现在,你给我滚回中央星收拾残局!别让我再看到你!” “不见就不见!” “帝国这么大,又不是只有您一只雄虫!” 哈马迪脸上有一瞬闪过惊恐惶然之色,然后待他再张口时,愤怒丝毫不减,一口银牙感觉就要咬碎, “喜欢上您,是我和萨迦八辈子的霉运!!” “没错,我是喜欢您,非常喜欢您,也很敬佩您为帝国付出的,但您这样的做法,恕我不能苟同!” “萨迦不是您的玩具,他玩不起您的游戏。他会难过也会痛。” “您要是还有一点怜惜,拜托您放过他!” “您——” 雌虫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什么,却在这时被我从门口叫进来的四只护卫按住拖着,直直拉走了。 尴尬僵凝。 留下我站在原地,生扛老师的滔天凶威。 我是真的很想赶紧跑,但话刚好说到这,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哪天再想劝…… 算了,我孬,我不劝。 我偷偷深吸一口气,装作好像刚才根本不在场的模样,笑得纯真质朴,脚下一阵快步,急急追上一语不发离开书房的老师。 “老师,要我说,反正事情已经成这样了……” “刚好过两天就是克墨斯星的安息节。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 “您需要对全星域做致辞。不如那会,顺便和林德元帅官宣一下?” 老师突然停了下来,若非我反应迅捷,估计已经用鼻子撞了上去。 我瞅着老师的背影。 短短十几秒,雄虫刚才还犹如烈火的暴怒已被收得干干净净。 丝毫看不出异常。 若非我刚刚就在现场,我一定会不相信教宗塞尔苏斯会说出那些话。 现在,我十分佩服圣座的情绪管理能力, 我继续劝诱: “理由我回来路上都替您想好了。” “事情真相是这样的:多年前,您和林德元帅互相爱恋,早在那时已私定终生,情比金坚,不容他虫插入。只是一直顾忌政局变动,所以才选择隐瞒。” “却没想到被有心虫算计爆出,因为舆论实在太大,不得不选择公开。” “这里您可以含沙射影提及一下有心虫,自会有大批网友替你们激愤辱骂。如此就算有水军要趁机抹黑,估计难度要翻几倍。” “若怕其他大臣、将军非议,我建议您直接引用皇族强制匹配条款。” 我想起至今没在现实中见过面的那只紫金异瞳的雄子,顿了顿,决定这里还是要暗示一下。 “就说你们之间育有一只成年虫崽。” “如此,您和林德元帅的结合,顺利成章、理所应当,谁都反对不了。” “老师,您觉得怎么样?” 前方的雄虫终于转过身来。 我迎上他的目光,略显腼腆的一笑。 三秒后,我拔腿就跑! 阿尔托利,说最扎心的话,做最怂的事! 不丢脸! 第063章 林德的秘密 壮着胆子拔了一次老虎胡须且安全身退后,我的自信心格外膨胀。 我洗完澡,躺在自己寝殿内那张多日未见的大床上,决定补点细节,以便不浪费哈马迪元帅的自我牺牲。 先给老师发去私虫讯息。 【老师,哈马迪元帅说的不对。我替你不平!】 【什么你玩弄林德元帅,明明是你情我愿。】 【林德元帅要有什么不满,干嘛不自己来和你说?他也不是幼崽了,通用语也挺流利,不至于啊。】 【还有,不管什么游戏,都要有一虫以上参与才玩的起来吧。现在什么年代了,他是帝国元帅、军界大佬,以他的身份,您还能强卖强卖吗?】 再发给哈马迪元帅。 【元帅阁下,您可以找贝卓主教治疗。】 【实话说,老师刚才是有点失控,做的也有些过分。他主要是心疼林德元帅断了胳膊还一度病危。】 【如果互换位置,估计您是一样的心情。这种虫之常情,还希望您能谅解。】 【如果您真的如您所说的那样,在意林德元帅、作为朋友为他考虑。请当面问问:他想让你留下还是更愿意让您回中央星?】 【尊重他虫命运,放下助虫情节。】 相对于发给老师的石沉大海,哈马迪元帅怕不是住在终端上。 我刚准备退出,余光就瞥到有新消息进来。 【谢谢殿下。圣座已经派虫帮我治疗过了。】 【抱歉让您见到今天这一幕。】 【抱歉亲自毁掉我在您眼中的形象(哭哭)】 【您反应很快,处理得很好。就是臂力太小了点。】 【如果能您用精神力,那就没有悬念了。】 前面两句还挺正经,第三句就开始发表情包。 我嘴角一抽,正感叹这只雌虫有心情插科打诨、应该没啥问题时,他又发来一条。 【阿赛德也说过和您一样的话。但我不能理解。】 【萨迦帮过我,我怎么能在他处在困境时,袖手旁观?】 【我建议圣座同时标记我,以此减小政治影响和民众反应。阿赛德骂我愚蠢,圣座直接拒绝。】 【为什么?!!这个主意明明很完美!!!】 我没回哈马迪元帅。 他倒完全不见外,刷刷刷一条又一条。 【当然,我是有点私心。可就那么无关痛痒的一点点。圣座肯定看出来了。但就像殿下您说的,虫之常情嘛!又不是让他娶我。要认真分析,还是身为雌虫的我更吃亏吧!】 【圣座每天那么操劳,又不见他锻炼身体,还嗜酒如命,大概率比我早逝,剩下那几十年,被折磨的明明是我啊。】 “……” 难怪老师要拉黑他。 太过心直口快,有时真的也是一种精神污染。 【没有婚姻,那有个标记也行。萨迦也是这么想的。】 【当然,我知道他比我喜欢圣座更喜欢圣座。可就他们两那一个比一个闷骚的脾气,不还得我从中调和?】 【我们三虫一起,齐齐整整,才是完美的圆。】 【(脸红微笑)(托腮凝思)(疯狂大哭)】 哈马迪元帅疯狂发来的消息终于慢了下来。 最后,以两个刷屏的大表情包结束。 我忍了又忍,还是没控制住我的手,将编辑框里的文本发了过去。 【元帅阁下,你有没有想过,有没有可能,你的喜欢,和林德元帅、以及老师的喜欢,不是一回事?】 【有些喜欢,因为太过纯粹、珍贵,是无法容忍第三者插入的。】 那边陷入沉默。 盯了两分钟,确认哈马迪元帅应该不会再回覆后,我将脑袋盖进枕头里,小睡了一会。 “梦境”果然如约而至。 过去五天,我就没有一个无梦、一夜天亮的好觉。 哪怕只是闭眼假寐五分钟,都会被拉进另一个世界。 和那里的虫聊天、交谈、交互。 大概是一回来就一直在处理老师的三角烂债的缘故,这次的“梦境”也和他们有关。 但先出来的却是金发异瞳的雄虫迪亚斯·罗森克洛伊。 没错。 他姓罗森克洛伊。 在梦里,是我的……算不来,放弃。 “雌父说,‘迪亚斯’意味着宇宙主宰的礼物,也有神圣的、高洁的意思。象征坚韧、勇敢和高贵的品质。” 金发雄虫这会刚刚成年,格外的瘦,裸露在外的手臂上却已绷满了流线型的细长肌肉。 他盘腿坐在草丛上,正在手里快速翻转着一把蝴蝶刀,动作娴熟的彷佛在耍什么酷炫技艺。 “那不挺好?你怎么一副这个表情?” 视野里,我正在小心翼翼用另一把蝴蝶刀切放在餐盒里的蛋糕。 一块巧克力蛋糕,外形有点一言难尽,被阿尔托利手不稳地切了几下,更糟糕了。 “谁家雌父会希望自己虫崽神圣高洁?” “他根本就是拿我的名字在对雄父表白!” 迪亚斯激动吼道。 “真受不了……一把年纪了!就不能低调点,取个普通点的吗!从小到大,我都被嘲笑出心理阴影了!” “那和你名字没关系。纯纯是老师和元帅日常狗粮撒太多了。” “你就是取个汤姆杰瑞,那些虫看到你还是会大呼小叫。谁让你的眼睛长成这样……” 我不顾雄虫难看脸色,嘀咕着说道。 用小盘装了一块切好的蛋糕切片,递了过去: “不信?你可以去‘虔诚者集会’平台看看。那里还有专门的塞林追cp团。入团税,就是一张老师和元帅的亲昵合照或者八卦新料。” “顺便说一句,他们最近也新开了‘阿尔西分区’。镇区照特别赞!是西恩给中央军团拍宣传照时,我去围观然后得到的合照。” “你要不要看看?” 梦里的阿尔托利笑得十分灿烂,就像整只虫浸泡在糖水里,说出的每个字都是甜滋滋的。 “……他做的,你还是自己吃吧。” 迪亚斯嫌弃地皱眉,拉下嘴角:“吃完被少将用眼刀剜孔……不值。” “西恩没那么小气的!”我为心上虫辩驳。 “蚂蚁的心眼都比他大!” 迪亚斯冷哼,忍不住又瞄了一眼蛋糕:“……提醒他,巧克力粉不能这么撒,会破坏口感。再去搜点好的教学吧。” “我觉得都差不多啦。唔!超好吃!!你真的不尝尝?!” “……恋爱让虫降智。阿尔托利,你本就不聪明,以后可怎么办?” 迪亚斯用复杂的眼神看我,喃喃自语。 “有泥闷芽。”我咕哝着回覆,胸口全是漂浮而出的明亮泡泡。 我咽下嘴里的蛋糕: “你太严肃了,迪亚斯,总是担心各种明明还没发生、一点影都没的事。” “你的忧国忧民程度,真是太像老师和元帅了。”我摇头叹息。 “比起这个,西恩下个月轮休,我们约好外出旅行。” “上次看尾鈎那个,效果卓越!你还有什么好主意没?” “就是让他热情勃发、主动得不行的那种?” 我星星眼望着我的家人,同时也是我最亲密的好友,真诚地寻求帮助。 “……现在的虫崽,都这么可怕吗……” 就听他嘀嘀咕咕说了这么一句,末了在身上摸来摸去,最后在身后口袋里扯出个拇指大小的玻璃小瓶,里面装着淡蓝色的液体。 “前几天实验课教学生时剩的一点。可以催发雌虫主观上的战斗意志。” “……理论上来说,你加到酒里,再用圣愈安抚消除,他就任你揉搓了。” 如此旁观了一场哥哥带坏弟弟的“友爱交互”后,我在床上悠悠醒转,盯着华丽的天花板发呆。 “梦”不全是第一次第二次那样的惨烈场景。 也有很多这种几分钟的日常片段,像洒在黑暗料理中的增香剂或者点缀物,让你在吞刀片的时候再给你上点药,为的就是让你将整盘定会腹泻、胃疼的食物完整吞下去。 不对。 这个比喻不太恰当。 黑暗料理我能选不吃。这些“梦”可不听我指挥。 迄今为止,我在梦里死了五次,西恩死了四次,老师死了六次,林德元帅死了五次,迪亚斯练废了三次,贝卓六次。 至于兄长,光荣登顶,每个世界里,都无一例外地发狂而死,伴随一堆与他同归于尽的敌人。 该说不愧是兄弟吗? 兄长是死的最多的,而我往往是死的最早的。 原因都差不多。只是时间有些出入。 且前面这些日常片段越甜蜜,我和西恩死的就越早越离谱。 有一次十五岁就两情相悦。阿尔托利瞒着老师偷偷和西恩滚了床单。 西恩不停抗拒、推辞,说什么太小不道德云云,但阿尔托利只用一句,就让他彻底投降。 “我不小了!官方统计的结果中,初体验还有十三岁的呢!” “你不愿意,我找其他虫了!” 这句是必杀。 结果某只雌虫,一边碎碎念地不知道向谁道歉,一边收紧手臂,吻住了阿尔托利。 两年后,当普兰巴图还不知道在宇宙哪里飘着时,这个阿尔托利挂了。 在圣廷花园里溺水身亡。 莫名其妙、匪夷所思! 因与果,无虫能理得清楚。 我反正一个脑袋两个大。熬夜想了两晚,放弃了。 若不是这些“梦”自动融合在我潜意识,只有当我仔细去想才会一个个排列而出,有点像那种已知背景故事。 我都怀疑我回圣廷第一件事,就是要把自己送进裁判所,让他们给我开颅,做点小手术,避免精神分裂以及虫格解离。 当然,除了不断经历死亡的心理阴影,这些梦还是有点作用的。 它给了我更多的信息。 各个角度,涉及的虫不止我身边的家人朋友,还有一些影响局势的大事件。 就像一个有无数表面的立方体。 我的上一世,只是其中一个角度。 可当它在梦境里缓缓转动,闪出刺眼光芒时,我“看到”了更多。 迪亚斯的身世就是其中之一。 迪亚斯的存在,是撮合老师和林德元帅的关键。 其同时还能拉拢阿赛德元帅,给我和西恩这边争取更多帮手。 情报、国防和军团在林德、哈马迪和阿赛德的统辖下,将会统成铁板一块。 上辈子被普兰巴图和内乱搞得一团糟的那个可能,不会再有了。 至于圣廷和虫帝那边,这不还有圣子阿尔托利? 他可是天然的粘合剂。 还是那句话。 帝国发展运势由关键位置上的关键虫选来主宰。 关键虫选的命运寄托于关键时刻的重要选择。 重要选择,则不外乎做决定时的个体的情绪、理智、本能的共同运作和交互影响。 “作弊”得来的那些信息,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定下的闹钟响起,我从床上一骨碌坐起,揉着头发晃进更衣室。 在终于换回来的衣服饰品中,拉了一件最为宽大舒适的基础素袍。 用一根亚麻腰带松松系了,配上一条细金丝缀绿宝石镂空额饰,再披上象征枢机主教身份的丝质窄边领带加在白袍外,最后再披上一件紫色祭披(最外层的可脱下的斗篷式祭服)。 圣职者日常常服没有统一硬性规定,可以自由选择自己喜欢的服装。 但如果参与仪式、圣事,就必须身着符合要求的特定服装。 祭披颜色有五种。白、绿、紫、黑、红。 白:象征纯洁、信仰。日常一般仪式都穿这个。 紫:代表救赎、宽恕。主要用于对雌虫的治疗相关。 黑:是死亡、末日。表追思、纪念。 红:表热爱、殉道。用于纪念上古雄子降临的相关节日、仪式。 绿:指生命、希望。也比较常用。 为林德元帅做治疗,从道义上来说,是我欠他的。 从明面来说,则算履行公职。 我穿着这一身,在约定时间里,去找了老师。 “阿尔托利。” 老师抬头,看我打扮,满意地点了点头:“难得见你像个主教的样子。” “我可是圣座亲自教出来的弟子,不会丢您的脸的。” 我凑到老师身后,殷勤地给他揉肩捏被,偷偷观察他细微的面部表情。 安全。 没有早上见面那股暴躁易怒的气场了。 看来与哈马迪元帅互怼一场,也是让他撒了不少气。 “老师,关于圣目的预言能力,您有没有详细了解过?” 抛出一个学术问题,转移注意力。 以防万一,我仍然逮着机会,努力“善后”。 “对同一件事,会出现不同的预言这种情况吗?” “比如,两只同样觉醒的雄虫,看了一件事情的两个发展方向和两个不同的结局。” “阿尔托利,圣目别称‘克罗诺斯之眼’。” 老师开口陈述,别有深意地看着我。 “你只要多读两本书,就会知道:克罗诺斯之眼代表全视之眼,象征宇宙主宰无所不知的洞察力,” “宇宙主宰掌握宇宙的秩序,能看到宇宙发生的一切。” “此外,克罗诺斯之眼同生命钥匙一样,常见于亡者的棺椁之上,保护亡者顺利前往永生。” “它表示亡者在地下世界进行身体和灵魂修复。” “它是生与死的转化,象征生命的延续和死亡的超越。” “因此,死亦生者,生复死亦,循环往复,吞吐不休。” “宇宙天地,皆行其道。” “……咱能不能说的简单点,老师。” 我心虚地停下动作,诚恳的建议。 “阿尔托利,过去并不存在于现在的现实中。而未来的命运会固定,是因为惯性导致的。所以才可以被准确的计算。” 老师对我温文一笑,似是嘲讽又似是惋惜:“不同圣职者出现不同预言,是因为他们纳入了不同的‘惯性’。” “你不是我亲自教出来的弟子吗?” “这样解释,应该懂了吧。” “……” 我就不该多嘴! 早上拔腿就跑的机灵哪里去了! 前往林德元帅所在地的路上,我一直在反覆琢磨老师这几句话。 圣目这种能力,因为觉醒者非常稀少,所以能找到的有关材料也没有多少。 且留存下来的典籍,也是主打一个不说虫话。 老师给的那本书,都快被我翻烂了,除了催眠效果,我只大概弄懂一点点。 结合地球的玄学和物理类知识,那就是“量子纠缠”,相关的概念则是量子叠加态、量子坍缩态和观察者效应。 未来没有被观察时,有无数可能,是叠加态。被圣目观察时,是坍缩态,一次只能看到一个既定结果。 进阶结论更反直觉:现在能改变过去。而将来已经存在。 我知道你们也不懂。 所以我们跳过这个话题,回到正事上来吧。 我跟着老师,到了林德元帅所在的无菌病房,先看到的是等候在外、神色紧张的哈马迪元帅、阿赛德元帅和另一只金发雄虫。 第一位我很熟了。 哈马迪甚至在我出现时,朝我靠过来,哀怨地叹了口气,露出幽怨万分的眼神。 阿赛德则是温和的笑了笑,因为明显的疲惫,显出一种脆弱的美感。 让我内心哇的一声:美雄虫! 最后一位…… 蓬松垂落的短金发,紧身利落的全黑服装,瘦削结实的高挑身材,几乎和梦里一模一样—— 除了那双眼睛。 绿色双眸瞥我一眼、又飞快挪走,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温度,好像和之前扫过的墙壁、地板毫无区别。 迪亚斯·阿布拉菲亚。 之前提醒林德元帅时,我其实已经不太记得他长什么样。 印象中只残留着很好看很酷帅、和林德元帅长得很像这样的概括类描述与形容词。 亲眼看到真虫,我就明白为啥老师会以为迪亚斯是林德元帅和阿赛德的私生子了。 实在是这双绿眸的锅。 我不知道他是做了哪种伪装,反正当他和阿赛德站一起时,同样眸色的眼瞳,加上一种莫名的相似气质,很有种父子的感觉。 如果林德元帅出现在他们身边,那不就是板上钉钉、和和美美一家人。 老师,您能忍这么多年,看着迪亚斯在自己眼皮下晃来晃去却什么也不做…… 真是牛逼到家了。 简单和他们三虫打过招呼,被喷得干干净净,彻底清理一遍后,我和老师进入了无菌病房。 “阿尔托利殿下。” 林德元帅坐直身子,对我点头示意。 “元帅阁下。” 我在他旁边坐下,光明正大地打量满打满算、距离上次分别不过十来天的雌虫。 有了不少不同。 我说过很多次。 断臂之前,林德元帅就像座万年不化的大冰山。 大冰山什么概念? 看着就觉得寒冷渗骨,牙缝酸痛,摸一摸感觉手上皮都要被粘掉,神经要被牵连、彻底冻坏。 反正就是两个词: 无懈可击、无处下手。 哪怕我和他短暂相处下来,知道他其实很能扛事、对后辈非常温柔,还有点爱害羞脸红,也不妨碍我继续使用这个词。 现在呢…… 冰山已经碎成一块又一块,随着洋流漂浮在覆着薄冰的海面。 处处都是空隙,感觉稍微用点力,就可以将他粉碎。 这种感觉,一方面是因为断臂后元气大伤带来的肉眼直观。 一方面则是因为精神域的糟糕状况。 哪怕没有进去,只凭感觉,我也知道那里一定一片狼藉。 精神域是压舱石,精神域不稳,雌虫不可能有好的精气神。 不光是生理层面的,也是心理层面的。 我下意识地看了老师一眼。 ……他不可能感知不到。 我又看了一眼林德元帅。 嘴唇微肿,嘴角破皮,目光总是似有若无地粘着老师,挂在他身上不走,是连本虫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 裸露在外的手腕上是鲜红的伤痕,时间很近,估计是今早或者昨天留下的。 脖颈处还能看到明显的吻痕,没有完全盖住的胸口同样依稀可见几处斑驳痕迹。 再就是我一进来就差点被呛到的浓郁信息素。 就好像谁刚刚在这始料未及的爆发了发Q期。玫瑰乌木、麝香雪松,还有一种奇怪的说不出、却又有点熟悉的味道。 不光让这儿和冰冷、难闻的医院病房毫无关联,甚至还添了点淫-靡、绮丽的氛围,像是踏进了一间刚刚胡搞完的事发现场,让虫忍不住的脸红心跳、尴尬僵硬。 ……那说不出的味道是催Q素。 宇宙的主宰! 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了一眼站在另一边,不动如山、面色如常的老师。 难怪哈马迪元帅要说“我愿意代替他”! 老师,林德元帅这个样子,你都不放过他? 你你你…… 估计是我盯得太久,老师恶狠狠地给我瞪了回来。 眼睛清楚明白就一个字:停! 我心虚地收回视线,赶去脑内那些杂七杂八,珍重地握上了林德元帅的手。 “元帅阁下,这次由我来进入您的精神域,帮您重建免疫系统。” “您放心,我的圣愈比较特殊,不用做更深入的肢体接触,也能发挥很好的效果。” “免疫系统建构比较庞杂,需要时间可能会久一些。您要有什么担心疑虑,随时都可以在这里,或者精神域中告诉我。” “老师也会一直看着你。所以,放心吧。最多两个小时,您就会有焕然一新的感受。” 我专注地望着那双琥珀色的双瞳,感觉自己就像一只驯兽新手,正要迈向森林里最强大、却受了很严重伤势的白狮。 白狮虽伤,仍是王者。 七八十年来,他的精神域从未有第二只雄虫踏足。 现在,它却要在如此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对一并不熟悉的对象,袒露自己的脆弱,交出自己的性命…… 这需要极宽广的胸襟和气度。 它做得到吗? 琥珀色的双瞳回应了我。 他的眸光深沉似海,深处浮现出温柔坚定、信任与交托。 只听一个醇厚低沉的嗓音说道:“来吧,阿尔托利殿下。” 金发雌虫眯眼,将脸颊在老师手心蹭了蹭,再回过头来看我,身姿坐得笔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期待笑意。 “我可是很期待的,圣廷的天才。” “就让我看看您的真本事罢!” 我回看过去,握紧了林德元帅温热宽大的手,心头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轻轻地消散掉了。 …… …… 由于主意识的邀请,我进入林德元帅的精神域,算得上十分顺利。 浪花拍打海岸线,松软的沙子漏进我的脚趾缝。 我抬起胳膊,上下环顾,发现身上的圣体祭袍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和上次光复礼上大差不差的一件亚麻长袍。 这就是一百多岁的S级雌虫的强大。 哪怕不擅长精神力调动,哪怕还在病中虚弱着,初一接触、交锋,还是我被制住,落了下风。 (找补一下:当然也是因为我没有太多经验、一时不备才被得手的。) 风很凉爽,天空湛蓝。 大朵大朵白云被明媚的光照得有点假,压在天际在线,显出一股暴风雨前的虚假宁静。 我撩起长袍,沿着周边走了一圈,又用精神力探查了一下,心里大概有了个数。 沙沙脚步声响起。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不远处朝我走来,是林德元帅。 金色长发披散在背,两边则是数股辫起的小辫,将他英挺阳刚的轮廓线完全显露在外。 饱满的额头上,挂着一条绿宝石镶嵌的细长金链,与他一侧耳垂上的绿宝石耳坠互相呼应。 这只雌虫裸着一侧肩背,同样亚麻色的粗布短衫从另一侧肩部延伸至大腿,中间是一条同样的黄金绿宝石腰带。 五六圈宽窄不一的黄金胸饰项链挂在凸着青筋的脖颈上,裸着那只上臂则戴着金拉丝开口的臂环和手镯,配上雌虫手里直对着我瞄准拉开的弓箭和腰间的长刀匕首,野性十足,非常危险。 我不由后退半步。 几秒过后,雌虫认出了我,收起弓背到身后:“阿尔托利殿下。” “你这挺不错的。”我望向不远处郁郁葱葱的森林,寒暄道。 毕竟不熟,不能一上来就直接拨开人家精神域内核肆意妄为,还得说两句。 森林和帝国常见的地貌景观有很大不同。 树木都非常高大粗壮,枝叶更加繁茂密实,有很多我没见过的植物,有些还是活的,兀自在那伸展、游动,绽开、缩起。 看着就不好惹。 “是我生长的地方。” 林德元帅解释,带着我向森林里走去:“从这边走。” 我有些奇怪。 精神烙印一般都刻印在雌虫的精神海下方,也即精神域根基处。 而森林中心是精神拟像的内核,一般和自我意识相关,为了植入的方便和雌虫的安全,几乎很少有雄虫选择那里。 事实证明,教宗塞尔苏斯和一般这个词毫无关系。 越往里走,森林越幽深、繁盛,触目所及,皆是生机勃勃的浓郁绿色。 浓密的树冠如同一张巨大的绿色天幕,将碧蓝天空屏蔽的严严实实。 无数高大的树木直插云霄,展开的枝干彼此交错,形成一个错综复杂的绿色网络。宛如绿色河流一样的藤蔓肆意攀爬,蜿蜒曲折地流淌在树干之间。 小径被落叶和枯枝覆盖,几乎难以辨认路径。 若非雌虫带着,我不出两秒就会迷路, 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气息,除了偶尔传来的鸟鸣、远处瀑布的流水声以及我们的脚步声,四周几乎听不到任何声响。 这种寂静让虫感到既宁静又有些不安,彷佛我正在迈向一个巨大的秘密,要不可避免地看到些什么。 “林德元帅,我想同您聊聊迪亚斯的事。” 脚步声中,我开口说道。 雌虫顿了一下,又继续向前:“是之前您的提示吗?阿赛德已查出了一些事情……但这两天,我还没来得及和他确认。” “不是那个。” 有几秒的空白,我突然又开始犹豫,是否要将迪亚斯的身世挑明。 从名字来看,林德元帅一定很爱这只虫崽。 可他花了那么大力气去掩盖,甚至不惜让出抚养权,让迪亚斯跟着阿赛德生活。 只是为了将这个秘密永远地藏下去。 站在老师弟子的角度,我当然有私心。 自然希望迪亚斯可以认回自己真正的雄父。 可林德元帅呢? 他瞒着老师自己怀孕、生产,处理着所有问题,一定有他自己的考量。 我是否真的应该为了我所谓的目标,擅自插手他虫的因果? 不不不。阿尔托利。 不能在这个时候举棋不定。 你也看到了那些梦,他们是有可能快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 如果你不插手,很大可能上辈子的悲剧会重演。 明明彼此相爱,却至死都不明白对方心意。 迪亚斯重伤,级别下跌…… 我吸了口气,下定决心。 “林德元帅,迪亚斯现在的眼睛,应该是在眼睛角膜上做了光学伪装吧?” “卸去伪装,他眼睛真正的颜色是紫金异色。” “他……是您和老师的虫崽吧?” 前面的高大身影猛地停住。 有几秒的完全空白、寂静,森林里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当金发雌虫转过身时,他英俊威严的面庞已再次戴上了厚厚的面具。 “阿尔托利殿下,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我只是圣座的伴侣骑士,没有资格为他诞下子嗣。” “这种指责,非常严重。我希望您能收回。” 雌虫语气森冷,却不知他那双掩藏着惊疑和痛苦的双眼已告诉了我答案。 精神域中,隐藏秘密十分困难。 更何况是对一只雄虫。 “我还是那句话,元帅,您的秘密在我这里很安全。只是……” 我向雌虫步步靠近,直到我们面对面相视:“元帅,事情发展到现在,情况已经和之前不同了。” “您就没想过,将这件事告诉老师吗?” “今天早上,我向老师建议,在安息节时对外发布公开声明。” “声明内容:承认您和他有事实婚姻,并且育有一子。” “引用皇族强制匹配条款。” “老师没有反对。” “您不觉得这是一个对外公布迪亚斯的身份的最佳时机吗?” “秘密继续瞒下去,只会让大家都痛苦。” “既然可以圆满解决,为什么不试一试?” 第064章 西恩的恐惧 幽密宁静的森林秘境中,金发雌虫站得如松挺拔,默然不语,眼帘半垂。 我能理解他的沉默。 一段感情,旁观者看得清楚,说的轻松简单,是因为他们没有被卷入其中。 不涉及利益得失,不承受焦虑害怕,此后的虫生也不会由此改变。当然可以简单地yes 或no。 可对当事者来说,任何改变都不是简单的。 不改变便可掌控,哪怕是痛苦,也是熟悉与安心的。 远远好过不可知带来的恐惧。 “……没关系,您不必现在就回答我。” 我打断林德元帅的沉思,朝另一侧踏出步伐。 我们现在距离精神拟像的中心非常近了,因为我感知到了雌虫精神力发出的共振波动,隐隐约约地从某个方向发来,殷切地呼唤着我。 “谢谢您。” 金发雌虫抬头,神情眸光都归于平淡,他朝我点了点头,抬起手臂拨开前方交错的枝叶,露出一条隐秘的小径:“这边更近一点。” 我调整方向,跟了上去。 小径不长,没走多久,脚下触感一变、眼前猛地一亮—— 入目豁然是一座巨大的水晶体,从原始茂密的绿色森林拔地而起、巍然耸立,洁白如雪,耀眼夺目。 水晶体呈七芒星状,结构稳固、严谨冰冷,每一条棱线皆笔直锋利,直插云霄,与天际线相接。 万道光华自内部射出,在晶体的表面跳跃舞动,并跟随着由地下发出的彷佛呼吸般的律动,在蓝、赤、棕、绿、金与暗中快速转化,将周围的绿意都染上了一层梦幻般的色彩。 色彩之中,蕴涵极其浓郁的元素能量,它们不断翻腾互转,聚合为一、又化为万千,似乎永无止歇。 我越看越为心惊,越感知越觉得悚然! 七芒星的精神烙印! 千万年来只在最古老的典籍中出现过寥寥数次,上古纪元也只有过一些似是而非的传说,新历以后则更是闻所未闻,可我今天,居然真的在一只雌虫的精神域中见到了…… 宇宙的主宰。 眼前真不是我的幻觉? 林德元帅是雌虫,他不知晓眼前这东西的恐怖。 他与我并肩而站,见我静止不动,只是面露疑惑。 七芒星,圣廷典籍记载,是宇宙主宰赐予自己造物的一种神圣印记和礼物。 其蕴含极强的能量,雌虫们可以借由它进入更高维的创造世界。 七芒星七个角,分别代表一种元素,除去风、火、水、土四元素,还有光与暗的力量。 剩余最后一个尖角顶端,代表虫族的情感和自我意志。 老师在林德元帅的精神拟像内核处刻下如此烙印,就像给战舰装载了最强大的自循环能源。 哪怕雌虫不擅长调动,这些能量也会自发流转运行,让他的精神域一日比一日更强盛、坚韧。 狂化? 当然会有,但进展极其缓慢直至可以忽略不记。 防护? 任何雄虫有恶意的侵入,根本来不及触到精神海,就会被七芒星反折回去。 支撑? 精神域的强大会促使雌虫身体机能发挥出每一丝深藏的潜力,让他的肉-体变得无比强悍,堪比虫型杀器。 (当然还是阻挡不了SS王虫,但S级里,可以说是一骑绝尘) 除了这些之外,又因这个烙印其与雌虫内核的意识紧密关联,哪怕林德元帅遇到再多的挫折和折磨,哪怕被打到谷底、落入深渊,他都会卷土重来、永不屈服。 这是帝国最强大雄虫塞尔苏斯,给予自己心爱雌虫的最强力的护身符。 跟老师比起来,我给西恩的那个烙印,就像小朋友之间的过家家酒。 “刻下这个烙印并完善……老师最少用了四十年。” “现在,真的要摧毁吗……” 我看向七芒星水晶体,感知着里面源源不断从前方水晶体传来的巨大能量波动,喃喃自语道。 初始震撼过后,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它的异状。 快速转化的五彩光华,节奏有快有慢,并不一致; 彷佛呼吸一样的震鸣,也会紊乱,偶尔发出不明显的呜咽。 水晶体扎入的根部附近,裸露出大片大片焦黑的土壤,曾经缠绕覆上的藤蔓与绽开的厚实叶片,一片又一片地干枯脆黄,干瘪着掉落,变成尘埃与灰土。 就连代表着林德元帅主意识的虚拟形象,也在靠近这里后开始面现痛苦,身形边缘虚化模糊。 “四十年吗……” 林德苦涩一笑,“我和圣座从相遇起,至今已有七十六年。” “这个烙印,也存在了七十六年。” “征服、压制、鞭笞、抗争、驯服、试探、挣扎,这就是它给我的所有。” “我曾经一度非常憎恶,认为它束缚、改变、强迫了我的意志。就连我对塞尔苏斯的迷恋,也是它强行赋予的。” “大概圣座也如此认为……” “但正如您说的,情况不同了。” 林德元帅转头看我,面庞有些许苍白,深邃的眼眸却更为炯亮有神,显然已下定决心。 他顿了顿,对我开口,恳求道: “既如此,阿尔托利殿下,请将它粉碎。给我们一个新的开始。” 话落,一双白色羽翼的大翅膀,从金发雌虫背后延展而出。 雌虫抓着我,洁白而巨大的双翅强有力地拍打搧动,向水晶体塔尖飞去。 随着高度不断上升,风变得凛冽呼啸、脚下的场景也越来越小…… 待来到某个角度后,我只要微微低头,便能看到位于七芒星内核的七边形。 它在我的正下方,强烈的光线让虫勉强掀开眼皮,瞅上两眼,就觉自己要被刺瞎。 最让我难受的是,那些不断流转、喷薄而出的无尽光华,磅礴浩然、汇聚如海,其将整个水晶体都包裹得密不透风,找不到一丝可乘之机。 不愧是牛逼哄哄的圣座阁下,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个好大的难题! 但作为您的弟子,怎么也不能拉您面子是不是?! 我双目向下俯瞰,手中一把古朴长刀破空而出,飞身跃起,以灭顶之势,从天上向着水晶尖塔强坠而下! 精神力巨浪轰然炸开——! …… …… 我从林德元帅的精神域中退出,已是两小时后。 病房内的光线从明亮金黄,转为混合了红橙金三色的温暖柔和色调。 老师垂眸坐立,金色的光带照亮他的轮廓边缘,又在他身后制造出暗沉寂然的阴影。 受精神烙印被拔除的余波影响,雌虫已陷入深度睡眠。 我松开林德元帅的手,转向老师。 他也看向我。 他安静地与我对视,挺直的身姿临风玉树,双眸宁澈平和,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解脱和失落: “阿尔托利,你做到了。” “……嗯。” 我先是发出附和之音,然后慢慢有了真实感。 我在眼前张开手掌,看着手心的纹路,观察指尖的光泽。 另一个空间维度的那些感觉似乎仍然真实可及。 那是主宰力量的满足与喜悦,带着让虫想要重温的甘甜诱惑,如一波波水流,不断冲刷着我的意识边缘。 “我做到了,老师。” 在拔除之前,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 但开始以后,一股近乎直觉般的笃定便在我心中萌生。 即使这是最强雄虫塞尔苏斯耗尽四十年心血筑起的精神烙印,我也能够完整无损、安全平稳地将它拆去。 并在原来的地方,埋入暂时性的替代物—— 一座比之可称迷你的七芒星冰晶塔,用来暂时稳定林德元帅的精神域。 无痛无痒,一周后就会自行消散,并在这过程中加速那片局域的修复、重生。 随后就是依托于烙印的免疫系统重建。 那是另一项难度减弱、但更需要耐心和熟练度的活。 索性老师留下的底子还在,当它的坚实内核被拔除后,林德元帅潜意识抗拒瞬间就消失了。 我要做的,就是用我独特的精神力,一根一根管道、一个点一个点的重新链接、浇灌流动,将维持雌虫生命运转的功能体系运作起来。 林德元帅特质特殊。 只要他还要在中央星生活一天,那么他对于雄虫精神力的需求就会远远大于一般雌虫。 且只能是A级以上、经验丰富的雄虫。 考虑到免疫耐药问题,最多两到三年,就要换一只。 幸好他遇到了老师。 教宗塞尔苏斯直接用精神拟像内核处的七芒星(这个位置,除去必要一半都是老师的私心),以及碾压级的精神力和精确到毫厘的操作细节,让雌虫这么多年都不用考虑其他雌虫无比头疼的问题。 并以此为根基,调理、支配林德元帅这只杀戮机器,让他的战力常年都保持在最佳状态。 想想烙印形成时间,再看看他们签的契约级别(A)…… 呃,老师百分百没将这些细节告诉林德元帅,所以,此做法严格来说是犯法的(虽然受益方是雌虫)。 霸道、别扭、嘴硬,爱在心口难开,脸比死虫还难看…… 但永远在默默地给予所爱之虫前行的力量和必不可少的支持。 这就是高洁公正、冷漠威严圣座面具之下的雄虫本性。 希望林德元帅能早点看到。 “现在,您可以进元帅精神域了。不过最好还是再等两天。” “一个月差不多。那会元帅身体养得差不多,您就可以重新刻下新的烙印。” 老师如此模样,我非常不习惯。 这只雄虫独占欲超强,虽然我是为了治疗,还是他要求的,但还是赶紧强调重点,免得老头又一只虫生莫名闷气,吃莫名飞醋。 为什么我这么清楚他心里想啥? 因为我也这样。 如果今天换成西恩,我估计现在都气炸了。 理智是理智,感情是感情,完全不搭噶两回事。 所以我赶紧站起身来,特地绕到老师面前,按住他的双肩,直直与他对视: “老师,精神域不能进。身体也不能进。” “元帅一直觉得,您对他的那些喜欢,都只是肉-体的迷恋,所以,您千万不能让他再有这种错觉。” “我知道忍耐很痛苦,不过这正是考验您的时刻。” “加油!!” 说完这些,我再次拔腿而跑,比上次还快! 不然我为什么要辛苦每日晨跑! 这不就用上了!! …… 我回到自己寝殿,累的倒头就睡。 且半夜无梦(感动哭了),睡得天昏地暗,再睁眼时,是淩晨三点多一些。 光复礼后,我晋升S。 精神力的量和质都有大飞跃。 还记得那个评分表吗? 老师10分拉满为最高,二十岁的我是3.5。三十六岁的我是6。 光复礼前,我日夜修习,再算上我的精神力特殊性,勉强拉到6.5。 现在,我是8-8.5。 小数点后的数,差一点实际差别就很大。 我最近不断地为各种虫做治疗,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进步,可经过刚才的拔除-重建,精神力被消耗到逐渐见底,我才有了切实的感悟和体会。 是8.5。不是8。 如果是现在,我也可以在西恩的精神域中烙下那样不可以思议的印记。 我爬起来,突然感到很饥饿。 “殿下?” 听到动静的哈勒揉着眼睛,出现在我门口。 “您饿了吧。” 拉格直接越过哈勒,推着小餐车进来,上面全是各种我爱吃的食物! “圣座吩咐的,还送来一些营养剂,嘱咐您睡前、餐前按时服用。” “对了,贝卓主教也很关心您,亲自送来了芝士蛋糕、饼干。您要现在吃吗?” “明天吧。” 我凑到小车前,拿起瓶装的营养剂,在眼前晃了又晃:“……没下毒吧?” 拉格:“……” 哈勒:“……” “对了,殿下,那个新闻上,说的事情,是真的吗?” 在我简单洗漱完、盘腿坐在地毯上开吃时,服侍我用餐的哈勒忽然凑近,一脸八卦问道。 “什么?” “就是这个。” 哈勒打开终端,将一个新闻页面投映到我面前:“星网现在都爆了,总部、各教区的对外事务部询问通信接都接不完。” 我扭头瞥去,一行硕大标题映入视野—— 【高速穿梭车死亡惊魂!圣子挽救德罗萨平民!】 下面是一张不知谁偷拍的照片。 从前方和侧边的背景设施可以看出,列车正在急剧下坠,几乎已成九十度角。 穿梭列车破烂一片的驾驶舱内,银发雄子正在手动操作,神态淡漠,侧颜冷峻,带着一股无名的蛊惑。 彷佛他不是正坐在即将奔向死亡的列车内,而是在豪华包厢内,百无聊赖的观赏一部催虫睡眠的歌剧。 “网虫们都说您太淡定了!” “因为太淡定,很多虫都说这图是合成的!” ……不好意思,那不是淡定。 那是纯粹被“梦”搞得心情不好下的面无表情。 手腕上,终端发出的刺耳提示音打破了夜晚宁静。! 是西恩的语音通信! 我再也没功夫同哈勒掰扯,一把将他掀了出去,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阿尔托利!有时间吗?!” “……有……怎么了?” 雌虫听着格外焦急,还有些惊慌失措。 我心中陡然一沉,别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吧?! “十分钟后,全息链接!现实交互模式!” 甩下这么一句话,他直接挂断。 留我一虫懵逼。 不是,他不是在远征吗?之前不是说没法全息链接的啊? 是我记忆出错? ……倒也不太重要。 我匆匆拉开门,将还没走远的哈勒又给喊了回来:“我要和西恩全息链接,帮我准备!” 十分钟后。 我准时上线。 眼前有一瞬间的明暗变化,但再看,一切如常,我还在我的房间、我的床上。 我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突然想起忘了问西恩以那边时间为准。两颗星球距离太远,时间流速差很大。 可不要是他那边十分钟。 那就是我这边二十多分钟了。 现在让我多等一分钟,对我而言,都是活生生地淩迟。 “阿尔托利。”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忽然传进我的耳朵。 我还没来得及扭头去看,已被一具强健暖烫的躯体从后紧紧拥住。 抱着我的臂膀是那般的用力,像是要将我按到自己身体之中一般。 “西恩,我……” 天旋地转间,我被西恩强势霸道地压于身下,后面的话被雌虫强势粘贴的唇猛地吞了下去。 我伸手环住他的脊背,用力地反拥回去。 我们激烈而用力地亲吻,彷佛坏掉的风箱一般呼哧呼哧地动情喘息。 “阿尔托利……阿尔托利……” 接吻间隙,西恩咽着发干的喉咙,低沉而急促地喊着的名字,像被什么彻底吓坏了。 他叫一声,我就他怀里答应一声。 可他仍然越叫越急,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 我抬头略显疑惑地向他看去。 只见那张冷峻英俊的熟悉面庞上,一双绿眸蒙着水雾,显出几分情-欲的迷蒙。 迷蒙之下,是火山爆发般深沉炽烈的情感, 而他的神情,似是欢喜激动、又似是追忆感怀,再看还有极度的恐惧绝望,复杂混乱得像被飓风席卷过一样,留下无数拼不出原样的断壁残垣。 我忽然就知道他在怕什么。 “是那个新闻?” “你是怕我又一次死掉吗?” 第065章 必然定律 “是那个新闻?” “你是怕我又一次死掉吗?” “不会……” 不会的还没说完,就被雌虫突如其来的一拳揍倒了。 西恩可完全没控制力道,我被他揍得在床上平滑了半米,脑袋向后跌进枕头里。 嘴里又咸又苦,嘴角也湿湿的。感觉像是出血了。 但只是感觉。 全息链接,真实度70%。 神经接触到与现实刺激同样的信号,回馈给大脑几乎没有区别的感知,但物理性质上,没有遭受真实的外力打击,脆弱的毛细血管并不会破裂。 飞出去半米?咳咳,是我夸张了。 不过确实被他揍得晃出去一截。 这些一定范围的肢体移动和偏移,是交互模式的意义所在。 具体原理我不清楚。 “痛痛痛!!” “西恩,你怎么可以揍雄子的脸?!” 我捂着右脸颊坐起,刻意大声哀嚎,进行控诉。 虽然流不了血,可从嘴里传来的痛是真实的,痛的我感觉自己半个脸都麻木了。 “早就想揍了!” “全息链接不留痕,不觉得很适合吗?” 他抱起双拳,将自己的指关节捏得咯吱作响,居高临下地步步紧逼我,看上去十分可怕。 片刻前的脆弱、惶恐,彷佛只是我的错觉。 “我估计圣座、陛下和我一样的心情。” “他们舍不得,我来!” 黑发雌虫语气森冷,将我一把从枕头里揪起,用力抵在床头。 “不是,什么和什么……” 又是没说完的一句话,全落在雌虫粗鲁贴过来的唇上。 西恩彷佛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全身的骨头和骨骼甲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将我压得动弹不得。 他柔软的唇舌化作刀枪火炮,完全失了克制,近乎疯狂地在我嘴巴和口腔里撕咬,像一场原地平起的导弹危机,炸得我晕头转向、被焚烧殆尽。 西恩强有力的手按着我的后颈,固定着我的头,反覆地吻我。 吻我的脸、眼睑、脸颊、唇角,又再度堵上我的唇、撬开我的牙齿,勾缠的舌尖迫切野蛮地在我口腔里来回滚动…… 他吻得那么急切、粗鲁、痴迷,似乎永远不会疲倦,也永远不会结束,像只有这一次、再也没有了下一次…… 当我们终于气喘吁吁地分开,已不知是几分钟后。 他和我的喘息都没有平复,胸膛随着气息起伏。 “阿尔托利,德罗萨那地方那么危险!你居然敢不带警卫!你活腻了是吧!” 他扳起我的下巴,动作和温柔只能说毫无关系,目光微眯,彷佛射线在我脸上扫来扫去,像在检查什么可疑行李。 “只有那一个多小时没……” 我纠正他的陈述错误,结果话又没说完,便被他恶狠狠地捏住下腭:“闭嘴!” “新闻报道上该说的都说了!” “我一看就知道,又是毫无自觉的圣子殿下心血来潮,跑去观光旅游。还捎带上贝卓主教陪你一起倒霉。” 宇宙的主宰! 我TM比窦娥还冤! 我猛地甩头,扒开雌虫手臂,同时收膝提脚,一脚作势,虚踹向西恩腹部。 军雌本能让他躲闪。我得以自由。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我朝西恩喊道,怒视他一眼,做出“事情很严重,我真的生气了”的冷酷模样。 …… 五天前,德罗萨星球,行星环观景轨道上。 四名穷凶极恶的持枪匪徒。 谁多看他们一眼,都可能挨枪子被绷成漫天碎肉。 一辆已经失控、正急速下坠的穿梭列车。 列车正在进入星球大气层,因高速运动产生巨大的摩擦力,列车外壳温度急剧升高,有些地方已经冒起小火。 满车厢惊慌失措、不断尖叫高喊的乘客。 有些在冲撞中受了伤,有些已惊吓到瘫软无法动弹。 如果你在那里,你站在我的位置,只有一个脑袋两只手,你要先做什么? 我的处理顺序—— 第一、持枪匪徒。 我射出的精神力薄刃朝着匪徒最脆弱的脖颈奔袭而去。 原本万无一失的瞄准,因为车厢的忽然加速及摇晃,全射歪了。 一片切掉一只匪徒的耳朵,血喷洒出来,散成漫天烟花。 一片穿过另一只匪徒的胳膊。他哀嚎一声,脉冲枪掉落。 还有两片,射进腹部和大腿。 而这个时候,他们也发现了我。 发现了这些无助的羔羊中,还有一只雄虫。 “混蛋!!” “哪来的臭小子?!胆敢坏我们好事?!” “给他点教训!” 该说不愧是德罗萨黑-帮成员吗? 四只匪徒,反应极快,下一刻已呈包围之势,向我围拢攻击! 颠簸的列车和变化的重力对他们来说似乎是家常便饭。 但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 是时候验证西恩的特训课效果了! 一只在靠近时侧身闪避,趁着对方袭来的冲力,抓住他的手臂,侧膝踢在他的肋下,配合精神力触角,绞缠他的武器。 在武器落地飞到不知哪去的前一秒,弯身伸臂,捞起那把脉冲枪,咔嚓两下捏爆扳机,再把枪扔向另一边扑来的大块头。 再下一秒,听声辨位,头也不抬,双臂抓住列车栏杆,腹部收缩,下肢跃起,稳稳踩上列车窗户。 身后偷袭的那只雌虫冲撞上车座,被震得气血翻腾,从半空重重栽下。 和西恩比起来,他们慢得简直和老爷爷老奶奶一样。 我感觉身体才刚刚热起来,这场比斗就结束了。 我没有再用圣祭(有可能乱飞出去伤到普通民众),也没有用武器(可怜的列车已经快散架了,经不起又已播出一餐),纯纯近身格斗术,但只要练得够勤、出手角度足够刁钻,也能让他们在短时间内全部失去战斗力。 我将精神力具现化成网状绳索,捆住这些匪徒的手脚,又封住他们的嘴。 随后将他们用安全扣锁,扣在车厢最后方的空地上,那里经常用来放残障雌虫的轮椅,挤上四个大块头,也刚刚好。 做完这一切我转头,除了金属摩擦、车厢晃动以及气流呼啸声等汇起的巨大杂音,车厢内静得出奇。 不知何时,那些惊恐的尖叫嘶喊都没了。 乘客们一只只,被贝卓就近安置回座椅,都同样扣好了绳索。 他们大部分在啜泣呜咽,一部分麻木空白,还有一些,朝我看来。 是那种流浪小动物般的求助目光,好像已经接受了自己命运,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 但仍有些不甘,期盼着最后的希望和救赎。 一道泛着浅浅咖色的半透明罩由贝卓放出,将车厢众虫都笼了进去,甚至也包括车厢最后的匪徒。 是圣守之力。 我对贝卓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安抚这些倒霉虫,刚欲转身,就听“轰”的一声,列车中部突然发生小范围的爆炸! 耀眼的火光和烟雾显得格外刺眼。 应该是列车的一部分系统在极端压力下崩溃了。 爆炸冲击下,列车剧烈地震动起来,幅度之大,致使车头歪斜,冲出搭建的既定轨道,眼看着就要撞向半透明保护管,向行星表面坠落而去! “危险!危险!危险!” 警报声在车厢内尖锐地响起,紧接着是系统内置的安全提示语音。 “请乘客保持冷静,不要离开座椅,扣好安全带!我们正在处理此突发情况……” 刚刚松了口气的乘客们再次发出哀鸣。 他们紧紧蜷缩起来,不少虫痛苦地闭起眼睛,浑身颤抖地紧抓身边的固定物。 “【大家不要慌!】” “【相信我们,将会把大家安全送回地面。】” “【今晚你们会在餐桌上同家人讨论这次冒险。】” “【足够刺激,但足够安全。】” 我用圣言朝他们喊道,随后一把扯开驾驶舱破烂的大门,跃进驾驶位。 仪表盘灯光乱闪,电流声滋滋作响,控制显示屏上闪过一串又一串彷佛天书般的命令代码。 我下意识地在座位旁翻找操作说明书。三秒后回神,暗骂自己一声! 高速穿梭列车一般都是自动驾驶,驾驶位留着只是一种批量生产时的惯例,以及检修时所用。 说明书就算有,从这很有年头的车厢内部装饰来看,也估计早丢了。 冷静下来。 阿尔托利。 我呼出一口气,刻意不去看与保护管越来越近的车头。 甚至闭上眼,将意识从当下脱离而出。 在我看到的几十个或清晰或模糊的“梦”中,有一个阿尔托利,在军团里服役。 精通各种机械,尤其擅长驾驶战斗飞行器和各种特殊作战飞舰,甚至还会驾驶机甲。 经常在西恩不在、或者腾不出手时,操纵着浩瀚级机甲墨丘利帮军团四处救火。 墨丘利同时认可阿尔托利和西恩为他的新搭档。 恍惚中,一只雄子从身边显形,坚定地按住我的手。 他穿着一身贴身黑色作战服,一头利落短发,飒爽精瘦的身材,自信张扬的笑容。 【阿尔托利。】 【这个小情况,来,我们一起练练手。】 他笑着对我说,不断地贴近。 直到我们身体交错,他的虚影完全贴合覆盖。 【第一步,紧急制动,让列车重回轨道。】 我按序拨动、按下、拉上一系列的按钮和手柄。 车厢咔嚓咔嚓抖动,车轮发出绝望的哀鸣,火花溅射,像一连串喷出的星子,照亮我的视野。 超重状态下,身体内脏都开始移位,我很想吐。 而当我终于板起某个操作手柄后,列车突然恢复了动力,足够强的向上推力制止了列车的失控,我又经历了短暂的失重,彷佛在太空漂浮。 【第二步,和地面控制中心取得联系。】 那个阿尔托利沉着地看着仪表盘,对我下出一道道详细具体的指令。 又是一连串繁琐的操作。 很快,紧急通信传来。 【这里是指挥调度中心。紧急救援和支持部门已经就位。】 【XRX9987,请问那边目前情况如何?需要哪些帮助?】 “这里是阿尔托利。四只帮派犯罪分子已经控制。” “五只乘客死亡。三只轻伤。其余安全。状况可控。” “我将手动驾驶,准备紧急落地返回。请做好相关接应。” 【第三步,向乘客说明情况,使得他们明白目前状况,并保持冷静和耐心。】 “各位,请听我说。” “已和地面取得联系。情况都在掌握。” “无须惊慌。预计三十分后在行星环交接站接驳停驻。” …… 时间向前推移。 在我的手动操作下,这架高速穿梭列车安全平稳地重回轨道,平安地穿过大气层。 一阵剧烈的颠簸和紧张的期待之后,列车平稳地降落在德罗萨行星环景点的交接站内。 最终,歪斜变形的车门被救援虫砸掉。 惊魂未定的乘客们依次走出车厢。我和贝卓等在最后。 我们出来时,头顶的行星环依然明亮闪耀,落下淡淡银光, 我们被激动的虫群簇拥着包围,被热烈如潮水一样的掌声欢迎。 …… “这就是事情经过。” “根本就是飞来横祸嘛!” 我愤恨地说,飞快地将刚刚搜出的统计结果展示给西恩看: “官方调查报告,高速穿梭列车发生意外的概率比民用航行舰低多了。” “事故率为每千万次1.21,致命事故率为每千万次0.16。” “相比起来,我睡梦中被掉下的天花板砸死都更可能发生。” “……阿尔托利,也许一般情况是这样。但你的情况不一样,你忘了吗?” 西恩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闭了闭眼。 他拧紧眉头,似乎在强硬压灭心头升起的疯狂念头。 当他再睁眼时,他看着终于正常了,又是我认识的那只少将军雌。 除了他冷峻的面容格外铁青一片,剑眉下的双眸寒若电芒,大手抓在我肩头,仍是要捏碎钢铁的可怖力道。 “贝卓主教出事,就在这个时间点前后,且就在德罗萨星。” “你怎么能如此大意、疏忽?” “贝卓??” 我眼中浮现几分惊讶,脑子有点卡顿。 “可、可是那些劫匪已经被抓了,哥哥肯定会处理的很干净。” “再说我们也没坐航行舰啊……” “不是这样的,阿尔托利。” 西恩摇头,缓缓说道。 “这些事件的规律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不是说你提前插手干预,可能性就会彻底消失。它没那么简单。” “改变过去……”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沉痛悲凉:“……非常艰难。” 我皱起眉,紧紧抿着嘴唇看着他,不再说话。 西恩说的太肯定了。 肯定到我几乎可以断定,他绝不是第一次遭遇此事。 他的眼神,是那种试过很多次、已经接近放弃,但仍在用最后一口气抗争的眼神。 和我在列车上见到的那些等待死亡的乘客很相似。 只是他们将希望寄托于不可获知的宇宙仁慈,而西恩,将希望攥握在自己手里,掌控自己的命运。 我有点讨厌这样的西恩。 仔细想想,他从一开始就,在各种隐瞒。 认出我的身份,却不挑明自己的从何而来,看我自说其话、自顾自地做一些事。 精神域有问题,却试图隐瞒,拒绝我的进入,推三阻四。 单方面留下一个似是而非的视频,单方面决定赴死,却从不在我面前表露任何一点迹象…… 我信任他,他呢? 他信任我吗? 或者说,他信任眼前这个阿尔托利吗? 他到底对我瞒着多少事?! 我突地就对这只雌虫心生怨气。 “没那么简单就能改变……” “你是什么意思?” 我深深吸一口气,缓缓将他手从我肩头掰开。 “……” 西恩看我一眼,身子微微一僵。 他看着自己被我推开的手,有些怅然失落。 他很罕有地叹了口气,又沉默了一会,才下定决心似地,再次开口。 “设计莱伊和科尔时,你不是感叹过太顺利了吗?顺利到你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我说的就是那个。” “你可以随便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宇宙意志、命运既定运行线、宿命……” “我自己将它叫‘必然定律’。” “‘必然定律’……就是这个宇宙、这个时间线里,无论怎么调整,都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我们无法规避。” “听着很绝望吧……但不是说我们无力可为,只能任命运揉搓折磨。” “渺小的个体……我们这些棋子……只要巧妙切入,仍有运作改变这些必然事件的空间。” “个体、群众、国家、星球……不同的事件缠绕组成不同的线,这些线横纵交错,组成一张复杂的网。简单的因果律不适用……” “因此要想改变,必须巧妙编织。向事件前回溯、向有重叠的事件线延伸……都是可以的。” 卧室内突地十分安静。 西恩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才像突然察觉出我还在现场,不是他一只虫在自言自语。 他深深看向我,又苦笑了一下,摸摸鼻子:“……算了,这样说你大概也听不懂。” 他低喃着,手指插进一头淩乱黑发中,将脑袋靠到膝盖上,显出几分落寞。 “莱伊科尔注定要背叛我,勾连在一起,并且有一只虫崽。” “这是无法避免的事件。” “但只要顺势而为,推波助澜,就可以让这件事提前这么多年发生,并且让它的发生,产生对我们有利的影响。” “这就是我们能做的。” 我想起星网上那些铺天盖地的辱骂、诅咒、讥讽,和如雪花一样飞出的关于科尔和莱伊的黑料。 似乎一恍眼,那些黑料的主人公又变成了我。 变成了废物主教、草包圣子、滥交雄虫,背信弃义的胆怯鬼、不得好死的滥情虫。 这也是一个事件吧。 注定要有只虫,去承受民众的滔天怒意。 西恩听得一怔,不知不觉抬头朝我望来,显出些微惊讶、些微喜悦。 “是这个意思。阿尔托利,你智商上线了??” 我怒! “你们一只只够了啊!我有那么笨吗?!” 我狠狠咬住西恩喉咙。 简直了,梦里被迪亚斯嘲笑,醒了还要被西恩质疑。 你说我不会识虫,上辈子中了他们的圈套,狠狠栽在科尔身上,一手好牌全部打烂,我认! 可这和智商有什么关系?! 我这些年各种圣廷测试考试,都是优秀好吧! 不信我把成绩单发给他看! 咬着咬着,我开始用舌头舔雌虫喉结。手则顺势攀上,解开那条如实被投映出的项圈。 这简直就像是在拆礼物上最后一条丝带。 当金属扣磕碰在一起,引起一声脆响,而我将项圈扔到床脚时,小阿尔已经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 我将热气呼到西恩耳后,满意地看到雌虫臭脸有一瞬静止、凝滞,像干掉的石灰片,快速崩开、簌簌掉落。 露出里面柔嫩白皙的红晕。 “这次穿梭机事故……” “是贝卓未发生的航行舰意外的变形?” 我琢磨着合适的词语,眼睛却全被雌虫脖颈上那个小孔勾住了。 一开一合,一收一缩,脊椎尾部又痒又烫,是不安分的尾鈎蠢蠢欲动。 它在我脑内喊着,要将这标记孔再次贯穿、注入。 西恩的呼吸重又不稳,模糊低微地闷哼一声:“是。” “……所以你能想像,我看到新闻时有多……” “更可恶的是,事发到今天,五天了,你居然不告诉我!” “你这不是忙嘛。” 我克制着内心的骚动,伸出舌头去舔那个小孔:“我也没闲着,到处给虫当嘴,还要克制分寸,累死了。” 怦——怦——怦—— 心脏重重跳动,撞击胸腔,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 在我耳边,雌虫低喘出声,宛如呻吟,僵硬的肌肉彻底软了下来,朝我靠来。 “新闻里说列车能安全抵达,全是靠你手动驾驶。阿尔托利,你什么时候学的这技能?” 呼吸乱得毫无节奏,某虫却还在装正经。 “秘密。” 我微微后退,趁雌虫怔愕时,双手忽地一拉。 以迅雷不及掩耳,直接将西恩裹在身上的紧身驾驶服扯得袒胸露r,露出雌虫强健完美的身体,让那蜜色的胸肌和光滑的腹肌,一览无余地被我尽收眼底。 “墨丘利的机甲贴身驾驶服?” 机甲驾驶服一般分为两层。 最里面需要驾驶员一-丝不挂地穿入,完美贴合每寸身体线条。最先进的复合材料,能够自主调节体温,耐热耐寒抗冲击。通常都是黑色或者其他纯色。 外层的驾驶服类似“外套”,适用于暂时脱离机甲近地作战和机甲链接时穿着,有的还配备一些轻火力武器,通常会有装饰作用的一些额外设计。 “西恩,我有个主意。” 我缓缓将手探进驾驶服内,满意地看到红晕爬上雌虫的耳根脸颊,在抚摸上雌虫光滑温热的胸膛的同时,顺带着扯了扯那只细环。 刚刚冒出的主意。 “我们来玩骰子猜大小吧。” “谁猜对了,就能问对方一个问题。” “问题不限内容,只要不涉及机密或者帝国安全,输的那一方,都必须如实回答。” “当然,也可以不问问题,要求对方脱一件衣服。” 西恩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再朝我看时,他笑得轻松随意、气定神闲。 “阿尔托利,你啊……” 他垂着眼帘,嘴角微勾:“我没有太多时间。” “再说,你我都只这一件,还怎么玩?” 说着,他袒胸露r,毫无忸怩地握住我的手,引导着它向更下方滑去:“摸摸看,少了一半腹肌线条。” “这么点时间,你不如全赔给我?” 触手的腹部,比起之前的寸寸分明、条条分割,确实更加柔软了,仔细再摸,甚至能察觉出一丝丝弧度。 满打满算,虫崽不过一个月。 按道理应该还看不出来。 但西恩在帝国星域边缘,时间流速和中央星有差别,对他来说,他已经历了两个月的孕期,到了孕中期。 雌虫身体素质无比强悍,能够抵御一部分星际旅行的负面影响(包括时间流速差)。 就算西恩一直留在边境基地,虫崽大概率还是会按这边时间发育成熟并产出。 所以说西恩孕期两个月,又有点不太准确。 不过就结果而言,他的腹部的确有变化。 雌虫眼神迷离,声音刻意压低,显出几分性感:“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可以同步进行……” 他的手在虚空中抓了一下,一个物体便倏地出现成形。 看清那是什么后,有什么多足动物爬到我的心脏尖,让那里痒得就要爆炸。 脖颈和额头一阵火热,直接渗出一层汗来。 是我送给他的那根……独一无二的礼物。 低沉甜蜜的嗓音中透露出慵懒和诱惑:“来吧,阿尔托利。” “不行!” “还是玩游戏吧!” 我猛地缩回手,怕再摸下去又被雌虫带跑,努力坚持。 同时从终端里快速搜索、拉出一份文档,是这个游戏配套的问题列表,拖拽给西恩的终端: “我们要对彼此多一些了解,西恩。不要老想这些黄暴的下流事!多没有营养!” 西恩:“……” “还是说,你有太多问题不想让我问?”我冷哼一声,微抬下巴,眯眼看他,用上激将法。 西恩:“……当然不是。” “那就来啊!” 我说完在终端上又一番快速操作,一个骰子投影从终端显示屏跳出,滚落到我们两虫之间。 西恩低头看去:“……真要玩这个?” 似乎有点无奈。 “很有意思的,我保证。”我放柔声音,朝雌虫凑过去,“美味佳肴当然要一口一口品味不是吗?” 西恩表情复杂,目光在我身上的睡衣和自己已被扯开半边的驾驶服一晃,又看向我。 绿色眼眸清楚无误两个字“就这?” 当然不是。 我用眼神回他,笑容加深,意念一动。 转眼间,身上睡袍已突地变换,变成一件轻薄纱衣,纱衣下是一件贴身短袍,短袍下……我穿了网格状的丝袜,皮带扣和垂下的丝带从两侧垂下漏出,若隐若现。 “这个是一体的哦。” 我笑容扬起,满意地看到雌虫绿眸忽地加深,视线像被吸铁石一样吸过来,怎么也挣脱不了。 “你难道不想看里面的款式?” ——哼,和我玩心眼,玩死你! ——西恩·萨洛提斯! 第066章 质问 温暖柔和的灯光从床帏边缘渗透进来,印出黑发雌虫安静的面部轮廓。 他垂着眼帘,表情冷峻甚至还有几分疏离,片刻前的红晕似乎被压了下去,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那不过是少将阁下一贯的伪装—— 一道专注火热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的身体,视线随着我的手触摸移动的轨迹,从腰腹上滑到胸膛。 纱衣很薄,薄得只要他用上军雌的目力,就能看到下面若隐若现的皮肤和肌理,以及该看不该看的隐私部位。 呵! 我馋他身子? 他比我馋他身子更馋我身子! 西恩已经看呆了,眼神越发火热,甚至还出现点凶狠。 刚才躺在那游刃有余诱惑我的闲暇早就消失不见。 我觉得好笑,忍不住朝他凑过去,一把抓住他后脑勺上粗粝的短发,将那张冷脸拉向自己。 与雌虫双目对视。 看到那双被欲望浸染透彻的眼睛里毫不避讳的渴求。 隔着贴身的机甲服,感觉到雌虫坚硬而富有弹性的肌肉与我咫尺相隔,感受着从他身上载来的灼热的压迫。 让我心跳加速、血液奔流,身体发热的同时,头脑却越发的冷静。 年轻的身体极容易升起欲望,但我的心境早已不是毛头小子。 玩游戏的初衷,我可还没忘。 西恩没有回答。 我舔了舔干涩的唇,用手抓起骰子:“游戏开始。” 我松开手指,骰子的投影从空中垂直落下。 五个红点向上。 “西恩。”我微笑催促道。 雌虫这才回神。 低头在自己终端轻触,另一枚骰子显出形状,被他从指尖直直朝上扔去,上到最高点后又落下。 两点。 我莞尔一笑: “就说我最近运气不错。” 西恩冷哼,眼里都是挑衅,隐约还有些好胜欲: “这才刚开始。选吧,问题还是衣服?” 短短一会,雌虫又回到了安全线内。 他拿起一个抱枕放在床头,整个修长强健的身体斜倚着靠下,穿着黑色紧身机甲服的肌肉线条完美的如同美术课上的雕塑。 宽阔的肩背,有力的大臂,结实的胸膛,形成漂亮的倒三角形,再往下,是柔韧绷直的窄腰、有力笔直的双腿,以及丰满挺翘的臀部,为刚硬的线条增加几丝丰腴的肉感。 更不要说灯光之下,他一直敞到小腹的蜜色胸膛,映衬着黑色的布料,整个身体,宛如包裹于锦缎之中的宝剑,润泽光滑,饱含着生命的热度,又蕴含着摧毁的力量。 “问题。” 我收回目光,对他说道。 “西恩,你真的喜欢下厨吗?” “之前惹你生气、让你不爽时,你是不是在我餐食里加过泻药?” 先来点简单的问题热身,降低他的警觉性。 但实话说,这一直是我挂在心上的一个疑问。 证据就是,有那么几次巧合,真的是让我寸步难离清理室。 “……” 雌虫挑起长眉:“……不喜欢。没加过。是你自己心虚,精神压力大吧。” “那你的家政技能居然还是S?” 我匪夷所思。 “你见过我有不是S的成绩吗?” 西恩对我翻着大大白眼。 “那倒是。” 我点点头,又有点不可置信。 “你真的不喜欢烹饪?那也有点太在行吧!你煲汤时还会哼歌呢!” 我指出事实性的矛盾证据,向他凑近,抓住他的手臂。 这个距离、这个姿势,我可以看到他的睫毛根部,像小扇子一样抖啊抖。 “因为某位殿下嘴巴叼得很又甜得很。” “随便做点什么打发,都很开心。还一直道谢。感觉倒也不赖。” “傻兮兮的。” “……” 不是,最后那句你可以不说的。 小嘴也太能哔哔了。 我一口咬上那讨厌的唇。 如此一阵缠绵厮磨,继续舔咬上他的脖颈锁骨,随后又吮住标记处,嗅闻雌虫的信息素。 西恩躺在那里,不动如山,任我上下其手。 他的呼吸变得滚烫,胸膛上下起伏,眼神纵容又宠溺。 “继续。”西恩哑声说道。 两枚骰子先后落下。 这次是西恩赢。 他舔唇:“阿尔托利,脱掉最外面那层纱。” “这么着急?”我故作委屈,摇头:“你根本就不关心我的精神和心灵!” “废话什么,快脱!” 见我扭捏,雌虫双手一伸,两下就将那层纱扯成几片破布。 期间我扭着身子挣扎、反击,虽没成功,但也将那件机甲服剥得更开更深,帮西恩的兄弟争取出更多的自由活动空间。 现在的姿势就变成他压在我身上,气势汹汹像头要吃虫的大黑豹。我气喘吁吁,握住他的致命弱点,四两拨千斤,桎梏得他一动也不敢动。 光线被雌虫高大的身影遮挡了大半。 昏暗的空间里,西恩剑眉纠结,全身肌肉鼓胀,呼吸粗重,胸膛起伏…… 我低笑着松开手,忽然停止爱抚。 黑发雌虫下意识地抬头看我,绿色湿眸中充满失望,喉咙中发出微恼的闷哼,像是要受不了地要自助,却被我一把抓住胳膊。 西恩咬唇,耳根烫得灼热,扭头避过我的目光。 短短几秒,他的身体就发生了新的变化…… “……” 这是攒了多少。 “……艹,我最近忙得要死。” 少将阁下粗声粗气给自己找着面子,脸颊通红,声音颤抖。 “……好吧。” 我扁扁嘴,伸手从床边柜子将早有准备的绳索取出。 “既然我们少将阁下这么累,那今天就躺好享受,由我来服侍,怎么样?” 说完,根本不等西恩回覆,我稳稳抓起雌虫已从机甲服里脱出的手臂,压倒头顶,紧紧捆绑。 然后跪倒在西恩面前,俯身低头。 帝国所有雌君雌侍的守则里,都将雄虫为雌虫KJ视为极大的罪责。 不是雄虫的罪,而是雌虫的罪。 这种行为,甚至可以成为法庭上被用来攻击、证明雌虫品行恶劣的事实证据,彷佛吞一下,雄虫就会被玷污到下地狱。 这当然很荒谬,我私底下没少在网上匿名吐槽,被虫骂的半死。 那还是帝国有名的X爱交流论坛(用户主要为雌虫),注册发帖门槛都挺高,算是能代表雌虫群体中的精英阶层。 可见无论多么可笑的事情只要施行持续的够久,民众就会习以为常、甚至自发拥护。 扯远了。 我上辈子经常给西恩服务。 第一次他震惊,第二次他抗拒、第三次他就屈服了,红着脸任我揉搓摆弄。 然后就食味入髓,常求着我帮他,将那些雌侍守则条款踩在脚下忘了个干净。 每次我给他的,都比他要求的多得多。 因为西恩是我心爱的雌虫。 看着他快乐,我比自己开心还要感到幸福。 裹在黑色机甲服里的身体忍不住开始蜷缩、剧烈的颤抖。 灯光下,雌虫的腹部确然如他所说,没有以前的肌理分明、根根线条都如刀刻,反而透出一种奇妙的柔软弧度,让我忍不住摸了再摸,甚至间或挪开,在那落下一串串细吻。 西恩呻吟出声,向上微微蜷起身体,被束缚的双手胡乱地抓向床头的雕花木板,发出细碎的指甲刮擦声。 结实有力的腰部开始自主朝我递来……有次太过,导致我只能往后退了退。 “阿尔托利……快……” “阿尔……继续……” 西恩已经进入状态,双眼近乎完全迷离。 他大张着唇低低地喘息,硬朗好看的长眸与湿透的黑色额发缠贴在一起,浑身泛红、肌肉颤抖。 我沉默地观赏着眼前的一幕,克制着内心的冲动,让自己变为一只清心寡欲的机器虫。 在这里只是为了服务。 “呃——!” 西恩发出了一声沙哑的嘶喊。 雌虫僵硬着身体,侧垂着头一动不动,汗水从他眼角滑下来,彷佛眼泪。 我退后,随即捧着西恩的下巴,吻了上去,再缠绕着他的舌头,无限深情地、温柔地舔吻。 从他的舌尖,到他的舌根,再从舌根一点点返回、退出,舔他的唇瓣、唇角。 尾鈎在我身后兴奋地摆来摆去,因为眼前的这道大餐。 雌虫宽肩窄臀,结实强健的蜜色肌理,在灯光下柔软光滑的彷佛金色的丝绸,又温暖滚烫得像萃取阳光的粘稠蜂蜜,亮晶晶地反着一层水光。 我一手抱着他,一手戳弄。 “阿尔托利你……艹……” 西恩被我玩得痒的不行。 他轻松地挣开绳索,用手推了我一把,完全没多少力气,我便又亲上去,将口水涂满他汗湿的脸颊,哑声说:“游戏……继续。再来。” 骰扔起落下。 第三局,幸运女神在我这边。 “你最讨厌我什么地方?” 我就势捞起正疲懒不愿动的西恩,将他抱坐到过来。 这是清单上的问题。 顺说一句,清单名叫“如何和你的伴侣快速了解彼此、加深感情、维持一段良好健康的关系”。 西恩得了自由的双手抓着床头,一身湿汗…… 听闻这个问题,他冷哼一声,狭长的眼半眯着,棱角分明的脸飞红一片,含着无限春情。 “……有脑子不用。” 西恩断断续续地说。剑眉微蹙,眼角湿润,有经验的一看,便知他已神魂颠倒、意识模糊。 “固执地活在自己的世界,只看自己想看的东西。跌跌撞撞,让人忍不住提心吊胆、怕你随时摔到坑里摔死。” “还有,生活能力很差,成年虫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放着不管感觉会饿死。” “……” 确定这是加深感情的问题? 我怎么感觉这是变成仇人的清单。 我直起身子去亲雌虫汗湿的眉眼。 一手搂紧他的颤抖紧绷的腰,一手在他浑身起伏的肌肉间游走。 “西恩……舒服吗?”我湿热地舔着他唇角问道。 “嗯……”雌虫带着鼻音的喘息十分低沉,掀开眼皮看我。 “再来一局吧。”我将骰子塞进他掌心。 第四局,依然是我赢。 “少年时期、最尴尬的但从没对虫说过的一件糗事。” 我一边问,一边在他身上动作。 这一不打招呼的突然袭击让西恩身体猛地挣扎了一下,将雌虫从情-海中唤醒。 他抽了口气,默默握紧了拳头,又放松,随后弓起身子,吸着气伸手抚上我的背,抬手替我把垂在额前、粘在汗湿皮肤上的头发撩到耳后。 阿尔托利……” 他痴迷地看着我,冷硬眼角一抹飞红。 一张湿红的脸,浸满了欲望,说不清是痛苦,还是极乐,颤抖着朝我贴来。 “吻我……” 我大概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子。 往日淡色的皮肤隐约透出层红,银发湿粘,紫眸亮涔涔地看着西恩,欲望燃烧至炽热之时,反而显得安静寡淡、像是暴风雨前的虚假宁静,满是危险迫虫的气息。 我还知道,西恩爱极了我这张脸。 他曾说我美得锋芒毕露,像是夜空闪过的刺辉煌烟火,让看得虫眼睛眨也不眨,就怕错过一颦一笑。 又说我精气神不佳,常年神情厌倦冷漠、盛气淩人,才能让虫畏惧不前,免了众多苍蝇嗡嗡萦绕。 听著有点讨厌对吗? 但当我对他弯起眉眼,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时,他就会看得出神、痴迷,不光任我予取予求,就连感受到的快乐都会再上一层,并如实地反馈回来。 比如现在。 “说啊,最尴尬的事,但从没告诉过我的。” 我抱住他,张开嘴,任黑发雌虫急切地吮我的舌头。 然后顺势将雌虫按倒,看得目不转睛。 西恩身子瑟缩了一下,闭上眼,睫毛湿漉漉地黏连在一起: “……十六岁时,我从家里,拿、拿了……” “一个奇怪的花瓶,去二手市场卖了。” 他哑声断断续续说道。 “我以为无虫在意的东西,雌父找了整整一个月……怀疑……是一只仆从偷的,还要大搜查。” “我、我只能……借钱……买了一个相似放、放回去。” “雌父……没有发现。” “呃啊——” 这一声叫,是因为我。 为了让西恩更舒服,我努力研究观察着将身体全部展开的雌虫。略施技巧,便将西恩逼得弓腰哆嗦起来。 “阿尔托利,不……啊……不……” 他下意识地朝后退去、想要挣开,我一把抓住雌虫,将他提拉至半空,然后再次用力地亲吻上去,带着要咬破他血肉、直将内脏与血液直吸而出的狠劲! “阿尔——!” 西恩蓦地仰起脖子,发出一声低哑难耐的高叫! ……过了好半晌,身体才无力地瘫软下来。 那间贴身的短袍脏得不能穿了。 我反手拉起脱掉,像蛇一样由下而上贴住雌虫,近距离地打量他。 西恩冷硬的眼角眉再也不见一丝肃然,全都是惑虫心魄的水光媚色,像泡在蜜池里的长刀,镀了层暧昧的暖光,柔软得让虫恨不得一截一截敲断、再拆吃入腹。 “你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 “你是找我借的钱吧?不小的数,分了快一年才还清。” “离大谱,西恩!我就没见过找八岁雄虫借钱的未婚夫!” 西恩喘息粗粝,彷佛坏掉的风车:“……闭、闭嘴!阿尔托利!” “谁让你那会说很喜欢韦德托斯特签名的绝版书……在我耳边天天嘟囔,一直说了好几个月。” “我就说送你当安息节礼物……结、结果……鬼知道,怎么、么会、会……那么……贵。” 他迷离的视线四处游走,终于直勾勾又落回我身上。 我将湿粘的长发扎起,为雌虫展示我心血来潮的全新著装。 金色细链勾连交错而成的珠网,从脖颈处的圆环挂披而下,随着我的动作叮咚作响,泛着一道道冷光。 腰间是缠绕三圈的细密金链,上面缀饰银色小钻。 一块半透明、绣着华丽刺绣的薄布堪堪能遮住该遮的部位,两边有细线绑成蝴蝶结,和腰间的细链勾缠在一起,又由前后四条细带延伸到腿上的网格丝袜。 穿着这身,我恶狠狠地教训我的雌虫。 西恩咬牙,发出绵长的闷哼,伸出一只蜜色的手,攥紧了旁边的床单。 手背青筋毕露,手臂肌肉彭张,随着我的动作,微微起伏,沁出一层湿润透亮的汗来。 “我只是随口说说。我要真的想要,直接找我哥要就行了。” 我低头一口咬在他怼到我面前的肉上! 西恩昂起脖子发出舒爽的呻吟。 “就是……不、不想让你向……陛下开口!” “那是我送你的……意义、意义不同。” 雌虫喘息着继续刚才的话。 “负债送礼,你可以的。”我在他耳边轻笑,嘶哑他的耳垂。 想要就这样弄坏他的原始本能冲动,和留着逼问那个问题的理智在脑中疯狂打架,烧灼着我的神经。 而西恩断断续续、性感至极的嘶哑呻吟则像有力的援军,在我体内烧起猛烈的大火,焚烧那些理智的草丛…… “找你……借钱……只、只是……想和你多……多聊几次……” 靠!! 我大汗淋漓、猛地停下来…… “最后一个问题。” 我喘着气说,掐着西恩的腰。 那具强悍躯体此刻就像失去支撑的模型,被我轻而易举地摆弄。 翻身时,不受控制的尾鈎缠了上来,嗖的一声,直接将西恩逼得一阵腿抖,若非我扶住他,差点就要整只虫从前面栽下去。 “这么多年,有没有除了我之外的虫喜欢你?和你表白、然后强取豪夺过?” 我刻意冷着口气问,目光在雌虫背后扫过。 眼前风景极好。 只见一整片光滑柔韧的蜜色脊背,正随着雌虫的低喘轻轻震颤。 肩胛骨像蝴蝶展翅般拱起,艳丽繁复的虫纹从尾椎蔓到两侧腰窝,并一路攀爬延伸至后腰,在暗沉的光线里闪出生命的光泽。 相比孕前,雌虫臀腿更为丰腴,腰却更瘦更韧,两厢对比,性感火辣、水光潋滟得鲜活刺激。 尾鈎只是隔靴搔痒。西恩蹙眉敛唇,扭腰回头看我。 “阿尔托利,给我……” 绿色的眸子朦了层雾,湿漉漉看过来,神情狼狈又性感,同时还透着股游刃有余的坦然自信。 似乎料定了自己只要这样,我便无法拒绝,会马上亲手将他推上崩溃边缘。 “你先回答。” 我咬上他后颈腺体,舌尖在标记孔上来回扫荡,把全身的重量都压覆在他背后。 然后好整以暇地欣赏他的气喘吁吁,看他颤抖着将脸贴过来,用脸颊磨蹭我的发丝鬓角,微凉的发丝。 “怎、怎么可能……十三岁……啊……我就被……打上圣、圣子专属……标记……呃啊……谁疯了,会为了我和圣廷、陛下对上?” “听着很不满?”我哼道。 “是不、不……满,我为你守、守身……你却找……其、其他……虫乱搞。” 西恩不耐地拉起我的手,低哼着,弓腰展背,整个向我怀里贴。 “帝国婚姻……制、制度,垃圾。” 雌虫咬牙恨道,骂完又扭头想要吻我。 “满意了吗……快……别折腾了……阿尔…” “啊————” 话未落,半路折成了高亢的哀嚎,带着湿漉漉的哭腔。 “谁让你臭脸、凶我、还老古板。你要是早点像现在这样,我哪逃得出你的手掌心?” 我不再忍耐,同时尾鈎唰地飞出,刺扎上脖颈处的标记。 “说的……没、没错……所以我、我……” “早点……不……迟到……” 很快,西恩放开所有克制,大张着嘴发出颤抖的吸气声。 “阿尔……,小、小心……蛋、蛋崽……” “你确实是不迟到了。”我发著狠说道。 “诱惑雄子,……你都下得去手!” “那是……你……威、威……胁我……” “十七岁那次呢,也是我威胁你?不是你自己跪下来的?” “那是……” 我翻身下床,将他一同拉下来。 “没话说了吧!还有一次,十九岁?你来找我,怒气冲冲,喝多了,吐了我一身,还赖在我房间不走。” “我只能费劲巴拉地把你搬进浴室,你直接把我推进浴缸,撕我衣服发酒疯,然后强x。还得手了!” 终于,西恩融入骨髓的那丝坚韧在我狂风暴雨般的冲击下被碾碎了。 他膝盖发著抖,下意识地护着自己小腹。 “……谁……让你……当着我的面……啊啊……啊……和奥托……眉、眉目传情……胡搞!我要……不、不去,那、那晚……你就在他床上了!” 说到这里,西恩忽然爆出一股凶狠。 他抿着嘴,努力压抑着逃跑的本能,将更多的自己献祭而出,让我们相拥的身体更加严丝缝合。 “可是在那之前,是你自己拒绝我的!” 回忆涌来,激的我也怒了起来: “我让你当我试飞辅导者,你却不愿意,扭头顶着臭脸就走!过两天,还向我推荐奥托少将!” 我低吼着,愤恨地将雌虫横转过来,低头狠咬他,咬着咬着,居然在舌尖品到了一丝微甜的液体。 ……? 因为怀孕? 我大脑忽地一白,像从另一个时空被这个事实砸回原世界。 我突然就意识到身下的这只雌虫正怀着我的虫崽,正被我从身体到灵魂都蹂躏折磨,他是那么的渴望着我、爱着我、愿为我付出一切…… “你懂什么?!你以为我愿意将你让出去吗!你知道我那会的感受吗!我、我……” 西恩怒吼回来。 我一把扣住他的后颈,将他压进床面! 西恩双手抠抓住,发出一声又一声沙哑酥麻的呻吟,呼吸粗重,眼神迷离。 …… …… 我们两这样很久,久到西恩后腰的虫纹光亮起来,盛了又衰。 随后,我趴在西恩背上,两只虫一起倒进湿漉漉的床上急促喘息。 “阿尔托利……” 半晌,西恩用一种劫后余生般的神情望过来,蜜色胸膛缓缓地起伏,他用手拨弄了一下的我的唇,眼睛又显出发亮的欲色来。 暗示意味十足。 因为怀孕的雌虫就是如此贪婪。 “我……我喜欢你……” “你不用担心……不会有虫将我从你身边带走。” 他伸出手臂将我揽在怀里,亲吻我的额头、眼睑、脸颊和嘴唇,小心翼翼的同时,又虔诚地向在膜拜什么稀有昂贵的珍宝。 “喜欢我……却不信任我吗?” 我从他怀里挣脱,冷冷地道:“不管是十五岁、十七岁还是十九岁,或者这次的二十一岁,西恩,这么多次,你没有一次告诉我‘真相’……” 像似乎才意识到什么一样,雌虫原本温情的脸瞬间惨白。 他猛地从床上做起。 “不可能……不可能……” “你不可能知道……” 他哑声低语,表情极其可怕,却又偏偏不敢看我,只是自己一个劲的摇头,像个突然患了失心疯。 “我看到了,西恩。” “在梦里,看到过十几……不,二十……我记不清了。” 有什么从我的喉头升起——困惑、愤怒、挫败、受伤,还有浓烈翻滚的胃酸。 我觉得自己快要哭了,只能握着拳头,剧烈地颤抖。 深埋的感情像火山爆发一样,突然从某条缝隙蜂拥而出。 脑海中的记忆大海,也怒吼着开始翻腾,无数信息在同一时刻窜进我的脑海。 从第一天开始,快速循环、不断放映。 西恩死了六次?不对,不止这个数。 可到底有多少次,我根本数也不数清楚。 我只记得他的痛苦、他的绝望、他的疯狂,痛彻心扉,像要将我整只虫活生生地撕裂开来。 他在战场上收割着无数虫的性命,也被无数虫拼刺砍杀。 身体粉碎、内脏炸开,头颅滚落在地,双翅融进岩浆。碎成一片一片的脸,未出生就已死亡的虫崽…… “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一句都不说?” “——为什么?!!” “是觉得我不可靠吗?!我帮不了你吗?!!” 问题问出,其实已不需要答案。 无数次轮回里,我总是那么的天真无知、柔弱无力,完全不知晓身边这只雌虫,背负了怎样的压力,又是迈过了多少次死亡深渊,才来到我的身边。 也不是没有试图去成长、分担,许下一同守护帝国的诺言,却在一个月后就死在不知名的犄角旮旯。 就连那个军团服役、个虫战力顶尖的阿尔托利,也依然拼不过这个命运死结。驾驶着墨丘利永恒地消失在无垠的宇宙中,徒留西恩一虫心碎衰亡。 我跪倒在雌虫怀里,眼泪疯狂流下,眼前一片发黑,彷佛跌进无尽深渊。 脑中那些记忆还在疯狂涌出,撕裂我的大脑,烧灼地将我内脏皮肤都要掏空、融尽! 心口钻心的疼,疼的我弯下了腰,疼的我想要尖叫。 “你要拯救,要挽回!我也想!!” “一点一点,挤一点是一点,我要不问,你就真的不说!!” “一次一次,我受够了!!” “如果我没有做这些梦……如果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又要独自去赴死……像以前一样……” “那么多次……那么多次……” 我紧要下颌,咬肌都鼓了起来:“你但凡说过一次……也不会……!” 那么多的阿尔托利一齐在我耳边控诉。 他们声音重重叠叠,像呼啸着飞来的无数蝙蝠,穿过我破碎不堪的身躯。 我最终还是尖叫出来,声音凄厉得彷佛来自地狱:“你根本从来就没信任过我!” “阿尔托利,你听我说——” 西恩猛地一把拽起我,急切哀求地嘶吼:“不是这样的,不是……” 一阵急促的提示音忽地切入进来。眼前光影变化、卡顿,雌虫的身影已从我面前消失。 我愣愣地看着一切恢复如初、忽然亮起的寝殿,久久都没有回神、 【最高权限紧急调用。】 【阿尔托利,我要即刻出战。必须马上走。】 【等我。我会给你解释。】 过了十几米秒,有一条讯息在显示屏上叹出。 【我爱你。】 我垂眸看着,混乱的情绪在我脑中发著疯打转,我想诅咒想尖叫想嘶喊。 但几分钟后,我只是倒头摔下,重重地锤着床铺,咬牙拿起枕头,将脑袋整个全盖进去。 然后,突如其来的,我失去了意识,栽进一片空虚寂冷的黑暗。 这次,我没有做“梦”。 …… …… 再睁眼,已是两天之后。 贝卓那时正在给我擦汗,见我醒了,一个欢呼,直将毛巾扔到地上,冲去外面大喊大叫:“阿尔托利醒了!阿尔托利醒了!” 呼啦啦围进一堆虫。 任由他们将我像玩偶一样拉来看去,各种仪器轮番来了一遍,最后各个面露欣喜,收拾好东西又哗啦啦地全走了。 然后一只黑衣长袍的雄虫坐到我的面前。 是老师。 他将我露在外面的手塞进被子,又倒了一杯葡萄汁,放到床上的小桌上,给我扔了根吸管进去。 “快喝。别让库尔特看见。他啰嗦的很。” 库尔特好像是刚才医疗团里的主管。 很神经质且不懂变通的那种虫。听老师语气,似乎不堪其扰很久。 我一口气喝完,干涸的嗓子终于好受一点。 刚才检查时,贝卓已絮絮叨叨的将这几日的事情大概讲了一遍。 我那天突然昏迷,吓坏圣廷众虫。 就连老师出手,用精神力也唤不醒我。 检查倒很正常,只是有两次心跳骤停,多亏哈勒一直小心看着,才没错过关键时刻。 “大概是你最近精神力施用的太过频繁。” 老师揉着眼角,看上去很是疲惫,我突然想起昏迷前西恩发来的讯息。 “老师,前线……普兰巴图是不是出事了?林德元帅醒了吗?哈马迪元帅呢?” “林德昨天就醒了。” 老师说道:“哈马迪和阿赛德已经返回中央星。前线……出了点意外,现在乱糟糟的正在处理……” “不过多亏萨洛提斯少将在,情况很快控制住了。” 我心下稍安。情况控制,那他应该有空? 想起昏迷前的那次突然爆发的单方面争吵,我心有不安。 忐忑中打开终端查收讯息,竟然没有。 最后一条还是那句“我爱你”。 不是,说好的好好解释呢?? 我正在发愣,就听老师又说:“你再休息一天。明天,就德罗萨的事情,圣廷会召开一个发布会,需要你出面说明。” “你如果身体不适,发布会就控制在十五分钟内。记者提的问题,你不用回答。让贝卓代替你。” “……不用,我已经没事了。就按原安排吧。” 我闭了闭眼,快速将近期的一些要点和重要的事在脑中搜索、过了一遍,又睁开眼。 “周末就是安息节了。老师,您应该很忙吧?” 我对老师狡黠一笑:“我很期待。” 然后无视了他突然射来的冷冷目光,从床上爬起:“现在正是圣廷需要圣子的时候……我可不能躺着偷懒。” “老师,您什么时间见阿布拉菲亚?” “我能和您一起吗?” 之前,我将迪亚斯刺杀老师的事交代给林德元帅后就忘之脑后。 就连在老师书房听到他和哈马迪元帅争执间说到这个名字时也没反应过来。 阿布拉菲亚是迪亚斯这一世的姓氏。 表面看上去和阿赛德将军、林德元帅都没有关系,但因阿赛德并未刻意隐瞒的“远方亲戚”关系,在圣廷、政坛里和贵族圈里,被默认为阿赛德德私生崽。 老师特意叫迪亚斯当面一谈,不管谈什么,我都必须在场。 为了防止贝卓的“高速列车事件”再次发生。 必然律,虽迟但到。 哪怕迪亚斯休假,他还在因种种原因,在这个时间前后,来到了圣廷。 这次,我要试着再次“编织”。 第067章 说明会 新历1124年11月8日。 圣廷公共联系办公室发出声明,其将在第二日下午,即11月9日下午,全星域直播关于德罗萨高速穿梭列车事故的记者说明会。 此消息一经发布,便在帝国全网各大平台和社交媒体引起一阵热议。 #德罗萨死亡穿梭列车#是近一周来的高频热词。 此词条最早见于德罗萨当地的一条新闻报道。 报道简单陈述了一起行星环景区穿梭列车事故,没有配图,没有现场乘客采访,聊聊几百单词,很容易淹没在无数信息流中。 这个星球,犯罪率高得每天一睁眼、登陆星网后,便是被演算法推送过来的、无数耸人听闻的抓睛标题。 黑-帮火拚、星际海盗内斗、连还杀虫犯、莫名失踪死亡案…… 只要你想看,应有尽有,无穷无尽。 如果列车事故的某位幸运者,没有在自己社交媒体账户里,发了条乍看很像梦话的动态,并莫名其妙吸引来一大群虫后,这次交通意外,就会无声无息地就此在星网上消息。 但没有如果。 那只幸运的乘客,大半夜失眠睡不着后,写下了内容,并按下了发送键。 【谁能想像,昨天晚餐时,我真的笑着将这次事故和家人分享了。】 【不可思议!我以为我会做噩梦,会有事故应激反应,但我睡得好吃得香,精神状态格外健康。】 【太神奇了!有虫知道怎么回事吗?】 发帖者关注者不到两位数。 原本注定同样该淹没在数据洪流中的一条动态,不知怎的,被随机推送到了其他德罗萨当地用户终端。 很快,同样经历列车事故的乘客们一只只地在这里出现。 【我也是!到现在我还以为那是一场梦……因为真的很奇怪,那只雄虫说了那些话后,我竟然真的不害怕了。就真的像做梦一样,晕乎乎的。结果事情就安全地解决了!】 【如果他真的是圣子,那应该就是圣言之力。】 【圣言?传说中的圣言?】 【治安局找你们签协议了吗?调查结束后我被关在单间,不签不让走。】 【协议内容完全看不懂。反正横竖都得签,我签了。】 【这次事故不算小。德罗萨治安局不知道能不能压得住。尤其还涉及到圣廷。坐等发酵看好戏。】 【我真以为要死了!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好吃好睡,取了存款准备去旅行。】 幸存者们开着自嘲的玩笑,小范围地交流讨论。 分享着同样的劫后余生、对那只圣廷虫身份真假的质疑和内情的猜测。 之后,他们发现了那条官方报道,又组团去下面点赞,发出彷佛加密文本一样的留言。 很快,这条新闻下方回覆越来越多,引起一部分网虫关注。 直到有虫在新闻下发了那张“圣子驾驶列车”的照片。 一切成为“实锤”! 圣子阿尔托利拯救了一列即将坠落的高速列车! 照片连带新闻被引用、发到德罗萨当地最大交流论坛。 半个小时后,成为当日最热贴,高挂在论坛榜首。 四个小时后,帝国各大三四流小报疯狂发出数条演示文稿。 标题怎么爆炸怎么取,将这条绝对会有流量、不知真假的新闻推送给全部用户。 六个小时后,第一家正规媒体撰文。 八个小时后,数十家媒体跟风、纷纷发布相关报道。 十二个小时后,热度引起中央星新闻媒体界关注。 十六个小时后,紧急搜集各方消息,一家颇有的亲圣廷报纸在当日晨间头条上刊登报道了这条新闻,标题为—— 【高速穿梭车死亡惊魂!圣子挽救德罗萨平民!】 至此,舆论开始发酵。 十几天前还是网虫每日“必见”的圣子阿尔托利,刚刚安静了没两天,又带着大新闻荣登全星域搜索关键词前三位! 【假的吧?要是真的,看看时间,圣廷能等到今天?】 【那照片绝壁是被处理过的。】 【附议!看着和圣子真虫有点出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估计是计算机生成图。】 【殿下那段时间就在德罗萨,不信的自己去看德罗萨教区官方,有照片有报道的。】 【没虫认真讨论下这起事故?德罗萨治安居然能差成这样,吓死虫。连夜取消旅行计画。】 【德罗萨很多年前有个绰号“消失星”,是说落地即失踪。想体验的欢迎去!】 【是真的!!!我堂哥的朋友当时就在现场!!!】 【我证实是真的。看我主页,碍于保密协议不能透露太多,但能说的我都发出来了。】 【听说贝卓主教也在。前几天看过他直播抽选,哈哈哈哈被笑死。是什么大号汤圆白加黑。看着人畜无害嘴那么毒,爱听,多说!】 【越说越离谱了。你说圣子做公开治疗我信,他是雄虫,这是他职业。新闻里却说他手动驾驶列车,规避了至少三次脱轨和爆炸事故,就太夸张了。】 【冷知识:高速穿梭列车目前基本都为自动驾驶。手动驾驶是上个世纪的事了。除了专门技术虫,谁会没事学这玩意?】 【圣廷要打造一个像教宗一样的全明星主教,也多用点心吧。真就随便吹,以为我们随便信?】 圣廷发布公开说明会消息前,#德罗萨死亡穿梭列车#词条下,民众态度并不明朗。 虽然不断有更多当时列车上的视频和照片流出,但主流评论依然保持怀疑。 实在是祝祷仪式上那只穿着圣职者礼袍、高高在上、彷佛不似真虫的雄子,和脏兮兮臭烘烘的德罗萨、德罗萨当地帮派犯罪、穿梭列车事故以及手动驾驶这事怎么看都不搭噶。 而德罗萨分教区、德罗萨当地政府和治安局,甚至圣廷总部,在长达一周多时间的沉默和不回应,严重加剧了这股民间质疑舆论倾向。 有网虫戏称圣廷公关团队为“心态冠军队”,说他们不回应、不肯定、也不否认,一到关键时刻就装死。 将政府的拖延手段学得通透,拿着高薪水不干活,就喜欢溜着民众当猴子玩。 也有网虫另开角度,指出圣廷公关团队实在是惹虫羡慕的部门,以前还见天天忙着擦屁股打掩护,现在连皇帝的新衣也不穿了,直接裸奔,牛逼! 网虫们怨气冲天,除了德罗萨死亡穿梭列车一事,更主要是受前段时间的标记门和绿瓦事件影响。 “教宗到底标记没标记林德元帅”这个话题现在还有不少虫在持续追踪。 他们每天分享四处听来的八卦消息,并时不时地组团冲去圣廷各官方网站、论坛和办事平台,投诉留言,要求给个说法。 【不能让圣廷欺负林德元帅!如果连林德元帅这种大佬都能被圣廷一声不响地黑吃,这国家离完蛋就不远了】 【强烈要求国会立法禁止无婚约强制标记行为!】 【根据相关调查报道,强制标记在圣职者中屡见不鲜。每年都由此闹出不少纠纷。更可恶的是,相关机构全都站在雄虫那边!】 【我的偶像被毁了,我的梦也碎了……这个操蛋的国家!】 【抵制强制标记!有义务无权利,不就是万年前的战败奴隶!】 相对于至今毫无回应的“标记门”事件,圣子阿尔托利最近一段时间的公开活动,稍微挽回了以往星网上近乎一面倒的对圣廷的批评指责风向。 不少虫站出来支持。 最近半月,有力的声音来自接受过圣子公开治疗的那批虫。 第一次是在塔尔萨。 当地退役军雌协会中的一批幸运儿,有幸在圣子塔尔萨之行中接受了现场治疗。 “我这辈子从没体验过这样的精神力治疗。” “堪称奇迹!” “圣子殿下宅心仁厚,不光给予我慷慨的治疗,还帮我解决了多年的社保难题。” 在星网平台上,播放量最大的一个相关视频中,头发花白的衰老期军雌神情激动道。 他穿着干净整洁的旧式军服,在胸口戴着自己曾获得的所有勋章,在采访最后还敬了个标准军礼。 评论区一片“泪流满面”“感动”“大哭”的表情。 很快,德罗萨教区的圣职虫们也发声支持。 有几只年轻学徒分享了他们和圣子的合影,称圣子阿尔托利平易近虫、毫无架子。 评论区看着显示屏上雄子的高清无P绝美容颜,纷纷发挥想像力,以各种方式将自己P到了合照中。 最简单粗暴的是直接覆盖。 还有很多使用剪贴,将阿尔托利的部分单独小心分离,覆盖到自己上载发布的影片和视频中。 最高赞的回答是: 让开,让我来! 如果我拿下了圣子殿下,我会大方同在座各位分享一天! 第二赞回答: 然后被萨洛提斯少将手撕八块扔进太空漂流吗(笑)。 努恩主教也试图蹭上这波热度,在自己社交主页发布了同样的合照。 结果狠狠翻车。 【别靠近我家殿下!】 【别装好虫,你看着就不是好虫】 【德罗萨列车意外,是您指示虫遮掩压下的吧?】 【收了多少黑心星币(呕)】 【一万次怀疑,裁判所是瞎的吗?这么大只害虫,还不赶紧抓起来】 【主教阁下,听说您教区里不少圣职者公开吸食非法致幻剂群P淩虐聚会,都是经过您的授意批准,是真的吗?】 努恩主教被骂的受不了。 紧急关闭评论区。 除去圣廷相关虫不提,发布会前一晚,一名此前默默无名的伤残军雌一条视频突然爆火! 视频不长,短短五分钟,却让无数虫夜不能寐。 是在德罗萨免费公开治疗中,被贝卓主教直播抽选抽中的一名大龄离婚伤残退伍军雌。 视频里,军雌失去了一条胳膊一条腿,独居在德罗萨最贫困的街区一间随时都可能会被拆除的破屋。 “我不是在卖惨……” “你们也不用为了这个关注我。” 雌虫满脸病容,只有一双眼睛,明亮有神,依稀能看出点往日气度。 “为了离婚,我选择净身出户,经过五年起诉和抗争,我成功了。” “我账户里只剩几千星币,还倒欠律师一大笔服务费。” “房产被没收,因为离婚闹得太难看,被转业后安排的企业以影响公司声誉为由辞退。” “每年,为了治疗一身病痛,我要分期支付天价医疗账单。” “在此次之前,我已有三十年,没有接受过雄虫的精神力治疗。” “阿尔托利殿下……真的很神奇……” “短短一个多小时,我感觉自己脱胎换骨。 ” “此前,每一天对我而言,都是虫间炼狱,我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要活着,为什么不去自我了断。” “治疗后……我感觉自己被虫从泥潭中拉了出来,呼吸到了真正的氧气。” “说重生,太过夸张……那种感觉……更像是‘回家’,像是被什么深深地抚慰了。当场没忍住,我在那里嚎啕大哭。” “结束治疗,我知道我还要继续朝前走。我也会继续坚持。希望你们也不要放弃。” 视频在这里戛然而止。 大批网虫们点进主页,将这只雌虫的所有信息翻了个底朝天,最终只得出以下结论。 一、这是个老账户了。历史视频、主题帖几十个,最早可以追溯到三四十年前。 简单排列就能发现清楚的时间线,一些关键事件和他视频里所说的都能对得上。 最早的帖子是他离婚时的求助帖。 网虫们积极在评论区出谋划策,雌虫也一一友善、耐心回覆,看得出教养很好。 二、他这几十年过的真的很惨。 哪怕那些偶尔发布的视频帖子有意回避、避重就轻,从一些细节末梢就能发现。 比如他现在居住的屋子,有虫从他拍摄的风景图准确定位,找到了那个局域。 确实是德罗萨最大的贫民窟,聚集着大批黑户以及无家可归的老弱病残。 三、他确实被抽中了德罗萨的治疗。 有虫挖出了当时的名单,也根据各个线索,扒出了这只本就没有刻意隐瞒身份的雌虫。 【草,太惨了吧。电影都不敢这么拍。】 【帝国真是对不起你们Q Q】 【他说的就是很大一部分退役伤残雌虫现状】 【三十年没做过精神力治疗!宇宙的主宰,兄弟你怎么撑下来的?】 【阁下,这次抽选就是您的好运!相信您以后生活会好起来】 【祝福!善良的虫会得到好报!祈祷(泪流)】 【啊啊啊啊啊疯了!!气死了!!!艹!!!!】 【那些被派往普兰巴图的虫,不知道以后会不会也这么个下场】 在网虫们为雌虫的遭遇感同身受、感慨万分的同时,也有不少虫从中捕捉了很多敏感信息。 【一对多的治疗能做到这种程度?(疑惑)】 【这次可是一对六十啊一对六十!卧槽!之前理乍得来的时候才一对二十!!】 【圣子这么厉害?】 【不然呢?官方公布那些数值是乱公布的?】 【也有其他治疗者发帖了!快去看!(关键词)(超链接)】 【之前祝祷仪式成千上万军雌齐齐下跪吓到我了,看这只感觉也恨不得给阿尔托利跪下了。】 【别那么没见识。多读点书你就知道不稀奇。精神力里的原始因子比致幻剂还恐怖。用来治疗,将会革新现在的圣廷和三方机构主导的治疗救助模式。】 【天才名号没一个白叫的。再加上罗森克洛伊血脉……】、 【听说圣子精神力可以解决免疫耐药问题?如果真这样,那真是要大变革了。】 【尚未对外公布。但内部虫告诉你是真的。已经有听到消息的大佬们排队想找殿下治疗了,但教宗看得很紧,现在都没松口。】 【不可能对外公布!真公布整个星际各大国都要疯了!】 【映射于可怕的毁星武器,阿尔托利殿下活生生的虫形“救星武器”吧(笑)】 如此多方下场、不同观点众说纷纭的情况下,11月9日的说明会预约虫数再次惊呆各方! 不比上次全星域直播的祝祷仪式观看虫数少! 在焦急地等待了一早上后,下午准时准点,那只银发紫眸雄虫走进会场,出现在镁光灯下。 甫一出现,便让圣廷工作虫、现场记者、在线数十兆的观看网虫大吃一惊。 圣子阿尔托利,曾经披到腰间一头丝滑柔顺银色长发,被剪得只到肩背下一点点。 整体打薄不少,一直以来对外的中分长刘海变成了长短不一、有层次的斜分,展现出一种额外的轻盈、飒爽以及锋锐之感。 发型不是唯一的改变。 一向对外正式场合只穿圣廷长袍的雄虫今天穿了一件双排扣藏青色过膝大衣,内搭半高领白色毛衣和米白色西裤,线条和颜色都非常简洁,尽显年轻雄子的随性帅气,在日常休闲中又有几分酷帅。 发型和穿着都更随意了,但强烈的存在感未有丝毫减弱。 不如说,脱去圣廷长袍的雄子,瘦削的身形更加凸显,肩膀并不如大家猜想的那般纤薄柔弱,反而多了一股由内而外的淩厉感,将他整只虫直撑而起,让他从璀璨的神坛落下尘世,多了某些真实、具体的东西。 他优雅地站在那里,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眉眼半阖着,气度雍容,漫不经心。 对着几十家最权威的媒体,简单三言两语,便对德罗萨高速穿梭列车事件做出了回应。 “殿下,根据在场乘客拍摄的视频,您在列车上似乎是以一己之力制服了四只持枪匪徒。” “这看起来非常不可思议。请问您是怎么做到的?” 记者从座位上站起问道。 圣子阿尔托利懒懒抬头,紫色双眼如琉璃般剔透雅致,加上俊美深邃的五官,有种冷淡而贵气的风情、以及一种不动声色间惊心动魄的力量和性感。 “一只雄虫对付四只雌虫就这么不可思议?” 阿尔托利低笑:“我的雌君教我格斗术时,可是以一打十为标准的。这还不够我热身。” 他说的如此笃定自然,让记者一阵脸红,讪讪而退。 “请问您是如何手动驾驶高速穿梭列车的?据调查所知,帝国近五十年已经取消了列车驾驶课程……” “如此来看,您的顺利着落,充满太多奇迹和偶然。” 另一只记者发问,暗示意味明显。 “取消课程不代表我没法学习。” “我十六岁时学习的战斗机驾驶课程,相关记录官方可查,若有所需要,会后可提供给大家验证。” 阿尔托利挑了挑眉,声音缓慢而低哑,宛如流动的泛着微光的蜂蜜。 声音甜,口气却不算太客气,还有些隐约的不悦和威慑。 “如果其他的还是类似问题,你们也不需要开口了。” 银发雄子嘲讽般地勾了勾嘴角:“至于网上大家最想知道的,为什么那种时刻,我还是不紧不慢的样子,我现在就回答你们。” “——因为我知道,我不会那么轻易地死掉。” “在那种地方,被那些渣滓,为那种理由。” “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在我完成之前,我绝不会倒下。” “以上……就这些。结束!” 说这些话时,阿尔托利一双紫眸里闪着一种寻常难以见到的光芒,整只虫从内到外散发出一种自信、淩厉、掌控感,以及隐隐约约的嚣张和霸气。 他转身离去,留下满屋哗然和惊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宇宙的主宰,殿下您的头发!!!!】 【艹,就十来天不见,发生什么了,要这么想不开,我心都在滴血!!!】 【虽然……但是……中长发依然好看!新风格!】 【你看他们表情,殿下骂虫不带脏字,但伤害极大】 【哈哈哈哈哈哈哈颇有圣座真传】 【没虫觉得殿下最后那段话超帅嘛!】 【对对对对,控场MAX!】 【想跪】【想跪+1】【想跪+2】 【深刻理解祝祷仪式上军雌们了】 直播间内,雄虫的身影已经不见踪影,网虫们依然热情不减,速度盖起了高楼。 很快,圣子阿尔托利的新造型照片便传遍各大平台和论坛。 …… …… 11月9日,距离11月12日圣廷总部克墨斯星安息节只有3天。 “原谅我,圣座……在安息节祝词时宣布这件事……” 圣廷公共联系办公室主任马特说道:“这……实在有些超出我的想像。” 教宗塞尔苏斯平静地看回自己下属,往日的重重冷意减少不少。 如果让马特来评价,他会说眼前这只雄虫看着其实有点心烦意乱。 “考虑到现在的情况,以及留给你们的时间,我能理解你的惊讶。” 雄虫向后靠回椅背,继续说道:“所以我希望你和团队其他虫,能尽最大努力,将应对策略准备到完美。” “我不希望此事引发太多连锁反应。要将可能的舆论影响控制到合理范围。尤其是对林德元帅的评价……” 雄虫没有继续说,而是从身后侍从官梅恩那里抽过便携平板,递给马特: “梅恩和我一起整理出了可能会有的反对意见。我在备注里加上了我的意见。” “必要时候,也可以对外公布相关的一些消息。消息关键词我附在最后。” 平板里的数据分门别类,整理的非常清楚。 圣廷教义里的相关陈述条款、各大分教区日常的态度趋势预测。 这里几乎全灭。只有一两只教宗圈出来的虫名代表他们是“友方”。 国会里的反对声音——一大半的政客,大部分是保守派。 民众的态度、意见——要做好情绪引导和安抚。 虫帝奥兰——教宗特地注明,可以留给他来处理。 马特快速浏览平板,很快就跟上了教宗的目前的进展。 “……这……很……不错。” 他忍不住说道:“对我们的工作会很有帮助。” 想起过去两周,马特提出了无数次觑见请求,却被无情的拒绝。 教宗塞尔苏斯一反常态的态度诡异,让马特很快就知道那应该不只是个传闻。 虽然圣座没有任何指示,马特还是按自己的工作习惯,做了一些准备和前序布置。 他甚至还和其他虫起草了五六个如何在承认标记/不承认标记后的继续收尾的方案。 现在,那些没一个能用得上。 “圣座,如果这是您最近两天才做出的决定……” “请允许我向您询问,您清楚并确信,这是您要宣布的事情、以及要做的事情吗?” “承认标记了林德元帅,并对公众宣布,您将迎娶林德元帅为您唯一的雌君……” “决定是很匆忙。” 教宗塞尔苏斯抬头,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罕有的淡淡微笑。 “但这个事情,我已经考虑了很多年。” “收起你的劝说,马特,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实际上,我为您感到高兴。” 马特真心实意地说道,并微笑起来:“那就让我们开始准备吧。现在是周二下午。我们时间不多。但幸运的是,安息节是周五晚上。并在之后,会有持续一周的假期。” “民众会有整整七天用来消化这个消息。主教助祭、议员大臣,甚至是陛下,在对外表达自己的意见前,都可以看看、听听电视节目、报纸杂志的报道。” “它会指出他们的狭隘和不公之处。” “听上去很不错。”教宗点头,笑意加深了,“那就拜托你了。接下来我还有日程安排。” 雄虫从椅子上起身,揉了揉自己的太阳xue。 “……圣座,您刚没有提到,所以我得直接问您一个问题。” “这件事的另一方,林德元帅,他的态度和意见?……” “如果安息节致辞,他能和您一起出现在公众面前,并表现的亲密、支持,会为我们赢到很多年轻虫的支持。” 房内刚才还明亮友好的氛围忽然冻结了。 马特眨眨眼,敏锐地察觉出雄虫泄出的一丝丝的守护场——带着些许不悦和冷意。 “林德元帅身体不适,需要静养。” 教宗冷冷说道:“不过这个建议不错。我会考虑。” “好的,下官明白。” 马特暗骂自己:“我这边会开始拟定应对各方的公关策略。” “情况会比您预计的要好。无论何时,婚姻本身都是被祝福的。只是会有一部分虫会找出各种理由来反对。” “林德的身份……” 教宗说道。还有现在与他签有A级契约的十几只雌虫。 只是念头掠过就让他感到精疲力尽,哪怕他刚喝了三瓶酒,且拆了一瓶百年珍藏。 马特安慰着雄虫,同时也是在安抚着自己。 “我们会尽最大努力,将争论的焦点放在其他方面。比如您和元帅多年的感情。之后,我们会雇一些在各行业有知名度和影响力的虫……” “当然,您放心,是在请他们签过保密协议之后。” 马特在自己的平板上飞快地输入一行行备忘录——然后暂停了动作。 “我能再问您一个私虫问题吗?” “这段时间,你可以问任何你觉得有需要的事。” “您……打算和元帅要一只虫崽吗?” 这问题确实私虫,马特脸红了: “最好的方案,是您和元帅育有虫崽。稍差一些,是元帅已经怀孕。最近萨洛提斯少将的怀孕消息反应就非常好。虽然有些狡猾,但您同时宣布的事情越多,他们就分化的越厉害。” “当然,如果没有……也可以现在就……” “按一般情况推算,公众对您和元帅婚姻的关注最少会持续两年。两年内如果有新生命诞生,那会是绝杀利器。” “……” 半晌,教宗叹了口气,“谢谢你的好意,马特。” “虫崽这个主意,我们只能放弃。我不会为了这种理由,就去勉强我的雌君。后续泄露出去,反而会带来负面评价。” 两只一百多岁的虫,加上林德元帅所属的亚种,哪怕级别都不低,但自然孕育虫崽概率并不高。 雌虫会遭不少罪。 马特明白教宗的顾虑。 但这个答案,听起来有些回避问题。 ……后续仍有希望。可重点关注。 马特在平板上记下这一句。 不过他足够聪明,不会在此时纠缠。 马特站起身来,整理带来的东西:“我明白了。谢谢您的时间。” “晚一点我再向您汇报我们的进展。” 公共联系办公室主任马特退出教宗的书房,因为若有所思,差点撞到另一只虫身上。 “抱、抱歉!”没拉紧的包砰的落地。马特手忙脚乱地蹲下去捡,这时,一只骨节修长、完美无瑕的手将他包里滑出的平板递了过来。 马特一抬头,直直愣住了。 银发紫眸,是圣子阿尔托利。 他的全新造型让马特呆滞,不自然地盯看了十几秒,直到对方主动开口,才破除魔咒。 “下午好,马特。我脸上有什么吗?”圣子阿尔托利轻笑,示意手里的平板。 马特猛地摇头,慌张接过:“殿、殿下。谢、谢谢!” 说罢,起身鞠躬,夹着包头也不回地跑了。 “……” 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阿尔托利腹诽,随后又想起刚刚在对方平板上匆匆一撇的备忘内容。 马特,脑子不错。 我这就帮你送来绝杀利器。 要感谢我。 侍从为阿尔托利拉开门扇,雄虫稳步走进,垂眸淡笑。 第068章 暴露 迪亚斯·阿布拉菲亚正在房间挑选待会要穿的服装。 一个小时前,圣廷侍从在林德元帅病房外的花园小径中,匆匆追上了刚刚离开的雄虫,传达了教宗塞尔苏斯两个小时后召见他的消息。 迪亚斯全程只嗯了一声。 圣廷侍从弯腰等了半天,才发现那一声“嗯”不是自己幻听,而是所有回答。 只能抬头偷瞟,发现青年面罩寒冰,连那张太过耀眼的美貌都显得如斯可怕,也没再次确认的勇气,低下头便从另一条小道跑了。 迪亚斯本就不明朗的心情,即刻沉到谷底。 过去几天,自从哈马迪将圣座的口谕传给他后,他就一直在绞尽脑汁地猜想,对方要同他谈什么。 哪怕迪亚斯暗骂过自己无数次,用尽各种转换注意力的方法,甚至还借用了圣廷骑士的训练场地狠狠发泄一番(连打十场,每局都在一分钟内结束,结束时骑士队长脸都黑了)也毫无作用。 他的注意力一有闲暇,就会再次被吸回到这个问题。 公事? 裁判所是教宗直管的几个机构之一。 严格说,他们是上下级关系。 但过去五年,迪亚斯只在几次公开活动中见过对方,两虫甚至没有当面谈过一句。 顶多有两次作为接受嘉奖的首席,和欣赏后辈下属的最高掌权者的眼神交集。 私事? 他名义上的养父阿赛德在圣廷逗留了四天,都没有得到教宗单独召见。 至于哈马迪元帅,听说因林德缘故被狠骂了一顿,怒气冲冲后,又失魂落魄地因紧急军情,和阿赛德一起离开了圣廷。 唯独专门点名,留下了他。 在圣廷内务部的安排下,侍从为这位休假途中的裁判所首席送来了符合礼节的几套衣服,任他挑选。 一套是最常见的圣职者素色长袍,无任何装饰和品级,谁都可以穿,便怎么穿都不会出错。 一套是裁判所执行者大多会选的黑色制服。 黑色,在教廷是独属于教宗的颜色。 也是为其左右手、享受圣座宠爱的裁判所可以破格使用的颜色。 还有一套据闻是圣子专门叮嘱送来的私服。 一套高级定制的黑色休闲西装,以及搭配的袖扣、领带、袜子和鞋子。 “原谅我的冒昧打扰,阿布拉菲亚阁下。” “我偶然知晓了您和老师的会面,并因对您的好奇,而请求列席。” “作为赔礼,请您接受这件礼物。” 一张小卡片夹在西服内。 是圣子阿尔托利手写的便签。 全都试了一次后,迪亚斯选择接受圣子的好意。 他在裁判所几乎没有朋友。 也无意和那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雄虫创建什么友好关系。 但对方救过林德,迪亚斯会记着这份情,给对方多点耐心。 而那套衣服,剪裁布料都是上等货,且很符合迪亚斯的审美。 他走的匆忙,连换洗衣物都没带。 在总部近十天的停留,他穿腻了那些过分松散冗长的长袍,也不想在休假期间,再披上那件执行者制服。 我是你的下属,但不代表,我必须在你侵占我的假期时,还要对你笑脸相迎。 迪亚斯清楚自己的坏心情为何而来,更讨厌被对方一个命令弄得寝食难安的自己。 可情绪这种东西,无法像剑术、也不似精神力,可以由无数练习和技巧来掌控操纵。 迪亚斯再是愤懑、不甘,还是无法控制当那扇门为自己打开,而他一步步迈进那间书房时的心跳如擂、呼吸急促。 他在房间中央停步。 这就是帝国权力的中枢之一,教宗塞尔苏斯的书房。 每天,都有无数圣令从此而下,直达各教区。 每天,每个签名的落下,都代表着无数虫的命运因此翻起巨浪。 每天,那只雄虫孤独地站在这里,握着酒杯啜入酒液,看着窗外辽阔星空。 他是在感怀自己这辈子取得的无上功绩,还是也会对过去的某一时刻、某一决定耿耿于怀,后悔万分? 迪亚斯猜想过无数次,可当他真的站到这里后,又发现它和各种节目、宣传图册的完全不像。 他喜欢这里。 几乎立刻,迪亚斯便知道了这一点。 他喜欢这里。 皮革的气味闻起来很舒服。垂落的丝质纱帘阻挡了窗外的风景,但它米黄色的颜色,很衬浅棕色的壁纸。 书桌很厚,古典美,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书桌后那张椅子非常宽大,边缘刻着精美到不可思议的雕刻。是代表祝福、尊贵的各种圣廷教纹。 墙上的织毯应该是五六百年前的真货,是那个年代很流行的图案。还有几张金框镶边的古典油画。是迪亚斯最崇拜的艺术家的真迹。 然后便是那占据了一小半空间的书架。 满满当当的一排排书籍,因中间几排的散乱,证实了它不是装饰品。 从书架下延伸向外,铺着一张十分舒服的长绒毛地毯。 一个被擦拭的闪闪发亮的立体星际棋桌和两把沙发椅摆在角落局域,后方是壁炉,想必冬天升起火,在这读书下棋,会格外的惬意舒适。 它没有那么冷冰冰的不近虫情,反而让虫感到冷静与安心…… 彷佛在这里,他可以成为任何虫,做出任何事。 “老师马上就到。” 一个声音从迪亚斯背后传来,雄虫转身,直对上一个友好、充满善意的微笑。 “你想喝点什么?红茶可以吗?” “梅恩——两杯红茶,还要一块芝士、一块巧克力蛋糕。” 圣子毫不客气地将自己塞进靠近另一扇门办的会客室沙发。 脱下夹克外套,翘起二郎腿,朝迪亚斯勾手: “迪亚斯,过来这儿。” “圣廷最棒的厨师,仁先生做的甜品,林德元帅也很喜欢的。” “搭配红茶,美味!你一定要尝尝。” “……” 迪亚斯默默转头,不言不语,不动分毫。 没虫告诉过他,圣子阿尔托利私下竟是这种性格。 他看着那位一点也没有距离感、此时也毫无礼仪可言的圣子殿下,感到一种上当受骗的被辜负感。 梅恩的茶点和教宗一前一后的出现。 这边杯子、蛋糕刚放好,一身圣廷黑袍的教宗塞尔苏斯便从门外步履匆匆的走入。 他全程都没有多看迪亚斯一眼,直到他坐到那张椅子上,梅恩为他倒了杯酒。 “阿布拉菲亚……休假时候还叫你过来,非常抱歉。” 教宗喝完半杯酒,长舒一口气,这才自进屋来,第一次看过来。 “能当面见到圣座容姿,是下臣荣幸。” 迪亚斯按标准礼仪,抚上左肩,单膝跪地垂首,行了一个裁判所的最高规格大礼。 “坐。” 塞尔苏斯抬手,迪亚斯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在书桌前那张椅子上坐下。 教宗身侧的第一侍从官梅恩不动声色地将一切看在眼里,极其细微地蹙了下眉。 一般而言,进这间书房的,除非是位高权重、又要与教宗长谈教务的主教和各部部长,没虫会坐这张椅子。 圣体潜规则之一。 但显然裁判所首席并不打算遵守。 和外界说他冷傲清高的传闻一致。 塞尔苏斯却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临近安息节,他越发忙碌,临时决定的“婚讯公开”更让他焦头烂额。 他只想赶紧处理完眼前的事,转去下一场。 不过……迪亚斯·阿布拉菲亚。 真是太像林德了。 塞尔苏斯一边翻看平板数据,一边对照上面的照片和现实中的雄虫,心情复杂地再次确认这一事实。 迪亚斯和那只雌虫长相有六七分像。 同样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在雌虫身上像大理石或冰块,在迪亚斯身上,因多了血色而变成一种牛奶般白皙莹润的色泽。 同样非常浅的金发,像金色的浪花闪闪发光,自然垂落,发梢随意地翘出,为他添了几分不羁与随性。 阿布拉菲亚也确实很有个性。 塞尔苏斯瞄了一眼青年穿着。 见他不穿圣职者长袍,也不选裁判所制服,反而穿了套黑色西装。 西装样式也还算正式,内里青年却只穿了件黑色紧身背心,脖子挂着裁判所的银链,手上该有的戒指手环一个没少,就连该搭配正装的皮鞋也不见踪影,换成了一双运动鞋。 见他打量,青年也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反而直视回来,目光凛然、冷冷生威,很有几分林德年轻时傲气。 唯一不像的他眼睛颜色。 塞尔苏斯对绿色没什么偏见。但当这个颜色出现在这张脸上时,他却不想再看第二眼。 阿布拉菲亚是林德对他的“背叛”。 最早发现对方的存在时,教宗很是愤怒。 连续的、无处发泄的愤怒很快转为憎恨。 让他在近两三年的时间里,都不想再见到那只雌虫。 那段时间,他对林德格外冷淡、排斥,对方的问候从不回覆,送来的礼物根本不看就扔进库房,治疗一半时间公事公办的敷衍,一半时间暴虐残酷的超出限度。 直到接连几次将林德虐昏,最后一次雌虫满背血痕高烧不退,塞尔苏斯才悚然察觉自己的不公正。 从来不存在什么背叛,因为一开始就没有忠诚。 迟来的理智让塞尔苏斯自省、自责,诉说他的愤怒毫无缘由。 他放手,给了对方自由选择的权利。 那么林德和谁做朋友、去国防哪个部门、进哪个军团,都和他赛尔苏斯毫无关系。 就是和阿赛德日久生情、哪次意外造出虫崽,也是人家你情我愿。 他一个第N方,哪有置喙的余地。 情感不讲道理。 日日夜夜啃噬塞尔苏斯的心,让他噩梦连连。 他总是梦到林德放弃和他的契约,转头投入阿赛德的怀抱。 同样是雄虫,如果没有家室,阿赛德是个近乎完美的归宿。 塞尔苏斯旁观过他们的相处。 林德在那些上将、司令官、参谋长里如鱼得水。 他不仅会和哈马迪互开玩笑,也与阿赛德有不少默契,与自己在一起时的战战兢兢、紧绷沉默消无影踪。 这是个无解的问题。 于是塞尔苏斯对阿布拉菲亚不闻不问,既没有特殊关照,也没有特别针对。 彷佛这只雄子,只是圣廷又一只惊才绝艳的罕有天才,与林德和自己都毫无干系。 忽略、无视、不去关注,就是他能做到的最大让步。 这次……如果不是恰好碰上,如果不是置之不顾后果严重,塞尔苏斯还将继续这种策略。 “阿布拉菲亚,在你这次休假前,你最后一次执行的任务……根据这份报告,是追捕出逃的理乍得主教对吧?” 教宗收回四散的思绪,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正事上,决定速战速决。 “是。” “理乍得出逃的战舰被你包围、逼降,落在斯托巴尔星球表面。你率领小队继续追捕,在一处山谷间发生正面接触,双方展开战斗。” “我方占据绝对优势。后理乍得带虫窜逃,你最先发现、追上。” 塞尔苏斯翻到报告的下一页,目光在迪亚斯脸上顿了顿,将后面的话念了出来: “你一虫杀了对方八只,理乍得主教被你摧毁精神域,在返回裁判所路上,因伤势过重,差点直接死了。”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教宗关上报告,眼底沉凝森冷,沉声问道。 “没有。” 金发雄虫答得非常快:“您看到的报告描述一切属实。是我处置过当,意外失手。” “裁判所已经就此给我警告,罚我两月奖金,并禁我三个月的外勤任务。” “您如果觉得处置太轻,可以重新对我进行发落。下臣定心悦诚服,予以接受。” 迪亚斯一大串话说的非常流利。 口气沉稳冷静,甚至算得上平和,但你就是能从他的微妙的用词和语气,听出他的阴阳怪气和嘲讽。 “咳咳咳咳咳。” 教宗塞尔苏斯还没开口,一直在角落旁听的圣子阿尔托利端着茶杯忽然发出一连串呛咳声。 他面色痛苦地拍着自己胸口,持续好几秒,见两道目光都瞟过来,努力摆手:“我、我没关系……你、你们继续……” 迪亚斯收回目光,正襟危坐,表情冷漠。 塞尔苏斯神情恢复威严,有些冷峻、有些无奈:“不是这个意思。” 脾气也这么像。塞尔苏斯默想: “据我所知,裁判所执行者出任务时,为了增加战斗力,会根据不同场合使用所里自制的药剂。” “你……好像格外钟情‘纳奥蒂斯’节印和匹配药剂。” 纳奥蒂斯NAUTHIZ,圣廷节印,代表束缚和耐心。 节印是一种简单的精神力法术。 一共三组二十四个,不同群组和字符,代表不同的含义。 通常由擅长圣守的雄虫,在擅长圣祭的执行者战斗前加持,也可由这些执行者本虫加持。 可以在短时间内达到和祝祷仪式差不多的效果。 三年前,阿布拉菲亚仅二十二岁,就拿下裁判所首席之位。 而他从开始出外勤的第一天起,就基本只让支持者给自己加纳奥蒂斯的结印。 纳奥蒂斯为束缚之力,通常用来对付敌人。 此举单看实在诡异,但放到经常失控的首席身上,倒也说得过去。 教宗回忆着自己看到的材料,长眉微皱:“你用了这些年,就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吗?” “药剂是虫手工调配的,每次注射也有多有少。您要问哪里不对,我说不上来。” “您要是问注射药剂的感受,我的答案是很爽。” “爽到会有一定的成瘾性。您要是好奇,可以亲身试一试。再来告诉下臣,各种区别是什么。”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某只躲在后面沙发吃吃喝喝的圣子又被呛道了。 “梅恩。”教宗转头,吩咐自己的侍从官。 “去帮阿尔托利拍拍。再服侍他用茶点,多大的虫了,自己吃个东西也不会吗?” 一直默默立于角落的亚雌躬身应道,朝角落沙发走去。 很快就听阿尔托利一阵小声碎念,似乎是在抱怨教宗在其他虫面前不给他面子。 “圣座,如果您问的只有这些,请容许下臣告辞。” 金发雄虫脸色巨变。 突然站起身来,捏着拳头就要离开教宗书房,一秒钟都不愿意在这里多待。 从小,迪亚斯就是问题儿童。 因为过早显露的精神力天赋,以及这项天赋的太过突出,他经常发生精神力暴动。 且往往不是伤到在场其他同学,就是弄坏教室设施和场地设备。 最严重一次,差点弄榻一座体育馆,造成了数十虫受伤。 阿赛德给他各种转学,几乎将中央星周边的学校都试遍了。 从一开始的热烈欢迎,到后面的面有难色,再到后来的无处可去。 迪亚斯最后只能去圣廷的巴泽雷克雄子专校。 好消息是,这里和他类似的儿童有很多。 坏消息是,就算在这里,他的问题依然是最严重的。 而且这所学校为寄宿制,一年加总,只有不到一月的假期。 教学风格非常严厉,谈不上任何温情,只有创建在雄子实力上的森严秩序与排行。 阿赛德和林德虽然不忍,但为了他的顺利成长,也只能将他送进这里。 每年迪亚斯都会坐在学校礼堂,和其他学生一起看着教宗在安息节时祝词。 看那只如此美丽强大的雄虫,威严淡漠,听同学老师的崇拜仰慕,心里都会五味成杂、难以名状。 年纪小一点时,他委屈伤心,对那只雄虫充满孺慕之思。 年纪渐长,他感到的更多是愤怒、怨恨。 再大一点,他已可熟视无睹,麻木是最常见的状态。 迪亚斯在巴泽雷克雄子专校从九岁待到十八岁。 整整九年,迪亚斯习惯了将所有感情和软弱都死死封在心底最深处。 而现在,听着圣子阿尔托利的声音,旁观他们的交互,一股悲恨、嫉妒、怨毒的情绪忽地涌上头来! 迪亚斯感到自己辛苦建起的被怒火无声焚烧、就这样龟裂出无数缝隙!且在持续扩大,隐有坍塌之势! 他必须离开这里! 迪亚斯扔下这样一句,头也不回地就向门外冲去! “阿布拉菲亚,等一下!” 眼看对方就要离开,教宗塞尔苏斯很是讶异。 精神力触角倏地朝外展开,便将被对方拉开的门又紧紧关合起来。 “我们还没有谈完……” 塞尔苏斯朝迪亚斯走来,刚走两步,金发雄虫忽然旋身,一跃至书房角落,手里凸现一把冰晶长剑,便要朝教宗直刺而去! “老师!小心!” 比阿尔托利声音更快的是银发雄子的身影。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阿尔托利已拦在教宗身前,手中同样具现化出精神力武器,却是一把古朴长刀。 刀剑相撞,刹那间光华四溢,两虫身边鼓荡起烈烈狂风。 同时一阵噼里啪啦脆响,屋内摆设玻璃和瓷器纷纷碎裂,是精神力对冲的威压所致。 迪亚斯暗暗吃惊。 精神力具现化对雄虫来说并不难。 难得是一直有稳固的形态,招手即来、挥手即去,在拥有杀伤力的同时,还有无以伦比的便捷性。 他的冰晶长剑,是圣祭聚化成形,锋锐又坚固,比裁判所能工巧匠造出的最好冷兵器都要强。 可对方手里那把,与他的相比,竟毫不逊色。 迪亚斯长眸微眯,双瞳寒煞无比,短短一瞬,俊美面庞便充满森寒战意。 剑光一折,斜冲外跃,就像阿尔托利再次攻去! “等等等等!你想打我很乐意但能不能换个地方?” “不然老师会发飙的……” 阿尔托利一边防守一边招架,身形躲闪极快。 迪亚斯哪听得进去。 一剑接一剑挥出,剑影连绵不绝,交织成绚烂蓝光,转瞬间就将阿尔托利逼至那张书桌。 “老师,帮、帮忙——” 话音未落,教宗塞尔苏斯的精神力以十分可怖的气势轰然压来,直接袭进迪亚斯的精神域! 赛尔苏斯黑色法衣如皇者袍服,落在肩上的半长黑发无声飘动,冷峻艳丽的姿容不怒而威。 “——放肆!” 金发雄虫发出一声惨烈哀嚎,手中长剑碎成无数冰蓝粉末,往前一俯,冲了两步,跪趴上书桌,喷出一口血来。 “老师,您慢点!不要下重手!” “他不对劲!” 阿尔托利一把扶住迪亚斯,转头就对后面的雄虫喊道,神色焦急! “……” 塞尔苏斯冷睨了一眼自己弟子,精神力继续在迪亚斯精神域穿梭、将其翻来覆去地查看、视图。 迪亚斯面色煞白,伏在阿尔托利怀里痛得睁不开眼,额上冷汗涔涔,不住颤抖。 实在是教宗心情不好,根本没心思顾及对方情况,大开大合、直进直出。 对于偏科到极点,只有圣祭能看,实则精神域防护比雌虫还不如的迪亚斯来说,就是战机直射烂篱笆,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痛苦万分。 “奇怪……怎么会……” “这不可能……” “不可能……” 几分钟过去,塞尔苏斯神色微变,本想继续深究,一回神却见迪亚斯被阿尔托利放到沙发上侧卧。 雄虫修长的躯体十分僵硬,全身的痛苦抽搐被一股莫名力量压制着。先前从口中喷出的血凝结在嘴边。 乍一看,好像已经死去多时。 塞尔苏斯一怔,胸口忽地袭来一股剧痛!彷佛他也能感受到对方遭受的万分痛苦之一! “圣座!” “圣座,下臣救驾来迟,还请恕罪!” 门忽然被虫冲开,圣廷禁卫团如海一样涌入! “都楞着干嘛?!快把这逆臣贼子给抓起来!” 当头首领先是对教宗下跪请罪,随后又大手一挥,当即两个全幅武装的骑士,一左一右将迪亚斯从沙发上拉下捆起。 “慢着!” 阿尔托利忽然开口,挡在迪亚斯面前: “谁让你们进来的?就算是禁卫军团,也不能无令硬闯圣座书房!” “卡拉团长,您身为圣廷表率,如此嚣张、违规行事,可不太好吧?” “殿下。情况紧急,下臣只是忧心圣座。” “若需处罚,事后下臣自会领罚!今日如有冒犯,还请您大人大量,不要见怪!” 卡拉团长脸色一肃,对属下一个眼神,竟是要不管不顾强行带虫走人。 “放开阿布拉菲亚。” 教宗塞尔苏斯淡淡开口。 “圣座,这……” “你聋了?”教宗沉稳伫立,冷沉森寒的眸底闪出一丝威慑:“退下。” “是……是。” 雌虫犹豫,左看右看,终是抱拳跪地,“下臣遵命。” 随后带着数十下属,唰地退下,如来时一样突兀退场。 房内一时安静至极。 阿尔托利乖巧地偷偷挪到迪亚斯身边,释出圣愈,慢慢地朝雄虫注去。 很快,迪亚斯停止了颤抖,呼吸渐渐平稳,眼睫不断转动。 又过了几分钟,迪亚斯发出一声低吟,半闭的眼睛终于缓缓抬起,单手撑着沙发,坐了起来。 “发……发生了……什么……” 迪亚斯揉着额头,失神的双眼慢慢恢复神采。 当他放下手臂朝四处扫视时,正要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的梅恩猛地一怔,手里茶杯哐啷摔地,热茶浇了自己一腿一脚。 “宇宙的主宰……” 一向沉稳谨慎的侍从官被震得脸色苍白,喃喃自语。 他直直盯着金发雄虫双眼,颤抖的手连地上的杯子都捡不起。 一天之内第二次帮虫捡东西的阿尔托利将茶杯拿起放回。 然后就像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一般,忽地拽着迪亚斯的手,将这只雄虫直直拉起,推到了教宗塞尔苏斯面前。 “老师,你看!” “迪亚斯的眼睛,一紫一金,也太好看了吧!” “……” “……” 在场两虫默然,而此时终于清醒的迪亚斯听到这里猛地僵住。 他抬起头,调动精神力,然后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地发现,自己用外化精神力固定于角膜之上的伪装芯片已碎化脱落!!!! 怎么可能!! 迪亚斯猛地掀开阿尔托利,一把冲向书房书架角落,那里挂着一扇装饰用的小圆镜古董。 圆镜很小,随着迪亚斯的靠近,将他的脸完整的成形映出。 他还是他,只是一双他早已看惯的绿眸,变成了左紫右金的一双异瞳! 还是在教宗书房…… 当着圣子阿尔托利和教宗塞尔苏斯的面…… 任何修饰的预言,此刻都是苍白的。 迪亚斯缓缓转身,扣著书架的手指节发白,微微颤抖,俊美的面庞颜色煞白,宛似绝情冰封。 ——他有多少把握,能在这里把这三只虫全杀了? 迪亚斯的脑海里,一时只有这一个念头。 第069章 无情的温柔 林德一觉醒来,恒星已经落下,房间被漆黑夜色笼罩,安静的彷佛坟墓。 单手在枕头下摸索,翻出一只崭新的个虫终端。 2020。 终端是专门定制的,所选材质和内部零件,都经过了医疗团队的检验。 确认不会引起额外刺激,绝对安全后才被允许接近林德。 ……实在是有些小题大做。 但林德在教宗严厉的目光下无法抱怨,只能接受对方独有的关心。 他一觉居然睡了这么久? “开灯。” 林德说道,智能管家系统亮起绿灯,下一秒,屋内被照亮。 冷冰冰的浅色,空旷的居所,还是无菌病房那些摆设,但是入口处的消毒透明小房间被撤掉了,房内也多了一些诸如抱枕、彩色毛毯、纸质书籍这样的私虫物品,看着稍微有了点温度。 却还是太过安静。 林德不喜喧闹,仆从只留了两个。 除了必要打扫和服侍,不会出现。 这是教宗按他往日习惯吩咐的,本没有错。 但一旦林德没了可以填塞空白的工作(每日被严格限制签批文档的数量和开会时间),又无法自主随意活动(可以去花园散步但不能做暂时体能训练),整日除了吃睡,就是吃睡后,这种他往日喜欢的安静,就变成无力拔足的沼泽。 “内阁没了你一样转,你需要休息。” 塞尔苏斯每天过来都会这样说:“你太瘦了,气色也不好。睡眠缺乏,精神过劳。” 同样的话林德想还给教宗。 但圣廷没了对方,确实会陷入半瘫痪。 而自己如今的模样……林德在镜中看过,气色不好是很委婉的说法。 林德沉默着吞下对方递到嘴边的一勺又一勺粥,不愿打破这片刻的宁静与温馨。 许是林德确实太惨,塞尔苏斯对他总有种小心翼翼。 两虫之间,不复以往的分庭抗礼、暗潮涌动,而是强者对弱者的同情怜悯。 林德口内泛起苦涩,不知是倒流的胃液,还是对自己的厌弃。 “【好好睡吧。】” 一句圣言,便让林德睡得昏天暗地,就连醒着时也感觉脑子晕晕乎乎,像塞了太多棉花一样。 走在地上,都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林德掀被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医疗团队送来的七八种大大小小的药片。 转到另一边的起居局域,这里被新安置了一个两虫软件沙发,还有一个外置影音终端和游戏设备,另有一个小型书架,放置着教宗从自己那里分来的一些书籍。 里面大部分是林德之前看了一半的。有些还夹著书签。 还有一个星际棋桌。 醒来第一天,他和塞尔苏斯在这下了一盘。下到一半,对方便被下属叫走,直到第二天下午才过来。 林德盯着棋盘,等他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拿起了落在沙发下的一件柔软织物。 那是下棋时,雄虫觉得室内太热,从身上脱下的一件薄开衫。 那天是周末,圣廷休息日。教宗难得没穿圣廷长袍,换了便服。 青果领的杏色薄羊毛开衫,咖色西裤,里面是条纹衬衫和古典花纹的大V领背心,配一条领带。 再戴上一副平光眼镜,教宗塞尔苏斯看上去就像一名学识丰富的大学教授,充满儒雅斯文的精英气息。 林德很喜欢他这么穿。那让那只雄子感觉更触手可及。 而当他亲吻自己的时候,彷佛他们真的只是一对平凡的虫族夫夫。 林德不由自主地将那间毛衫拿到鼻尖嗅闻。 乌木玫瑰香,浅浅淡淡,让虫沉醉,忍不住想闻了闻再闻。 林德的身子开始颤抖。 想要与这个味道更亲近的冲动,让他伸出手指,解下了脖颈上的项圈。 更浓郁的味道在顷刻间将林德包围。林德触上自己脖颈,用食指指腹抚摸上那处不断回缩蠕动的标记孔,内心盈上一种满足和安宁,以及随之而来,更大更多的渴望。 六天了。从上次塞尔苏斯碰他,到今天已经六天了。 不,上次根本不算,因为没有进入,也没有到最后。 雄虫全程只是在为他服务,其中画面让林德至今想起,仍脸红难耐,欲望暗涌。 这六天来,他和雄虫甚至连肢体接触都没多少。 吻倒是不断,但不是落在额头,就是脸侧。 林德感觉自己被当成了虫族幼崽,而对方是抚育他们的保育员。 吻只是公式化的定期配额,不应该去期望太多感情。 他很想要…… 林德躺倒在沙发上,残留的那只右手经过几天练习,已经可以很灵活地解开衣扣。 他不用再穿空荡荡的长袍,而换成了他之前留在圣廷的长袖长裤睡衣。 睡裤是松紧带,褪下去更简单。 冷漠的五官在信息素的萦绕下慢慢开始变得柔软,身体蔓起的热度很好填补了内心的空洞。 林德用牙叼住那件薄毛衫的衣袖,张开手指,眼神开始变得迷离。 放在床上的终端急切地响了起来。 默认的提示音就像石头砸破冰面。 林德一个激灵,从信息素制造出的迷雾中清明。 他披上那间薄毛衫,整好衣物,快步走过,接通这通来电。 【萨迦,不好了!】 【我刚收到阿尔托利殿下传讯,迪亚斯袭击了圣座,幸好圣座没有受伤。】 【但现在虫被圣座扣着,等待发落……】 【殿下说迪亚斯的袭击有很大古怪,但圣座正在气头上……根本不听劝……】 阿赛德的通信还没讲完,就被金发雌虫一把挂断! ——迪亚斯! 林德随便抓了件外套,裤子也没换,穿了鞋就冲出了这间临时居所。 一路朝着那间他闭着眼睛也能走去的书房急奔而去! “元帅阁下!” “阁下!您怎么了?要去哪里?!” 门口的护卫和前来送餐的侍从追在雌虫身后喊道。 却只捕捉到那道身影越来越快,再定睛一看,便见两只巨大的白色羽翼忽然从背后展开,带着雌虫一路攀升,飞跃花草林木等障碍物,向着圣廷大殿的方向直直飞去。 五分钟后,林德重重跌落在圣廷正殿后的玫瑰花海之中。 一身热汗变成冷汗,被风一吹透心的凉。 许是到了秋冬,那股凉意直透指尖,让林德右手止不住的颤抖,重复吸气吐气好几次,才渐渐恢复一些往日的平稳。 林德仰头看去。 这里前方二楼,就是教宗的书房,几扇落地大窗,一如既往地亮着灯。 以雌虫的目力,越过垂拢而下的纱帘,可以清楚辨认出房间墙壁上的油画和挂烫装饰。 再将听力提到最高。 没有什么异常的声音。 仔细环顾附近驻守的圣廷骑士,似乎也一如既往。 ……不对。 这里聚集的护卫比往日多了一倍。 甚至林德还看到了几只不该在此时此地出现的禁卫军团高阶骑士。 近期,林德和其下属,接虫帝奥兰的御令,在进行数起调查工作。 主要清查目标,是国会大小议员和各大军团里的高级将领。 目的是搜索出这里面和革命分子、艾尔瑞亚等民间大型团体、以及附近几个国家关系密切的虫。 他们已掌握了一些关键线索,有了大致的名单,正在布局追踪。 其中一些,涉及并指向了圣廷。 联系起他和阿赛德在迪亚斯身边查到的那些,一个藏在黑暗里暗暗窥伺的阴谋,隐约可见。 理乍得主教背叛出逃一事,目前消息仍在保密阶段。 不过内核权力圈该知道的虫都知道了。 这是圣廷的“家丑”,虫帝不好插手,林德却一直没移开过目光。 年轻时,塞尔苏斯主导过几次圣廷的改革,其中不乏强有力的措施,也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但再好的机制,持续运行个六七十年,都会有新的问题。 他知道,这些年塞尔苏斯一直想再次重整圣廷。 只不过碍于一些根植教义的传统惯例、错综复杂的关系,还有繁杂的日常事物和可信任帮手的缺乏,只能局限于小修小改。 在合情合理的范围内,林德前后暗暗帮了不少,但从没具体过问。 这是他和对方的默契—— 似乎只要不点破,雌虫这一行为,就可以被划分为“公务所需”范围。 而教宗塞尔苏斯,也只是心安理得地享受治疗契约的附带效果,即手握重权雌虫们献上的实际好处。 这次,林德本想等过段时间找机会和教宗当面深谈。 却没想到他的“意外”,让敌人寻到了出手的时机! 敢将黑手下到迪亚斯身上,你们……! 林德睚眦欲裂,琥珀色的瞳仁在夜色下闪过一丝冰冷杀机! 他再次观察了下那些巡逻的护卫,忽地俯身、朝前疾跑猛冲,转眼间已跃上建筑物外墙,一脚踹碎眼前玻璃,夹着一身飞溅的玻璃碎渣,稳稳冲落到房间地板上。 林德已尽量将声音控制到最小,不过还是引起护卫的注意。 几束探照灯光朝上面射来:“谁在那里?!” “吵闹什么?!” 一个黑影从林德身后迈出,打开只留框架的窗户,低声喝道。 “圣座!” 下面护卫惶恐跪地:“刚才似乎有可疑虫影……” “有吗?我什么都没听到。” 雄虫冷睨,守护场倏地铺开,底下的虫抖得更厉害了。 几只互看一眼,没虫敢继续,含含糊糊嘟囔几句,便离开了。 教宗关上窗户,朝跟进来的侍从官吩咐: “梅恩,派几只手脚利落的,把窗户换了。别打草惊蛇。” “属下明白。” 梅恩一点头,又闪身出去,同时还很有眼色地带上了那扇小门。 “萨迦……” 雄虫转身,面向身侧的金发雌虫,刚想检查对方是否受伤,却见林德忽地后撤半步,砰的一声,对他跪了下来! “圣座!” “迪亚斯是被虫陷害的,不是故意针对您……” “请您看在下臣面子上,开恩饶他一命!” “……” 教宗塞尔苏斯刚欲出口的话被这一跪,硬生生怼了回去。 “迪亚斯·阿布拉菲亚是吧……” 塞尔苏斯一声冷笑,紫眸暗闪,下一刻却突然怒道: “饶他一命?” “他需要我饶吗?我只要放着不管,不出五年,他就会精神域崩坏,自己死掉!” “那么明显的问题,拖到现在这种样子??” “你和阿赛德是怎么教养的?!” “这次是恰好我在。下次……下次再出了什么事,你们两担得起责吗?!” 想起不久前探查到的精神域状况,塞尔苏斯就心痛惊怒,气血汹涌,一时之间,种种感情复杂难言,只有这几句不受控制,暴雨般地向雌虫狂砸而去! 林德愕然。 教宗如他所料暴怒,但怒的内容却和他料想的有一些差别。 一路过来所做的心理建设瞬间宕机,林德张了张口,自下而上望去,只见雄虫脸色一片铁青,似是怒到极致。 林德心中的焦急惶恐渐渐被冰寒的凉意腐蚀。 他回忆着雄虫的话语,有些呆滞地反问:“……精神域崩坏?” “圣祭一项,是很出类拔萃。看他成绩单和每年测试,也没什么异常。” “但这么久……”塞尔苏斯咬牙,“你们真的注意不到任何异常?” “精神域……说破烂都是抬举……” “防护力、稳定性没有一样能看……” “情绪敏感、波动性过强……” “注射药物上瘾……滥用纳奥蒂斯结印……” 塞尔苏斯闭眼,被某种情绪压的不愿继续再说下去,只忍无可忍地长吐了口气,跌坐进旁边沙发,用手捂着双眼。 “……萨迦,你怎么将他照顾成了这个样子……阿赛德……” “实在……失职……” “是……我的错。” 眼底闪过一丝压抑的深沉痛苦。 林德羞愧地闭上眼,垂下头去。 “日常忙于工作,疏于教导……” “佐洛……也尽力去做了……” “只是那孩子……” 林德本就不善言辞,此时被突如其来的各种信息激得脑中一片混乱。 但他仍记得此刻最重要的是什么。 金发雌虫向前膝行几步,再次跪到雄虫面前。 “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 “求您,放了那个孩子……” “只要您放了他,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林德抓住塞尔苏斯膝盖,声音嘶哑,见雄虫仍侧首沉默不语,心下突然一阵巨大惊惶。 多年来,教宗每每提到中央军团总司令官阿赛德,总是冷言冷语,充满各种厌恶和刻薄。 究其原因,虽然对方从未点破,但林德知道,是因为迪亚斯。 迪亚斯是林德的永远无法隐藏的“罪证”。 既然迪亚斯选择了圣廷。 林德便无法为一己私欲让让对方离开这里。 而只要在圣廷,塞尔苏斯就不可能注意不到迪亚斯。 他和自己外貌的相似,以及伪装出的眼睛颜色,让那个流言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最早的时候,林德对这个方案提出过质疑。 迪亚斯是只雄虫,和雌虫不同,他成长的每一步,都需要雄虫精神力的滋养和引导。 阿赛德是知情虫里,唯一理解他、愿意给他帮助的朋友。 “就说他是我的虫崽。” 二十五年前,阿赛德看着刚刚破壳而出的小雄虫,微笑着说。 “我会当他的雄父。给他一个合法的身份。” “您愿意提供精神力,已经是帮了我的大忙。” “……我不能这样做。对您……对克里斯……” 克里斯是阿赛德的雌君,两虫青梅竹马,感情很好,是贵族圈里虫虫称羡的模范夫夫。 林德不愿为对方的关系加入猜忌和污点。 但迪亚斯的真正身世,他也必须保密。 “朋友就是用来麻烦的。我会在不透露迪亚斯身世的情况下说服他的。” “一切交给我。” 刚生产完,太过虚弱的林德低头,看着那只朝他微笑、两只眼睛一紫一金的虫崽,突然有种近乎盲信的直觉。 ——迪亚斯,这只虫崽的一生,注定不会平凡。 他不可能、也不愿将迪亚斯藏一辈子! 他已经剥夺了他本该拥有的幸福,其它方面,必须尽全力补偿。 为了迪亚斯的未来考虑,贵族身份是如此的必要。 阿赛德的明面上的庇护也必不可少。 林德犹豫几天后,答应了阿赛德的提议。 哪怕会为此触怒教宗塞尔苏斯。 而现在,二十多年后,林德将为自己的罪付出代价。 “事到如今,你——” 塞尔苏斯忽地甩手,转过来的面庞神情极冷。 他一时间死死盯着雌虫,彷佛悲怒失望至极,连话也不愿意说了。 林德将牙一咬,手蓦地往雄虫的方向一探,隔着外袍,死死攥上一处。 身子向前一倾…… 塞尔苏斯低头,看着贴在那里的雌虫,额头青筋直跳:“林德,放开!” 显然已经怒极,竟是多日来第一次叫他的姓。 林德哪敢放开。充耳不闻,不管不顾地开始。 林德床上功夫一直不行。 嘴里更是什么技巧都不会。 他以前不屑于学,现在却后悔得急出了一身汗。 往日欢好,教宗嫌他口拙,很少让他服侍。 现在林德颇有无从下嘴之感,两下就被呛出了生理性眼泪。 林德本能后退,塞尔苏斯刚想阻止,只见雌虫头一低,又开始继续,这次似是回忆起了一点经验,摸索着上了道。 教宗直接被气得冷笑一声。 林德艰难地抬头去看,只见雄虫长眉紧蹙,别过头去不看他,似乎根本不想见到自己的脸。 林德心中慌乱至极,越慌嘴越闭得紧,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他努力了一会,见雄虫毫无所动,便站起身来,右手一扯,将上身披着的两件衣服三两下扯烂……模仿脑中少的可怜的几部se-情影片里的场景,跪在地上,朝雄虫爬过去。 对了! 上次的催r素…… 终于在脑中搜到一处有效信息。 林德咬牙低头,抓着自己的胸肌,挺着就向前蹭去。 同时用手指凶狠地揉搓,好去取悦雄虫。 塞尔苏斯依旧不为所动。 好一点的是,在林德这番操作下,雄虫终于回过头来。 他好似彻底失望,嘲笑地看着雌虫,眼底却没有一点笑意。 那样的目光好像在看无用的垃圾,让林德心底突然狠狠一颤,一瞬间莫名地苦涩心酸至极。 随着林德的动作,塞尔苏斯溢出一声似有若无的低吟。 雌虫彷佛得到最佳鼓励,动作越来越快。 “塞尔瑟……” 不知不觉之中,林德冰白的皮肤也泛出一阵潮红。 他由下往上掀开眼皮,观察着雄虫的反应。当他看到塞尔苏斯滚动的喉头、紧咬的下唇和垂下的眼帘,便知对方已被自己愉悦到了。 于是更加卖力,往日要雄虫几次折磨才会泄出的呻吟主动溢了出来,低沉沙哑,格外诱惑。 “塞尔瑟……求你……” “艹……我……” 林德湿着双眼,浑身都是薄汗。 他撑着雄虫的膝盖,爬坐上来,使劲去蹭:“塞尔瑟……” 一声又一声的呼唤,终于摧毁了塞尔苏斯的防线。 雄虫忽然出手,猛地一把抓住雌虫,将他翻转,抵压进沙发。 “啊——!!” 雌虫昂起脖子,发出一声堪称惨叫的呻吟。 “这是你逼我的,萨迦!” 塞尔苏斯掐着雌虫的腰,冷声咒骂,神情狰狞。 林德脑袋被压进沙发垫,努力在凹陷的皮革中张大嘴喘息。 “……你就非要这样!……” “你就喜欢这样不是吗?” “我TM满足你!!” 渐渐地,林德连呻吟都哼不出来……只能单手紧抠沙发扶手,发出一声一声濒死的含糊气音。 突然,塞尔苏斯俯下身子,紧贴住雌虫后背,牙齿狠狠咬住林德肩头…… 林德紧皱眉头,神情痛苦而绝望,而在琥珀色的眼底,同时又有无与伦比的快感和被尽情索取压制的臣服在那里静静散开。 …… 很快,当林德还沉浸于余韵中时,塞尔苏斯一把将他抱起。 “塞尔瑟,等、等……” 话未说完,塞尔苏斯已下压而来。 回归的一丝丝理智让林德脸皮滚烫。 他现在浑身狼藉,反观塞尔苏斯,全身上下衣冠齐整,身上甚至都没有冒汗,只是白皙的脸颊和耳朵微微泛着一点红,紫色双瞳被侵染得比平日更深沉,不熟悉的虫看到,甚至会以为他正在沉思凝神、在思考而已。 实际上,塞尔苏斯真的是在思考。 思考如何折磨眼前这只雌虫,让他苦苦哀嚎哭泣,让他为胆敢不相信自己而选择什么阿猫阿狗付出惨痛的代价、让他再也不敢对自己隐瞒、欺骗! 可看到林德那条断臂,这些暴虐的念头便偃旗息鼓,只化作内心最深处一声无可奈何的苦笑和深深叹息。 他捏住雌虫下巴,逼迫他转过头、直视过来,然后当着雌虫的面…… “……不、不行……” 林德被迫低着头,脸上燥热难堪,琥珀色的眼眸被疼痛逼出生理性的泪水,蒙上一层薄薄雾气。 与此同时,这一幕也让雌虫心中的空虚和不安消失了。 他失神地看向黑发雄虫,露出一个自己也不知道的微弱又满足的笑容。 “萨迦……” 塞尔苏斯忍不住伸手,轻轻摸索雌虫的脸颊。 林德本能地朝他贴来,抽着气呼吸,舌头露出来,被塞尔苏斯揪住、摩擦…… 无法咽下的唾液很快就涨满雌虫口腔,从他嘴角湿哒哒地滑下。 塞尔苏斯抱紧林德,尾鈎无声无息地缠上雌虫,收起全部倒刺…… 即使失去了一条胳膊,林德依然是当之无愧的S级雌虫。 可此刻,他被困在这里,无法挣扎、也无法逃脱。 他一声又一声的嘶哑哭喊,抖得彷佛筛子,四肢百骸都快要爆炸。 “……求……求你……” 林德断断续续地呻吟,出口的词语碎得不成语句。 他被从高处抛下,重重跌进深海,又被翻滚的浪潮卷起拍打,推落到浅滩喘息。 然后刚刚能够呼吸,又被磅礴海水卷走浇湿,被浪打得支离破碎、七零八落。 ……不断重复,似乎永无止歇…… 塞尔苏斯抱着雌虫,将林德下滑的身体往上提了提,为林德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这次我没有用精神烙印,萨迦。” “承认吧,你就是喜欢我这样对你,一直以来,你都喜欢这样。” 塞尔苏斯贴在林德的耳边,轻声说道,语音温柔的彷佛呢喃。 林德茫然地眨着眼,缓了好几秒,才听明白雄虫在说什么,本能地哑着嗓子,一边摇头一边说: “不……不是……” 林德很清楚,塞尔苏斯也许很早就征服了这具躯体。 但让他义无反顾地踏入这场无望爱恋的,一直以来,都是对方冷漠外表下的温柔。 温柔…… 对他的,对其他和自己一样雌虫的,对于伤弱病残者、对于世间万物的温柔。 七十五年前,林德在中央军团大展拳脚,生活工作都逐渐步入正轨。 他有的新的交际圈,有了新的家人、朋友。 而且每隔一到两个月,那只黑发雄虫都会出现,按着他一顿艹弄、在纾解欲望的同时,也为他梳理精神域,治疗一些小病小痛。 习惯就是如此可怕。 一开始的强烈憎恶,在日复一日的循环往复下,似乎也变淡了。 在肉-体交缠之余,他们渐渐地也开始聊天、分享信息,有时还会一起在林德简陋的宿舍里用餐。 林德也发现他们竟然有不少相同的爱好,比如对历史的痴迷、对星际棋的热爱、还有都同样见到毛绒绒的小动物就走不动路。 只是他仍不知道对方姓名。 雄虫不说,他也不问。这是一种无言的默契,好像只要这样,就无须对这段诡异的关系加以界定。 有时过节放假,对方如果不在,林德悚然地发现自己竟然会有一种空虚、寂寞的孤独之感。 于是刻意放纵自己接受戴恩的邀约,和军团其他雌虫,一起混迹酒吧夜店,发泄训练和战事之中积攒的压力。 试了两次之后,林德再也不去。 他发现他无法接受任何异性的抚摸,也无法忍受那种打量猎物一样的眼神。 戴恩嘲笑他古板、老传统,林德就说自己是尼奥莱特亚种,来自偏远落后星。 在他们那里,雌虫雄虫数量相当,一夫一夫制,在婚前任何过界行为都被视为不洁。 戴恩惊掉下巴,更是铆足了劲,给他日夜念经,向他科普他什么叫性自由、性解放。 又说有些国家甚至已经允许雌雌、雌亚雌组成家庭,每只虫都有权利为自己追求幸福,而不应该被束缚在道德耻辱柱上孤独终老。 林德默默观察,发现自己的确是异类。 中央星的雌虫,对于雄虫,想方设法、卑微着讨好,无比渴望和对方创建身体上的联系,却在得到那些之后,就已满足。 只要对方可以慰藉自己的渴望,定期梳理治疗自己的精神域,就是天大的服气、幸运。 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雄虫对他们而言,是活在另一个维度的奇妙又稀罕的存在。 就像精美的工艺品,足够漂亮、闪闪发光,却并不想探究其铸造的工艺。 日复一日,见得足够多后,林德已做好了孤独到老的心理准备。 反正星辰大海足够广阔无垠,大把青春年华尽可抛洒其上,有没有那只雄虫,无关重要。 这样又过了两年。 忽然有一天,戴恩强拉着他去参加一场慈善晚宴。 为了这场宴会,戴恩少有地高压,早半个月就拉他去量体裁衣,给他们两从头到脚,花费大价钱,做了一套时下最流行的正装礼服。 宴会当晚,他们坐在最前排几张桌子之一。 在暗下的灯光和忽然如潮水一样响起的掌声中,戴恩凑到林德耳边,绿眸熠熠生辉。 “有一只雄虫,你一定得见见。” “保证和你胃口!” “你就这么肯定?”林德嗤笑。 “那当然!”戴恩答得理所当然:“因为我对他一见钟情!每次看到就心脏狂跳、跳得我以为要当场嗝屁。” “我长这么大,还从没有这样想一只雄虫想得发狂。” “这应该就是你嘴里常念叨的爱情?” “你的爱情,和我有何相关?”林德哭笑不得。 “因为你也一定会爱上他。”戴恩依然理所当然,“他绝对就是你的理想型。” “我们可以一起努力,将他追到手。” “这样不管谁当了雌君,我们都不亏。” “什么??”林德以为自己听错了,就当他想再追问时,戴恩忽然不说话了,视线直勾勾地瞟向台。 林德顺着看过去。 然后…… 怦—— 怦—— 怦—— 林德后脑一麻,心脏蓦地跳到喉咙眼儿。 那是一只身形高挑、异常俊美的雌虫。 一头黑色短发,柔软丰盛,略带自然卷地垂落在脸颊两侧。 一双紫色长眸,上挑锋锐,闪烁着强烈的意志光芒。 鼻梁高挑,皮肤白皙洁净,轮廓分明。 宛如一颗完美切工的钻石,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非常完美。 他神情冷峻、不苟言笑,穿着繁复华丽的黑色长袍朝众虫向众虫走来。 高贵优雅的同时,压迫和威慑感十足,彷佛走在云端、正在俯瞰脚下苍生的神明。 那是一种太过纯粹的美,仅仅存在,便让虫想要膜拜、下跪。 林德在看到那只雄虫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也在那一眼,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爱上了他。 两个认知,不分先后,同时刻进灵魂。 “他是圣廷教宗,塞尔苏斯圣座……帝国目前最强的雄虫。” “怎么样,我的品味不错吧?” 戴恩转头,对他洋洋得意地一笑,笑得露出虎牙,整个脸都亮了。 教宗塞尔苏斯。 圣廷圣座。 他听过这个名字。 无数雌虫跪在他脚下,祈求一份治疗契约; 无数雌虫挖空心思,只为求他一次回眸; 无数雌虫绝望哀嚎,只想得到他的垂怜。 而圣座塞尔苏斯说,他将终身不婚,将此生一切都奉献给圣廷伟业。 要以一己之力,救万万千千只虫。 这一刻,林德胸口猛地一痛,如被巨石凿击。 他爱上不到十秒,就知道此生,自己再也无望、独占、得到那只雄虫。 …… “萨迦,你不专心。” “……在想什么?” 塞尔苏斯抱着林德,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问道,强行拉回雌虫的注意力。 上次肌肤相亲之时,塞尔苏斯便发现了,精神力排斥引起的痛感,让雌虫比之前更加敏感了。 不管这只强悍的军雌是否愿意证实、承认,从一开始,他的身体就对疼痛如此贪婪、欢欣。 那是刻在灵魂深处的本能,非理智可以控制、解释,从两虫第一次相遇那天起,塞尔苏斯就知道了。 许是细胞还残留着记忆,相隔近一周、毫无爱怜的再次相拥,让林德太快进入状态时,塞尔苏斯才刚刚开始。 第070章 一个名字 林德伸出仅有的右臂,攀上塞尔苏斯肩膀,迷离的视线望向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面孔,呢喃道: “想要你,塞尔瑟……再……” 他的身体很难受,但这样由雄虫带来的疼痛、这样强势绝对的占有,此时此刻林德却甘之如饴。 林德凑过去,吻了吻塞尔苏斯的嘴角,将彼此贴得更近,恍惚的意识清醒了几秒,又想起他一开始的目的,脸颊暗暗发烫。 明明是一种视死如归的恳求,别无他法的绝望之举,可一旦开始,却是他先享受到了。 且不知餍足,还想要求更多…… 而也恰是这样一场淋漓尽致的发泄,让林德忽地从先前雄虫暴怒的惶恐中回过神、冷静了些许。 塞尔苏斯虽然一贯行事雷厉风行、手段狠辣果决,但并不是那种因为被冒犯就会大开杀戒的暴戾雄虫。 “圣座……迪亚斯…此次突然袭击您……我想,应该是有虫……对他做了精神力暗示。” 林德沙哑开口,嗓音低沉,带着情事中独有的湿意,又因谈起正事来一贯平稳冷然的语调,停在雄虫耳里,显出几分别样的性感。 “此前佐洛查到……迪亚斯的支持者搭档,有些古怪……” “他派虫将那只雄虫扣下盘问,对方却突然自绝身亡……搜查此虫物品,发现了一些非法药物……” “那些东西,加到他日常制作出的药剂里,再用给迪亚斯……很容易让虫精神力失控……” 塞尔苏斯望着雌虫,俯身过来亲吻。 含糊又甜腻的吻,温柔湿润地扫着雌虫的牙齿舌尖,与同时感知的粗粝严酷形成鲜明对比。 林德用单臂回抱雄虫,强忍全身颤抖,埋在雄虫怀里,发出阵阵呜咽。 “在药剂里动手脚吗……怪不得……” “……他们……手伸得太长……” “居然敢!……” 塞尔苏斯眼底显出威严冷意。 迪亚斯被虫这样动手脚应该已经很长时间了。 这只雄子,只有圣祭一项格外突出的天赋,其为迪亚斯带来可以与雌虫正面争锋的战力值的同时,也让他在同时脆弱的不堪一击。 所以他比其他执行者更依赖裁判所的制作出的药剂,以及同队支持者加持的结印。 药剂是圣廷裁判所的有力依仗。 其严格保密,制作流程复杂,但只要搭配使用得当,可让一只普通虫在战斗时爆发出几倍的实力,也能让他的伤势更快速的痊愈、恢复,甚至有些药剂,还可以微妙地控制用户的心性和精神。 塞尔苏斯之所以会注意到迪亚斯的异样,是因为林德伤重送来那次,他与雄虫匆匆一见,便感受到了对方不合常理的精神力波动。 级别低的虫,只能隐约感知雄虫的守护场、雌虫的压制场是否展开、以及威慑是否强劲、危险。 级别高的雄虫,却可从这些精神力运行时形成的矢量场里感知到更细微具体的信息。 比如对方的综合实力、目前的状况、是否受伤或有隐疾,甚至更进一步,辨别溢出的情绪组成,追根溯源地反向揣摩对方所思所想。 迪亚斯的异常,很像塞尔苏斯几十年来处理过的一些患者。 是精神域有重大隐疾的一种征兆。 如果塞尔苏斯不提醒,迪亚斯年轻气盛,没有处理经验,医疗师也只会治标看不到本,五年是平均时间。 按他现在如此大强度的出外勤,很可能两三年就会出大意外。 现在,塞尔苏斯无比庆幸他的“好管闲事”。 否则他也不会在有生之年知道那样一个天大的秘密! 迪亚斯……迪亚斯…… 过去二十多年,他是被什么蒙了眼吗? 怎么完全没有想过,这个名字在上古语里的含义?! 不给林德任何喘息的机会,塞尔苏斯牢牢把控。 他低头亲吻对方脖颈上的标记处安抚。 “太……啊…啊…” 林德哪还有余力去分析那幕后黑手,低沉沙哑的嗓子只能挤出狂乱的呻吟和哭腔。 “迪亚斯,需要大量深度的治疗还有引导……他要留在这儿……” “你……也要留在这……” 塞尔苏斯凑到林德耳边,撕咬雌虫耳垂 ,舔舐他的下腭。然后猛地松开手。 林德整个身体失去支撑,在重力作用下,蓦地直坠而下。 “呃————!!” 失去控制的慌乱,猝不及防的改变,让林德勉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彻底被粉碎! 雌虫开始哽咽,哭腔混着含糊低音,夹着本能的惊恐。强壮的身体挂在门板之上,全身浸出一身热汗,整只虫的意识融化成翻腾的水汽。 渐渐的,疼痛咬上意识边缘,林德颤动着睫毛,艰难地聚拢思维,然后在下一秒,忽然意识发生了什么! 雄虫不是每次都会成结。 它是一种可控制的有意识行为,基本只发生雄虫想要确认绝对优势地位、繁衍后代之时。 “……不……不……” 林德惊恐地想让后退,可哪能那么容易断开? 意识反馈出无法忍受的疼痛让雌虫的眼神再次失焦,生理性的泪水快速涌出,从眼角滑落。 “不能……圣座…” “不能这么做……” 雌虫湿热的身体僵硬起来。他用手抵着雄虫的靠近,同时咬破下唇,由此换回一丝清明。 鲜血流下林德的下腭,他抬头看向塞尔苏斯,眼眸紧缩,眼底有一丝惊恐一闪而过。 “我……没有资、资……格……” “为什么不?” 塞尔苏斯粘贴林德的额头,眼中微微升起一丝迷离。 在初始的震惊、愤怒、怨恨、内疚外,在身体紧密相连、呼吸交融的这一刻,塞尔苏斯第一次感到了一种真实感。 这是他第一次在理智在线时标记这只雌虫。 不是几十年里的死死抵抗,然后在发Q期完全失去意识后的失控。 而是完全清醒、知道后续要承担的结果、且愿意承担,甚至期待承担的标记。 第一次,放开所有顾忌,只是单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 不用忍耐、无须考量、更不必隐藏。 只是单纯作为塞尔苏斯,标记自己深爱的雌虫。 “我想再要一只融合你我血脉的虫崽……” “你不愿意吗?” 说这话时,林德腰后的虫纹亮起光来,不断盈亮、扩大,将两虫笼罩进去。 雌虫忍不住发出嘶哑凄厉的哭泣,同时不断摇头,叫着雄虫的昵称。 “愿意…多少只……都可以……” 雌虫琥珀色的眸子里泛起一阵饱足,扭着身子朝雌虫贴来,狂乱地吻着塞尔苏斯的肩膀、锁骨。 就连尖锐的獠牙都显露出了点迹象,彷佛野兽一样,在雄虫白皙的脖颈处嗅闻,然后锁定了耳后的腺体,贪婪地咧开嘴巴,就要将尖锐的牙齿咬合嵌进。 塞尔苏斯皱眉,一把掐扭住雌虫的脸,压低声音冷道:“萨迦!” 一股精神力化成带着醒神明智的水雾,洒向雌虫脸面。 效果立竿见影。 獠牙肉眼可见地后退,尖锐的长指甲也缩短回收,前一刻还野性勃发、攀附住雄虫的身体猛地垂落下去,被塞尔苏斯一把抱住。 他揽着林德后背抱起,走了两步,离开房门,回到那张沙发上,轻柔地将对方放下。 期间,几次动作调整,雌虫都发出痛苦的呻吟,脸上的红晕也渐渐褪去,琥珀色的眼瞳却也因疼痛终于恢复了大半清明。 意识回归第一件事,就是不管不顾地撑起身子地想要逃离。 那双一向无波无澜的长眸痛苦至极,彻底慌了,惊恐、哀求地瞪着眼前的雄虫。嘴唇无声抖动,半天只挤出个“不”来。 和上次的反应截然不同。 塞尔苏斯从模糊的回忆中搜索而出。冷风从他心口刚刚凿开的缝里钻入,让他全身血液都冷了下来。 却不是愤怒,而是后知后觉的悔恨和怜惜。 塞尔苏斯双臂撑在雌虫身体两侧,俯身凑近,细细看他。 收起倒刺的尾鈎轻柔地抚上林德的脊背,将他的右臂占有性地缠起。 “是我的错,萨迦。忘了先问你……” 雄虫自嘲地勾了勾唇角,然后在下一刻,忽地严肃起面容,深深地看向身下的雌虫。 “成为我的雌君吧,萨迦。我错过的,我会努力弥补。” “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这句话晚了很多年,但我希望,你仍然想要我。” 塞尔苏斯平静地说,语气笃定,一双紫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林德,眼神慢慢深沉下来。 其实他远没有表现出的这么镇静。 但操控表情,永远是塞尔苏斯的强项。 哪怕雌虫只呆呆地看回来,半晌没有任何回应,而他喉咙突然发干,砰砰作响的心脏忽然一抽一紧。 如果林德已经死心?已移情别恋?已经选择放弃?已经…… 无数个其他可能在一瞬间挤进塞尔苏斯的大脑,让他心乱如麻,少有的惊慌失措。 但只有短短两秒。 两秒后,塞尔苏斯恶狠狠地捏住雌虫下腭,直勾勾地盯着他,冷冰冰地说道: “你没有说不的权利。我已经安排下去了,周五晚上安息节全星域直播,我会对外宣布你我的婚讯。” “从此,不管是法律上、还是事实上,你的身体、你的心、你的灵魂,都是我的。” “萨迦·拉迪戈斯特·格罗贝·安诺·林德。” 说完这句,塞尔苏斯俯身,唇迅猛霸道地朝林德压来,开始猛烈地亲吻这只雌虫,疯狂地撕咬,像野兽一样在唇上、在下巴、在喉结留下斑斑驳驳的各种咬痕舔痕…… 缠在雌虫手臂的尾鈎同时攀爬甩动,扎进雌虫脖颈…… “塞尔————” 林德喉中响起模糊而沉闷地痛吼,苍白的脸上忽地飞来一片薄红,眼中突然浮起难以言喻的赧意和狂喜。 他闭目仰头,剑眉紧皱,热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 林德再次回神时,完全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 似乎他被锁在这昏暗的屋子、被困在沙发和雄虫的身体间已有几十年,又似乎只是几分钟前的事。 前一刻他还在承受难以忍受的锥心之痛,下一刻,那些痛楚就全都变成了浇入干裂大地的甘霖。 然后是漫长的、在黑暗中滑动的羞耻和快乐。 有虫紧紧地抱着他,林德低头,将下巴贴在对方环过来的手臂上,微微冰凉,乌木沉香。 他不动声色地抬眼,在昏暗的光里盯着塞尔苏斯,看着那些光在雄虫脸颊轮廓、喉咙和赤裸的肩背微微游走,清楚地感知到内心逐渐涌起的臣服和另一股更加深沉的感情。 他想跪在这只虫的脚边,想让雄虫内心的火焰持续闪耀,而无论需要他付出什么。 他想永远地待在对方身边,可以一次次重温这样的拥抱和亲吻,无论需要他做什么。 那个问题…… 他回答了吗? 林德不记得了。 然后林德发现自己正在亲吻雄虫的皮肤,他的小臂、他的锁骨,他的脖颈…… 一股柔和的欲望冲击着林德的身体,不是为了性、痛苦或其他的什么。 而是一种安静的亲密,一种所属的稳定与安心,一个他可以放心肆意去拥抱的虫。 “萨迦……” 雄虫低喃着唤道,缓缓睁开眼,轻轻握住了林德的手,然后将两虫略有分离的身体再次拉紧:“二次加深标记,会很累。再睡一会吧。” 虽然本能很想,但继续睡下去并不是什么好选择。 这间休息室窗户破了,风不大,但时不时地就会从缝隙里吹动纱帘,送来一丝丝冷意。 林德自己倒是无所谓,他再怎么虚弱,也是只军雌。倒是塞尔苏斯…… 这么一看,林德才发现对方将那件黑色法袍整个盖在自己身上。 里面的白色修身长袍也脱了下来,横着裹着雌虫的腰腹,他自己裸着肩背,明明比他还要小两圈的身体,却反过来抱着他,且姿态那么自然从容、霸道决绝。 ……林德小心翼翼地想从塞尔苏斯怀里滑出来,去地上找自己的衣服,结果只动了一点,就被雄虫不满地拉过手,翻身粘贴来,低头吻了下林德干裂的唇,然后又吻了一下,接连不断地轻吻。 “……刚忘了问你,在尼奥莱特星,结婚有什么传统习俗或者仪式吗?” “当然,面向公众直播的,必须是圣廷传统婚礼。但在那之前,或者之后,都可以再办一次。” “……?” 林德楞住,头脑轰的一下炸开,昏沉懵然中,突然意识那一直萦绕他的古怪是什么了。 他忍不住看向自己小腹。 那里的线条仍然没有恢复到往日的平坦,微微向外凸起…… 雄虫的话在他耳边回溯。 ——我想再要一只融合你我血脉的虫崽…… 再??? 林德惊出一身冷汗,呆在那里。彻彻底底地惊呆了。 “迪亚斯……您……” 他不敢继续,怕那只是错听,而他由于一时惊疑,说出不该说的信息。 联系起之前教宗的暴怒冰冷,又无法直接忽视。 虽然他的确一开始打着让对方发泄怒火、之后再好言相劝、和盘托出调查已有线索的主意…… 但这计画是不是太顺利了些? 他甚至好像什么都没说??塞尔苏斯就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变,虽然性-事一如既往的高压,但这些吻、这些拥抱、还有那个求婚…… 太诡异了。 “迪亚斯在隔壁休息,阿尔托利和梅恩看着。” 塞尔苏斯回答,正要再说什么,忽然那扇门“砰”的一声,被虫从外面推开,一个虫影朝他们急奔而来。 雄虫反应极快,扯起外袍就披上林德肩膀,自己光裸的上半身却因此直直露了出来。 “老师,鉴定结果出来了!我——” 阿尔托利猛地顿足,随着门扇打开,光亮也从外面洒进。他在闻到极其呛鼻的信息素同时,也将沙发上交缠的两虫看了个一清二楚。 “呃……打、打扰了……你、你们继续……” 银发雄虫摸着鼻子,掩饰性地四处乱看,结果越看得到的信息就越多。 散落四处的衣物、饰品,地毯地板上的可疑水渍、明显位移大概半米的沙发位置……这战况,相当激烈啊…… “阿尔托利!还不快点滚出去!!” 塞尔苏斯低吼,气势丝毫不减,守护场威压而过。 “哦哦哦,给您这个。” 圣子殿下忽然就不慌了。将手里的文档夹拍到旁边桌上后,他狡黠地笑道: “……依据现有数据和基因样本分析结果,迪亚斯·阿布拉菲亚是生物学雌父是林德元帅,雄父嘛……” 几根铺卷过来的精神力触角,将阿尔托利重重卷推到门外! 砰的一声,门又关上了。 屋内立刻就安静得诡异起来。 沙发上,林德沉默半晌,眼底晦光明灭,终是忍不住开口。 “……您,不看吗?” “不用看。” 塞尔苏斯低头,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林德。 那双紫眸忽然亮起,冷峻的脸上浮现淡淡的喜悦:“迪亚斯……” “这个名字,是上古语吧。意味宇宙主宰的礼物,象征神圣与高洁。” “神圣高洁……哈……不可能是阿赛德……” “萨迦,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 门外,阿尔托利在梅恩复杂的目光下,将耳朵从门板上移开。 “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不会再BE了吧……” 他喃喃自语,直起身子,然后一回头,就看到了身后的侍从官。 梅恩端着托盘,上面是一些热茶和简单的食物:“殿下,现在方便进去吗?” 阿尔托利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呃,老师没那么弱……估计还能再来两轮……” “诶……等等!”说着说着,阿尔托利从身上摸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小蓝瓶,当着梅恩的面,将里面的液体倒进了茶里。 “现在送吧。” 梅恩:“……能问一下吗?” 阿尔托利:“放心,裁判所合法药剂。迪亚斯那摸来的。对他们俩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梅恩深深地看了眼面前的雄虫,见他笑容自信、态度坦然,略微思考了下,转身走过去敲门: “圣座,属下梅恩……” 70-80 第071章 父子相似性 帝国新历1124年11月10日,离克墨斯星安息节还有两天。 天色尚未完全亮起,圣廷裁判所大裁判长克西曼带着数名心腹裁判官与治安官、异端清除队指挥官以及情报侦查相关虫,秘密进入圣廷总部,觑见教宗塞尔苏斯。 大裁判长克西曼是裁判所最高领导,由教宗直接任命,对教宗负责。 跟着他秘密入廷的三只裁判官,分别管理德罗萨教区及周边教区的地方裁判庭。 治安官负责执行裁判所的命令,逮捕可疑分子,保护裁判官安全。 异端清除队指挥官是迪亚斯·阿布拉菲亚的上司,情报侦查相关虫也主要来自清除队内核行动部门下设的侦查组。 以上虫选,都是教宗塞尔苏斯直接点名。 克西曼作为跟着这位圣座五十多年,被对方赏识、一手提拔的下属,敏锐地嗅闻出了这次觑见后、即将卷起的狂风暴雨。 他的直觉是对的。 克西曼在教宗书房跪下行礼,抬头后,才发现安静肃然的室内,除了教宗本虫,还有两只虫。 一只银发紫眸的雄虫,对他轻轻微笑,笑容波光潋滟,又透露出一股莫名危险的味道。 一只金发白肤的高大雌虫,如山如冰的刚硬,只是坐在那里,屋内温度便骤降得和屋外没什么区别。 圣子阿尔托利!情报总监林德元帅! 克西曼行完礼站起,对着教宗欲言又止。 裁判所是圣廷司法机构,教宗这个点秘密召见他们,说明要谈的事情非常机密与敏感。 圣子阿尔托利在场,可能和德罗萨那边有关。在这不稀奇。 可另一只虫,听说在总部养病的林德元帅…… 这…… 于公于私,都不怎么合适。 圣座一向英明严谨,做如此安排,是有什么考量? “……林德元帅那里有一部分我们需要的情报。” 黑发雄子一如既往的淡然威严。他瞥了一眼克西曼,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对方心中疑惑。 “另外,这次我让你去做的事,他将以私虫身份参与、指导,必要时,你可以直接对他汇报。” “圣座,这……不合规矩吧……” 克西曼大著胆子追了一句:“千万年来,圣廷一直独立于政府机构,林德元帅毕竟身份敏感,就算您完全信任他,有些事还是……” 克西曼再次看向旁边那只金发军雌。 林德元帅从军七十年,为自己赢得无数次凯旋庆典,亲手铸造的传奇注定将不朽于世,并会在浴血奋战的军雌中代代流传。 下了战场,雌虫在情报界中再次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说实话,作为半个同行虫,克西曼很期待与对方共事合作,但作为裁判所的最高领导者,他必须提醒偶尔会犯糊涂的教宗。 “……”教宗抬眼,如寒冰雕琢的紫眸扫视了在场众虫。 “迪亚斯·阿布拉菲亚是我和林德元帅的亲生虫崽。近几年来,清除队内有虫盯上他,持续用药剂下毒谋害迪亚斯。并设计了一次格外恶毒的陷阱,通过精神力暗示唆使迪亚斯刺杀我。” “此事严查。昨夜换防、值守的那些虫,都先抓起来。可疑虫一只都不能放过。” “另外,禁卫军团高层也与此事有所牵连。还有理乍得的同党余孽……给你们一周时间,安息节假期,这件事主谋、关联者都要全数控制住。” “此次行动秘密进行,骚乱要控制在最小。” “我会让阿尔托利配合你们的行动,以安息节相关庆典做藉口掩护。分教区和民众舆论,届时也会有相应消息放出,进行扰乱。” “这是名单、以及相关情报。若有疑问,可询林德元帅。” 塞尔苏斯一口气说出相关安排,根本不在意自己三言两语间,透露出的一个又一个信息在下属心里引发了何种惊涛骇浪! 先不提突然掉在裁判所面前那些巨难啃的调查行动任务,就说一条…… ——迪亚斯·阿布拉菲亚是教宗和林德元帅的亲生虫崽?! 确定,马上要来的是安息节,不是考验他们心智的愚者节吗?!! 哪怕是常年处理各种复杂诡谲事件克西曼,在这一刻,也暗自一个激灵,悄悄抹了把汗。 他忍不住看向旁边的异端清除队指挥官罗赛利,试图从对方眼里得到一丝自己不是在梦游的支持。 却见自己这位常年的老夥计,胆大包天地先后各看了一眼教宗塞尔苏斯和林德元帅。 摸着下巴,意味深长地思忖一会,冒出一句匪夷所思的发言来: “原来如此。我就说阿赛德是不是自小给阿布拉菲亚吃冰块喂炸药,怎么养出那种臭脾气……” “结果是圣座和元帅阁下,难怪难怪……很合理……” “噗…哈哈哈…” 安静的室内突然爆出一声忍俊不禁的低笑,在场十来只虫,齐齐看向噪音制造者。 正在捂嘴笑、还笑得动静有点大的圣子阿尔托利。 “咳咳……看来我们已经对一些事情有了共识了。” 阿尔托利放下手,站直身体,一眨眼,便恢复成了刚见面时气度高冷、俊美冷淡的圣子殿下。 “相信接下来的合作会很愉快。” “克西曼裁判长、罗赛利指挥官。” “……” 11月10日、11月11日两天,安息节前夕。 圣廷总部里外一派忙碌,到处都弥漫着一种庄严而喜气洋洋的氛围。 今年安息节,教宗难得心情好,居然大手一挥,一个数字都没动地批了贝卓主教提上去的节日预算。 每年总要大动干戈的圣廷经济处与礼仪部心花怒放,连带着干起额外的工作,也动力满满,效率极高。 金色阳光透过殿堂的彩色玻璃窗洒落在大理石地面上,映照出斑斓的光影。 身着礼仪长袍们的枢机主教、大主教、分教区主教、助祭,以及有幸被抽选出的堂区圣职者和教廷学校、研究院的负责虫们手持圣廷典籍和祈祷书,匆匆穿行在长廊之间,分批等候觐见教宗。 他们将当面对圣座做分管辖区的年度事物汇报,同时送出安息节礼物和祝福。 圣职者们不安等待、低声交谈时,大殿内的礼仪委员会的成员们,正在仔细检查每一件仪式用品,从银质的圣杯到绣有金线的祭披,确保它们一尘不染,光彩夺目。 在他们身边,工作虫们正将篮中新鲜的百合花和玫瑰花铺满祭坛和装饰角落。花香和熏香交织中,一幅幅黑金交织、刺有精美图腾花纹的巨大帷幔悬挂上穹顶、横梁之间、墙壁、门廊入口和拱门下方。 正殿侧廊,学徒们正在排练节日圣歌,悠扬的歌声沿着打开的窗户飘进广场。 广场上的工作虫搬运着巨大的花环和彩带,使足了劲,正按照贝卓主教的设计图,将每个角落都布置得完美无瑕、无比喜庆。 临到11月11日中午,安息节布置和相关事物已准备完成。 贝卓领着阿尔托利一路视图、不时讲解,圆圆脸蛋上扬起粉色红晕。 “阿尔托利!真被你说中了!圣座和元帅的喜事居然在你们之前……” “虽然圣座说只是先宣布婚讯,仪式之后再说,但送到眼前的安息节,怎能轻易放过?” “你看,我私心在传统庆典装饰品里加了代表元帅的金、蓝色元素,还让他们将那些没虫看的叙事帷幔换成了圣婚上用的祝福品类……” “德萨罗教区的灯光设计思路太妙!你看这里这里!只要圣座走过来,就会像星星一样依次亮起,然后呢,这些星光会附着在圣座法袍上,转变成幽蓝色的光……” “黑金两色加紫是圣座。白金两色点缀蓝是林德元帅。” “元帅不是也用弓嘛,他从那边出场时,地上会铺蓝色冰川石簇,象征元帅母星的传统箭簇。和他身上的饰品会形成呼应。” “对了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阿尔托利,我定了堇青石戒指、耳环和项链做婚讯上元帅和圣座所戴的饰品,圣座很满意了!你看看!” 说着说着,贝卓激动起来,用终端投映出几张图片。 堇青石又称水蓝宝石,有极其独特的蓝紫色调,在有些光线下,还会呈现金色珠光。 其大多呈板状或针状且定向排列,会有独特的星光效应。 贝卓选的这组为十分罕见的十二射黑色星光蓝宝石,由六组包裹体交叉形成,星芒清晰锐利,颜色比常见的蓝色宝石更深邃更浓郁,十分的神秘漂亮。 阿尔托利看了两眼,突觉不对:“……戒指……是老师的珍藏之一?” “殿下眼真毒!”贝卓笑。 “历时五代教宗的千年珍藏。圣座说婚礼仪式可以先不办,罗森克洛伊的承诺传统不能落。” “这老闷骚。”阿尔托利嘀咕,贝卓选择性的就当没有听到。 “不过,现在不是还没确定林德元帅是否会出席明晚的致辞?” “嗯。”贝卓换上一副沉思表情。 “机械臂还在最后调试。圣座不愿元帅以断臂之姿被虫议论。又说安息节全星域直播,元帅身体心理都需休养放松,也不想给他造成过多压力。“ “不过!”贝卓猛地又扬起一抹笑容,“我先准备上。这样万一元帅出席,也能留下完美的影像记录。以后还能剪辑做成婚礼伴手礼,流传子孙后代!” 不是。谁参加婚礼想要这种伴手礼?还流传子孙后代?? 看着很有某种狂热追星粉丝即视感的贝卓,阿尔托利忍了又忍,吞下吐槽欲望。 说话间,两虫已来到约定的医疗研究部主建筑物。 走上外围游廊,再向内拐上一个弯,就来到了医疗部正殿。 医疗部部长带虫恭敬地等下门外,一见阿尔托利和贝卓,眼睛都亮了! 阿尔托利近几个月可是医研部的香饽饽。 祝祷仪式和数场公开治疗的相关视频数据,被整个部门的医疗虫翻来覆去的看。 不是每只雌虫都有资源能和教区主教、助理主教和助剂们签订治疗契约。 大部分普通虫的精神力疏导、慰藉和治疗,都是由医研部和下属机构里的擅长圣愈的治疗圣职者们提供。 既然是大批量的、成规模、可以教学和拷贝的治疗,就需要标准程序和操作流程。 多年来,医研部面临的治疗负担越来越大,复杂状况层出不穷,很多标准流程已难以满足需求。 比起次次都找主教级的外援,他们更希望能够提高自身实力。所以也在不断地进行研究和各方改进,力求在服务价格和服务效果间取得更好平衡。 阿尔托利的圣愈便是他们的希望! 突破传统肢体限制、拥有强大的治疗范围、前所未有覆盖到心理层面的治疗深度…… 医疗部部长用看待神明热切眼神,和圣廷最高礼仪对待阿尔托利,短短几分钟,就让圣子殿下耐心到了极限。 “……精神力输入、身体检查、心理评估和基因检测都做了。要我J液是干什么?!” 阿尔托利寒冰罩面,猛地停步,让小声在他耳边嘀咕的医疗部长差点撞上去。 “呃……殿下息怒……您放心,只是用来分析,不会、不会……拿去做什么奇怪用途。” 医疗部长满头白发,已入衰老期,一句话说的颤颤巍巍。 “想都别想!做虫是要有底线的,你这只科学怪虫!” 阿尔托利冷酷拒绝:“好了,您就到这里吧!后面的路我认识,贝卓我们走!” ……十分钟后,阿尔托利觉得自己还不如回到医研部部长的办公室。 那边,起码只是想把他捉去做研究。他只要插科打诨胡言乱语,就可成功将那老头绕晕,套来许多机密情报。 这边,这只虫是真的想干掉他! 迪亚斯·阿布拉菲亚…… 不,迪亚斯·罗森克洛伊…… 阿尔托利仔细算了算,这只金发异瞳的雄虫,从辈分上算,居然是自己的堂叔! “你来这里做什么?!” 迪亚斯一身轻薄白色长袍,盘坐在满室光辉之中。 他缓缓抬头,看向眼前的银发雄虫,眼眸压抑得幽沉如水,俊美的面庞十分冷峻。 他紧紧抿着淡色的嘴唇,除了烦躁、厌恶、冷漠,看不出任何一点欢迎客人的友善。 这是一间高阶治疗室,纯白墙壁、纯白地板,拥有嵌入式智能家具和纯天然纤维织品,简洁优雅高品位。 然后是前后两面的落地大窗,窗外是满眼绿意和清幽泉水,是只有军团高层才能享受的VIP待遇。 可迪亚斯被安置在这里,与其说是治疗,他自己觉得更像是囚禁。 满室光辉,不是阳光,而是纯粹的光元素能量柱。 每根与每根之间,只有三指宽的空隙,贯穿天花板和地板,一根发丝碰上去,就会瞬间焦黑断裂。 所以,不是牢房是什么? 那天,迪亚斯在教宗、圣子和侍从官面前暴露了从小隐藏至今的秘密。 而越是回想,迪亚斯内心的杀意就越强烈。 从小,他就被林德告知,无论发生何事,这双异瞳一定要藏好藏住! 若是被发现,不光是林德、迪亚斯自己,就连阿赛德也会被他们牵连。 罪孽。 林德从没有这样对迪亚斯说过。 但小小雄虫天生聪慧,开始识字的年纪,学到这个词,就觉得其所指含义,不就是自己? 未经雄虫同意,私自怀孕,私自产子,放在虫族哪个国家,都是要坐牢的重罪! 更何况紫色眼瞳,皇室血脉、教宗子嗣,被隐瞒存在,罪加一等!罪无可恕!! 如果被发现…… 他很可能因雄虫身份,被认回皇族。 但林德和阿赛德,根本不可能平安无事。哪怕他们同样位高权重。 理法、道德、文化、传统都不会站在林德旁边。 正因为知晓自己身份尴尬,少年时期,迪亚斯曾一度想过,远离中央星去其他偏远星系生活,将自己这个累赘从他养父肩上卸下,同时换他雌父一生平安无忧。 可迪亚斯时不时的精神力暴动,让这个念头从未出口就胎死腹中。 精神力暴动时,他的精神域被万丈尖刺齐插而过。 眼球会异常灼热、干涩,什么也看不清楚。高热之后是极度的寒冷,他的身体会止不住的哆嗦。似乎已将身体一半的血液都凝成脚下的血池。 舌头、嘴唇、牙齿,都只是愚蠢的、毫无意义的名词。 那时,它们根本就不听他使唤,他只能被困在生与死的空虚之间,身体却不断盘旋下坠、堕入死亡。 不过十五六岁时,迪亚斯就经历了近千次的这种体验。 每次,他都会思索自己的降生到底有何意义,却始终原地打转,如同一艘无舵之船。 十八岁时,迪亚斯停止这种无意之举。 他决定去圣廷,亲自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 每次出任务生死一线时,迪亚斯都会发呆。 他的思绪来回跳跃,就像动物尸骸里的跳蚤一样。 他想像著有一天,他将成为任何虫都无法忽视的大人物,所有虫都跪在他的脚下。 而他将那个秘密袒露于数兆虫眼前时,他们会是何种反应? 他又想,何必等到几十年后。 也许五年、也许十年,他就能将剑插进教宗那张大书桌,看着那张被权势侵蚀的脸,然后质问当年的一切,问他,迪亚斯·阿布拉菲亚真的是需要隐藏的罪孽吗? 那些脑海中出现的画面让他感到片刻的愉悦,然后又会飞快地消失。 因为比起想像,迪亚斯更愿意让一切成为现实。 可恶的是,他这未完成的宏图壮志,全部被眼前这只可恶的圣子阿尔托利毁了!! 迪亚斯用外化精神力,伪装自己的双眼已经近二十年。 如此操作,比佩戴实际物品更方便隐秘。 不用担心更换与保养 ,也不会在进入各种隐蔽、保密设施时被检测出来。 二十年来,从没出过纰漏。 所以不可能是迪亚斯自己不小心。 迪亚斯反覆回想当时情形,只有圣子阿尔托利中间接近过自己,对他使用过“圣愈”! 那圣愈和迪亚斯以往接受过的完全不同!绝对有古怪! 再加上对方格外诡异、古怪的行为…… 迪亚斯见到圣子短短几天,对这只雄子的印象,已从“很好”,跌过“?”,现在落到了底,变成了“敌人”! “……因为我很担心你。” 阿尔托利靠近那些光柱。 只见他手一挥起,那些困了迪亚斯两天的光柱就突然消失。 “我想为之前的冒犯之举向你道歉,并进行弥补。” 阿尔托利走到迪亚斯身边,从容真诚地说道:“你能原谅我吗?” 迪亚斯刚想说你做梦! 一扭头却对上圣子泫然欲泣的绝美面庞。 一双紫眸湿湿润润,眼角微红,双手不安地攥在一起,眼睫眨啊眨的,似乎只要他声音大点,这只雄子就会当场流下泪来。 “……艹!” 迪亚斯卡在嗓子眼的恶毒咒骂,最终被压缩成一个单音节词。 他烦躁地站起,再次拉开两虫的距离,抱起双肩在落地窗前快速踱了两圈,末了又扫了一眼房间的两位不速之客。 “……你们知道……林德元帅……他怎么样了吗?” 迪亚斯挂心焦急,却不敢擅自发问。 忍到现在,却已是极限。 两天前暴露后,那一瞬,他是真的想杀了那三只虫掩盖秘密。 却在下一秒因忽然发作的精神力暴动,双膝跪地、疼痛难忍! 隐约之中只感觉到一阵春风般的精神力将他包裹,再然后,他便昏迷、失去意识。 醒来便在这间“牢房。” 有医疗虫出现,说他精神域状况极差,稳定前不能离开这儿。 又有虫送他吃食衣物,还从他之前住的地方,将他的随身物品也拿了过来。 两天前,有几只雄虫对他做过基础治疗。然后又匆匆离去。 没有一虫盯着他的眼睛看,也没有一虫对他表现过奇怪的态度。 若非确实在镜子里看到伪装已经不在,迪亚斯还会以为书房那段,只是自己的又一个梦。 “问他们,不如直接问我。” 又一个声音突然传来。 迪亚斯的思维蓦地僵硬空白、停顿。 教宗塞尔苏斯经过主教贝卓、经过圣子阿尔托利,朝他直直而来。 房间内光芒愈加明亮。 眼前画面和脑中梦境重叠混合,转动不停地向迪亚斯汹涌而来。 他却彷佛一下子呼吸都停止,怔怔然站着,不知身在何方,不知所想,不知所看,只是听着耳边那令他呼吸艰难的冷淡优雅的嗓音。 “萨迦为了救你行凶之罪,说只要我放过你,他什么都愿意做。” “我答应了他。” “你想知道他拿来交换的是什么吗?” 教宗塞尔苏斯单手负手逆光而立,如威严皇者,停步俯视着迪亚斯。 另一只手抚着手上一枚冰蓝宝石戒指,动作慵懒漠然、气度威严深沉。 迪亚斯看不清雄虫面容,却能感到他如刀一样的目光仔仔细细在他脸上、身上搜索而过,而他不自觉地屏气凝声,被压制得一步都动不了。 “他余生的所有自由和骄傲。”! 迪亚斯脑袋轰的一下炸开! 冰晶长剑再次凝出,疾风一样向雄虫冲去! “———你这个混蛋!!!” 迪亚斯高声怒喝,数年来在脑中徘徊的字句,终于第一次被他骂出了口! 长剑刺出,风卷云动,眼看就要袭上黑发雄虫,却见对方手指轻弹,一声轻响。 冰剑瞬间化为齑粉! 迪亚斯疾冲向前的身体猛地顿住,下一刻肌肉痉挛着倒地,面目痛苦狰狞。 几道光束从天降,紧紧卡主迪亚斯四肢,不断缩紧、勒紧,很快融入雄虫身体,让他爆出一声声痛苦呻吟。 教宗塞尔苏斯俯身抱起迪亚斯,走至房间中间,正要叫阿尔托利和贝卓按事先说好的方位坐下、开始治疗,一低头,却愣住了。 金发青年在他怀中低着头,只能看见淩厉的下颌线和下压的嘴角。 但隐约传来的水痕热度和压抑到极致的哽咽声,同时说明了一件事—— 迪亚斯哭了。? 有……这么疼吗?? 塞尔苏斯愣了下,不明缘由,却也几乎在同一时刻,心口微疼地收紧了手臂,并放弃了即刻将对方扔回地上的打算。 塞尔苏斯从口袋里翻出一颗包裹着冰蓝紫金三色包装纸的巧克力。 那是早上贝卓拿来让他尝的,说是如果味道可以,他会多做一些,作为安息节婚讯的喜糖,发给当日在场的所有见证者。 也不管迪亚斯吃不吃。塞尔苏斯剥了,就朝青年嘴里塞去。 萨迦喜甜,以前被他艹的受不了哭成这样,雄虫总会喂他吃蛋糕安抚。 迪亚斯是他的崽,应该也一样吧。 教宗阁下的逻辑就是如此简单。 迪亚斯沉默着含着那颗巧克力,浑身僵硬的分毫不敢动,就连呼吸也压制到出任务时的状态。 他就这样被雄虫抱着,嗅闻着对方身上载来的淡淡玫瑰香,感受着并不比自己强健多少体格中蕴藏的强大力量,控制不住的泪水慢慢停了下来。 这是个他并不习惯的姿势。 可偏生雄虫看着瘦弱,力气极大,加上刚才那几根光柱现在还锁在他身上,迪亚斯没法挣开对方。 浑身难受的就像被万千只蚂蚁同时爬进皮肤,迪亚斯只能使劲咬唇,可偏偏更糟糕的要来。 就这样抱着抱着,雄虫还似有若无地轻拍着他的肩背,让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有蔓延之势。 可恶! 迪亚斯要被自己的泪腺气晕过去! 呼吸顿时急速,攥着拳头从桑子间发出动物般的低吼。 “……没什么好丢脸的。” 阿尔托利忽然凑过来,从身上掏出一条带着幽兰冰雪香的手帕,细细地给迪亚斯擦眼泪和脸上污迹。 “你被虫下了袭击老师的精神力暗示。” “暗示持续期间,你会对老师的言语举动格外敏感,很容易被激怒、很容易想杀虫。” “同时,情绪敏感是副作用,你也变得很容易落眼泪。” “就算精神力暗示解除,高敏感度也会持续几个月。” “所以老师才会故意那样模棱两可地说让虫误会的话,只是想测试你现在的状况。” “唔,看起来比报告上写的还要糟糕。” 阿尔托利像变戏法一样地又从后面掏出一个平板,低头翻看上面的东西。 “今天老师会解除你的精神力暗示 。同时带着我和贝卓在你精神域里走一圈,教给我们治疗、修补你精神域的方法。” “后面主要由我和贝卓来每日为你治疗。……不过我真得说一句,迪亚斯,你这个状态都能到裁判所执行者首席,是真不要命了?” “虽然我知道你信奉不服就干的座右铭,但你明明也常给我说,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们都不是你的敌人。唔……倒不如说,我们想成为你的家人。” 阿尔托利脸上扬起一抹淡淡笑容,笑得自然美丽,温暖纯真,在满室光辉中,显得无比耀眼。 “……什、什么?” 迪亚斯大脑持续空白,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了,你还不知道!” 阿尔托利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无语地朝旁边的黑发雄虫翻了个白眼,继续履行自己的当“嘴”职责。 “明天晚上,老师将在安息节致辞时宣布和林德元帅的婚讯。” “我的老师,即圣座塞尔苏斯,将会成为你的雄父。” “要不要……先来练习练习?叫声雄父?” 第072章 阿尔托利的威胁 迪亚斯呆呆地看着阿尔托利。 阿尔托利第一次在那张漂亮的脸上看到如此表情,像是被突然夺去了思考能力,满满都是有听没有理解的空白。 ……想想倒也正常。 身份被揭穿之后,迪亚斯还没和林德本虫见过一面,消化前者已是很难,再来一条改变虫生的重大新闻,并要求对方立刻做出回应,实在是强虫所难。 阿尔托利逗虫的心忽然有点内疚。 他拍了拍迪亚斯的肩:“没事,来日方长,感情嘛,需要培养,勉强不来。你说是吧,老师?” 塞尔苏斯:…… 快速扫了一眼迪亚斯,又快速收回目光:“休息五分钟。五分钟后,解除精神力暗示。” 说罢,放开搂着年轻雄子的肩。 只是一个轻微的距离变化,迪亚斯却快速领悟对方的意图。马上从教宗身上手脚并用的爬下、挪开,捏着阿尔托利塞来的手帕,扭头避过众虫,只盯着自己鞋面。 他本来是想冲进清理室(太丢虫了),结果动作稍微大点全身骨头就钻心的疼。 阿尔托利赶忙制止:“光元素束缚清理毒素很有效,就是有些疼。你最好坐着别动,需要什么告诉我。我拿给你。” 迪亚斯:…… 不需要拿过来什么!只需要你们都走开!! 阿尔托利沉默两秒,看看坐在一边想把自己塞进地面的迪亚斯,又看看几步开外,负手站在窗前似乎看风景的圣座阁下。 果断地转向贝卓:“我想起来有个营养剂忘拿了,贝卓,你同我下楼一趟?” 贝卓马上附和:“对对对!松弛剂!解除精神力暗示必须的,阿尔托利,我们走!” 阿尔托利:……说错词了哥们! 贝卓:……我这不是紧张吗!! 两虫迅速冲出房门。 根本不管五分钟够不够他们上楼下楼,再待下去,自己也要学忍术扣地缝了。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阿尔托利当了一回嘴,该说的已说,很仁至义尽了。 想听迪亚斯叫自己雄父,老师,你自己也得努力一下吧? 房间内,瞬间就变得更加空旷、沉默。 这边,迪亚斯挺直腰背坐着,眼眶泛红,鼻尖微微抽动。 他快忍不住了! 再忍,那些被泪水带出来的鼻涕就要掉出来了。 爱干净的雄虫只能抓起桌上纸巾,深吸一口气,发出擤鼻涕的声音,务必一次擦个干净! 他才没有哭!是精神力暗示的问题!! 迪亚斯现学现卖,给自己做着心理疏导,却下意识地向窗边偷瞄过去…… 诶,虫不见了? 再一回身,一股浓郁的乌木玫瑰香侵入过来。 迪亚斯微微恍神,抬头就见对方站到了自己面前,表情说不上冷淡,却也谈不上热情,到底蕴含了那些情感,迪亚斯和塞尔苏斯不熟,看不出来。 ……却对这个信息素并不陌生。 他有时和林德见面,便能从对方身上闻到这个味道,通常是在雌虫从圣廷做完治疗或者两虫同时参加了什么会议之后。 幼崽期,迪亚斯以为林德去了哪里的花圃,还嚷嚷着让对方带自己一同去。 再大点,林德否认后,他又猜想那是什么昂贵的香水,用来出席正式的外交活动和虫帝组织的晚宴。 直到他自己进入发育期,也开始分泌过量的信息素,迪亚斯才在某天突然顿悟: 那是一只雄虫的信息素! 是谁,不言而喻。 他每天都能在星网上看到对方那张脸。 无数雌虫深爱、追捧、崇敬、仰慕的教宗塞尔苏斯,帝国最美丽也是最强大的雄虫。 迪亚斯的青春期由此多上一层晦暗不明的阴影。 他因好奇在星网上浏览过一些那种影片,实在无法将自己冷漠寡言的雌父,和画面的虫做置换,更无法想像,自己心目中最无畏的英雄,会和那些凡夫俗子一样,沉沦在欲望之下,以治疗之名,交出自己的身体和精神。 那几年,他恨死了塞尔苏斯。 没错,他渴求过、羡慕过、祈祷过、也无视过、冷淡过,甚至憎恨、怨怒过。 不管他的养父们对他有多好,给了他多少温暖,雄父的这个位置,始终悬置在高空,让迪亚斯没有一天忘记过。 可今天一见,迪亚斯才发现,无论他曾经做了多少想像,塞尔苏斯和它们,都不一样。 他就只是……塞尔苏斯。 真正的塞尔苏斯。 黑发雄虫朝他伸出手,掌心摊开,放着几颗用漂亮包装纸包好的巧克力,看样子,应该就是刚才强塞到他嘴里的那些。 “不难吃。”塞尔苏斯主动拉起迪亚斯的手,将巧克力放了过去,又看了他一眼,伸手轻轻摸了摸迪亚斯的头。 “待会解除精神力暗示时,我会小心,尽量不弄疼你。” “难受的话,也不要忍着。就把我们当普通的治疗师。” 雄虫只轻摸了两下,就快速收回了手,似乎是怕迪亚斯不高兴,说完这两句便再次回到窗边,继续看起了风景。 迪亚斯盯着雄虫背影看了一会,又将视线转回手上的巧克力。 沉思了几秒,拿出一颗,剥开塞进口中。 ……待几分钟后阿尔托利和贝卓返回时,屋内两虫还是他们走时的模样。 但桌上,整整齐齐摆着一排用巧克力包装纸叠好的小星星。 迪亚斯见他们进来,将手里最后正在完工的放到那一排的末尾,站起身来。 “治疗什么时候开始?” 金发酷哥冷冷问道,又恢复了一开始的冷淡模样。 阿尔托利瞥了一眼贝卓:现在知道这神情即视感哪里来的了吧? 贝卓也正在看他:二十年学徒经验做出的公正评价——很得真传。神奇的遗传。 …… …… 几天后,帝国星域边界,斯默通星。 一望无际的紫色沙漠中,杰克森带领着三个小队,在以战术队形谨慎前进。 斯默通星的重力只有标准重力的三分之二,这让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格外轻盈,但此刻他的心情却异常沉重。 “能量读数异常,有东西在下方快速移动!” 通信器里侦察兵紧张地喊道。 杰克森低头看向战术目镜,果然,代表生命体征的红点正从镜片上方快速移动,朝他们聚拢而来! “准备作战!” 杰克森低吼,右臂开始扭曲变形,握着光刃的手快速化成一只兽化利爪,关节处也长出尖锐长刺—— 地面突然炸开,一个庞大的黑影从地底窜出,紫沙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八条布满倒刺的节肢在空中挥舞,鳄鱼般覆满鳞片的尖锐尾巴横扫而过,将两名队员击飞出去! 它张嘴怒吼,露出密密麻麻的利齿,发出刺耳的嘶鸣的同时,也喷出一股恶臭。 "是沙鳄蛛!" 杰克森飞跃至一边岩石,确认喊道。 沙鳄蛛是普兰巴图生命体从母星带来的强大武器,也是他们在查找新家园的过程中,赖以为生、必不可少的重要共生体。 这种凶残的野兽,生命力极强、速度极快、很难对付,且经常成群结队出现,让帝国前线士兵十分头疼。 更别说,辛苦搏杀之后,他们还要像现在这样。 拿着检测仪器做战后清理,务必将残留隐藏起来的沙鳄蛛一只不留的全部清楚干净!! 根本原因,是沙鳄蛛不光难缠能打,还是活生生的生态环境改造器。 普兰巴图在一颗行星降落,确认安全后第一件事,就是将它们全部放出来。 沙鳄蛛密密麻麻爬行而出,几天之后,方圆几百公里的所有植被水源便会被掠夺的一干二净。 再之后,温度快速上升、空气变得肮脏、其他动植物大片死亡、纷纷灭绝…… 直至这里寸草不生,变成无垠沙漠和炽热岩浆互相交融的奇特地貌景观。 普兰巴图的改造才算完成第一步。 这也是明明是星际时代,帝国却要像千万年前的原始虫族一样,与普兰巴图一颗星球一颗星球地在行星表面进行拚杀的原因。 普兰巴图是带来毁灭与死亡的种族。 任由他们改变星球生态环境,就是任由他们充实自己的补给线。 改造完成的星球除了会让普兰巴图变得更强以外,也会让虫族难以适应和生存。 雌虫还能凭藉过硬的身体素质硬抗一年半载,雄虫一落地就会生病、需要各种防护。 更可怕的是,越是接近改造完成,雄虫的圣愈、圣言效果就越差。 远征军指挥部合理推测,彻底完成后,圣愈圣言也将失效。 而普兰巴图的尖叫,对雌虫是杀伤力极大的攻击方式,会严重损害雌虫精神域。 没了雄虫医师的后援支持和治疗,上一个死一个残一个,再厉害的军团来了也只能溃败! 这就是前期战争陷入胶着的原因! 打到最后,远征军士气大跌,战损率极高,就连高级将领们听说也被寄生,最后自相残杀无一幸存…… 这些对民众和士兵们严格保密的消息,杰克森他们也是来了这里,几场遭遇战打下来才慢慢知晓。 而斯默通星,原本是一颗拥有紫晶矿脉的行星,风景非常漂亮,此时此刻却变成了又一片荒芜的沙漠…… 还好有萨洛提斯少将。 在他指挥下,前线军团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收回了被抢夺的一批行星,其中就有斯默通。 改造完成了60%,还可逆转。 只要彻底赶走这些侵略者,二三十年后,斯默通将重回原来的风貌。 没错! 要彻底斩杀这些侵略者! 为了守护他们的家园!! "全体听命!散开队形,按A方案协同作战!" 杰克森眼神冰冷,一边下达指令,一边快速冲向这只沙鳄蛛。 光刃砍向沙鳄蛛一只前肢,迸发出耀眼的火花! 另一只虫化态的手在地上一抓,硬生生向后翻折,跃回安全局域。 沙鳄蛛吃痛,速度慢了下来。 后方的狙击手抓住时机,锁定瞄准,充能完毕的电磁狙击枪直直射向沙鳄蛛的复眼。 “就是现在!” 其他队员同杰克森一起飞扑而上,砍向野兽冒着尖刺的腿部关节。 其他队员纷纷开火,各种能量武器在沙鳄蛛身上炸开。 终于,经过一番战斗,这只庞然大物轰然倒地,扬起漫天紫色砂砾。 “刚才……谢了!” 杰克森艰难站起来,看向身后正在操作扫描仪扫描四周,检测是否仍有生物活动迹象的维罗少尉。 这只曾经的作战好手,在遭遇事故一蹶不振、酒不离手,却依然留在军团里,并参与了这次远征。 几个月来,维罗的变化让所有虫都大吃一惊。 他剔去蓄了不知多久的络腮胡,开始戒酒,按时参加队内训练,听说还积极参加了军团医疗处新疗法的志愿者征集,并成功入选。 从上周开始,通过体能和其他测试的维罗正式从支持岗转到杰克森的小队。 他们参与一部分前线作战,但按照目前部署,最近一段时间内还将同时负责搜集情报、清理普兰巴图残部等其他职责。 维罗的丰富作战经验是目前这支年轻队伍需要依赖的。 队内的质疑和观望也在一次次实打实的磨合作战下渐渐消失。 “是圣子的祝祷仪式效果。” 维罗淡淡地回答,继续埋头工作:“你该感谢他。” 真别扭…… 杰克森腹诽。 试图跟他碰拳的手在伸出去一半后,又十分僵硬地拐了个弯,又钻了回来。 队伍稍作休整,杰克森处理了自己肩部的伤口。 正在这时,地面传来一阵隐约的轰隆声,所有虫脸色同时一变,迅速聚拢,进入作战状态。 “撤退!” 看着战术目镜上密密麻麻的一波红点,杰克森果断下令。 这么多只,根本不是他们目前能对付得了的! 士兵们激活了护盾发生器,淡蓝色的能量屏障将队员们笼罩其中,迅速撤退。 很快,一只只沙鳄蛛朝杰克森他们追来。 它们的粗大节肢和鳄鱼尾猛烈抽击护盾,每一次撞击都让能量读数急剧下降。 “艹!” 杰克森抽出等离子光刃,其他虫也捏紧手中武器,死死盯向前方。 “全体,听我命——” 声音未落,脚下的沙地却先有了反应。 一道又一道银色痕迹在表面迅速窜过,彷佛地面下有什么东西,正在穿行…… “该死的!” 战术目镜显示着复杂的能量读数。 杰克森瞳孔收缩,大喊出声! “后退!退!” 地面轰然炸开,一个由银色金属构成的人形生物从地底升起,它有着类人雌性的柔美轮廓,身体表面不断有银色液体流动,但面部光滑如镜,没有任何五官。 普兰巴图! 银色人形抬起手,三只沙鳄蛛破土而出! 每只体型,都是先前杰克森他们遭遇的十倍有余! 这些怪物的关节处都覆盖着银色物质,眼睛也变成了纯粹的银色。 更令虫毛骨悚然的是,那只人形金属生物的身体突然液化,像水银一样流向最近的一只普通大小的沙鳄蛛。 两者接触的瞬间,银色物质迅速覆盖了怪物的全身。 与此同时,普兰巴图的形态开始改变,它的下半身逐渐变成了沙鳄蛛的样子,而上半身仍然保持着人形。 “……这是……寄生?……” 一只新兵恐惧地喊道。 “全体变换C级阵型、有序撤退!” “开火!" 杰克森下令,领着几只队内战斗好手直直冲向普兰巴图! 其他虫在后方疯狂射击! 他们的攻击对银色物质完全无效。 能量武器打在那只普兰巴图和三只已被寄生的沙鳄蛛身上就像打在水面上一样,只激起阵阵涟漪。 数十只的普通沙鳄蛛冲散了三只小队队形。 三只巨大的沙鳄蛛朝雌虫们嘶吼。 腥臭、酸液如狂风骤雨落下,像冷水浇在滚烫的石头上。 张开的血盆大口中,一排排尖利的牙齿向内倾斜,大如马车的喉咙深不见底。 那些巨大的尾巴砸向地面,正落在杰克森身边,撞得沙土一阵颤抖。 更糟糕的是,银色物质开始向四周扩散,试图包围他们。 “向矿脉方向撤退!” 矿脉地质结构特殊,能阻挡普兰巴图生命体的寄生。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希望。 在他们前方,那只下半身为沙鳄蛛的普兰巴图生命体身子越拉越长,向高空攀升而去。 然后,它椭圆形的脑袋俯视所有的人,忽地张开大嘴,嘴里长舌一样的芯子像皮鞭一样甩来甩去。 “—————!” 一声无以名状的凄厉尖叫突然在众虫脑中炸响! 杰克森头痛欲裂,猛地跪倒在地,咳出一口口鲜血。 视野中,阳光照在沙鳄蛛银色的鳞片上,闪出刺眼的亮光。 它们在沙漠里迅速游行,撕裂军雌们原有的阵型,冷酷无情、势不可挡。 长鞭一样的尖尾猛地一甩,狠狠劈向那些倒地挣扎的士兵,随后低头,一口将士兵衔在嘴里,喉咙不停蠕动,将军雌压碎往下吞进。 “开火!” 剩余的军雌们咬牙集结,但他们射出的子弹和能量光束都被覆在沙鳄蛛上的银色物质摊开,或者好不容易破开,又被坚硬的皮肤挤出,摇摇欲坠地挂在外面。 领头的普兰巴图杰克森直逼而来,长尾猛烈鞭笞着沙面,泛起一阵紫色烟雾。 它裂开黑洞洞的大嘴,声音像是无数个声音的重叠: “……你……不错……” “换……”! 开什么玩笑!他才不想被这东西寄生! 杰克森咬牙,身形忽然暴涨两圈,向完全虫化态展去! 他的视觉首先发生了变化。 原本正常的双眼分裂成数百个微小复眼,每个复眼都能独立聚焦,让他能够同时追踪周围所有的移动目标。 他看到在普兰巴图身后,其余两只沙鳄蛛正从不同方向逼近,它们的每一个动作都在他的视野中被放慢、分解。 “放马过来!” 杰克森低吼。 他的指甲开始变长、变硬,最终形成了十把锋利的黑色爪刃。 与此同时,他的肘部、膝盖和肩关节处伸出了尖锐的骨刺,在阳光下闪出冷光。 第一只沙鳄蛛扑来时,杰克森已经预判了它的动作。 第二只沙鳄蛛从背后袭来,杰克森没有回头。 “小心下面!” 维罗的大喊从背后传来。 就在杰克森跳起的瞬间,数十只小的沙鳄蛛破土而出,锋利的口器咬了个空。 在空中,杰克森的身体再次发生变化。 他的指甲爪刃突然伸长,变成了类似鈎爪的形态,抓住沙鳄蛛背部的甲壳,借力翻身骑在了怪物身上。 爪刃深深刺入神经系统,沙鳄蛛疯狂挣扎,但杰克森不给它们丝毫喘息机会,翻身跃起,如法炮制,一口气将数十只脑壳全部洞穿! “—————!” 凄厉尖叫再次划破天空。 杰克森发出一声痛呼,身体从高空坠下。 不断旋转的视野中,银色物质如潮水般涌来。 杰克森看到那些物质中包裹着各种生物,有的已经完全被同化,有的还在挣扎。 他的复眼放大画面,清楚地看到一只斯默通星的原始烈狮在银色物质中溶解的过程。 尖叫声仍在继续,震撼着杰克森的耳朵皮肤,让他口鼻同时溢出鲜血。 隐约之中,杰克森感知到周围下属都已惊恐地散开。 只有维罗靠上来,紧紧抵住他的后背,也默默地展开虫化态。 普兰巴图朝他们扑来,身体开始液化,像水银一样流向地面,融合了新出现的另三只普兰巴图。 新的怪物在银色水液里逐渐成型,它有着沙鳄蛛的八条腿,但每条腿的末端都是巨大的白色眼珠。 躯干部分依稀能看出人形,表面布满了不断流动的银色物质。 最可怕的是它的头部——那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小生物脸庞组成的集合体,每个生物都在痛苦地挣扎,张嘴哀嚎。 杰克森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的恶心。 他们注定要死在这里。 不论是拚死一搏,还是转身逃跑,结果都一样。 最可怕的是,他们就是死也死不干净。 普兰巴图会占据他们的身体,读取他们的记忆、装作他们的样子返回基地。 如此事件,最近发生了几起。 杰克森看过现场图片,惨不忍睹的虫间炼狱。 上面封锁了那几个分队营地,并再次在远征军中下令,要求全部军团每次外出返回,严守消毒、清洁和寄生检测程序,势必确保普兰巴图再无潜入可能。 不能,不能任这种事继续发生……! 杰克森和维罗对视一眼,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手部再次变化,尖爪伸出—— “——闪开!” 一个森冷低沉的声音伴随一发炮弹将他撞开。 杰克森和维罗深深跌进紫色沙坑。 他们愕然地抬头去看,只见一个张着黑色巨翼的强悍身影从半空飞跃而下,藉着下坠的力量直扑普兰巴图。 普兰巴图的伸出粗张的银色触手,如鞭子般抽来。 来者一个侧翻,巨翼收拢,身体如陀螺般旋转,爪刃擦着普兰巴图的八条腿深深滑过,留下一道极深的伤口。 “嘶——” 普兰巴图发出刺耳的尖叫,银色物质疯狂涌动,试图修复伤口。 不给对方任何喘息机会,雌虫的黑色巨翼在紫色沙漠中再次展开,每一根骨骼每一片筋膜都泛着金属般的光泽。他藉着俯冲的力量,膝盖狠狠撞在普兰巴图的头部。 近身肉搏开始了。 黑发雌虫的每一次攻击都准确而致命。 他的黑色爪刃轻松切开了坚硬的外壳,肘部尖刺刺入过沙鳄蛛侧腹,爪刃撕裂银色物质构成的肌肉。 普兰巴图试图反击,但雌虫总能提前预判。 他侧身闪过攻击,右手爪刃顺势向前直突而去,尖刺直接刺入了怪物的口器。 沙鳄蛛发出痛苦的嘶鸣,雌虫却不给它喘息的机会,膝盖一抬,狠狠顶在怪物腹部,利用关节处的尖刺造成了二次伤害。 他是一个意念、一声叹息、是一把新近磨过、寒光凛凛的长刀,横扫触之所及的一切。 “……太慢了!太老套了!这么多年,一点新意都没有!” 雌虫冷笑一声,声音中充满嫌弃厌恶。随后,一双巨翼猛地搧动,将那只可怖的银色怪物击退数米。 他的爪刃上沾满了银色物质,但这些物质却无法侵蚀他的身体—— 一层薄薄的淡色黑光击退银色物质。它们像在惧怕什么似地朝后迅速回退。 普兰巴图似乎意识到了肉搏战的劣势,它突然张开那张锋利的口器,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 这次不仅仅是声波攻击,还带着精神力冲击。 “萨洛提斯少将!” 杰克森忍不住喊道。 “别做梦了!” 出乎杰克森意料,雌虫像是丝毫不受普兰巴图的精神力攻击,只是身形微微晃了下,很快又恢复无懈可击的战斗姿态。 他的巨翼收拢成盾牌状,挡住了流水一样朝他扑来的银色物质。 也是在同一时刻,他从腰间抽出一把锋锐长刀,刀尖直直刺向普兰巴图张开口器里的长舌,一刀干脆利落地砍断那条长芯一样的舌头! “现在!快!” 西恩回头大喊。 一道强烈的电磁脉冲从天空直射而下,在空气中形成肉眼可见的波纹,准确无误地锁定了普兰巴图的脑袋。 “!!————” 普兰巴图发出前所未有的尖叫。 银色物质开始剥离,被寄生、融合的生物的纷纷坠落。 西恩抓住机会,巨翼全力搧动下,升至半空旋身掠过,手臂爪刃突然变形,猛地一把钉住银色水潮中涌动的一个肉块,将其抛向高空。 密集的电磁脉冲炮火在空中交织成网,将肉块彻底撕碎。银色物质如雨点般落下,在沙地上凝结成无数小颗粒。 ……不知过了多久,炮火终于停下。 黑发雌虫收起巨翼,缓缓降落在杰克森和维罗面前。 他看着远处那些不再蠕动的银色碎片,长出一口气。 “……结束了吗?” 维罗脱力般地倒在杰克森身上,杰克森一把抱住对方,撑着身子慢慢站起。 他们两的虫化态慢慢消失,转瞬间又回到了日常的模样。 “少将阁下,感谢您的相助。” 杰克森心有余悸,如果对方再晚来一点,如果他再继续战斗下去,也许还能活着,但绝对会跨过那条不该跨越的狂化之线…… 黑发雌虫转过身来,冷冷看他一眼,眼神依然锐利:“你该谢的不是我,是墨丘利。” “墨丘利?”杰克森一愣,随即快速反应过来,“您是说……” 一声低沉的轰鸣从空中传来。 像是远方的雷鸣,又像是某种巨型引擎的咆哮。 地面上的紫色砂砾微微震动,预示着某种巨物的降临。 杰克森抬头望向天空,战术目镜自动调整焦距。 空中闪烁的黑点已经变得清晰可见—— 那是一台巨大的纯黑色机甲,正在从半空急速下降。 机甲在离地面约百米的高度突然减速,推进器喷出的气流将地面的紫色砂砾吹得四处飞散。 它庞大的身躯在空中悬停了片刻,然后重重地落在了地面上。 “轰——!” 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以机甲的落点为中心,一圈冲击波向外扩散,掀起了高达十米的紫色沙浪。 “喂——肖!结束了,快返航,刚喷了我一身砂砾,脏死了!我要洗澡!” 机甲扭头,对前方的黑发雌虫喊道,声音如洪钟震响,又震起无数砂砾。 “墨、墨丘利?” 杰克森、维罗以及周围幸存的士兵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见到传说中的浩瀚级机甲,谁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听到这样一句开场白。 “所以我说了!让我进驾驶舱,以最高速度飞行!” 西恩·萨洛提斯将长刀别回腰间,阴沉着脸向墨丘利走去。 “不不不不不!你太脏了!太脏了!!” 黑色机甲连退两步,头部眼睛部位的V形红光闪烁,嘴巴部位的弧线扭动抽搐,很像是一种名为“惊慌失措”的表情。 “杰克森少校,带队原地等待救援。我们先走一步。” 黑发雌虫张开双翅,巨翼猛地一扇,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朝墨丘利飞去。 在杰克森等虫的注目下,墨丘利和黑发雌虫并肩飞行、化作天边的一个黑点,如来时一样突兀地消失…… …… 二十分钟后。 西恩和墨丘利在斯默通后方V号基地降落。 这也是目前普兰巴图前线地面临时指挥部所在地。 降落前十分钟,西恩收到副官亨德利消息,说阿尔托利的德罗萨说明会马上就要开始。 也因此,一落地,西恩不顾墨丘利的抗议,连作战服都没有换,便直直冲进视频室。 显示屏里,说明会已经开始了一会。 阿尔托利完成了简短的说明,正在回答记者提出的尖酸问题。 “殿下,根据在场乘客拍摄的视频,您在列车上似乎是以一己之力制服了四只持枪匪徒。” “这看起来非常不可思议。请问您是怎么做到的?” 显示屏里的银发青年缓缓抬头,紫色眼眸亮如宝石,嘴唇线条完美性感,连那一丝丝上翘的弧度,都恰到好处的彷佛最伟大雕塑师的艺术品。 “一只雄虫对付四只雌虫就这么不可思议?” 阿尔托利低笑:“我的雌君教我格斗术时,可是以一打十为标准的。这还不够我热身。” 他的笑声如浓稠丝滑的巧克力,滑过说明会现场的观众,也滑过视频室里的其他雌虫心头,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发出一声赞叹。 西恩站在角落,哪怕察觉其他将军扫过的暧昧视线,却也无法回应。 只因他的注意力一直被显示屏里的雄虫紧紧吸引,无法脱离片刻。 看到雄虫换了发型和穿衣风格,西恩有一瞬间的陌生感,但更多的却是熟悉感。 阿尔托利……不一样了。 每见一次,雄虫都有全新的眼神、全新的表情、以及让他惊讶的行为。 和第一世那个柔弱到快要碎掉、却还在拚命挣扎地将自己拼凑起来的雄虫越来越不同。 不变的,是他一如既往的耀眼。 阿尔托利只需站在那里,就似乎聚拢了天地间所有光辉,将周围所有都映衬的黯然失色。 而光辉之中的银发雄子,既轻蔑又漠怠,耀眼到刺目,令人望而生畏。 提问还在继续。 “请问您是如何手动驾驶高速穿梭列车的?据调查所知,帝国近五十年已经取消了列车驾驶课程……” “如此来看,您的顺利着落,充满太多奇迹和偶然。” “取消课程不代表我没法学习。” “我十六岁时学习的战斗机驾驶课程,相关记录官方可查,若有所需要,会后可提供给大家验证。” 雄虫的声音里出现一丝明显的不悦,再次引起西恩旁边几只雌虫的轻声讨论。 “战斗机驾驶课?这么一说……他的操作的确非常标准。” “哈哈,是萨洛提斯少将教的吗?不是,真的有雄虫想学这个?” “不可能!不可能!!”另一只虫摇头。 “我当年学的时候都痛苦的要死,有时恨不得直接跳下一了百了。” “殿下就是再是想不开,也不会搞这种自虐爱好吧?” 是自己教他的。 西恩痴痴地看着显示屏里那只雄虫,耳边脉搏鼓动,内心充满苦涩和酸楚。 记不清第几次了。 阿尔托利时年十八岁,突然对战斗飞行器和特种作战部队甚至机甲起了极大兴趣。 天天缠着休假的他,要求西恩亲自教授。 那也是西恩第一次体会到阿尔托利真正想做一件事时,会有多么执着。 只要和西恩说话,他三句之内必提到此事。 不管雌虫如何转移话题、无视、生气都不放弃。 两个礼拜后,西恩败下阵来。 第一次带雄虫上了自己的战斗飞行器,将他抱在怀里,一步一步教操作细节。 他们甚至还在那里搞了几次。 少年亮着紫色眼瞳说他穿驾驶服太帅,说完就开始信息素和尾鈎一起袭击。 西恩被他艹得神志不清,出驾驶舱时衣服全毁了,腿也抖得站不直。 他以为阿尔托利这下就毫无兴致了。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天不亮,精神勃发的雄子将他从床上拽起,一路将他拽到机库里。 ‘昨天太棒了!我们再来几次吧!!’ 西恩脸皮漆黑,他睡意还浓,结果二话不说被拉来这地方。 衣服被阿尔托利扯乱。胸乳完全露了出来,风一吹冷飕飕地瞬间清醒。 ‘想都别想!!’西恩脸一红,紧紧捂住自己衣服,就怕那只雄子扑过来。 ‘啊?为什么?你不是答应教我了吗??’ 阿尔托利正往驾驶座上爬,一听这话懵圈了,再一回头,看着雌虫的“防护”姿势,瞬间明了,哈哈哈哈大笑,笑得前俯后仰。 ‘你以为我……哈哈哈哈……’ ‘既然少将阁下这么想要,我勉为其难再来几次也不是不行……’ 说完少年舔了下嘴唇,猛地朝西恩扑来,压着他就是一阵啃舔撕咬、肆意揉捏…… 之后一年,阿尔托利跌破所有虫的眼镜,不顾虫帝和教宗反对,进入军团服役,并以优秀的架势技术和强大的精神力,迅速成为一名强大的虫族战士…… 普兰巴图一役,更是和西恩并肩作战,取下无数胜利。 只是最后…… 嘴角的笑意刚刚浮现,便僵硬得不能再动。 西恩强自按下回忆,将视线转回显示屏。 这个世界的阿尔托利紧紧盯着他,紫色双瞳闪耀着璀璨的生命之火,如此明亮、熠熠生辉。 “——因为我知道,我不会那么轻易地死掉。” “在那种地方,被那些渣滓,为那种理由。” “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在我完成之前,我绝不会倒下。” 西恩微微恍神。 这是你想对我的说吗?阿尔托利。 在我因为恐惧、欺瞒、懊悔逃窜、躲避起来后,在你“看到”那些无数次失败的过往后,想对我说的吗? 一抹像是微笑的东西拉动着雌虫僵硬的嘴唇。 他何其有幸,能牵起那双手、能将那只雄子拥入怀中,让对方为自己哭泣? 诸多思绪纷纷扰扰袭上心头,西恩握拳、低头,就连呼吸都变成一种刺痛。 此时,说明会已经结束。 一阵赞叹和钦羡接连响起,不用回头、也不用确认,西恩都知道那些雌虫是如何看着那只雄子。 “难怪衣服也不换就赶着要看直播!殿下这种风姿,当然晚看一秒也不行!” “好福气!好福气!” 一只与西恩关系不错的舰队参谋长忽地扭过头来,拍了拍黑发雌虫沾血的作战服,朝他打趣。 另一只少将军衔的雌虫夸张地摇头叹道:“终于明白少将为何拚杀如此卖力!如此雄子,不得金屋藏娇,努力藏起。哈哈哈哈哈。” “我不会那么做。” 从自己沉思中回神,黑发雌虫猛地打断对方,冷冷回头,怒视着对方: “阿尔托利不是弱者,不需要我藏在身后。罗宾斯中将,请您慎言!” 显示屏里,银发雄虫已经离开会场。 西恩说完这句,头也不回地向外离去,直接忽略背后传来的不屑冷哼以及“毛头小子,嚣张什么”的低骂。 他心情并不好。 一场面贴面的搏杀也没消耗分毫。甚至更加重了内心的烦躁。 阿尔托利至今还未回他信息。 而他…… 也突然胆怯起来,不知该如何面对对方。 哪怕刚刚“收到”阿尔托利隔了几日的“回应”,西恩还是无法下定决心。 他站在电梯间,等待时间内,摸出自己终端,打开通信接口,反覆看着他和阿尔托利的历史信息。 名义上,西恩是这次远征的总指挥官。 但实际上,所有内核将领都知道他真正的任务和使命。 摧毁普兰巴图的大后方,一举解决所有隐患。 这个计画,西恩筹谋了不知道多少年,也不知道实践过多少次。 可每次总会有新的变化。 这就是那说不清的因果、该死的必然律! 这次是本不该出现在前线的,体型如此巨大的沙鳄蛛。 沙鳄蛛只有在普兰巴图母星,才能长成如此完全体模样。之前前线军团见过的、对付的,也只是十分之一的幼年体。 前线战况如此胶着,普兰巴图要是早有这些成年体,不可能藏到现在。 它们的出现,只代表一件事: 普兰巴图找到了新的帮手。而这些成年沙鳄蛛,是新帮手的礼物。 这就是西恩那次紧急出战的缘由! 情况瞬间变得错综复杂,指挥部和中央星后方,召开了数次紧急会议。 幸亏西恩对付沙鳄蛛经验丰富到闭眼都能杀,这才没有让刚刚稳定下来的防线再次溃败! 暂时控制住事态后,一个事情便迫在眉睫—— 留给他和阿尔托利的时间并不多了。 再有不到一周,所有浩瀚级机甲将全部调试完毕,而他也要带队,踏上前往普兰巴图母星的战舰。 无论西恩如何向那只雄虫保证,他都清楚的知道。 这次分别,也许会是永别。 但西恩就是不知道,要该如何开始。 他不擅长撒谎。 而一个谎言,只能由另一个谎言去圆,如此环环相套,一个细节疏漏,就可能导致全盘暴露。 最重要的是,阿尔托利也不再那般容易糊弄。 前几次他都侥幸脱身,被对方原谅。 再来一次,他不觉得阿尔托利会再次原谅他。 可全部说出…… 只是想想,雌虫绿色的眼眸中便闪过一抹极其压抑的挣扎和痛苦。 “肖,你看起来心情很不好,需要我带你兜风散心吗?” 一个浑厚低沉的嗓音从西恩身后传来,紧接着,是朝雌虫神来的一只巨大机械手臂和手掌: “只要你给我两张那位年轻漂亮又可爱的圣子殿下的私虫生活照,我会免费提供一切服务。” “墨丘利…” “从没有虫这样叫我,就叫‘西恩’不好吗?” 雌虫揉着脑袋,懊悔地不想抬头,却不得不抬头,看向这位刚成为自己夥伴的矽基生命体。 他在视频室看说明会的这十来分钟,墨丘利应该是找其他队员帮自己“洗过澡”了。 之前航行时风沙和污迹全都不见,黑色机甲外壳亮得可以照出清晰完整的虫影。 见西恩打量自己,墨丘利眼部红灯急速闪烁:“是不是觉得焕然一新的我特别的帅?” “……你为什么会是林德元帅的搭档。” 西恩叹了口气,不知道第几次对自己破碎的童年美好回忆感到可惜: “你明明更适合和哈马迪元帅在一起。” “年轻虫,你不懂。戴恩·哈马迪无法欣赏我。只有萨迦·林德才能做到。至于你嘛……有一些潜力,但还需要努力。” 墨丘利做出沉思模样,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暗示“努力”的方向十分明显。 “……不是要兜风吗?带我去。” 西恩又叹了口气,取消电梯,朝出口走去。 “哦哦哦,你是要答应我吗?我真是太开心了。” “我今天早上看了一些星网评论,发现很多词汇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如果你能在兜风路上同我讲解,两张照片我只要一张就好。” 巨大的黑色机甲双目闪着红色的光。 他看向雌虫,忽地单膝跪下,用金属手指前一点点,轻盈地抓住黑发雌虫衣领,不容分说地将他拎到自己胸口打开的驾驶舱位,然后轻轻一弹,将雌虫推了进去。 驾驶舱自动关合,胸口处的银色光圈同步亮起。 墨丘利站起身来,将外置语音切成内置频道:“突然想起,你还没洗澡……你这么脏,运输费可以免,清洁费不行。” “就还是两张照片。” 话落,也不管西恩是否同意,墨丘利大步在基地里奔跑起来,所到之处,一阵地动天摇、震颤不休。 短短几分钟,机甲已奔到机库出库,再一个跨步,整个机体猛跃出基地大楼。 基地大楼外,是无尽黑色岩石,约有千余米高,呼啸狂风袭来,墨丘利踩着云一步步向上窜起。 “——肖!有阿尔托利的视频通信!!” 飞到一半,嗖的一声,墨丘利在半空悬浮起来,直接藉着因驾驶链接暂时拥有的雌虫终端权限,按下了通话允许键。 这边,西恩垂着眼坐在驾驶座上,脑中无尽回忆涌来,正在嚣张地翻腾。 就听一个绝不该在此响起的声音,穿透无数记忆,将他猛地拉回现实。 “西恩·萨洛提斯,我等你的解释等了四天。” “你要继续装死,我现在就离开圣廷,坐军部专舰来前线找你,当面找你清楚。” “阿尔托利……” 西恩睁眼,眼神复杂地看向弹出的通信视频。 一张英俊的面孔眸沉似水,却在看到雄虫时,面色转柔,眼底浮现出温柔。 “叫我名字干嘛?快回答我!你解不解释!” “不解释?好,十分钟后,你刷新你们特战队内网,便能和其他军雌一起欣赏我上次发你的小视频。” “……你发我的?” 西恩第一反应是听错了:“不是我发你的?” 然而雄虫表情如此认真,让他知道对方就是那个意思,而他也恰巧想起了,那个阿尔托利报复回来的、他看了三次随后就自动销毁的…… 要多性感有多性感……让他手冲无数夜晚的视频(问就是他用其他拍摄设备转录了)。 “对,是我发你的。” “圣子阿尔托利的自x视频。” “……” 西恩无可奈何地捂住脸,嗓子里发出一声含糊不明的声音。 怎么会有虫这样威胁?! 可偏偏,这种威胁每次都能准确卡主西恩的七寸,让他动弹不得,只能乖乖认输、求饶。 “什么东西?能让我看看吗??” 一直默默听着的墨丘利终于忍不住八卦之心,插话问道。 “——绝不可能!” 西恩脸皮憋得通红,低声怒吼!! 第073章 开始复盘 在西恩的指示下,墨丘利在基地附近最大最高的一座水晶矿脉上缓缓降落。 西恩从驾驶舱跃下,仰头、以无比认真严肃的口气要求墨丘利走远一点。 西恩:“我们要聊一些很私密的事,你不能听。” 墨丘利:“可是我想听。刚才的视频我也想看。” 西恩:“……阁下,请恕我直言。您岁数也不小了,没虫教你,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吗?” 墨丘利:“肖,你好凶,好可怕!” 西恩:“你知道你是台浩瀚级机甲吧!机甲是没有表情的!” 墨丘利:“肖,你好残酷,我当然知道,但我认为能够自由的表达感情是非常了不起的,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学习你们的文化,想要更靠近、更像你们。” 西恩:“……” 深吸了口气。 西恩:“回去后我会给你两张阿尔托利的私虫照。” 墨丘利:“!!!” 西恩:“现在,立刻、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墨丘利:“好的。” 话落之时,墨丘利已变成了天空的一个小黑点。 西恩又在降落点待了五分钟,确认墨丘利没有躲在什么地方偷听、的确是走远了后,才揉着脑袋,在附近寻了一处比较平坦的地势,倚靠着岩壁坐了下来。 这个时间点,斯默通星的天空是一片漆黑的幕布,点缀着无数星辰。 远处的地平线泛着诡异的紫光,是恒星的光芒被星球表面特殊的气体折射形成的。 西恩伸手摸了摸身下的水晶,触感冰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脉动,彷佛这些晶体是活的一般。 此刻,他坐在这个原始矿场的最高处,双腿悬空,放眼俯瞰,早就停工、只剩不少破铜废铁的矿区尽收眼底。 高低起伏的山体是一头陷入永久沉眠的巨兽,黑色的岩石布满了如干涸河床一样的巨大裂纹。 裂纹中,幽幽紫光从中泛出,像萤火一样晕亮了这处局域。 “很漂亮……像是什么上古纪元的神秘施法地。” 耳麦内忽然响起一个清亮悦耳的声音。 是一直保持连通状态的阿尔托利。 “哈哈。是不是感觉下一秒就有诡异物要跳脸了?” 西恩发出一声低沉醇厚的低笑。 “对对对。”阿尔托利热情附和,“《深空异境》的新副本鸽了五六年,就是因为项目组没去斯默通星。” “说的好像你把所有本都下完了一样。” 西恩无情地揭露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圣子殿下,抬起手腕,将视频通信转为全息投影。 “不影响!我可以看你玩啊!” 阿尔托利一口接道,投映而出的身体还泛着淡淡光晕。 他一手撑着岩壁,向黑发雌虫倾身靠来。 猝不及防,两虫的目光就这样在半空相遇、交织, 沉默如无形的拥抱,在这一刻,将阿尔托利和西恩环绕其中。 彼此刻意挂着的笑容一点一点慢慢消失。 “……西恩。” 阿尔托利忽然后撤,动作轻盈优雅地重新坐下,彷佛一个叹息的问句却带着往日罕有的肃然犀利。 “有一件事可以肯定,你的确‘重来’了很多次。” “这次……是你的第几次?” “……” 西恩转开目光看向黑魆魆的山头。 就当阿尔托利耐心几乎要耗尽时,雌虫像才找到声音似的,忽然开口。 “记不清了。十五?十六?也有可能是二十一二?” 雌虫干涩低哑的嗓音有些恍惚。 随后顿了顿,又沉声苦笑道: “第十次以后,我就放弃记数了。” 阿尔托利:“……” 西恩没有回头,但他能感觉到阿尔托利还在看着自己。 一时间,他的肌肉绷紧,四肢都有些僵硬,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唾沫,指甲伸长变尖,抠入身下一道细细岩缝。 震惊?疑惑?还是觉得被欺骗后的愤怒?又或者是因为情绪太复杂,以至于一时半会,脑中只有空白? 西恩猜想着。 此时此刻,他不光真正地坐在一座滑下就要自由落地、摔得浑身稀巴烂的高崖边,也在比喻意义、抽象维度上,站在悬崖边缘。 是生,是死,只取决于阿尔托利。 “……既然你看起来不如怎么开口,那我来问吧。” 雄虫说道,随后一声幽幽叹息,彷佛穿越亘古久远的过去,来到现在这一刻。 有悲伤、无助、寂寞和苍茫,那种深沉复杂的情感飘渺无比,似是无数个阿尔托利同时对他发出的质问,让西恩胸中憋闷、心中揪痛,让他难以呼吸。 “……谢谢。”胸腔堵涨难受,指甲又抠掉一块碎石。西恩低头,轻声道。 阿尔托利就是这样。 明明平日里轻浮随意、不着变调的看着一点都靠谱,让虫总是操心担忧。 但每一次的关键时刻,这只雄子都会挺身而出,成为最坚强的力量,将他从深渊中托起。 一次一次,总是如此。 阿尔托利:“每次的……都是以你或我的死亡为结束和开始?” “你发现了?”西恩闭眼,“是的。” “那如果是我先死了,你还会活着吗?这个……要怎么结束并开始?” 西恩吸了口气,抑制住脑海中由这句话翻腾起的无数浪涛。 “这个……我将它叫做‘循环’。” “如果你先……没错,我还会在那个循环里继续生活。” “之前,为了收集一些信息,验证几个猜想,在你……不在后,我又继续了十几二十年。” 那几次,是西恩绝不愿再次回想的彻底黑暗。 阿尔托利的每次死亡,都是强撑他在这个循环中立身的支柱轰然彻底的一次倒塌。 彷佛周围万物俱都从他眼中消失,所有声音都从他耳边溃散,直如世界湮灭。 如何在一个湮灭的世界里继续维持呼吸,是一件他让他无比厌恨、疲倦、沮丧以及绝望的事。 “诶诶诶诶!等等!” 阿尔托利的全息投影忽然一副惊恐万分的模样,抬起手开始掰指头计数: “……那你不是活了很多年。呃……加起来,一百两百岁?” 西恩原本浓稠阴暗的情绪就像触上了一道坚实的铁板,哗啦一下,全部反挡了回去。 然后是一股荒谬到极点下的无语…… 连日来沉郁纠结的心境忽然就像移开了大朵阴云,几道阳光照了进来。 西恩捂上眼,哈哈哈哈地笑出了声: “……是啊。所以你啊,得叫我爷爷。” “我对老年虫下不了口。”阿尔托利嫌弃地撇了撇嘴。 “但看在你的面子上,也许可以试试。” “是啊,哪有我这样英俊帅气、性感火辣的老爷爷。” 西恩眼帘半垂,继续笑道:“你放眼全宇宙,也找不到第二只。” 雌虫的淡淡笑容,洒脱自然,帅气温暖,让这头的阿尔托利看眼红心热,眼皮一跳,紧接着紫色眼眸暗暗波动,嘴角则极其轻微地抽动。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报复我刚才的威胁! ——西恩·萨洛提斯,你的心眼真是比针眼还小!! 阿尔托利在心中的小本本记下一笔,收敛那些四散的念头,转回正题。 “你叫它‘循环’啊……其实,这种情况,我听说过……” 西恩挑眉:“圣廷典籍??” 前几次,西恩就翻阅过,没找到太多有用的数据,因此也没有对雄虫提起。 阿尔托利摇头:“影视作品。小说,电影,还有一些游戏,都是这种类型。” 西恩:“……” 阿尔托利继续说道:“比如说,有莫名其妙被困在度假小镇上,重复过同一天的。” “有记忆不好,把记忆片段写在笔记本上,却发现自己可以借此回到过去的。为了弥补遗憾,于是一次次返回,却每次改变,都带来了意想不到的严重后果……最后不得不回到自己出生时,弄死自己……” “还有为救自己男友,急速狂奔,跑着跑着改变过去的……这部我很喜欢,因为它告诉我们,人生就像一场游戏,一次赌博,所有偶然叠加在一起,便产生了最终结果。” “……对不起,扯远了。” 银发雄子自顾自地说了好一阵子,才察觉自己的离题万里,当即咳嗽两声,小心翼翼地看向雌虫,就怕这只虫因自己将影视作品和真实经历的痛苦循环比在一起而生气。 却见雌虫绿色眼眸如涌动的绿色森林,闪着生机和光亮,满含希冀地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他们……都是怎么脱离循环的?” “第一个,找到真爱解决了。第二个,他没出生。第三个,开放式结局,导演想说的,大概是我们无法掌握命运,也无法把握这个世界。” 绿色森林的光亮倏地暗了下去。 阿尔托利心头一紧:“我话还没说完!” 即使明知自己只是虚拟的光影集合体,是视角的欺骗,阿尔托利依旧伸出双臂,放到雌虫肩头,紧紧地握住他,用只有自己知道的所有力气、所以坚持和信仰。 “西恩,没错,每一秒钟、每一个看似不重要的决定,都会改变我们的命运轨迹。” “有时候,这种偶然背后的可怕力量,会将虫吓坏。付出和收获的完全不成比例,会让虫觉得束手无策,感到绝望。” “但我们只能奔跑,一路向前奔跑,因为我们没有退路,只能靠自己去追求。” “我们必须坚信,坚信自己可以改变一切,改变时间和生命。” “你和我……都必须向前……” 说道最后,阿尔托利颓然低头,语音减轻变低,卡在嗓子里,成为听不清楚的含糊低喃。 他的双肩不断颤抖,断断续续,彷佛正在经历一场翻天覆地的暴雨吹打。 西恩望着眼前的雄虫,想起不久前对方崩溃绝望的嘶吼,被户外极低温冰的冻结的皮肤缓缓回温,又隐约传来一些知觉。 阿尔托利说他“看到”“梦到”了。 那么即使他没有如自己一次次地重复,他们也是同病相怜、处境相同的困兽。 甚至说,西恩觉得自己比阿尔托利更幸运。 他是靠自己的力量,一次次去经历,一次次去尝试改变。 即使每次都是失败。那些经历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真实的。 在绝望之前,他还怀揣过希望。在触摸到冰冷的尸体时,他也曾亲吻过那温热的躯体,并在热切的饥渴中与对方紧密相拥。 但阿尔托利呢? 他只有一个个无可更改的梦境。是参与者,却也是旁观者。 细碎的、温暖的细节从他指缝间溜走,他能记得的,只是那些最痛最黑暗的部分。 要有何等无穷的勇气,何等坚强乐观的心境,才能才看过无数个晦暗必死的“分支”后,依然相信这样一番话呢? 西恩情绪汹涌,眼底失神,曾经压制的茫然和异样浮现出来。 为了不让阿尔托利察觉,雌虫以保护性的姿态,展开双臂,回抱住了雄虫的身影。 小心翼翼,不让手指穿透光影,就彷佛他的珍宝,真的在自己怀中。 “阿尔托利,是……我们要继续向前……” 因为没有第二个选择。 第一次重新开始,西恩回到自己的二十五岁,在阿尔托利圣廷的寝殿中。 他在雄子面前跪下,遵从内心的冲动和本能,含住阿尔托利的尾鈎,引诱着少年落入自己织下的天罗地网。 他们感情很好。 西恩从没见过阿尔托利那么多的笑容。 西恩的所有假期全都耗在阿尔托利的床上、地板上、浴缸里……各种各样,只要他们独处,就是一场场激烈热情的无止境缠绵。 就连教宗塞尔苏斯都看不过眼,把他叫到书房,冷着脸让他注意节制。 西恩根本听不进去。 他失去过,再也不想品味苦涩、寂寞和孤独以及暗无天日的绝望。 他所求的,只是每一分每一秒都与阿尔托利在一起。 在他不加掩饰的浓烈爱意和猛烈攻势下,阿尔托利毫无招架之力。 二十岁一到,西恩便跪在阿尔托利脚下,在全帝国的民众的直播见证下,吻上对方手背,将他们的名字,共同签进帝国婚姻和法律条款之间,成为对方唯一的雌君。 一年后,西恩成功怀上虫崽。 普兰巴图是他的使命,哪怕阿尔托利百般阻止,万分恳求,西恩都义无反顾地踏上前往边境的军舰。 他充满雄心壮志,势要一雪前耻,挽回自己失去的自尊。 阿尔托利偷偷跟了上来。 结果,他在漫天黄沙中,第二次失去了阿尔托利。 信任着他、仰慕着他、全心全意爱着他的阿尔托利。 西恩跪倒在地,满面狰狞,凄厉地嘶吼,胸腔跳动的心脏在那一刻,也跟着阿尔托利一同死去。 第二次,西恩再次品味失而复得的狂喜。 相似的发展,无时不在的不安,让他噩梦连连、夜夜难眠。 阿尔托利总是对他说:西恩,你可以相信我,可以将一切都告诉我。 西恩只是推开银发雄子,在露台上一夜坐到天明,任深夜的露水和霜雾落满肩头和皮肤。 这一次,他准备了一整箱冷冰冰的金属铁器或者粗粝的鞭子与锋锐的刀片。 他当做新婚礼物交给阿尔托利。 坚决严厉的要求对方为自己使用。 幸福太真实,太触手可及,他怕自己忘记那些痛,怕自己又不切实际地做起梦。 阿尔托利被他逼得快哭了出来,最后还是用了。 新婚夜,西恩在血泊中快要昏迷,痛感和快感将他撕碎,然后他看到了抱着他的那只雄虫。 阿尔托依他要求一直在继续,眼中却溢满倒映水面、被风吹碎的凄凉月光。 这一次,西恩自认做了完全准备。 阿尔托利,还是死了。 第三次,西恩深刻反省了自己所有的错误。他不再沉溺情爱,开始向外部寻求帮助。 旁敲侧击地探问教宗、虫帝的口风,在军部寻求林德、哈马迪、阿赛德的帮助,他甚至请求过萨洛提斯的援手,却被无情的拒绝。 他依然定期去看阿尔托利,引导着少年健康作息、认真修习、努力练习体术。 他们在偷来的每一段闲暇时光中亲吻彼此,身体交缠,难舍难分。 阿尔托利触摸他时,他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活着。 他的心灵和身体一起在空中飞翔,那些阴谋、前线的战火、无处不在的阴影和革命的叫喊都在他的脚下缩得好小好小,小到他可以一脚踢开,直到它滚进某个遥远的轨道,跟他、跟阿尔托利再也无关。 这次,他无视阿尔托利失望的眼神,刻意将婚约延迟。 这次,他主动提出阿尔托利随他一起前往普兰巴图。 他知道阻挡不了对方,那便由他将一切都仔细谋划、主动掌握。 他成功了。 普兰巴图的皇后在岩浆中一片片溶解,连一块碎片都没留下。 唯一失算,他被对方在最后关头缠死寄生,他们一同跌入轰热无尽的地狱烈火。 第四次开始前,他有一段时间四处飘荡,他看到阿尔托利站在那条裂缝前,神情漠然,眼底一片灰烬。 然后,雄虫闭眼,毫不犹豫地跃入万丈火海。 西恩用尽所有力量,朝雄虫扑去,嘶哑凄切地喊着:不———— …… 然后是下一次…… 这次,西恩知道,他忽略了一个基本原则性问题。 至今一切,他必须全部推翻。 “西恩,你每次重来时,有没有见到一朵扭啊扭的小火苗?”阿尔托利忽然问道。 西恩转瞬收敛思绪,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什么火苗?” “那就是没有。” 阿尔托利从雌虫怀里抬起头,望过来,紫色眼眸又恢复到先前的晶晶亮。 “那你每次重开,就是‘哇没了’‘哇开始’这样吗?” “这么多次,你不会神经错乱吗?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得了精神分裂、或者妄想症的时候吗?” “……”西恩听得嘴角抽搐,额上青筋渐起:“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不在这儿,我就揍不到你?” “暴力狂!” 阿尔托利嘟囔、低骂,末了,又环着雌虫的肩,跪到他面前,贴过来,由下而上微微抬头,静静地看着雌虫。绝美的容颜放松宁静,纤眉和紫眸中都透着微微的欢悦。 “你可是唯一想揍、敢揍、还真的对圣子殿下动手的雌虫了。” “你说,喜欢这样你的我,是不是有点受虐倾向?” 阿尔托利真诚发问,直勾勾地看着雌虫,眼眸更亮,也更深了些。 西恩绕是循环重复多次、与这只雄虫情爱缠绵多年,心性无比坦荡,此时仍被他看得心底发毛,脸滚热发烫。 “你?” 为了掩饰羞赧,西恩故做豪放地仰头哈哈哈大笑。 然而笑着笑着,心情却突然好了起来,笑意不断加深,直到脸颊酒窝出现,笑得露出上排牙齿。 他转头看向阿尔托利,作势轻捏了一下这只雄子的脸颊: “你可是我绝对的主人,是举世无双的超绝掌控者。受虐倾向?那是属于我的词。别和我抢。” 阿尔托利被雌虫笑得欲望蓬勃,微微眯了眯一双紫眸,不得不后退半步才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然后继续望着雌虫笑。 “【吻我】。” 下意识地用上圣言,才发现如此距离,根本无效。 但下一刻,西恩像被某种神秘力量支配,朝雄虫直凑过来,情不自禁地低头压上阿尔托利的唇。 光影交错,明知眼前只是投影,两虫却在同一时刻,感受到了对方灼热的体温,听到了那颗强健有力的心跳。 第074章 感谢命运 全息投影,点到即止。 两虫同时向后退开,很少有地,彼此都臊红了脸。 西恩暗骂自己饥渴! 明明在谈正事,又被勾得浑身燥热难挡。 他可比阿尔托利大了那么多 ,怎么每每在对方撩拨下,就像毛头小子一样,毫无还手之力。 阿尔托利纯粹是忍得难受。 又因只能看不能吃暗生闷气,却又知道现在不该被欲望控制。 他明明想要对西恩展现的是自己的可靠、耐心、温柔和支持,怎么每每表现的像个欲求不满的好色之徒。 两虫都尴尬无比,两虫都想重塑虫设。 这次,西恩老大哥低咳一声,主动接回阿尔托利之前的问题。 “循环的次数多了……我当然会怀疑,一切是不是我臆想的幻象。其实真正的我,被绑在精神病院床上,一拳打得护士飞出去哈哈哈。” 西恩轻松地开着玩笑,阿尔托利却笑不出来。 每一个看似轻松的字句之后,都是雌虫曾经真实的经历和体验。 一个神智正常、战力顶尖、无比强韧的真正战士,却会觉得自己脑子出了问题,可以由此窥伺,他到底被逼到了何种境地! 阿尔托利咬紧下唇,皱眉不吱声,在那一刻,让自己去体会西恩曾经备受折磨却苦熬着心情。 实际上,这次谈话,他故意问一些无厘头的问题,一方面的确是发散的思维跳到了那边好奇,但更重要的还是想让西恩背着的压力能小一点是一点。 就像很久前,西恩被寄生,被关在圣廷。 阿尔托利拿着清理酒精和药物擦拭对方全是血骷髅的那只大翅膀时。 他知道即使是最轻微的一次碰触,都会带给雌虫如刀刮骨般的痛,却还是要进行。 因为脓血必须放出,伤口必须重新清理包扎,才能正常地愈合。 西恩……以阿尔托利对那只雌虫的了解,他只会胡乱一扎,只要能走能动,就全当看不见,彻底无视,任其肿胀发热,也只是忍耐、忍耐再忍耐。 只凭西恩一虫,他无法清理这些旧伤,也绝不会允许自己在完成目标前,得到一点点的温柔和片刻的安憩。 “不过……也许是身体的求生本能,每次重新开始,上一次的很多细节其实就会自动消失,变成那种你明明看过,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无法重复一句词句的旧书。” “很多关键信息,我必须拚命去记。这样下一次,才能记得。但是……” 说到这里,西恩突然顿住,有些犹豫。 “但是什么?”阿尔托利迷茫。 “……”西恩只是静静地看过来,眸底神情变幻,“但是你,我不用刻意去记。每一次循环,每一个你……” “都刻在我的记忆最深处。” 或天真可爱、或深情温柔、或肆意张扬、或狠辣霸道,不论那些阿尔托利展现出的性格侧面有多少,他们都是阿尔托利,拥有相同的、闪闪发光的坚实内核。 他们永远是鲜活亮丽的、炽热温暖的,点亮西恩·萨洛提斯昏沉沉的天空。 “……哪一个……” 阿尔托利喃喃低语,西恩没听清楚:“?” “你最喜欢哪一个?”雄虫抬头,用一种壮士断腕的决心问出了地动山摇的狠绝气势。 “……”怎么连自己的醋也吃! 西恩捂眼无言,却也知道这个问题无法回避,思忖半晌,再抬头时,酒窝又出现了。 他作势伸臂揽住银发雄虫的肩膀,深深看他一眼:“现在的阿尔托利。” “永远都是此时此刻的阿尔托利。因为,每一刻,我都比前一刻更爱你。” 西恩凝凝地盯住眼前的雄虫,缓缓地、无比认真地说道。 阿尔托利似是不满他的狡猾,紫眸闪过一丝抗议,本要皱眉冷哼,却被雌虫无比深情的目光注视得动弹不得。 两虫目光再次黏着在一起。 我看着你…… 是的……我正在看着你…… 你就在我的面前。 不是只能遥望的回忆,也不是封存的照片,而是真正地呼吸着、心脏会跳动、会喜会怒、会伤心会亲吻的阿尔托利。 西恩冷峻的侧颜染上紫色水晶的淡淡光芒,眼眸越发深沉,胸中满是欣慰和满足。 第五次重生,西恩没有插手既定的命运线。 阿尔托利,他的珍宝,再次被那个小偷窃走。 也是这一次,西恩成功地击退普兰巴图,终结了名为皇后的可怖存在。 他在鲜花和丝带中凯旋而归,成为荣誉加身的帝国英雄,晋升上将军衔。 也在旋转的华丽吊灯下,旁观着阿尔托利和科尔·舒尔希翩翩起舞的笑容,被暗影中一张张脸窃窃私语和嘲笑。 没多久。随着科尔·舒尔希在上流阶层混得越发如鱼得水,阿尔托利纳入一只又一只雌侍雌奴。 他似乎变成了万千普通贵族雄子中的一员,喝酒的样子、微笑的角度、就连眼神,都蒙上一层淡淡的忧郁和永远散不去的雾霭。 没了普兰巴图,内乱的火苗被奥兰陛下轻松扑灭。 教宗病倒之后,阿尔托利暂代圣座之位,算不上惊才绝艳,但也慢慢稳定了局面。 教宗逝世,理乍得趁机叛乱,阿尔托利被刺杀,重伤不愈后去世。 奥兰将整个圣廷搅得天翻地覆,血染克墨斯星。圣廷名存实亡。 第六次。 在科尔·舒尔希意图以迷路藉口接近阿尔托利前,便被西恩亲手捏断脖子,丢进了塞拉芬深沟里喂狗。 阿尔托利最终选择了罗斯·奥托。 还行,比舒尔希强上不少的选择。 奥托对阿尔托利是全心全意地爱,用尽一切什么要求都答应的宠,纳侍纳奴眼睛眨都不眨。 起码还不错的发展。 那会西恩已经痛到全身都麻木了,感知不到太多额外情绪。 从普兰巴图归来后,他任中央军团中最精锐的几个团的指挥官。并让自己投身于军团改革事物,并时刻关注后方的叛乱和革命热潮。 这次,西恩死于军团跃迁中的一次航行意外。 第七次。 西恩厌弃了没完没了的谋划和算计,无穷无尽的考量和退让。 去TM的!!! 宇宙主宰就是要折磨他!毫无理由、莫名其妙地就是不愿意放过他!! 与其这样,不如让他再次跟随真实的心意,再试一次。 他藉着阿尔托利对战斗飞行器、特种作战、浩瀚级机甲起了兴趣的机会,一步步引诱对方向自己靠近。 西恩如愿以偿。 这个阿尔托利,独立坚决、自信果断,非常的迷人,会在他痛苦的时候无声陪伴,也会抱着故意红眼圈撒娇再要一次。 这一次,西恩一度以为自己要成功了。 直到普兰巴图一战里,阿尔托利驾驶着墨丘利,永远地消失在星海之中。 西恩再次被皇后寄生,但这一次,没有虫再会牺牲自己的圣言之力,只为救他一条没什么价值的性命。 第八次……第九次……第十次…… 大差不差。 西恩渐渐总结出了一点规律。 他和阿尔托利的感情,普兰巴图战役和皇后的根除,圣廷的衰亡和重生、帝国四燃而起的歌名之火、政局的稳定和内乱…… 总是无法同时达到圆满的发展和结果。 如果一方进展的特别好,那么其他几方,就会以意想不到的速度快速进入到最混乱的发展和最让虫绝望的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候,西恩真的去了精神病医院,对自己做全面诊察和心理治疗。 这是宇宙主宰同他开的玩笑? 还只是他的一次臆想、一个漫长的无法苏醒的噩梦? 如果两者都不是,该如何解释,这些错综复杂的因果和蕴藏在里面的强烈恶意? 真正的死亡,在这个时候也变成了一个无比奢望、永远保持着无法按下的灰色按钮。 十一次、十二次、十三次…… 西恩随波逐流,随意做着选择,浪费着他再也不想要的机会。 他像不断撕掉空白草稿纸的艺术家,因为什么都画不出,只能一次次随意涂抹出毫无意义的狂乱线条,再将它们揉捏成团,一个接一个地扔进垃圾筐。 不知道过了多久。 某一天,西恩在满室阳光中清醒,身体酸痛、头晕脑胀,有着常见的宿醉恶心,和私密之处的鲜明痛感。 门被推开,风涌了进来。 一只穿着衬衫、牛仔裤的银发雄子提着几个塑料袋从外面进来。 见他醒了,咕哝了两声,便钻进隔间小厨房,一阵砰砰咚咚、踢里哐啷的杂乱声响和雄虫的惊叫和自言自语。 西恩忍了又忍,本想继续睡,被吵得神经都要断掉,怒气冲冲地拉起被子,正要冲向厨房,就见阿尔托利端了一个托盘出来。 上面乱七八糟、不忍直视的放着疑似三明治一样的东西,和一碗看不清原料,颜色奇怪的汤。 “……能吃的!死不了虫!” 阿尔托利脸色阵红阵白,变化的非常精彩,强硬地将他按回床上。 又手忙脚乱地给他倒了杯茶: “喝一些……啊,是凉的……我去热……” 没说完,西恩已按着他的手,一口喝了个干净。 再抬头,就见青年红着一张熟透的脸,结结巴巴:“你、你、你……为、为……什么不穿、穿、穿衣服?” 西恩低头,发现他确实光着,而且身上痕迹精彩得让他想吹声口哨,随着他刚才的走动,还有一些又流了出来。 “不是你弄得吗?脸红什么?” 西恩从混乱的记忆中扯出一段最新的回忆。 “是你喝醉了!是你勾引我的!!” 阿尔托利怒吼,紫色眼瞳明亮又鲜活,说着说着,眼眶却忽然红了起来: “我最讨厌你了!西恩·萨洛提斯!老是故意捉弄我!变脸如翻书,脾气又臭!还会揍我!!暴力狂!!!” “你明明不喜欢我,却还要来回折腾我,给我假的希望,又在我要放弃时,喝得烂醉跑过来说对我表白!!” “你如果是在玩弄我,现在就立刻给我滚出去!如果是真的喜欢我……” 雄虫抽噎了一下,咬住唇,盯着他,吐出两个词:“那就吻我。” 西恩选了后者。这次接吻格外甜蜜、缠绵,炽热的呼吸和鼻息交错在一起,心跳在胸腔和耳膜上同时震得惊天动地。 西恩发出一声声叹息般的呻吟,惊诧万分地发现他荒芜干涸的心灵和贫瘠干瘪的身体,在阿尔托利的碰触下,突然再次焕发新生,长出了葱葱绿意和盎然生机。 如此无休止的循环轮回,是折磨,换个角度,却也是一个个机会。 和阿尔托利在一起的机会。 一日一日,一月一月,一年一年。 哪怕每次循环,只有两年,积攒起来,也可以有几十年的甜蜜回忆。 更何况,死亡对他不是死亡,而是开始。而只要开始,他便能再次见到阿尔托利。 何必拘泥于那随时会到的终点而终日惶惶? 不如尽情地享受每一天,做好随时失去、再重新夺回的准备。 从这以后,西恩开始期待每次结局。 黑发雌虫再次吻住那个光影聚成的雄子,轻声说道,无比认真地袒露着内心一角: “阿尔托利,是你让我迷恋上了死亡。” 再多的不甘、忍耐、痛苦,都有了继续的理由。 如果这个循环注定永远没有完满的结局,如果他必须死绑在这里,必须一次次经历,那就来吧!! 只要有阿尔托利,他西恩·萨洛提斯,无所畏惧!! 银发雄虫回望着西恩,似乎会读心术地,他突然开口: “有个神话故事,不知道你听过吗?” “有一个伟大的国王,叫西西弗斯,触犯了众神。诸神要求他把一块巨石推上山顶作为惩罚。” “但由于石头太重了,西西弗斯每每就要推上去,它就滚下山去,前功尽弃。于是他只能不断重复、永无止境地做这件事——” “神明认为,这是一种非常严厉的惩罚。因为西西弗斯宝贵的生命就如此被一件无效又无望的劳作慢慢消耗殆尽。” “……这不就是我在做的事吗?” “那以后就叫‘循环’为‘搬石头’吧。” 西恩垂眸,缓缓地低笑,干哑的声音不像是笑,反而更像是对神明的嘲弄。 “西恩,你……做的那些事,你经历的那些遭遇,绝对不是没有意义的。” 阿尔托利反抓住西恩的手,手指在雌虫手掌穿过,他却就那样虚虚抓着,不愿放开。 “你经历了很多次,我也看到了很多次。不止你说的那些,估计有三十、四十……或者……五十……我不知道……” 阿尔托利微微摇头,喃喃自语:“我怀疑我看到了所有的‘可能’,所有可能的时间线。也许这就是圣目。雄虫的预言天赋……” “我问过老师,为什么会看到不同的未来,他说是‘惯性’,其实就是观察者效应。” “不同的虫,去看未来,都会由于自己的认知、习惯、思考方式,看到不同的角度,因而出现互有差异的结果。” “正如我看到了很多你没有经历过的可能……西恩,你有没有想过,既然你和我现在都在这里,也许,这次就是最后的一次?” “又或者,哪怕不是最后一次,但你和我一起,我们能改变的,比你一只虫所能做到的,会大得多的多?” “我们只要坚定的选择一个可能,那么其他的可能,都会自动消失。不被观测的状态下,它们也许依然存在,但已经与我们无关了。” 这是阿尔托利最近一段时间内反覆琢磨的。 正如他没有告诉过西恩的,那两次发生在他昏迷时的心脏骤停。 很大可能,他本来会就这样死掉的。 但既然他活过来了,其他事情眼看着一件件都在好转,那么,也许这就将是西恩、也是他的最后一次? 虽然他现在仍然没搞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但只要他还活着,他就有时间和精力去慢慢调查、研究,挖掘出这个循环会发生的真相。 一口气说完自己的猜测,阿尔托利等待着来自雌虫的反馈。 这只是他自己的想法,他希望和西恩交流探讨一下,看看是否有被自己遗忘的什么信息或者关键之处。 却见西恩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蓦地沉了下来:“等等!” “你说你看到了所有……那奥兰陛下……” 西恩尽管勉强沉静着,但脸上神情依然罕见的左右为难起来,甚至开始支支吾吾,似乎准备要说的话让他极度不安。 “我被他囚禁过,当过他的禁脔。玩兄弟强制爱。” 阿尔托利面不改色地陈述。 “怎么,你经历的循环里也有这样的发展?” 西恩哀嚎一声,再次将脑袋埋进肘窝,他不明白阿尔托利怎么能这么轻描淡写地叙述这种事!! “所以你才让我那样承诺。我就说当时那话听着奇奇怪怪……” 阿尔托利回忆着光复礼上,他要标记西恩前,雌虫向他索要的承诺。 ——不管以后你走到什么位置、有多少比我还厉害优秀的虫爱慕你,又或者为了帝国、圣廷,有天大的利益逼迫你,要交换你身边的那个位子,你都不能答应。 比我还厉害还优秀的虫……天大的利益…… 在阿尔托利认知里,西恩就是他心目中最厉害最优秀的虫了。他当时觉得对方在说废话,现在一回想,根本就是在指SS级别的王虫奥兰陛下!! “阿尔托利,你知道陛下……其实个疯子吗……” 除了疯子,西恩想不出任何合适的字眼来形容。 大概是第十三还是第十四次,他开始的时间点比之前都要早两三年。 很多事情的细节和的第一世有了很大出入。 比如圣座塞尔苏斯去世的很早。 所以阿尔托利没在圣廷,反而住在中央星上距离皇宫不远的亲王府邸。 西恩很早就搬过去和阿尔托利一起住。他们甚至在阿尔托利成年前就有了虫崽。 且虫崽顺利出生、健康成长。 革命爆发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早。 艾尔瑞亚则到处收割教徒,不时就有大游行爆发,要求废除圣廷。 普兰巴图,奥兰甚至亲上前线。 他们赢得很快,但虫帝奥兰开始变得非常残虐嗜血。 处理叛乱星域,更是不收降兵,全部一杀了事。 几年征战,虫帝奥兰以一己之力,荡平所有反对的声音,并发布了长达十年的戒严令。 阿尔托利非常担心自己的兄长。 在奥兰领兵作战回归中央星后,参加盛大的庆功宴。 再也没有回来。 奥兰将阿尔托利软禁了,并以西恩和虫崽的性命做要挟,要求阿尔托利留在自己身边。 西恩一路杀进皇宫,被奥兰捅穿心脏,血流不止,几乎就要断气。 阿尔托利跪在地上,泪流满面、颤抖不止地把着雌虫一条腿,恳求奥兰放过西恩。 奥兰同意了。 西恩申请外派到边境行星。奥兰驳回他的申请,反而隔三差五地派虫将他押进宫,当着西恩的面,一次次上演和那天相同的戏码。 在西恩快要忍耐到极限前,阿尔托利割腕自杀。 ……还有一次。 圣廷和皇室的关系非常糟糕。 这次开始之时,阿尔托利就已是虫帝奥兰的禁脔。 最让虫毛骨悚然的是,阿尔托利还是虫帝名义上的合法雄主。 那一头银发被染成金色,紫色眼瞳永远地遮盖在精神力伪装下,变成金发绿眸,与阿尔托利相似又截然不同的雄虫。 他们居然还有好几只虫崽。 西恩进宫悄悄地观察过那只雄虫。名为阿尔托利的雄虫精神明显已经不正常。 那次,西恩刺杀奥兰,被雌虫杀死。 “他就是只彻头彻尾的疯子……定时炸弹……鬼牌……” 回忆起那些至今无法理解的事情,西恩浸出一身冷汗。 如果说普兰巴图是让西恩焦头烂额的对手,每次都要花费大量精力去谋划。 那么虫帝奥兰就是会让整盘计画还没开始就崩掉的超级大BUG。 偏偏对方不管是实力还是权势地位,都是西恩目前比不上的。 他对上奥兰,就像踢上一块结结实实的铁板,不死也得残,哪还有其他精力,去做其他事…… 他唯一庆幸的是,这一世虫帝看着还挺正常,没有发疯,还在克制自己对阿尔托利的感情…… 但让他不能理解的是,阿尔托利居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看着还挺淡定。 “你不能怪他……王虫都是这样……” “什么叫王虫都这样?!” 西恩就不明白了,朝面前的雄虫低吼一句,口气非常冲。 “呃……呃……算是皇族的秘密吧……” 阿尔托利挠挠脸,眼神左右游移:“不过你是我的雌君,四舍五入也是皇族。我可以告诉你。” “简单说,SS级,很强,但也很容易失控……这是因为王虫的基因串行非常古老。” “简单说,就是进化得没有现代雌虫这么好,比较像动物。热衷战斗和杀戮,还有点反社会虫格的特征。” “这都不是大问题……”阿尔托利支吾起来,飞快地看了一眼西恩,又飞快地看向地面。 “大问题是……王虫会有……先祖记忆。” “控制的好,记忆只是记忆,控制不好,被刺激或者有外部剧变、挫折时,王虫性情不稳,可能会发展出虫格解离,甚至出现出多重虫格……” “你看过很多圣廷典籍,你仔细想想,就应该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 西恩不说话了。 不说话是因为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逻辑上讲,阿尔托利刚刚告诉他的惊天大秘密,完全可以说明虫帝奥兰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事来。 情感上讲,西恩觉得那种行为不管是什么理由都无法原谅!! 但虫帝奥兰今天不是他们谈话的重点。 他们也不该将时间浪费在探讨虫帝行为是否符合道德理法上。 又一次的,阿尔托利读懂了西恩的沉默。 他适时开口,将有点走偏的话题拉回之前的讨论主在线来。 “问了你这么多,接下来,我从我的角度说说。” “我的想法是,要改变等在我们前面的悲惨结局,西恩,关键是改变关键虫的关键事件线。” 阿尔托利一连用了三个“关键”,又面色凝重地掰起指头来。 “现在,贝卓的死亡已经被避免。圣廷的声望,经过你我共同努力,正在明显好转……” “莱伊、科尔已经绑定……” 说到这里,雄虫冷笑道:“彼此得偿所愿了。” “老师和林德元帅,咳咳,已经捅破窗户纸,互通心意,就连迪亚斯也认回来了……” “然后,设计迪亚斯的那些虫,最近就会倒大霉遭殃了……” “等一下!你刚说什么?!” 西恩敏锐地捕捉到一个关键词,因为说话的虫说的太过随意,让西恩差点以为自己听觉有问题。 “你说谁和谁在一起了?圣座和林德元帅?” “嗯。”阿尔托利点头,一脸有必要这么惊讶的表情看回来。 “那……林德元帅的胳膊……”西恩不由地问道。 “啊?断臂也是必然事件?” 阿尔托利一怔,反应很快地追问。末了又一闭眼睛,似乎在脑中搜索什么。 “……啊是……是我疏漏……竟然忘了查验这件事,以为只是偶然……” 西恩眸中带着一股莫测的幽暗,冷峻的面庞显出几分肃然。 林德是他从军的偶像,也是主宰帝国情报界的强者,每次循环开始,也是西恩最先确认状况的虫之一。 “我经历过的循环,元帅和圣座的结局,通常是关联在一起的。” “第一种,他们在开始前,就已经对外公开、正式在一起,结为夫夫……” “第二种,也是你我的第一世那样,我称其为基础模版……林德元帅在革命爆发后不久,也就是三年后战死前线……” “在那之前,他会和圣座因迪亚斯一事决裂。而圣座因长期操劳、帝国的内忧外患和巨大的精神打击病死。” “最后一种,元帅没有战死,但是会在战场上失去他的左臂。和圣座的关系却会因此因祸得福,获得好转。这种情况下,圣座一般不会病死,而是会选择退休。” “那我猜一下。” 阿尔托利突然插道:“第一种情况,你和我会有各种奇怪的死法。第三种情况,你和我都死的很惨烈。” “至于基础模版……你和我则会以比较正常合理的方式死亡。” “我们现在所在的这次循环,大概就是像基础模版一样的正常开局?” “所以也算幸运的吧……”阿尔托利嘀咕道,然后又像不确定似地,询问似地瞥向雌虫:“是不是?” “嗯。” 西恩点头:“前期开局越像童话,后期发展越莫名其妙。” “这种反而是比较正常的,有些地方惨,有些地方就会状况还不错……算是可编织度最高的那种。” “但其实本质上哪几种都一样。” 雌虫神情微妙复杂地有些失神,看向阿尔托利的眼眸中有感慨、感激,惊喜、怀念和眷恋。 “珍惜已有的,守护宝贵的,然后……拚劲全力,尽情一搏。” “萨洛提斯教授上线。又开始免费上公开课。” 阿尔托利揶揄道,眼里含有笑意:“不过我还挺喜欢的……” 话锋猛地一转:“十几岁时就很讨厌,觉得你是超绝老古板,很爱装,控制狂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西恩不做声,盯着雄虫沉下脸来。 “但那种讨厌,其实也是喜欢啦!虽然十六七岁的阿尔托利肯定不会承认,但我本虫告诉你,那就是毫无水分的喜欢。” 阿尔托利的声音和眼神几乎同步地变得柔和、水润,眼底清明澄澈,嘴角温情脉脉的微笑。 “西恩,你和我身边的其他虫完全不一样。你那么真实、那么有趣,只要我伸手,就能碰得到你,无论何时,只要我开口,你都会给我回应。” 他默默地伸出手,轻轻地抚上雌虫的嘴唇,又转到脸颊轮廓,开始用指腹一下下地描摹,像是在纸上作画、涂抹。 “……因为我是为你而生的,阿尔托利。” “你会喜欢上我,是命中注定。” 西恩一直都这样想,而今天,是第一次当面将这些话说出来。 他的心脏在胸口砰砰心跳,就连眼眶有些热烫,让西恩忍不住闭上眼。 他憎恨所谓的命运,可有时候,他又无比狂热地感谢它。 “我会喜欢你,爱上你,只是因为你是你,西恩。” 阿尔托利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似乎敏锐地从这句话里察觉出了雌虫的不安,纠正了他的措辞。 阿尔托利抱住了西恩,带着他向石壁上靠去。 光影交错,一切都是虚幻的。 西恩解开脖子上的项圈,这一次,切实地闻到了雄虫的信息素,淡淡的幽兰冰雪清香,将他似有若无地包裹在这片紫色的光晕中。 他们就这样肩并肩地看了一会斯默通星的夜空。 巨大的闪着幽光的山体向四周蔓延,在远方沙漠和天穹交接的地平在线,是一片朦胧的淡淡紫光,一切显得无比梦幻,彷佛真的身处什么虚拟的游戏副本。 两虫几乎同时低笑了一声,彼此互看了一眼:“《深空异境》。” 阿尔托利:“我真的很喜欢看你在游戏里大杀四方。” 西恩抗议:“那就不要每次抢我手柄。” 阿尔托利:“其实只是想逗逗你。” 西恩冷哼:“你以为我信?明明就是想玩,结果自己操作稀巴烂,还怀疑是手柄有问题。” 阿尔托利:“……看破不说破,西恩。” 雌虫白他一眼,收回远眺目光,脸色逐渐严肃。 “阿尔托利,正如你所说,你认为现今为止,事情的进展不错。其实……这也是我目前的感觉。” 西恩补充道: “上次忘了说,一个事件其实有很多结局。有的是小结局,有的是大结局。只要你改变了过程,事情细节就会发生细微不同,从而影响最后的结局。” “至于你看到那些‘可能’,我理解为,哪怕发生概率只有0.001%,但只要发生了,其他可能也不会再有了。” “所以,贝卓安全了。而有齐心同力的圣座和元帅在,帝国政局再乱也不会乱到哪去。” “只要有他们,再加上哈马迪元帅、阿赛德元帅和迪亚斯,奥兰陛下大概率也不会出事……” “目前只剩下萨洛提斯公爵,他可能还会有不少后手。至于艾尔瑞亚,我掌握的信息,和基础模版出入不大,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说了一堆,却没有回应。 西恩一回头,发现阿尔托利抱着膝,侧头微笑着盯着他看,看那样子,似乎是看了很久。 眼中不加掩饰的欣赏、爱恋、渴望和信任让西恩脸皮不由一红,后面的顿时就讲不下去了。 “西恩,谢谢你坚持下来。谢谢你等我来。” “这次循环,你不再是孤身一虫了。” “我觉得……” 阿尔托利顿了顿,换了个词,忽然坐直身体,将手的投影放到西恩的左胸上。 “不,是我认为,这次,我们一定会结束这个循环。” “我们会从此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 阿尔托利顺势靠了过来,将下巴垫在雌虫的肩头,笑得舒展了长眉。 西恩痴痴地看着,默默地点了点头:“我也这样觉得。” “西恩,我爱你。” 阿尔托利在他唇上落下轻轻一吻,后撤,嘴角一翘,纯洁无瑕的笑容闪耀而美丽。 “!!!!!” 雌虫惊骇得连呼吸都屏住。 “哈哈哈哈哈我故意当面说,就是想看你这个表情!” 阿尔托利笑得花枝乱颤,指着他的手抖起来: “你看你,吓成什么样了!哈哈哈哈!!” 西恩:“……” 阿尔托利贴过来: “好了好了别臭脸了!我以后多当着你的面说,你就不会吓成这样了。” 明知亲不到,雄虫还是执着地粘贴来,在雌虫嘴角、眼睑、脸颊和额头、甚至胸口继续往下不停地亲。 亲的西恩额头青筋猛跳,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拦:“够了啊!” “这样也很好玩嘛……解开给我看看嘛……” 阿尔托利舔着嘴角,眼神不受控制地炙热起来,脸上也泛起情-欲的红意。 西恩抽了他一个暴栗! ……当然抽空了。 “……出发前,再约一次全息传感链接吧。” 西恩说出这句,阿尔托利终于不再往他身上爬了。 “约完你就要去那里了……” 阿尔托利情绪忽然低落起来:“那个鬼地方。” “你在圣廷,我在前线,我们一起守护帝国。” 西恩郑重说道。 “嘘!不要立FLAG!” 阿尔托利眉目一冷,手指直直按住西恩的嘴。 虽然有句没有听懂,但对方的担忧和关切从那双会说话的紫眸里一滴不漏地全传了过来。 西恩抬眼,看向阿尔托利的脸。 二虫对视,都是眸光低柔、情意绵绵。 “我会回来的,阿尔托利。” “也许会断胳膊断腿,甚至可能会变成一个白痴,但你会再次看到我的,这个我向你保证。” “你到时可不能嫌弃我,你标记了我,就要对我终生负责。” “这个我有经验……哈哈哈哈其实你心智变回幼崽期真的很可爱……” “想什么都表现在脸上,而且很喜欢抱抱亲亲,我感觉自己好像养了头大型猛禽……对对,就是黑豹……” “啊你抽我干什么!”阿尔托利一声惊呼,十分委屈地喊道。 “看你欠扁。” “……” 两虫的说笑声断断续续,在矿脉间持续了很久很久。 已经兜了很久风的墨丘利从背后半空看着两虫,摇摇头,又沿着原路线准备再飞一遍…… 呜。 两张照片。 为什么想收点卡,会这么难 TvT …… …… 帝国新历1124年11月12日,安息节下午。 中央星从中午开始忽然飘落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棉花絮般的雪片纷纷扬扬从天而降,不到两个小时,便将皇宫内外以及内阁办公厅等地的平矮建筑物上全铺上了一层厚厚银装。 哈马迪搓着手,一边解下脖子上的长围巾和外套,将其交给旁边的侍从,一边快步走进内阁会议室。 阿赛德已经坐在里面了,见他过来,给他笑着打了招呼。 很快,其他内阁成员和国防部的元帅将军们也陆陆续续进场。 最后是一身正式节日礼服的虫帝奥兰。 他将于会议结束后直接坐上专舰前往圣廷,与教宗和圣子一起在壁炉前用上一顿大餐,以此度过安息节之夜。 会议宣布开始。 几项重要但不紧急的常规流程后,以视频方式参会的林德元帅接过会议主导权。 提到林德…… 在场所有虫都面色古怪起来。 他们不少虫都在半个月前看到了那场惨烈的斗争,听说还触发了什么免疫失调…… 没虫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就再次见到对方。 视频里,金发雌虫看上去除了瘦了一些,气色居然很不错,一向淩厉锋锐的眉宇也莫名柔和不少。 也许是安息节吧,对方也没穿一直以来的军服,反而披着件看上去就很温暖且一点也不像他风格的浅驼色开衫毛衣,毛衣下…… 所有虫悄悄打量,确认那里有两条手臂,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看来是接回去了。 在场大部分虫,还是不愿一只巅峰期的S级雌虫就那样被废了。 这下都松了口气,言谈间气氛瞬间不再那么紧绷。 哈马迪却不像他们那样天真。 ……是机械臂。 林德前几天,亲自给他回覆的消息。 清楚无误地说明了自己在两种方案里做出的选择。 按时间来算,今天估计是第二次试戴吧…… 机械臂的调试很费功夫,和神经接驳、和内骨骼甲重新链接,哪一项都是细致繁琐的活。 哈马迪不明白,为什么林德要如此勉强自己。 只是开会的话,完全可以只露出脸来。为什么要为了这些不相干的内阁成员,忍受几个小时的不舒服。 他蹙着眉,下压着嘴角,面部表情和一向的开朗潇洒完全不同,吓得旁边的助理都不敢吭声。 阿赛德悄悄看了一眼快把平板捏碎的某只雌虫。 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 现在这个样子,晚上听到消息还得了…… 还是帮帮忙吧。 阿赛德调出通信页面,给哈马迪发去一条讯息: 【今晚安息节之夜,来我家玩吧? 有大餐,还有不错的酒。】 【不了。我要回家。】 【萨迦的公寓?】 【嗯。】哈马迪表情肉眼可见的好了一些。 【虽然有让虫帮我去照料房间那些植物,但还是不放心。】 【我准备今天去一下,顺便在他那休息了。】 阿赛德默默盯着和他相隔几个位子的红发雌虫。 见他打字时眉目飞扬,决定还是放下助虫情节。 【那待会散会别急着走。我有一箱新到的酒,送你了。就当安息节礼物。】 【味道不错,建议你今晚拆封品品。】 阿赛德发挥最后的仁慈。 【谢了!好兄弟!】 哈马迪还在后面发了一个干杯的表情包。 阿赛德:“……” 早知道晚知道…… 都是命。 他反正是试着帮过了。 第075章 安息节致辞 安息节当天,还要加开一场内阁会议,主要是因为情报局收到几条非常重要且紧急的情报。 一是关于前线突然出现的沙鳄蛛成年体。 二是关于帝国邻国鲁尼斯公国的最新可疑动向(没错,就是林德曾经将墨丘利开进议政大厅的那个国家)。 三是关于几日后就要出发前往普兰巴图,由西恩·萨洛提斯少将率领的特殊作战队的一些重要部署。 “大家可以看到……无疑……这些都是深渊-Ⅱ型中程反物质导弹……” “装载反物质容器,当导弹命中目标时,反物质与物质接触产生巨大爆炸……足以摧毁一颗中等大小的行星。” 情报局的首席图像分析师站在虫帝陛下面前,握着指挥棒,讲解投影出的几张照片。 这是情报虫在鲁尼斯公国拍到的。 为了帮在场内阁成员了解这些图片上每个一块的意义,分析师还用箭头进行了标注,写了“导弹拖车”“帐篷区”“发射设备”等名称。 在内阁成员看来,鲁尼斯是个不值得一提的中立小国。 但它的位置很敏感,处在帝国和另一个名为莱恩特大国相连星域的关键航在线。 千百年来就具有其他国家不具有的无法比拟的重要性。 帝国曾经占领过,也一度控制过鲁尼斯,让那里成为自己的后花园,成为帝国权贵享受美丽海岸线、赌博、各种不合法服务的胜地。 哪怕是现在,鲁尼斯的大部分经济,都掌握在帝国的相关企业和组织手里。 但现在,情报局的最新情报传回,说鲁尼斯在过去几个月内,偷偷从莱恩特那里运来了许多杀伤力极大的武器,将在未来陆续输送给帝国的几个星域,支持那里正在爆发的内乱,使得进一步扩大。 另外,最新的几条消息传来,越发让虫担忧: 帝国侦察机在鲁尼斯星域内发现了好几个反物质导弹发射场。 帝国境内好几颗C、D级重要行星都在其射程之内。 “其中两枚已经进入作战状态……” “可以在下令开火后24小时内发射出去……” 显示屏上,林德面无表情地朗读着情报报告。 “配备隐形涂层和量子干扰设备,非常难以被探测和拦截……” “鲁尼斯这种小偷小摸的,不值一提!” 一名参谋长叼着雪茄,粗暴地插话。 “反物质导弹我们有上万枚!陛下,我们得强硬些!让鲁尼斯知道谁才是他们的主人?帮着莱恩特,那就和莱恩特一起被炸回蒙昧期!” “莱恩特只是在虚张声势。我们轻易就能将他们打个屁滚尿流!” 司法大臣高声附和。 哈马迪冷冷看着这些高谈阔论的虫。 打赢反物质导弹战,根本就是个伪命题。 不管是鲁尼斯,还是莱恩特,一旦真的爆发需要用上反物质导弹的冲突,那就是数兆虫的死亡,同时摧毁无数虫的家园。 “……我们还收到了这些。” 林德想必也是厌烦了这些粗暴世俗的言论。 他重新投出另一份情报,是亚伯行动和迷失行动的最新调查结果。 “无疑,普兰巴图已经和莱恩特达成了一些合作协议。” “帮助普兰巴图从母星运输成年的沙鳄蛛,并提供一些战略和技术支持。” 会议室一阵哗然。 在此之前,所有虫都觉得这两个行动是浪费财政资金,可现在,每只虫都被震惊得说不出话。 萨洛提斯公爵阴沉着脸,财政大臣和其他几位内阁成员神情也很复杂。 他们竭力反对的计画突然取得如此成果,简直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他们脸上。 “鲁尼斯表里不一、狼子野心!竟敢欺骗陛下!” 萨洛提斯公爵厉声高喊: “陛下,他们很可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安息节发射导弹,联合普兰巴图,偷袭我们的边防。” “我们不能延误战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公爵阁下,你这样简直就像狗急跳墙。” 哈马迪忽然开口,语意充满嘲讽。 待看到对方被自己一句话噎住,便缓缓朝在场众虫勾起嘴角,露出经典的势在必得、游刃有余的不露齿抿唇笑。 “……诸位,不用担心。” “过去数天,特殊作战司令部已和前线指挥部就此研究讨论过。” “萨洛提斯少将不光完美解决了普兰巴图的这次偷袭,且已经提交了非常完善的应对方案。” “我仔细拜读过,非常完美、天衣无缝的作战计画。” “另外,目前已经投入使用的电磁波武器反馈也非常好,普兰巴图简直毫无招架之力。我方战损率在过去一个月内已回到5%-15%的正常水平。” “寄生体检测仪器也很有效。过去一周,提前终结了五起普兰巴图的潜入计画。” “在陛下的英明领导下,特殊作战司令部和前线指挥部一致认为,普兰巴图一战我方占有极大优势,只要继续正常按计画推进,预计将在明年五月底前取得完全胜利。” “这个安息节,大家可以睡个好觉喽。” 哈马迪身子挂在椅子上,同时打了个响指,在会议室里将椅子转了个360度圆圈。 “大家的看法都各有各的道理。” “陛下,如有必要,中央军团可以三日后集结并对鲁尼斯发动攻击。” 阿赛德也适时接话,转向主座上一直没有开口、但明显正在思索战情的虫帝。 “但综合各方情报,我们仍然有理由相信鲁尼斯还没有准备发射。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来应对,不必急急忙忙做出决定。” 半个小时后,因为奥兰陛下赶着时间去圣廷,会议宣布结束。 虫帝走后,大臣和将军们仍在各抒己见。 会议室里无虫知晓的录音设备将一切讨论忠实记录而下。 萨洛提斯公爵一派坚持迅速出兵,用武力威慑鲁尼斯和莱恩特,并快刀斩乱麻地剿灭边境附近的几处叛乱。 阿赛德一方则认为普兰巴图为心腹大患,才是首要需要解决的。 莱恩特和鲁尼斯行动莫名,恐有其他后手,冒失开战简单,如何收尾艰难,很可能会将帝国再次拖入鲁尼斯和莱恩特甚至与其他国家的泥沼之中。 “阿赛德元帅,您是后方位置坐得太久了吧?办事说话越来越像一名政客,只想一步一步来。” 会议最后,萨洛提斯公爵站起身来,阴沉逼视另一方的蓝发雄虫。 “而您的问题,是总想一口气解决这些‘小事’。” 阿赛德优雅微笑,“公爵阁下,没有什么是小事。你若要折腾反物质导弹,那你就完蛋了。彻底完蛋了。” “没错,完蛋了。” 哈马迪撇嘴,还对萨洛提斯公爵做了个鬼脸,逗得其他虫哈哈大笑。 虫帝奥兰在前往圣廷的路上听了这些音频,全程若有所思,秘书官弗朗西斯连酒都没敢送。 转回内阁会议室。 拒绝了阿赛德的邀约,哈马迪带着一堆尾巴,回到了林德的公寓。 中央星区的安息节假期将从今日下午正式开始,持续一周。 哈马迪家也是大贵族,从昨天开始,老管家就一直孜孜不倦地用各种办法,请求哈马迪回祖宅过节,都被哈马迪无情拒绝。 自从四十年前,自己雄父病逝后,哈马迪就再也不想回到那栋冷冰冰的大宅,将美好假期浪费在与亲戚旁支的虚与委蛇上。 他的家人只有雄父和林德。 雄父已逝,林德在圣廷养伤,早就计画好的各种假期日程瞬间就变得索然无味。 哈马迪将公寓上下里外视图一圈,叫来警卫班长: “我不会再外出了。今天的工作到此结束,都早点回家吧。” 又拿了一瓶阿赛德给他的酒扔给对方:“节日快乐!” “谢谢长官!” 警卫班长喜笑颜开,提臂行礼,双脚一并离开了。 晚上1800。 哈马迪解下围裙,将最后一盘菜端出厨房,放到客厅的大茶几上。 最近两年,为了讨好教宗,哈马迪专门参加了家政技能培训班。 成功在三个月特训后拿到了A级证书。 自那以后,各种节假日,哈马迪都是亲自动手,为自己和林德做一大桌菜。 一百多岁的虫,该吃该玩该逛的,都弄过了,对外面的花花世界失去了曾经热情。 现在每次休假,最想做的不过是找个地方晒太阳睡大觉,起来做一桌子菜,弄点好酒,吃饱喝足,再和林德做点有趣的竞技运动,比如沙滩排球、潜水、冲浪等等。 当然,如果塞尔苏斯能加入他们,他们可玩的项目会多很多(多虫棋牌类游戏、更复杂的竞技运动项目、以及更复杂的床上Play),那会更加完美! 而如果再有几只虫崽…… 一个热闹闹大家庭,彼此信赖、支持。 哈马迪想想就嘴角上翘,那简直是他的虫生梦想。 不过,那只雄虫应该是不可能了…… 追求了对方这么多年,哈马迪从未见过比塞尔苏斯还难搞的雄虫。 他几乎已经放弃了这个梦想。 没关系,只要有萨迦在就好! 哈马迪用终端给那一大桌子菜咔咔咔拍了许多照片,还专门拍了阿赛德送的酒。 一股脑全发给林德。 【萨迦,安息节快乐!】 【终于忙完了(晚餐图1)(晚餐图2)(晚餐图3)(打开的红酒图1)】 【佐洛的酒不错,你会喜欢的。】 喜滋滋发完这几条,哈马迪又敲下几个字。 【想你了。待会可以视频通信吗?】 半个小时后,哈马迪收到回覆。 【还在调试机械臂。结束后,我打给你。】 【今天过节啊,应该非常疼……你真要在今天装?不能改天吗?】 哈马迪的心又沉了下来。 在塞尔苏斯的书房内,圣子阿尔托利提供了两种方案。 哈马迪理智上知道,林德绝对会选第二种。 但还是想再争取一下,让雌虫选第一种。 虽然对阿尔托利说的是,林德是帝国第一战将,还可再为帝国奋战三十年,但那是哈马迪稍作冷静,就知道哪个方案才对林德更好。 他们已经退出前线,比起执着于一些毫无意义的数据指标、上战场拚杀,如何更好适应新的位置、用头脑和手段继续为帝国做贡献,才是年纪不断增长、所在职务转变后应该思考的。 情报总监不需要一条机械臂。 他完全可以走一条更容易的路。 萨迦已经吃了那么多的苦,哈马迪不愿意再看到自己的好友为难自己。 但他的提议,一如他所料,被林德拒绝了。 林德怕什么,哈马迪隐约知道。 除去自我的高要求,归根到底,还是那只雄虫。 怕战力下降、变成软弱平凡的中年虫,被塞尔苏斯嫌弃; 怕自己再也无法唤起雄虫征服的欲望,被塞尔苏斯扔掉、丢弃; 怕失去战斗力后,再也不被信任、依靠,成为无用之虫。 哈马迪曾经旁敲侧击打听过林德的出生成长的母星,他还是叛将时的经历。 雌虫说的不多,但哈马迪已可以肯定,林德非常思念、眷恋自己的族人。 可是就是这些让林德付出生命去守护的存在,无情地背叛了他,将他逐出族群,让他无家可归。 哈马迪的雄父收养了对方。 于是哈马迪和对方成为了名义上的兄弟。 多年前,哈马迪年少轻狂、被交往多年的雄虫抛弃,于是浑浑噩噩、醉生梦死地再次嗑药、磕致幻剂。 当他浑身都是和虫打架留下的伤口、躺在一条破旧发臭的黑暗巷道中时,是林德一家一家店找他,将他扛回医院治疗,逼迫他戒除瘾症。 当他为了一只雄虫和帮派分子在夜店中滋事,被关到治安局拘留处时,是出完紧急任务、一脸疲惫的林德将他从那捞出来,给他一瓶水,又将外套兜他身上,问他前因后果,却并不高高在上的指责。 当他吞下大把药片只想好好睡一觉却因为吃错药差点弄死自己时,是林德破门而入,抱着他飞过无数悬浮车流,直奔医院,将他从死神手中抢回。 那次以后,看着一向冷静沉着的虫在他面前颤抖惊慌、红着眼圈爆发,病床上的哈马迪发誓,再也不会让对方那般伤心、无助。 他们都是没有根的虫。 而既然命运将他们彼此送到对方面前,何不让彼此成为对方的根? 【萨迦,你不用担心,不管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 【不要将自己逼得太紧。】 又觉得这两条搞得大过节氛围有些严肃,哈马迪补上一条。 【虫生很漫长,我还等着退休了和你一起移居度假星球呢。】 发到这里,又想起一件事。 【上次说的那颗度假星球,所有手续都办好了。】 【你过两天查阅,就能在自己资产里看到它了。】 【安息节礼物,希望你喜欢。】 林德没有回覆。 是去忙了吗? 哈马迪放下终端,打开客厅那张超大显示屏的电视,将自己摔进沙发。 吃了点自己煮的菜,喝了点酒,翻翻军情军报,又上星网逛逛,四处溜躂。 同时时不时地回覆粉丝发来的留言和祝福。 天色暗下来后,城市里开始放起巨大的立体光影秀。 缤纷色彩将夜幕照得亮如白昼。 哈马迪睁眼,发现自己居然就这样躺着睡了过去。 抬起终端一看,已是2000。 马上一跃而起,去清理室抹了把脸,让头脑瞬间清醒。 又速度冲回客厅,盘腿坐到沙发上。 教宗塞尔苏斯的全星域安息节致辞! 每年他都会第一时间收看、录下。然后在其余时间反覆重看、品味。 显示屏上,出现了那间他去过无数次的书房。 但镜头里的房间,看起来更像一座皇宫。 有深沉厚重历史感,有奢华繁复的装饰品,所有的一切都干净到闪闪发亮,就连抛光剂和皮革的气味似乎都能闻得到。 塞尔苏斯穿着全套圣廷礼服,看上去俊美冷酷到彷佛神只。 他的一切——从眼神到坐姿——都透露出无以伦比的自信、冷静和强大的力量。 哈马迪发出一声着迷的轻叹,目光从雄虫身上扫到房间的其他位置。 一切看起来好像和往年没太多区别。 硬要说不同,好像今年装饰品多了一些。 书房看起来不再冷冰冰(哈马迪知道它实际不是,但放到镜头里看就是),反而有种浓厚的节日氛围,像是要庆祝什么(不敢置信他居然在里面看到了蓝色、白色的装饰品)。 在场媒体也比往年多了一倍—— 哈马迪过虫的目力从电视里不断传来的声响和亮起的闪光灯判断推算。 在众虫的注视下,教宗塞尔苏斯缓缓张口: “尊敬的帝国臣民们,晚上好。” “又是一年安息节,我在圣廷,向你们致以最诚挚的问候和祝福。” “无论你们身处何地,无论你们如何庆祝这个节日,愿你们都能感受到爱与和平的力量。” “过去一年……” 教宗简单回顾了过去一年圣廷的几件大事,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自持,却自有一股安定虫心的威严。 哈马迪听得如痴如醉,几分钟的时间彷佛一场梦。 突然,教宗在应该结束的地方停了下来,他抬眼,重新扫视全场,并盯向一个地方。 忽然间,咔嚓咔嚓的拍照声如狂风骤雨,交错叠响,现场媒体不安移动、低声交谈。 他们似乎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搞懵了,不确定该如何对待眼前发生的事。 看似漫长的时间,现实中却不过几秒。 一个高大挺拔、穿着白色军礼服的身影出现在教宗塞尔苏斯身边,单膝下跪,低头拉起教宗的手,献上代表臣服的一吻。 一刹那的死寂后,是更加疯狂的快门声。 哈马迪愣愣盯着那个身影,眼球彷佛感觉不到显示屏里的刺眼白光,僵死在原先的位置。 “关于前一段时间的标记事件,我将在这里对公众做出正式说明。” 教宗从椅子上站起,扶起跪在脚边的金发雌虫,随后便一直拉着雌虫的右手,任两虫手上共同戴着的冰蓝宝石戒指占据显示屏最中央,在灯光下折射出无法忽视的明亮光华。 “我的确于一月前肉-体终身标记了萨迦·林德。这个消息被有心虫泄露,在星网上引起大家的广泛关注。” “标记一事,对很多虫来说是意料之外,也很难接受。我为此道歉——不是为了标记本身,因为其是本座的私事——而是为先前的不回应造成的恐慌与猜忌。” “也因为我不够信任你们的善良、包容和忠诚。但此刻,我只能依赖于你们。” “我同样要向林德元帅道歉。多年来,我让他忍受不公,让他做出诸多牺牲奉献,却从没有说过一句谢谢。” “但一切到今天为止。” “我与林德元帅,已相识七十六年。七十六年前,我对萨迦·林德一见钟情。幸运的是,他对我有同样的感觉。” “我们相识、相知、相恋。并育有一只虫崽,现已成年。法律上,我们没有任何手续。事实上,引用强制匹配条款,他已是我的雌君。” “我们将于近期完成婚姻注册手续。” 说到这里,教宗塞尔苏斯回头看了一眼林德,两虫目光短暂的相连。 然后雄虫回头,继续说着,完全无视现场媒体又一次蔓延开来的抽吸声和低声议论。 “我选择今天做出这份声明,因为我不想让我所爱的虫、以及爱我的虫再遭受任何不公的指责和非议。也是因为,时光已代替宇宙的主宰,考验过我们对彼此的感情。作为一只独立成年的雄虫,自此以后,我想光明正大地与林德并肩携手,拥抱亲吻我此生挚爱的唯一伴侣和家人。” “我明白,很多虫不能接受我们此前的隐瞒和现在的结合。但我希望,我身为圣廷教宗、林德身为帝国元帅的所做所为,会比这件事对你们而言更重要。” “此外,有虫质疑圣廷在现代社会扮演的角色和发挥的功能。在我看来,这个答案不言而喻。” “圣廷是为了所有臣民的幸福快乐而立。这同样意味着,无论你我如何降生、在什么职位、做什么事情、是什么亚种,都应当受到尊重、被认可、被接纳、并且可以追求幸福。” “我是圣廷教宗,我曾对宇宙献上誓言,要守护万万千千臣民的安全健康、要守护帝国的繁荣稳定。” “同样的,我也是万千臣民的一员,和你们并无什么不同。” “我爱萨迦·林德,我曾经试图隐藏,以为这样会让我感到安全。但我错了。” “爱无法隐藏,也不该被隐藏。” “我想在剩余的岁月里,和他共度每一日。接下来三年,我会逐步交接职责工作,三年后的安息节,你们将迎来新一位教宗。” “戴上这顶圣冠的虫或许会不同。但永远不会改变的,是我们对职责的奉献,是我们将竭尽全力服侍臣民的决心,是圣廷对所有臣民幸福快乐的守护和支持。” “谢谢各位。” 在场媒体在现场开始大喊,掀起一阵提问热潮。 但教宗塞尔苏斯只是执起身边金发军雌的手,转身离开了书房。 哈马迪跌跌撞撞地跟过去,直到整个身子撞上冷冰冰的显示屏,才一屁股摔倒在地。 他依然怔怔地看着那间没虫的书房,片刻前听到的语句和看到的画面,不断穿过他的思绪,却什么也没留下。 他的心像兔子一样狂奔,半干的汗水在手掌上烧灼开来。 所有的思考能力、组织话语能力都被卷进一片泥泞的恐慌,让他热汗浇身、恍惚至极。 他就那样呆坐在原地,直到终端响起一声提升音。 哈马迪用尽所有力气,颤抖着手,打开了那条讯息。 是林德。 【戴恩,对不起。】 【只有塞尔苏斯,我做不到与你共享。】 【……如此,你还愿意,做我的家人吗?】 哈马迪紧紧捏住终端,紧到金属开始变形、弯折。 他的手指僵硬麻木,急流般的噪声充斥在他耳中,冲击他的鼓膜。 哈马迪本能地抬头,视线在客厅里逡巡搜索。 然后他发现了他在找的东西。 他跌跌撞撞地站起身、爬过去,用力伸长手臂,拿起桌上那瓶刚刚开封的酒,昂头,灌进喉咙。 一瓶、一瓶,又一瓶。 大概第三瓶之后,或者第五瓶? 哈马迪感觉被绳索紧紧束缚的身体终于可以舒展一些。他感到轻松,舌头也恢复了一些柔软。 他昏沉沉地从地上摸索到终端,打开页面,输入文本。 【你是我永远的家人。】 【无论发生什么。】 【一只雄虫而已,让他见鬼去吧!】 【……别丢下我……】 最后一句,哈马迪盯着看了很久,又默默地删除。 他重新输入。 【萨迦,我为你感到开心。】 【我爱你。】 发完这两条,哈马迪继续灌酒。 窗外五彩缤纷光影秀更加绚烂,照进屋内,却衬得雌虫强健有力的身姿格外凄凉孤单。 哈马迪一虫干完了那一箱,又爬起来去厨房找更多储藏品。 搬着酒瓶向外走时,他揉着沉重的脑袋,模模糊糊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们相识、相知、相恋。并育有一只虫崽,现已成年…… 一道火光忽然在黑暗里擦亮,哈马迪从沙发上猛地坐起。 成年虫崽? 谁??? ……迪亚斯…… 慢了几秒,但大脑依然将符合逻辑的答案推送过来。 迪亚斯是……圣座和……萨迦的虫崽? 什么时候?二十五年前?二十五年前…… 记忆在脑中疯狂旋转,再联想起今天会议上阿赛德几次的欲言又止,哈马迪疯了! 艹艹艹! 那家夥也是同夥!! 哈马迪抓起终端,点到教宗那里,对着页面就是一阵怒吼: “——你这只弄大萨迦肚子这么多年还不负责任的渣虫!!” “你把萨迦还给我!!!” 发给阿赛德: “你居然滴水不漏瞒了我这么多年!!” “为什么不告诉我?!” 发给迪亚斯: “迪崽,叔叔对你那么好,你居然也骗我!” 又转到阿尔托利: “那番话……殿下,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为什么不直说?要打那种哑谜。谁看得懂啊啊啊啊啊!!” 最后又返回到林德。 【混蛋,我讨厌你!】 然后爬上社交账户,发了一条动态。 【我被他们联手骗了这么多年,蒙在鼓里,像个傻子。】 【TvTTvTTvTTvTTvTTvTTvTTvTTvTTvT】 几乎刚发出去,就有网虫评论。 【我懂你的心情,元帅阁下。】 【(拥抱)(拥抱)(拥抱)(拥抱)(拥抱)】 【(摸头)(摸头)(摸头)(摸头)(摸头)】 咬着下唇看着网友们一条条发来的温柔安慰,这一刻,哈马迪抱着酒瓶嚎啕大哭。 第076章 家族聚餐(上) 安息节之夜,本该是个家人团聚、共享晚餐,然后互相送上晚安吻和拥抱之后,安然睡去的夜晚。 但今年的安息节之夜,如哈马迪一样感觉自己被骗了的网虫们遍及帝国各星域。 不同的天空大地,相同的浓烈情绪。 这边大哭着撕心裂肺迷糊睡去,那边就有虫刚得空闲,噼里啪啦盯着显示屏,加入这场星网热事的议论中。 【骗虫的吧???】 【这是圣廷的安息节整蛊新花样吧?!老子不相信!绝不相信!!】 【不是,怎么突然就相识、相知、相恋并有一子了。你不把那虫崽放我面前,我都不承认!!!】 【天天嚎着哪个明星和网红又塌房,TM的,那这算什么,星球爆炸灰都不剩?】 【能不能再开场发布会啊啊啊啊啊 锤地你们把一切说清楚啊啊啊啊啊啊短短几分钟糊弄谁呢!】 【录下来来回看了几百遍了……没错,显示屏上就是林德元帅,虽然他一句话没说……但就是他……可为什么……为什么……】 【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感觉不到喜悦,只有被愚弄的愤怒】 【看这两虫表情,不像是在宣布婚讯,像是在背法律条款】 【你这样说林德没错,圣座不是吧。明显有情绪的(截图1)(截图2)(截图3)(截图4)你看这眼神,坚定、决心、依恋、愧疚、确认后放松……】 【……LS你是教宗狂热粉吧……百闻不如一见,可怕可怕】 【没那么难啦!圣座阁下微表情很好认的,我记得有个帖子专门分析过】 【蹲链接】【蹲链接】【顿链接】 【哈哈哈哈马迪元帅刚刚发动态了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好惨啊啊啊啊啊但是也好好笑哈哈哈哈哈哈】 【坐等他明天酒醒】 【迫不及待+1】【迫不及待+2】【后面排好队形】 【你们这些虫没有心!元帅阁下那么可怜!!还在这看他笑话!!!】 【对啊你代入下你自己什么心情?笑得出来???离谱】 【最好朋友和自己喜欢的雄虫突然官宣还不带自己,关键是还有个已成年的崽,宇宙主宰,我心要碎了】 【哈马迪狗狗,撸撸毛,谁快把他捡回家吧,看着可怜死了】 【对圣廷和林德的愤怒在看到哈马迪的动态后瞬间消失了】 【明白的。不是我蠢没有从之前他们的交互发现猫腻,而是那两只虫,十级忍学家吧,翻遍所有同时公开出席的视频照片,就没看到一张可疑的】 【刚别虫给我说,我还骂他说他这也磕的下去?垃圾雄虫以权谋私迫害元帅……补完安息节致辞的我沉默了……什么爱无法隐藏也不应该被隐藏……圣座嘴咋这么会说……】 【(笑哭)(笑哭)(笑哭)他嘴一向厉害,这次不过是正面使用了一一下吧?】 【元帅怎么想的啊啊啊啊啊视频里根本看不出来不会是有什么隐情吧被强迫的还是做了什么政治砝码的交易?】 【LS权谋剧看太多了吧(无语)(无语)还交易?这什么脑回路???什么交易能让说过终身不婚的塞尔苏斯说出爱无法隐藏这样的话……】 【林德元帅不就一直这张脸?冰块放放都能融,他这,怕是一点面无神经都没有的。】 【……呃……也没有这么夸张吧……其实仔细看是有变化的,就是太细微了,我自己反覆看都觉得是眼花或者意念】 【那就是你眼花。隔壁有大佬叠图对比过的。和以前一模一样的(望天)】 【林德元帅白赚不亏好不!估计梦里都能笑醒!钢铁禁欲派听着是挺像那么回事的,但苦不苦只有本虫知道啊!】 【对对对,现在这样挺好的,起码x生活无忧。教宗一看就是很偏执那种,以前还要藏着掖着,现在可不放开随便吃。两全其美,合作双赢!】 【艾玛急死我了!!你们聊来聊去,根本没说到重点!!!】 【重点是那只崽啊!!!还是成年虫崽!!!这么大活虫,总不能凭空消失了吧??】 【官方现在没说明,不代表后续不说明。耐心等吧。】 【耐心不了才来八的啊啊啊!!教宗的崽,皇室血脉!!!圣子的……的……的……】 【堂叔。】(因点赞最高被顶到此话题下第一的位置) 【……也是陛下的堂叔】(因点赞次高被顶到此话题下第二的位置) 【陛下去圣廷过节了。那合理猜测 一下,今晚罗森克洛伊可以凑桌打麻将了】 【罗森克洛伊家美貌因子强的可怕……想想……那画面不要太美!】 【突然好期待那只崽!!】 【被藏了二十多年的崽……呜呜呜呜……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和雌父雄父一起吃晚饭了……】 【突然被虐了怎么回事】【就是很虐好不好】 【未知全貌不要乱代】 【都公开婚讯了,林德元帅当场也出来了,完全可以带崽一起的。没一起怕不是假的吧?】 【强制匹配条款是真好用啊瞬间一切不合理都合理的,那我合理怀疑这是圣廷的策略手段】 【知道大家都喜欢虫崽所以编的吧。反正又不用公开,民众也没法查验,说有就有怕什么喽】 迪亚斯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个讨论帖,正要往下翻,有虫从旁边伸手,忽地撘上了他的肩。 “啊哥哥真是慢死了……饿晕了要。” 随着几句咕哝,同时凑到迪亚斯脸跟前的是一股幽凉的信息素,还有一张艳丽的绝美面孔。 雄虫像是浑身的骨头被拆掉一样,整只虫就势几乎完全贴靠上迪亚斯,将所谓的私虫界限踩踏的一干二净。 “殿下,自重。” 迪亚斯关掉终端投影,冷冷地推开、同时向旁边另一个位置挪去。 阿尔托利马上再次粘贴。 就当迪亚斯烦不胜烦准备更大力更坚决地推开、同时附赠一个拒绝瞪视时,对方却忽地将一个盘子抵送到他面前,里面是一块看着非常细腻滑嫩、让虫很有食欲的焦糖布丁。 “刚才见你瞅了好几眼。” 阿尔托利笑眯眯地说道,又将小勺递给他:“尝尝?不吃的话,过会就收了。那样我会很伤心,因为你错过了仁先生的又一道拿手甜品。” 仁先生…… 这几日,每天阿尔托利都会和贝卓去医疗部的病房为他治疗。 每次去都会带一些零食甜点和面包。 每次都会提到这个据说只为教宗本虫做菜的任先生。 如果说刚刚只是有点想吃。现在就是很想吃。 想吃到迪亚斯只犹豫了两秒,便拿过盘子,无视阿尔托利的低笑声,低头品尝起来。 现在是晚上2130。 距离教宗塞尔苏斯全星域安息节致辞已过去了一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帝国子民们在星网上联欢狂呼,热议着刚才那个震惊星际的大消息。 而迪亚斯百般不情愿,却还是要同时坐在离那间书房不远的另一个房间内,和圣子阿尔托利、主教贝卓以及他们各自的侍从官一起同步观看致辞,并在结束后被贝卓强塞了一大把所谓的“喜糖”。 迪亚斯偷偷剥了一颗,和那天塞尔苏斯强喂他吃的一个味道。 “因为兄长要和我们一起用餐,所以开餐时间会稍晚一些。” 阿尔托利如此对他解释:“老师和元帅在换衣服了。但在媒体全部离场前,他们不会过来的。” “我们就在这儿等等,刚好可以聊会天什么的。” 迪亚斯盯着阿尔托利的脸,什么也没说,冷哼一声,便选了个最角落的靠窗沙发坐下了。 贝卓此刻忙进忙出,抓着喜糖见虫就发,再一抬头,虫都不见了,据阿尔托利所说,是给另外几只驻留总部、正在更大厅堂看致辞的主教发糖去了。 “如此天大喜讯,当然希望每只虫都能露出笑容,为圣座和元帅阁下献出祝福。” 贝卓笑出标准八颗牙齿,眉眼弯弯,顶多算得上清秀的外表在这一刻却有着感染虫心的热度。 迪亚斯看他那么开心,心情复杂,习惯性地想去抓头发,手指碰到了,才发现脑袋上的头发全被发胶打得发硬,根本难以下手。 于是又转到脖颈处,不知道第几次调整、其实更想一把抓开扔掉那只领结。 几个小时前,他被大批涌进来的侍从,强按在病房里一顿蹂躏,说什么要参加正式晚宴必须清理更衣做造型。 迪亚斯不情愿但还是同意了。结果就迎来了近期的最“可怕”的经历。 他被强按在一个宽敞到离谱的浴缸里沐浴清洁,完事还给他抹了不知多少层护肤品; 然后是发型,在迪亚斯的强烈抗议下,他们真的只动了几剪子,这里还算可以吧…… 后面的化妆却不能忍! 迪亚斯差点砸了那些瓶瓶罐罐,加上阿尔托利后来出现,才免了这一道工序。 “迪亚斯,这些东西只是确保你看起来气色更好而已,你不喜欢以后就不用了。” “我一般也跳过不用的。” 阿尔托利似乎很同情他,看那些造型师开始捣鼓他的头发,同时又因时间紧张,其他虫抱来一套又一套礼服。 整个流程下来,迪亚斯奄奄一息坐在沙发上,进气没有出气多。 “你越快习惯越好。”阿尔托利安慰道。 “对了,老师将你的假期延长了。因为是病假,所以可以休到你精神域完全恢复。” “你刚好利用这几个月,熟悉熟悉圣廷和皇家礼仪,以及一些基础常识。” 阿尔托利话里隐含的意味让迪亚斯不寒而栗。 他猛地抬头,几乎是挤出的声音:“没有必要!我不会留在这里!!” “别紧张,没有要让你长住的意思。” 银发雄虫对他挤挤眼:“老师和元帅已经是合法夫夫了,而你既然是他们的虫崽,迟早都要出现在公众眼前。” “作为罗森克洛伊家的一员,出席一些场合、扮演一个角色、发挥你的作用。” “你不再是迪亚斯·阿布拉菲亚,也不可能是了。” “从今往后,你只能是迪亚斯·罗森克洛伊。” 这番话巧妙地和林德对他说的那番话是差不多的意思。 就在阿尔托利带着侍从来前的几个小时。 林德也过来了。 两虫面对面静坐了十分钟,才开始说除了“早安”外的第二句话。 之前,教宗允许迪亚斯去看望病中的林德,还体贴地说什么时候都可以。 那实际上后面这句,不说也没有关系。 林德是只沉默寡言的虫,迪亚斯……也不算话多的。 两虫日常交谈,多有阿赛德或者哈马迪在中搭桥。 只剩他们两虫时,常常就是一片静寂无声。 不是不爱自己的雌父,也不是没有话想对他说。 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始、该怎么继续。于是保持沉默、待在同一个空间就行了。 迪亚斯会自己用眼睛去确认对方的状态。 而那些十分关键的问题,迪亚斯如果实在想知道,会在结束会面后发通信询问。 文本相比话语,还是要简单多了。 坐在对面二十分钟后,林德说了句“抱歉。” 迪亚斯:“……所以他真的,从来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这个问题自从在塞尔苏斯抱在怀里、而他使劲忍也没忍住,还弄湿对方的衣服后,就一直不停地在他脑袋里穿来穿去。 在林德出现在他面前后,他的忍耐到了极限。 金发雌虫有些怔愕,随后眼神里闪过一丝只有与他最为亲近的虫才能辨认出的愧疚: “……我说过的,他不知道。” “圣座……一直都不知道。” “不可能!” 迪亚斯猛地一拍桌子,忽地站起来,白皙的面颊涌出一丝红:“我在裁判所……做了那么多事……” “智商正常的都会好奇吧……多看两眼……多……” 迪亚斯意识忽地清醒,猛地闭嘴,忍住那些他只在脑子里想过的事。 他长得这么像这只金发雌虫……难道就因为他做了瞳色的伪装,就发现不了吗? 那只雄虫不是被号称为心思敏锐、手段狠辣、近四百年来最英明智慧的一代圣座吗,被偷J就算了,自己都怼到他面前了,他却这点小秘密都发现不了?! 别开玩笑了!! 之前几年,迪亚斯偏执地认为,教宗塞尔苏斯就是在装傻。实则就是看不上他。 他已经有圣子阿尔托利了,自己混着残次种的血脉,又状态不稳定地到处惹麻烦,认了他,对教宗本虫百害而无一利。 他如此恶意地揣测,视那些夸赞圣座的虫为被蒙骗的傻子。 可书房一谈,暴露的他被阿尔托利拖到那只雄虫面前时,他看到了那只黑发雄虫的表情,平淡无波、几近空白。 当时迪亚斯从里到外都不对劲,根本没功夫细想,满脑子只想杀虫。 后来再回想,那个表情,可以算得上另一种“震惊”。 再之后,第一次治疗,雄虫全程没有太多表情,但精神力在他精神域中游走时,强硬中带着怜惜、温柔里是无限的耐心,和书房里直接撕开他的精神海时的冷酷残暴形成两个极端。 让迪亚斯泪腺再次崩坏,和浸出的冷汗混合在一起,让他丢尽脸面、只能装晕了事。 也让迪亚斯彻底明了,塞尔苏斯真的,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他的虫崽。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一只虫崽。 一瞬间,多年的仇恨、怨憎、愤懑、难过……那么多被他强压、封起来的情绪,无处可去,反卷而回,呼啸着将迪亚斯吞没。 “迪亚斯……” 林德跟着站起来,用那一条胳膊,将青年紧紧抱进怀里:“……对不起。” 迪亚斯垂眼,视线落在雌虫空落落的左袖。动作僵硬迟缓,但最终还是回抱住那具温暖的躯体。 “你……要和他结婚就结吧……” “不用顾忌我。” “我……” 身侧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这么多年……我亲眼确认过了……” “公职上,他很好,公正…果断…总能做出正确的决定,裁判所上下,都很敬重信赖他……” “私虫关系里……他对圣子……也很好。对雌君……应该也会。” 光柱散出的明亮光线里,林德深深地看着迪亚斯,似乎在思考。 然后他闭了闭眼,冷峻的脸庞闪过一丝不忍。 “迪亚斯,过了今天……” “你我的生活,都会变化。” 雌虫冷冽磁性的声音对着迪亚斯时,一向是温和的,但今天又多了些犹豫。 一种迪亚斯很少在林德那里听到的犹豫。 “我会尽最大努力,保护你不受太多影响。但……” 迪亚斯松开怀抱,后退一步,对雌虫挑起一侧长眉:“您见我怕过吗?” “雌父,我已不是小虫崽了。” “我自己的虫生,我自己决定、自己负责。” 自己决定,自己负责。 所以迪亚斯现在穿着正式燕尾礼服,金发全梳上去,被马甲勒得喘不过气,想翘个二郎腿,腿才抬起来,就看到笔直的裤缝、擦得锃光发亮的皮鞋,再瞄瞄角落当柱子站立的侍从,思忖两秒,又挺直腰重新坐好。 不知道雌父现在怎么样了。 林德守口如瓶,但阿尔托利不用迪亚斯开口,每天像个定点播报的小喇叭,将迪亚斯关心的事情一个不漏地主动讲给他听。 致辞开始前,阿尔托利刚去过林德那边,用圣愈帮林德链接机械臂,调试各项参数,确保雌虫能够顺利调动、使用那条手臂。 “林德元帅太强了。” 阿尔托利惊叹:“该说不愧是帝国顶尖战力吗……他适应得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快……” “一般虫光断臂接受起来,最少都要半年往上……他这…接受的太过迅速,感觉不到任何心理障碍。” 圣子叹息,满是敬佩。 迪亚斯心底闪过一丝复杂苦涩。 当然要快。 不快,怎能紧紧抓住那只雄虫? 那只强大的、俊美的、彷佛神邸一样的雄虫。 迪亚斯很确信林德对自己的爱。 但林德对教宗塞尔苏斯,是另一种全然不同、可以将雌虫自己燃烧殆尽的可怕感情。 它们曾深深地沉在无尽的冰海深处,现在,塞尔苏斯亲手掘出一条由外至内的信道…… 也是给自己挖出一座万劫不复的牢笼。 那只雄虫知道吗? 知道他选择的雌虫,已被那种比最毒的诅咒还要毒辣的所谓感情捕捉侵蚀,彻底地渗透了身心与灵魂,变成了任其操纵摇摆的傀儡? 迪亚斯盯着手中酒杯中摇晃的淡色酒液,只觉胸口溢出的幽凉悲哀,将他心中无可抑制的绞痛腐蚀得更深。 尼奥莱特亚种所谓的“爱情”…… ……呵…… 迪亚斯嘲讽一笑,仰头一口饮尽杯中酒液,却因喝得太急,呛住了。 “咳咳咳咳咳……” 迪亚斯狼狈地将酒瓶丢到桌上,酒液弄脏了他的领口。 偏偏刚刚一直粘着他的阿尔托利不知道去了哪里,侍从们也都不见了,他只能四处走动、一边咳一边翻找能够清理的东西。 “别找了,你应该换身衣服。” 一道低沉而温和的声音忽地从背后传来。 迪亚斯此时刚拉开一个抽屉,感觉自己行为可疑的像个小偷,顿时原地僵硬两秒,又强迫自己不着痕迹地呼吸,用战场上的调息方法,恢复平稳的心跳和冷静的头脑。 他缓缓站起、直起身子,轻轻地合上抽屉,然后转身,对着来者欠腰抚肩,行了一个标准的圣廷问候礼: “陛下,安息节快乐。” 虫帝奥兰朝着迪亚斯走来。 当他迈步向前时,每一步都沉稳有力,整个房间的地板都在为他震颤。 而他在迪亚斯面前站定的那一刻,整个房间的空气也因他的停步而凝固。 “……起来吧。以后别这样行礼了,我可担当不起。” 什么? 迪亚斯一怔,继尔感觉到一股宛如刀剑般冰冷的视线粘贴他的皮肤。 那道目光如此肆无忌惮、充满强烈的审视和挑衅,让迪亚斯气血翻涌,指尖颤抖。 他强压着心底冷怒,毫不畏惧地抬头,直直对上虫帝奥兰的目光。 ……却被眼前的一幕恍了神。 眼前的雌虫,身着一套正式的黑色燕尾服,完美的剪裁勾勒出他修长而健硕的躯体线条。 礼服肩线宽阔而有力,腰身收束得恰到好处,白色马甲紧贴胸膛,衬托出结实饱满的肌肉线条。 他的领口处系着纯白的领结,胸前佩戴着数枚闪耀的皇家勋章,燕尾服的袖口处镶嵌着宝石袖扣,金色的绶带斜挎在肩,象徵着来者至高无上的权力与荣耀。 此刻,这只雌虫打量着迪亚斯,刀凿斧刻的英俊面容刚毅深邃,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双深邃如夜的眼眸,目光锐利而冷静。 他淡色薄唇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如同一把未出鞘的利剑,危险而优雅,令虫感到敬畏的同时,又无法移开着迷的视线。 “安息节快乐,堂叔。” 虫帝奥兰对着雄虫,从容一笑。 第077章 家族聚餐(下) 虫帝奥兰在这里出现,就预示晚宴马上就要开始。 自己却弄脏了衣服…… 比起在这里和奥兰大眼瞪小眼,眼下这个问题才更加紧迫。 迪亚斯直接无视屋内另一只雌虫,就欲去走廊上找虫帮忙。 “错了。更衣室在那里。” 被刻意忽略的奥兰陛下嘴角勾起一丝饶有兴致的弧度,跨前两步,胸膛擦着青年的肩膀而过,指向另一条走廊。 “弗朗西斯。” “是,陛下。” “这次带给阿尔托利的那套深蓝天鹅绒礼服,给堂叔应急用吧。” “至于晚餐,既然已经迟了,再等二十分钟也无妨。” “是。我这就去安排。” 秘书官弗朗西斯对着奥兰躬身,随即走到迪亚斯身边:“阁下,请跟我来。” 迪亚斯没有回应弗朗西斯,只是扭头直视虫帝。 一双紫金异瞳里,片刻前装出来一点点恭敬消无影踪,只有闪着寒光的警觉。 又是过分渗虫的“堂叔”,又是好心的提供礼服、推迟晚餐,哪怕对方一直面带微笑,迪亚斯也不会错以为虫帝奥兰是真的好心。 他听过奥兰嗜血残虐的名声,知晓这代虫帝狡猾奸诈的手腕,也亲眼旁观过奥兰与林德对战时的模样,很清楚地知道,眼前这光鲜亮丽、成熟魅惑的皮囊,只是一头野兽的伪装。 ……但他迪亚斯,可是最好的猎人,从未怕过一头野兽。 迪亚斯在更衣室换上了新的礼服。 在镜中打量时,便感到一阵后悔,可惜时间已不容许他再进行挑选,只能硬着头皮走出。 晚宴已经快要开始,也许侍从们都去那边服务了。就和刚才一样,据说是去迎接教宗和林德…… 迪亚斯暗暗祈祷,推门而出。 一个修长的身影正入眼帘。 虫帝奥兰优雅地坐在雕花扶手椅上,一双大长腿腿自然地交叠,左手轻托着镶金边的细瓷茶杯,右手捏着杯盖,轻轻拨开浮在水面的茶叶,动作流畅而克制,透着一股融于骨髓的从容、淡然。 轻啜一口,奥兰放下茶杯,朝迪亚斯看了过来,十分满意地沉声称赞。 “这件果然很衬你。” 灯光如水般流淌,洒在这只年轻的雄虫身上,彷佛渗入他的皮肤,如同一颗璀璨的星辰,照亮了整个房间。 年轻雄子身着一袭深蓝色的天鹅绒燕尾服,修长的双腿被丝绸长裤包裹,流畅紧实的腿部线条如刀锋般锐利,延伸至锃亮的皮鞋。 礼服下是一件拉夫领的白色丝绸衬衫,边缘镶嵌着精致繁复的蕾丝,深蓝色的丝绸领结系在他的颈间,中央镶嵌着一颗小小的绿宝石,和他手上的绿宝石戒指、胸前垂落的金色怀表链交相辉映,交织出一种低调优雅的奢华。 上次匆匆一瞥,奥兰就知这只年轻的雄虫长相非常出色,换上为阿尔托利准备的衣服后,完完全全就是一名罗森克洛伊,比他那不成器的雄子莱伊更有皇族气度。 他的金发向后完全梳起,露出饱满的额头,两侧的发丝略微卷曲,落了几缕在俊美如雕塑的面容上。 一双紫金异瞳深邃而冷静,在能看透一切娇饰伪装的同时,彷佛又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温柔。 奥兰目光紧紧锁在迪亚斯身上,缓缓起身,朝他伸手:“领结歪了。” 话音刚落,雌虫的身子便整个贴了过来。 当细腻的丝绸在奥兰指间滑动时,他和迪亚斯的距离近得连彼此的呼吸都可感知。 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温热交错的鼻息间,雌虫的信息素幽然散开,迪亚斯被冷冽的木质香和独特的酒香包裹,不由得神思有几分恍惚。 一只野兽,一只闻起来充满血腥的危险野兽,此刻正低垂着眼睫,专注地为他调整领结的褶皱。 修长有力的手指轻搭上蓝色领结,指尖偶尔擦过脖颈上的皮肤,带来一阵微妙的颤栗。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缓慢,意识边缘的警戒灯疯狂闪烁,警告着危险的临近。 然而危险之中,又有让任何猎手都无法抗拒的收获,如同一场精心设计的陷阱,让虫仍忍不住想要靠近,甚至沉醉于这种近乎窒息的紧张感中。 “这下就完美了。” 奥兰的动作轻柔而缓慢,彷佛在刻意延长这片刻的接触。 直到领结终于完美地贴合在迪亚斯衣领下,他才缓缓收回手。离开时,指尖轻轻滑过雄虫的锁骨,留下一丝难以言喻的余温。 迪亚斯直直地盯着雌虫,眼中不知翻滚着什么情绪,待奥兰再想去看时,那里忽地什么都没有了,又恢复了裁判所首席一贯冷峻沉静的神情。 两虫一前一后向晚宴厅走去。 临到门口,奥兰止步伸臂,做出让雄虫先入的姿态:“就算你是我的堂叔,但比虫帝来的晚,依然算大不敬。” 迪亚斯欣然接受,走入侍从拉开的雕花大门间。 宴会厅内灯火辉煌,璀璨的水晶吊灯洒下柔和的光芒,映照在镶嵌着金边的白色大理石地面上,折射出梦幻般的光影。 里面果然所有虫都在了。 教宗塞尔苏斯、他的雌父林德元帅、圣子阿尔托利、还有贝卓主教,再加上他和虫帝,排场如此奢华、流程如此繁琐的家宴,勉强扩充,也不过六只虫而已。 倒有一点点讽刺。 罗森克洛伊,血脉一直延续的都很艰难。 根据迪亚斯的记忆,上代虫帝夫夫感情很好,几乎形影不离。 所以外出访问的专舰发生意外时、他们也一起葬身星海,留下当时十七岁的奥兰和两岁的阿尔托利。 而够得上资格、能够与奥兰争权夺利的皇族亲属都没几只。 “这是我参加过的虫数最多的一次安息节之夜了。” 下午早一点的时候,阿尔托利很是期待地对他说。 “如果西恩也在就好了。你、我、贝卓还有他,我们四只虫、可以玩很多棋牌类游戏……” “迪亚斯,你喜欢玩哪个?王国纷争、星海霸主还是上古旅者?” 迪亚斯:“……殿下您多大了?” 阿尔托利:“二十一。比你小四岁。刚刚一次觉醒,刚刚成年。” 阿尔托利理直气壮,那双眼睛晶晶亮,粉色唇微微撅起:“上古旅者是吧!” “你肯定喜欢上古旅者!虽然你是首席执行者,整天舞刀动枪砍虫脑袋,但我知道,解密冒险类,才是你的菜!” “如果裁判所有什么冤案清查研究组,你肯定会更愿意去那里……” 迪亚斯什么也没说,那会走得更快了。 他还能说什么? 圣子阿尔托利简直可怕,这才几天,就将他的做事风格、食物穿衣喜好、甚至他从没对虫说过的隐秘偏好也瞭如指掌。 再这么下去,他岂不是底裤都被扒干净了? 说到这里,该不说愧是兄弟吗? 那只虫也是一样…… ……一道赤裸裸的恣意视线猛地将迪亚斯发散的思绪拉回。 雄虫回神,就见刚刚在主位坐下的虫帝奥兰对他别有深意的一笑,随后继续与教宗低声交谈。 “哇。迪亚斯,几分钟不见,你怎么换了身?” 贝卓真诚夸赞:“……比之前那身更衬你,彷佛活生生的上古纪元皇子。” 活生生……上古纪元……皇子…… 迪亚斯嘴角隐约抽搐了下。 今天是一场皇室宴会,规格非常高。 但对比其他虫的燕尾服,天鹅绒燕尾服因独特的奢华质感,显得更加高调突出。 再加上那些过分繁琐精致的饰品…… 齐齐被其他几只虫打量,甚至侍从眼里的惊讶,都让迪亚斯明白自己被奥兰摆了一道。 阿尔托利有些微惊讶后又有些瞭然的目光更印证了迪亚斯的这种想法。 “……一言难尽。” 迪亚斯如此回覆贝卓。在心中小本记上一笔。 晚上2200,晚宴正式开始。 “诸位,今晚我们齐聚一堂,不仅是为了庆祝这个美好的节日,更是为了铭记罗森克洛伊共同的荣耀与责任。” “我想对在座每一位表达我的感激。感谢你们的忠诚、智慧与奉献,正是这些品质,让罗森克洛伊在风雨中屹立不倒、守护帝国的安定、延续帝国的繁荣。” “愿我们永怀信念,携手前行,共渡难关。让我们举杯,敬罗森克洛伊,敬圣廷、敬帝国、敬我们的未来。” 虫帝奥兰举杯示意,英俊完美的面容带着淡淡笑意,一向冷峻锋锐的轮廓在桌上烛火和鲜花的包围下,显出几分柔软温和。 虫帝奥兰简单祝词结束后,作为另一位主场虫,教宗塞尔苏斯继续开口。 “每年的安息节之夜,都在这里相见,感谢你们的出席。” “但今晚比之往年,于我而言,都更为特殊、珍贵。因为今晚,我有了新的家人。是我的雌君,萨迦。” 教宗塞尔苏斯面容肃淡,眸底有星光聚散。 他当着众虫的面,用那只带着宝石戒指的手,在桌面上握住了金发雌虫的手。 林德轮廓冷峻,一如既往的不动声色,只是对众虫点了点头。 迪亚斯却察觉自己雌父在那一瞬将脊背颀挺得更直,轻摸了下自己的左臂。 “还有我的虫崽,迪亚斯。” 迪亚斯身子一僵,众虫目光齐齐朝他射来,让他不觉屏住了呼吸。 手心沁出热汗,滑腻腻的蛇钻进他的喉咙和胃部扭动,头顶的水晶灯光刺进眼角,一阵晕眩。 在以往那么多想像中,从没有与今天类似的场景。 而他将剑插进教宗书桌、拎起雄虫衣领质问的画面,在这一刻冻结、龟裂、破碎…… “今晚是我和他们,二十五年来共进的第一顿晚餐。” “但今晚在这里,不只是为了共享一顿丰盛的晚餐,更是为了庆祝我们彼此之间的纽带与情谊,以及亲手绘就百年之后也可查看怀念的记忆。” “没有比这一刻,我更加感谢宇宙主宰。这一刻,请举杯,接受我的谢意!” 玻璃杯中酒液晃动、闪烁灯。侍从们鱼贯而入,送上一道道精美菜肴。 迪亚斯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餐桌上,头也不抬地奋力吃喝,以此无视正在交谈星际□□势的教宗和虫帝、回避阿尔托利和贝卓的闲话家常。 由于只有六只虫,教宗和虫帝居于两端。 林德和迪亚斯坐在靠近教宗这一侧,阿尔托利和贝卓在奥兰左右手。 贝卓提前将菜单给迪亚斯看过。 烤鹿肉、烤乳鸽、松露烤鸡、香煎鹅肝……都是传统安息节菜色,烹饪手法和其中配菜调料都非常讲究,让最近养病的迪亚斯看得一阵眼热胃动。 “昨天治疗感觉怎么样?” 问题传来时,迪亚斯正在和桌上的烤鹿肉奋斗,当即一口噎住,使了十分力气,才艰难吞咽而下。 “……” 他看向黑发雄虫,张了张嘴,吐出两个字:“还好。” 想再说句谢谢,都没机会再插进去。 除了第一次亲自到场救治,之后几天,塞尔苏斯事物繁忙,却每天都会派虫送药、发讯息问询,甚至还给了他一本自己当年修习圣祭的心得笔记。 “老师,说到这里,关于迪亚斯的精神域状况,有些事要向您汇报……” 阿尔托利歪过头:“我和贝卓,已经做了我们能做的,整体上,我认为他恢复了八成。最后两成,主要是裁判所那些药剂。” “制作者用心十分险恶,在里面加入了会导致精神力暴虐、失控的诱导素。经年累月使用,使虫性情暴躁易怒的同时,还有极强的成瘾性。” “我们已调配了相关解毒剂,每日一次注射。但有些顽固成分,只能等身体自然代谢……” “自然代谢周期太长,对身体不好。” 教宗神色冷下来,一下就捕捉到了这句话里的重点:“去训练场比斗……使用圣祭对抗,会更快恢复正常。” “是这样的……”阿尔托利欲言又止,幽怨地看向黑发雄虫。 “我是很乐意和迪亚斯切磋切磋,学点东西,但近期突然多了很多日程……” “其他虫嘛……听说前段时间迪亚斯大败骑士团,他们私下达成联盟,谁都不许再和迪亚斯对战,以免他们颜面无归。” “老师,能当裁判所首席的对手,我实在找不到。您说去训练场比斗,总不能让迪亚斯对着石头砍吧。” 餐桌上的聊天声忽然停了下来。六只虫,都在思考这个问题,都在内心搜索合适的虫选。 迪亚斯状况正常时,这都不简单。 现在还有残留的暴虐和失控概率,阿尔托利更不敢随便找虫陪他练手。 要知道,这只雄虫怒起来连教宗都敢直接砍。其他打不过他的,陪练就是拿命在堵。 当然,这情况说严重也没那么严重,说不严重其实还挺棘手。 阿尔托利之所以选这个时候十分郑重地提出来,主要是想勾一只虫上手鈎。 果然,片刻后,有虫开口,醇厚低沉的声音从雌虫胸腔微微震荡出来,淡漠如常,却又带着一丝笑意。 “老师,我来吧。” 虫帝奥兰善解虫意地站了出来,说话时轻瞥了一眼自己的弟弟,显然注意到了对方的意图。 却还是心甘情愿地咬饵上鈎。 “等……”迪亚斯刚想拒绝,就听教宗本虫微微颔首:“那就拜托你了,奥兰。” SS级王虫,真是再合适不过的虫选。 哪怕这只虫,不久前才撕断了迪亚斯雌父的手臂。 可他们却像集体失忆一般,都对这个安排十分满意。 迪亚斯心下横起波澜,而对面的雌虫却像是察觉了他的疑惑,微微一笑: “放心,我陪练,不出手。我自己的血,不会让我失控。” “你很安全。” “我才不是那个意思!!” 迪亚斯怒视过去,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杀机森森地冷道:“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你!” “只要你能做到……我随时拭目以待。” 奥兰不动神色,只朗朗一笑、气定神闲地让迪亚斯想一拳揍上去。 “对了……刚好也有事要同老师和堂叔说。” 虫帝刻意在堂叔一词上停顿两秒、加重读音:“老师,既然您已有了虫崽且已成年,您先前因入廷闲置的头衔、爵位、尘封的资产以及在我名下的管辖星域,按帝国律法,也该延承到堂叔这里。” “安息节假期结束后,堂叔还须同我一起回到中央星,办理相关手续。” “……我、才、不、要!” 忍耐已到极限,就是刚刚被侍从放到面前的龙虾浓汤炖牛肉也没法让迪亚斯多坐一秒。 他一口喝干净杯中的酒,推开椅子就往外冲,直接踹开清理室的门,对着水池面色痛苦的一阵呕吐。 迪亚斯酒量不好。 哈马迪知道、阿赛德清楚,林德也明白。可惜前两只虫不在,后面的无法阻止,待察觉时,迪亚斯已经灌了一杯又一杯。 为了消除紧张和不适。 很好笑的理由。却是一向克制的迪亚斯束手无策时的唯一选择。 从记事起,迪亚斯一直背负着身世的秘密。 林德和阿赛德的小心翼翼和过度保密,将一个几成事实的认知刻进迪亚斯的脑海。 一旦身份暴露,他们都将会面临灭顶之灾。 但结果? 这算什么?? 没有被权势侵吞的野心家,没有对他残次种血脉的鄙夷,没有骄纵任性、肆意妄为的圣子,就连被传为跟屁虫拍马讨好教宗的贝卓,也无比自然地加入这场家宴,不卑不亢的交谈,彷佛真正的家人…… 那他们这么多年的躲藏、隐忍、痛苦,到底是为了什么?!! 烦躁、尴尬、羞耻、臊怒等情绪纷至沓来,在迪亚斯胸口剧烈汹涌。眼眶更是莫名烫热,似有液体要从中溢出。 迪亚斯一把扭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液冲洗酒液带来的烧灼,却未得一丝解脱,反而愈加焦躁,有什么在奔流的血液里蠢蠢欲动,似乎随时都会化作一头张牙舞爪的巨兽,要将他一口吞下! 迪亚斯双手撑在水池,从水里抬起头来,擦得锃光瓦亮、不见一丝污迹的明亮圆镜中,映出一张如此陌生的脸。 熟悉的绿色眼瞳被一紫一金取代,像晶莹剔透的玻璃珠,在光线的照耀下,颜色极淡。 往日,那里充满纯粹的冷然、自制和力量,现在,却是迪亚斯无法压制的茫然和异样。 他感觉自己就是一只迷途的羔羊,闯进一片不属于他的森林,只能跌得粉身碎骨。 “想逃吗?” 脚步声后,是从旁边伸来的一只手,还有手里拿着的热毛巾:“可惜你逃不了。” “你是罗森克洛伊,生下来就是。不管林德如何隐瞒、藏匿,你都是罗森克洛伊。” “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亲属,而这段关系,你无法选择,也无法斩断。” “闭嘴!你什么都不知道!!” 迪亚突然嘶吼一声,扭头一把打开奥兰的手,热毛巾飞出,甩落到地板上。 “别装作你什么都懂!!” “如果只是看热闹,那你也看够了吧!!!” 是林德要和塞尔苏斯结婚!是林德要嫁入皇室!!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讨厌他们言辞中的理所当然、憎恶他们的友善热情、慷慨大方,也不想和他们做朋友、当家人! 他已经成年,早就选好了自己要走的路、要去的地方、要做的事,凭什么要因为这什么狗屁血脉、什么过时的皇室规定,将他努力多年的一切,全数放弃、摧毁?! 凭什么他们给了,就觉得他一定要接受?! 贵族、皇室、圣子、教宗,果然一如既往,傲慢得让虫想吐!! “啊……别扭的小家夥,还在闹脾气。” 银发雌虫抱臂而倚,缓缓摇头,嘲讽地说道,看来的目光没有一丝笑意:“是不是还记着那一臂之仇?发泄出来就好了吧?” 说罢,奥兰从腰后抽出一把匕首,倾身向前,十分亲昵地拉起迪亚斯的手,放到他的手心,又帮他握起五指,攥握起来。 “来,朝这里刺。” 雌虫凑到迪亚斯耳边,嗓音低沉微哑,彷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一刀不够可以刺两刀,两刀不行,四五六刀都可以。” 近在咫尺的紫色眼眸漾着灯光,无比专注地盯视着迪亚斯,彷佛要将他看穿。 那里面有一种极其亲密的意味,让雄虫不寒而栗。 而随着雌虫缓缓褪下刀鞘、以及手心不断收紧的力度,奥兰的眼底有什么东西骤然炽烈起来。 这只雌虫,是认真的。 且无比期待即将发生的事。 一股尖冷的寒意从迪亚斯的脊背升了上来。 “你……” “想说我疯了?放心,我可不是没有自愈因子的尼奥莱特亚种。” 雌虫的手指如柔软的冰,带着丝滑的触感持续碰触着迪亚斯发烫的皮肤,让迪亚斯浑身都颤了一下。 “我本来只是想给点小小教训的。谁能想到呢,只是轻轻一扯,那条胳膊就像纸糊的一样,就断了……” “真是太脆弱了,脆弱得让虫索然无趣。” 奥兰咂舌。 迪亚斯耳压蓦地一高。 一瞬间,强压在心底的愤怒终于冲破桎梏,像一头发疯的斗牛,从栅栏狂奔而出,驱使着迪亚斯一把将雌虫推倒、反压在墙壁之上,而他捏着匕柄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整条手臂都微微颤抖起来。 匕首锋锐的刀口,抵在雌虫轻微起伏的腹部。 也是这时,迪亚斯发现眼前的雌虫脱了厚重的外套和马甲,只套着一件薄薄的衬衫。 奥兰的手很冰,身体却很热,呼吸、心跳、甚至血液流动声,迪亚斯都听得一清二楚。 而一想到,这些东西就在自己的掌握之下,他便生出一种极其浓烈的摧毁欲,某种原始本能被唤醒了,尖叫着、催促着他将这种冲动付诸实践。 “别、逼、我!” 迪亚斯红着眼,紧咬牙关,咬肌都鼓了起来。 他的大脑生锈卡死、好像生锈的齿轮,被卡在某处,只发出尖锐刺耳的故障音,却再也无法转动。 手指却因飙高的肾上腺素而颤抖着,又将匕首向前推进半寸,划破那层薄薄的布料,将尖头扎进雌虫腹部。 奥兰忽地再次握住雄虫的手,紧紧把着他的手腕,将刀尖用力向前一送! 滴答……滴答……滴答…… 一个小红点迅速扩大成一个大红点,素白变成浓郁的红,然后是沿着刀刃沁出的血线。 “血,你很喜欢吧。” 奥兰靠在墙壁上,微微歪头,长眉舒展、笑容加深,笑意直抵眼底,彷佛十分愉悦。 他低头看向自己腹部,用手沾起匕首上的血,来到自己唇边,张嘴伸舌,轻轻一舔。 “我也是。” “不管是其他虫的,还是我自己的,一样喜欢。” 他津津有味地将指腹含进嘴里,用舌头肆意玩弄搅缠,彷佛品不够似地,又抽出来,再在匕首尖勾弄了些许,送到迪亚斯唇边。 金发雄虫瞪着血红双眼,指节泛白、脖子上的血管突突跳出。 “看吧,我没发疯,所以,够资格当你的陪练了吗?” “——迪亚斯。” 奥兰低喃,在将指尖鲜血抹上雄虫下巴的同时,另一只手抓起那头金发,将迪亚斯反推到门上,粗鲁地吻了上去。 这不是一个吻,而是一场战斗。 迪亚斯,只要在战场,就不会认输。 雄虫脑中嗡的一声,当即反客为主,甚至更进一步。他急切地撬开奥兰的嘴,将舌头伸进去,卷缠、吮吸、啃咬。 虫帝发出心满意足地低哼,低声呻吟,额头因为专注而皱起,双手懒洋洋地抚着迪亚斯的后背,粘贴他坚硬的身体和滚烫的肌肤。 是匕首落地的脆响声打断了这混乱旖旎的时刻。 “……啊哈……” 迪亚斯抓住雌虫的肩,身体直直向后退,像是在和什么不可名状的神秘力量做斗争,肌肉绷得死紧。 他一手捂住双眼,脸、脖颈烫得惊虫,心跳仍在怦怦怦地击打着耳鼓膜。 晃动的视野里,地上的血色水洼格外刺眼,血的铁锈和香味,让他颈间青筋根根跳起,瞳孔频频收缩。 奥兰意犹未尽地舔着唇,舌尖重扫而过,从下唇间敛起一滴血珠。 那里被雄虫用牙齿咬破几道小口,正向外缓缓渗出血来。 “还想让我做什么?” 奥兰紫色的双眸眯起,再次靠近、粘贴,反覆在玩一个十分有趣的你进我退游戏。 染血的手掌伸出,耙过迪亚斯被抓乱的金发,轻松地抓开雄虫的手,捧起他的下巴,视图眼前这张完美的脸。 金发绿眸时,迪亚斯·阿布拉菲亚和林德有七成相似。只是轮廓更为秀美、柔软,但眼角眉梢的走向,和那只军雌几乎是一比一的复刻。 然而当绿色被紫金二色替换后,迪亚斯原本冰冷的五官却显出一种昳丽,奇异地与阿尔托利、甚至奥兰自己,都有了几分相似。 血脉就是如此的神奇。 只要看到这张脸,就绝对不会有虫再去质疑这只雄子的身份。 怎么看怎么符合奥兰的审美。 足以时隔多年,让奥兰那颗几乎已感觉不到跳动的心,再次有了一点点动静。 最奇妙的是,奥兰从迪亚斯身上嗅闻到的同类气息。 就像两个磁极,接触的一瞬间,便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引力,乍看相反,却拥有相同的底色。 “想让我做什么?” 奥兰轻笑:“只要你说,我就会做。” 低沉的嗓音传进迪亚斯的耳里,像一道魔咒紧紧环绕着雄虫的心。 迪亚斯脑子一片空白,在雌虫的手指轻轻摩挲他的嘴角时,不自觉地发出一声低吟。 很痛。 心口很痛,太阳xue很痛,嘴巴很痛,身体下方某处更痛。 清理室晃动的灯光越发刺眼,好像在旋转,朝他紧逼而来。 他得逃离这里…… 空白之后,是杂乱无章的思绪像弹球一样四处乱跳。 迪亚斯摆头,从奥兰手中挣脱出来,撑着台面站直身体。 他本该转身离开,但他的腿却被水泥锢在地板中,而他的嘴,不受控制,发出了一个模糊遥远的声音。 “……跪……跪下。” 一声醇厚包容的低笑。 似乎早有预料,似乎如愿所偿。 紧接着—— 银发深肤的雌虫直直看着眼前的迪亚斯,曲起膝盖,单手负后,跪了下来。 他仰头看向金发青年,嘴角缓缓上扬,勾勒出一道锋利的弧度,恣意张狂、邪魅至极。 “做得好,乖孩子。” 他拉起雄虫垂在身侧的手,在手背上印下一个灼热的吻,膝行着朝前半步,将另一只手,贴在了迪亚斯大腿面。 “还想做什么?” 奥兰持续追问,舌尖在牙齿间跳动,饥渴而贪婪。 迪亚斯呼吸急促,发红的眼睛落在自己腿间,又扫向雌虫同样的位置。 蓄势待发。 这该死的身体,完全背叛了自己的意志。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迪亚斯头晕目眩,皮肤下面有什么在四处游走,让他完全没法集中注意力。 “艹!” 迪亚斯咒骂道。 第078章 特殊时刻 奥兰跪在地上,手滑过迪亚斯的腿面,带来仿若羽毛一般的温暖和瘙痒。 他的手臂如此坚定有力,紧紧地按住雄虫,彷佛可以轻易地构筑一个世界、定义一种现实。 没有关紧的水龙头向外喷着刷刷水流,宛如遥远的噪音。 天花板射下的灯光宛如千万颗绚丽的光点,不断地流转、坠落,在下方雌虫浓密的发丝中,崩碎成转瞬即逝的玻璃碎屑。 “呃啊……” 迪亚斯从喉咙溢出充满酒精的喘息,奶白色的肌肤镀上一层红晕。 他全身积满汗水,血液在鼓膜里咆哮,心跳如雷、头痛欲裂,想要将身上的雌虫推拒而开,却在剧烈的颤抖中半途而废。 他明明是骄傲的猎手,却在不经意间踏入猎物精心设计的陷阱,坠进无声流动的黑暗沼泽,头晕目眩、无法逃脱。 不断重复的肢体动作让迪亚斯觉得安心,在此刻失序、混乱,不断旋转的漩涡中,为他提供一处安全稳定港湾,一处坚实稳固的锚点,将他固定在绝对真实的此时此刻。 迪亚斯勉力掀开眼皮,看向下方。 虫帝奥兰跪在地上,高大强壮的躯体隐没在阴影中,被热气蒸腾的恍惚的灯光掠过他卷起袖口的前臂、几乎要撑破紧贴在身薄薄布料的厚实肌肉,并勾勒出他宽阔无比、流线起伏的肩颈与后背。 雌虫正由下而上地注视着他,光裸的喉咙上下滑动,紫色的双瞳在灯光投射的光圈中,是焕发出绝对鲜明生命力的蓝紫色。 察觉到雄虫的视线,奥兰低头轻吻,发出一声暧昧的声音,随即抬眼看向雄虫,双眼中满是弥漫的欲望和贪婪。 他咧嘴一笑。 笑容肆无忌惮、不可思议,让迪亚斯瞬间忘了该如何呼吸。 该死!! 迪亚斯抬头,猛地将雌虫拉近,手陷入那片浓密的银发之中,彷佛踏入一片火热的洪汛中,被持续稳定的温暖不断冲刷全身。 迪亚斯…… 你到底在做什么…… 停下来……你必须要停下来!! 皮肤下疯狂涌动的活物高速转动,攀附缠绕上迪亚斯的后脑,碾碎所有残存的理智,将其抛掷在荒凉的海岸在线, 整个世界在迪亚斯四周轰然绷碎,缤纷的慌忙碎落在雄虫的眼后。 强烈的感官隔绝了知觉,隔绝了每一丝细小的意识。 他不断地向下沉溺,被冰凉的肌肤和灼热的呼吸困囿于波涛汹涌的海底。 巨大的吸力无尽收缩、不断旋转,将他撕扯拉伸、转动扭曲,让他时冷时热、烦躁难耐的同时,又渴求更多、更多。 终于,他被纯粹的光耀在一瞬击中,迎来令虫颤栗的辉煌空白。 “……哈……” 迪亚斯仰靠在台面上,用一条手臂横盖住脸。他的思绪停止了疯狂的旋转,心跳的速度慢慢下降。 紧绷一日的肌肉彻底的松弛下来,并在心底深处感到沉甸甸的满足。 然后他感到一道视线,随即追来的,是深沉平稳的呼吸,它们扑在雄虫的肌肤上,在手臂和肩膀处带起一阵鸡皮疙瘩。 “!” 高大雌虫从地上缓缓站起,伸出手臂,向迪亚斯倾身贴来。 脸部轮廓在明灭的阴影中更加鲜明、深邃,英俊得无与伦比。 他的头发是闪着金属光泽的银,眼眸是深沉平稳的紫,丰厚的唇少了性感,却性感得惊虫。浑身气息宛如一把磨利的剃刀,神秘、危险。 最后一刻,迪亚斯扭头避开,让那一吻落在脸颊侧面,然后在雌虫有所反应前,发挥裁判所首席执行者杰出的灵活和敏捷,从雌虫尚未完全包围的拥抱中滑脱而出,干脆利落地闪出清理室。 “……哈哈哈……” 虫帝奥兰从地上缓缓站起身,用指尖蹭去嘴角的残留的液体,视线追向青年消失的背影。 “迪亚斯……神圣和高洁之物么……” “……要弄脏看看……” 他低声轻喃,眼眸深沉,嘴角笑意渐深。 …… 返回宴会厅后,迪亚斯便以醉酒不适提前离场休息。 贝卓想要送他回医疗部的病房,被迪亚斯冷脸一口拒绝,头也不回地匆忙离去。 “……是因为我刚才说他像上古纪元的皇子吗?” 后知后觉的贝卓询问阿尔托利,一脸不安。 “别多想。” 阿尔托利瞥向跟在迪亚斯身后归来的虫帝陛下,拍肩以示安慰。 奥兰陛下离去时只穿了衬衫,回来时却马甲外套一应俱全。 由于坐得近加有心辨识,阿尔托利在满屋食物调料和酒气中,嗅出了一丝血腥。 才刚开始就见血,以后还得了? 大概能脑补出来发生什么的银发雄子抿了抿唇,决定之后要多多留心、紧密观察,以控进度。 一个半小时后,安息节晚宴结束。 教宗塞尔苏斯和林德共坐一辆悬浮车,返回教宗居所。 车门关上,前后座隔板升起。 塞尔苏斯吐出一口浊气,向外扯松脖颈间的领带,解开领口,将袖子挽叠到胳膊肘,自然而然地将脑袋垂靠上雌虫肩膀。 林德坐直身体,右臂抬起,抚上雄虫后背,让对方靠得更舒服一些。 “你收到戴恩的消息了吗?” 塞尔苏斯闭上眼睛,放松身体,嗅闻萦绕在鼻尖的信息素。 “他骂我是搞大你肚子的渣虫,让我把你还给他。” “呵。” 林德身体一僵:“圣座,他喝醉了。” “我知道。”塞尔苏斯回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他还在个虫社交账号发了条动态,说我们联手欺骗他,说自己像个傻子。” “……”林德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隐约能察觉出雄虫语气里的一丝兴师问罪,但直觉却不像是对哈马迪,反而像是自己? “他是傻子?那我就是傻子中的傻子。” 忽然,塞尔苏斯冷笑一声,猛地起身扭头,一手捏握住林德肩头,紫色眼瞳在车内灯光下映照下竟显得无比晦暗。 林德跟着警觉地直起身来,一时之间心脏咚咚直跳。 那日在书房,林德被塞尔苏斯二次加深标记,艹得神志不清。 就连最后雄虫从迪亚斯姓名逼问那个“爱他多久”的问题,他看似清醒,实则在又一波狂风骤雨中被颠得神智散落,毫无保留地如实回答。 然后也不知是不是很满意雌虫的答案,其他问题,塞尔苏斯却是一个没问。 林德还以为自己可以逃过一劫。 却没想到,安息节之夜,稍微多喝了些的雄虫,又想起了这茬。 “二十五年……是那次FQ期……?” 塞尔苏斯微微眯眼,目光在林德脸上来回游走:“我失去记忆那次?” “……是。” 心知躲不过,林德咬牙,心中一横,已下了全部坦白的决心。 “那次,我是要拒绝的……但您……” “根本不允许。” 久远的回忆在脑中复苏,随之而来的身体感知,排在前面的仍然是僵死、后怕和恐怖。 也是那次,林德才知晓雄虫往日是多么的自律与克制,哪怕看着已经濒临失控、危险至极,但实际离那条真正的线还有很远很远。 “说实话,我以为我会死在那里。” 林德沉声苦笑:“不过中间您有短暂的恢复意识……所以……” 所以他没有逃。 一地狼藉中,遍体鳞伤的金发雌虫忽然发现有一个天赐的良机摆在他的面前。 一个他从不敢想像、但当那一刻到来时,才发现自己极度渴望的机会。 “……后来,发现怀孕,为什么不说?” 塞尔苏斯手搭上林德的下背,目光灼灼地追问:“虫蛋需要灌溉和雄父的精神力引导。” “你又是怎么解决的?” 那个阴郁的想法从意识到迪亚斯是自己的骨肉后就一直徘徊在脑海深处。 塞尔苏斯本不想问,也克制自己不去想。 林德位高权重,解决的方法有千百种,但无论哪种,知道之后,除了在两虫间生出罅隙和伤害,无任何益处。 可他大概是老了,自制力下降得厉害,稍微来点酒精,就没法再憋住。 让他只想自嘲。 “……阿赛德……” 林德刚说出这个名字,就感觉车内气息一沉,瞬间冷冰冰的如坠冰窖,还有激昂的杀意隐忍待发,似乎他再多说一个字,悬浮车后座就要崩裂散架,化为齑粉。 “不是你想的那样!” 难得敏锐一次,林德心下一急,急忙开口: “他只负责给迪亚斯提供精神力……灌溉……灌溉……” 金发雌虫嘴唇颤抖得不行,索性紧抿起来,单手环住雄虫,深吸了几口气,才在教宗耳边轻道: “是您。” “我?” 塞尔苏斯不掩眼中惊诧:“我不记得。” “……”林德眼神游移,呼吸急促,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塞尔苏斯狠捏了一把林德腰腹,“【回答】。” “用酒……”林德迅速低道: “有两三种酒,交错着喝,您会醉得很快,且睡得很沉。” “有段时间,我找藉口频繁和您见面……您那段时间很忙……无暇顾及……” 被他这么一提示,塞尔苏斯好像有点印象。 那真的是他格外忙碌的一段时间,圣廷和内阁那边,同时发生很多事,加上帝国和恩莱特关系紧张,爆发了好几场局部战争。 有那么几周他三天两头往返于克墨斯和中央星,每天大概只睡四五个小时,却偏偏总能和林德碰上。 塞尔苏斯那会只想是日程重叠,还暗自有些欣喜——实在太忙,他会在林德住处留宿,却大多沉沉睡去,当时只以为是太过疲惫还暗自懊悔,谁料几十年后揭晓,才知自己被虫算计而不自知…… 塞尔苏斯脸色沉下来,刚要再盘问细节,嘴上一热—— 金发雌虫左臂环住他的肩膀,右手勾住他的手臂,腿磨蹭着,将嘴巴直粘贴雄虫的唇。 二十多年前,林德就有胆子算计塞尔苏斯。 二十多年后,当然也有胆子给自己争取缓刑。 车子已到了教宗居所,门却没有打开。 侍从们排成长队,在夜风中安静等待。 车内,塞尔苏斯盯着林德的右手,宽大修长、骨节分明。 他一向很喜欢雌虫的这双手,灵活、强壮、有力,比起嘴巴,技巧娴熟得不是一点半点。 娴熟到塞尔苏斯有时看到他们,就会生发出点别样心思。 现在,他看着这双手发挥它的灵巧、发挥它的力量,将孕育的土壤犁开翻搅,并稳定坚决地握持,然后把住车间隔板,在上面抠出一道道指痕。 “是哪种酒?” 塞尔苏斯不断地碰触、亲吻,让金发雌虫在他怀中不住颤抖,并趁机拷问其中的细节,以便做好防范。 “……” 林德扬起脖子,脸颊潮红,表情迷茫,明明听到问题,却只是摇头,并不作答。 雄虫重复几次,发现林德对这点莫名坚持,任他如何磋磨折腾,只是哑着嗓子,湿着双眼,不断亲吻、调整位置,让他们贴得更紧更深,却依旧不松口。 “算了。” 塞尔苏斯将雌虫抱紧,喘着粗气,轻抚雌虫的微微凸起的小腹,“……留给你,以后想用,直接用……任你摆布……” 说罢,塞尔苏斯扯掉挂在雌虫身上的衬衫,低头亲吻与雌虫右臂相连的冰冷金属。 第二次试戴,按医疗团队要求,最长时限是四个小时。 然而实际上,从安息节致辞开始,到晚宴结束,已不止四个小时。 塞尔苏斯的目光在断臂和机械臂接口处轻柔扫过。 冰白如雪的皮肤上,从接口处向肩膀锁骨的方向,泛着蛛网般的幽蓝血管。 按那些虫的说法,是轻微的排斥和过敏反应。 怜惜、疼惜、和愧疚在体内呼啸而来,酸涩地憋胀在胸口,让塞尔苏斯感到一阵深深的恐慌。 “我同奥兰谈过了。” “部长级以下的虫……你可以先动后奏……如有必要,也可先杀后报。” “你手头目前那些S级以上的案子和项目,预算都上调30%……” “亚伯行动和迷失行动,继续推进。” “你不是还看上了几只虫吗?全调去你那边。” “裁判所这边,克西曼明日会把相关名单发你。” “你随便挑,阖眼的都带走。不用顾忌他。” “至于你断臂的消息,安息节后会逐步告知相关虫……最后再公开给媒体……顺序和时间都由你定。” “媒体方案阿尔托利在准备,差不多了他会当面找你。” 金发雌虫猛地转身,琥珀色的瞳孔在阴影中猛地窜起一道光。 一层浅浅薄薄的汗水覆在他的肌肤上,随着他的动作颤落进雄虫手心。 “圣座……” “按帝国律法和圣廷教义,您的雌君……必须辞去所有公职……” “律法和教义,都需要与时俱进跟着调整与革新。” 塞尔苏斯用嘴唇懒洋洋地擦过林德脖颈上的标记孔,将心紧粘贴雌虫的后背: “林德元帅可是革新派代表虫,当然有义务身体力行,将其践行。” “至于圣廷和内阁,几千年来也不是一直分立而治、泾渭分明的。” “特殊时刻……自然需要彼此互通有无、合作并进,联手对敌了。” “你觉得呢?” 回答他的,是雌虫越发低沉嘶哑的呻吟…… …… 同一个夜晚,同一个时间点,当教宗和雌君在车内颠鸾倒凤时,贝卓还在厨房指挥侍从清理打扫,并再次核对第二天的三餐餐点和详细安排。 终于全部弄完,已是0300。 贝卓就近找了个房间休息了一会,0500一到,闹钟一响,便爬起来洗漱换装。 到厨房的时候一只虫都没有。 贝卓欢快地哼起歌来,熟练地拿出做蛋糕用的面粉和一系列用具,开始给教宗和林德元帅做新婚蛋糕。 外部仪式可以先没有,但他们这些“自己虫”,该送的祝福礼物一个都不能少! 热火朝天地忙了一个多小时,贝卓做好了蛋糕、还烤了好几种饼干与点心,同时又多做了一些“喜糖”。 只待后厨工作虫上班,帮他一起分装进专门的精美礼品袋里就可发出。 完成后,天彻底的亮了。 阳光从玻璃窗射进,将流理台上的大大小小的点心铺上一层梦幻般的光。 贝卓咔嚓咔嚓,拍下许多照片,准备稍后发送到社交账号上,和网虫们共享这一刻的快乐。 德罗萨在线抽选之后,他的页面多了很多粉丝。 吸引了很多“雄虫下厨?恶心!”谩骂的同时,也有很多虫夸他手艺好、给的食谱清晰好操作,并逐渐在他页面下每日打卡、讨论他下一次要录的料理是什么。 建议他这样做的是阿尔托利。 “圣廷需要良好的形象宣传。” 银发雄子一脸严肃、郑重,语气坚定的不容置疑:“你发的每一条动态,都是在支持老师和我,为圣廷声望做贡献。” “……你确定吗?” 贝卓当然知道其他主教背后对他的嘲讽讥笑。 可烹饪带来的快乐太大,他不愿为他虫看法放弃。 “停止问这个问题。” 阿尔托利伸手拉扯他的脸蛋:“让你做,就去做。出了事,我担着。” 阿尔托利近日来愈发强势自信,贝卓望着他,竟想不起几个月前对方肆意纨袴的具体模样。 彷佛他就该如此,也一直如此。 贝卓乖乖听从。 而一切,也如阿尔托利所料,异常的顺利。 弄完这一切,贝卓舒展四肢,去外面呼吸了会新鲜空气。 转完回来给自己打了杯咖啡,一边捧着一边再次走入餐厅,做最后确认。 ……!! 他的蛋糕!!! 贝卓扑到桌前,按序摆好的餐碟乍看还是那样,仔细再看,就发现略有淩乱,像被一只猫在其中跳跃着踩过一样,有些点心少了几块,有的落在盘在外面,而最明显的,就是中间的多层水果蛋糕! 它!最上面的一层!少了大半块!!! 谁!!! 贝卓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怒气冲冲地放下咖啡杯,正要叫虫问责,一扭头,却瞄到了一只雌虫。 一只窝在角落沙发上,躺得横七竖八的红发雌虫。 他穿着一身正式晨礼服,深灰色条纹西装裤,头发却乱七八糟,彷佛被什么东西狠狠蹂躏过的一团乱草。领带解开,挂在脖子两边,衬衫领口开着,一直敞到胸沟处。 “早安……贝卓主教。” 戴恩·哈马迪掀开一条眼皮,看了看眼前的虫,嘟囔着哼出一句。 “早安……元帅阁下。” 贝卓在看到哈马迪嘴角没擦干净的奶油和他手边的空盘时,就知道他的蛋糕去了哪里。 好消息:没有调皮的小猫。 坏消息:来了一只心情不好的大狗。 “您什么时候到的?”贝卓在另一张沙发坐下,内心愤怒消无影踪,转为深深的同情。 一向潇洒开朗的哈马迪元帅为什么会衣衫不整、一脸颓丧疲惫地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原因猜都不用猜。 “半个小时前……” 哈马迪撑着身子坐起,揉着脑袋:“我发消息给圣座,发现他又把我拉黑了。找萨迦,他也不接我通信。” “我实在等不及了,就坐了专舰赶来……” 赶来干嘛? 贝卓聪明地没有问。只是站起身:“我想再要杯咖啡,您需要吗?” ……二十分钟后,贝卓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手抖或者被夺舍,给哈马迪倒的其实不是咖啡,而是酒。 “你说他们,是不是很过分?!!” 哈马迪红着眼圈,一步步紧逼贝卓,将他堵到墙角,浑身的压制场怒气冲冲、似刀如枪。 “骗了我这么多年!!!” “都有了虫崽,还玩什么你爱我我不爱你的狗血戏码!搞得我像个傻子一样,当夹心饼干!!” “说塞尔苏斯不能共享,他要早说清楚,谁TM要和他抢?!全帝国又不是没有其他雄虫,想和老子睡觉、想艹我的数不胜数!” “我还不是看他喜欢,心想就定这个了!谁知道、谁知道!啊啊啊啊啊可恶啊!!!” “怪不得阿赛德说我蠢,我也想拧掉自己的头!!但这能怪我吗?啊??什么年代了,喜欢干嘛不结婚啊?什么爱无法隐藏也不应该隐藏,他早干嘛去了?!!” “非要等到萨迦胳膊也断了残废了他才来演什么救世主吗?!还凶我骂我说我没照顾好萨迦,他有脸说吗?!!” “还有萨迦……我不想骂他,但我真的很火大,非常火大……嘴上我是他最好的朋友,一起和圣座签治疗契约,遇到事了却一声不吭装死到底!我真TM服气了!!他是宇宙主宰派来克我的吧?!” “我真的受不了这个窝囊气!!贝卓,你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吗??我是一分钟都不想等了,我必须当面和他把账算干净!” “看是要割袍断义还是我给他跪地磕头求原谅,怎么样都得有个了解!!” “……” 被他揪住领子、使劲摇来晃去的某雄虫已经快被晃吐了:“……” 可为了他一路默默守护的夫夫二虫,贝卓仍要坚守岗位: “圣座……和元帅……应该还没起,……虽然没有仪式,但昨夜算是……新婚夜……” “您要不要……先吃早饭……” “……”那阵剧烈摇晃忽然就停了下来。哈马迪眯起眼睛,绿色的眼眸闪过一丝惊喜: “有早饭?有什么早饭?!” “烟熏三文鱼、烤吐司、黑布丁、蘑菇浓汤、煎香肠……” “好!” 哈马迪放开贝卓,直接拉开椅子坐上餐桌,抬头看向贝卓,英朗帅气的面容上忽地展开一丝耀眼微笑: “贝卓主教,麻烦您,各来一份。” “……”贝卓被那灿烂笑容晃了神,呆呆地看着,过了半晌才机械地点点头,朝厨房走去。 …… 同一时间,洗漱完毕的阿尔托利刚刚在哈勒和拉格的帮助下,接上全息传感链接。 黑发雌虫的身影在虚拟空间中凝聚成形,一身军服,身形挺拔,修长精悍。 “阿尔托利,出发日期定下来了,是明日清晨。” “蛋崽……按这边时间算,已经差不多有四个月了。” “再一个月,在进入普兰巴图母星前,我想将它剖出存储,交由专虫带回克墨斯由你照料孵化。” 第079章 分离前合谋 安息节,帝国全星域都在庆祝、都在放假的日子,我忙到飞起、爆炸、原地升天。 好不容易盼来了和我雌君的全息传感链接,以为自己终于也可以享受点节日福利,结果,虫都没看清,就听到这么一条炸裂的消息。 我震惊得直接大脑一片空白,话都说不出来了。 在我当哑巴的时候,黑发军雌拉起我的手,将我拉到了一张床上。 等等?床? 我环顾四周,发现默认的空间布置已完全变了。变成了一间军团基地常见的布局和装潢。 是西恩在斯默通星临时基地里的房间。 “你寄来的还有很多……” 西恩从旁边拉过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摆得整整齐齐、装着J液的特制医用玻璃管。 “今天得多用一点。” 西恩面无表情,微挑一侧长眉,又酷又帅地对我说。 说完,扯开自己军服领带随手抛到一边,身子压过来,开始解我睡衣盘扣。 “等等等等!” 雌君投怀送抱,我当然欢迎至极。前提是他没有刚见面就给撂那么几句话。 我抓住雌虫的胳膊:“你刚说的是怎么回事?剖出蛋崽?你认真的?” “不剖,难道看着它死吗?” 西恩阴恻恻地说道,舱顶的光打在他立体五官上,明暗对比越发分明。 被我一拦,雌虫干脆低头去解自己衬衫。 浆洗得平整板直的布料从中间散开,露出雌虫蜜色皮肤和强韧的腰腹。 此时,一块黑色束腰紧缠在雌虫的腹部,随着雌虫卸掉锁扣,缓缓滑下。 上一刻,西恩曾经劲瘦结实的腰看上去只是粗了一点。 下一刻,除去束腰,那里展露出一片全新的风景。 腹部向上凸起,起伏十分明显,圆润饱满的弧度取代了曾经条条分明的腹肌线条。 我下意识地将手掌粘贴去。 下一瞬,一股电流在我意识深处炸响,迅速窜过我的脊背,又延伸至指尖、掌心,引起全身上下从里到外的细微颤抖。 “蛋崽……在跟我打招呼呢。” 喜悦从心口溢出,满涨出一种过分甜蜜的满足。 我忍不住将掌心贴得更近,另一只环上雌虫后腰,在他脖颈间轻声低喃。 “已经可以精神力交互……所以,最多一个月,就可以安全剖出了。” 西恩扭过头,因为我贴在他肚皮上的手开始不规矩地四处游走,而发出一声低低喘息:“阿尔,我不能带着他去普兰巴图。” “去了……很大可能,保不住。” 我心下一沉。 我看过的几十个“未来”里,蛋崽平安出生的次数少得可怜。 绝大多数的结局,不是在西恩腹中流产,就是和西恩一起葬身火海。 “提前剖出,对你伤害会非常大。” 虫族雌性孕期通常在半年左右。 当虫蛋达到完全成熟后,雌虫体内会分泌一种强烈的止痛剂,让他们可以承受生产(剖腹产)的可怖痛苦。 五个月,还是斯默通星的五个月,加上两边时间流速的拉扯,这个数字完全是西恩为了说服我特意强调的。 实际上等到西恩到达普兰巴图,蛋崽撑死可以算四个月! 四个月算是早产。虫蛋有军团的医疗师们照顾,加上雄虫医师精神力抚慰,我倒不是很担心。 让我烦躁不安的是,刚刚遭受开膛破肚之痛、甚至伤口都无法完全痊愈,却要空投普兰巴图并去斩杀皇后的西恩。 还不如让蛋崽在肚子里,那样雌虫的战斗力会更高! “……推迟一些不行吗?” 我轻声自语,说出来的时候就知道这是句废话。 而西恩的轻轻摇头和无比严肃的表情也证明了。 我抓住他的手,静静看了他一会:“好。那就剖出来。我会第一时间带他回家。” “等你从普兰巴图回到克墨斯,他应该已经破壳了。可以一起参加你我的婚礼。” 黑发雌虫扬唇一笑,将我的手往他身下带:“那现在,喂饱蛋崽吧。吃的饱,才能健□□长。” “而且……我也很饿。” 衣服一件件落下。 终于,我和西恩肌肤相贴,视线交错。 情至此时,水满则溢,无须言语。 我和西恩,都已渴望至极,盯着对方,激烈地亲吻抚摸,在那张简陋的行军床上翻滚成一团。 几十次的循环、无数次的梦境,一如现下这般,纠缠着彼此的身体,摩挲着对方的肌肤,亲吻着挚爱的双唇,像要将另一只虫融进自己骨血中,疯狂亲吻、啃噬、交融。 西恩的肌肤摸上去粗粝柔韧,布满各种横纵交错的伤痕。 宽大的骨架撑起在无数战斗中淬炼而出的强悍肌肉,形状硬朗刚直却有无限趋于完美的流畅线条。 ……此时此刻,如此强悍的虫型兵器,将所有的脆弱致命之处都完全交予我手,半点不留。 每一块鼓起的肌肉都被我探索掌握、每一次呼吸都在向我祈求恳望、每一次呻吟哭泣都由我温柔地舔舐吞入。 而我,又怎能逃脱这场次次自相遇起就会降临于身的盛大浩劫? “阿尔……” 西恩满脸潮红,彷佛被蛊惑的已彻底失了神智,情难自已。 无比眷恋地抚摸着我的脸颊、一览无余的胸膛和身体,摸了又摸、吻了还吻,发出粗重急促的动情喘息。 “我爱你,西恩。” 我在雌虫耳边落下一个个湿热的吻,用力收紧臂膀,将他环抱。 脑袋在他胸膛上不断摩挲,伸手揉捏、拉扯,又用力吻含。 西恩双眼开始恍惚,发出低沉短促的喘息,强悍的躯体在我折腾之下紧绷颤抖,并随着我的动作不住扭动。 “阿尔托利……” “阿尔……” 西恩不断地轻唤我的名字,冷峻的面庞上满是情动的红潮,浑身被灼烫出一层薄汗。 他深深地看着我,潮湿的雾气蒙上浓郁的绿眸,哪怕正在承受疼痛,也不愿闭眼,如岩浆一般深沉炽烈的浓烈情感从他眼底喷发而出。 “我也爱你……一直爱着你……照顾…蛋崽……回来……等我……” “守护……你……帝国……” 喘息之间,雌虫动情的语调显得有些语无伦次,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沙哑到极点。 他一直一直看着我,似乎要被身体里满涨的感情撑破皮肤、撑裂胸腔,一双有力的手臂使足了劲抱着我,充满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永不放手的坚定。 这一刻,几十个阿尔托利和雌虫在不同时间线内交织的回忆蜂拥而来。 心头突地狠狠扎痛,我抬眼看向西恩,读懂了雌虫的眼神,同样品到了那股酸楚痛胀的火热感情,如刀一样锋利、如酒般浓醇、如最甜的蜜一般柔软粘稠。 我们的故事,从来都是戛然而止、充满种种遗憾与错过。 这一次,我想与这只雌虫,执手并肩走下去。 就这样肌肤相贴着,度过一个又一个安然甜蜜的安息节之夜。 迎来无数个晚安、早安和爱你。 迎来虫崽的出生、成长、成年、成婚。 五年、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一百年…… “你属于我,西恩·萨洛提斯。” “除了我这里,你哪里都不许去……” 说罢,尾鈎尖端再次扎上标记孔。西恩猛然低吼,将我狠狠抱住,嘶哑的声音像爆发的山洪,将深藏心底的满腔深情轰然泄出。 这一刻,我反抱住他,用力吻住西恩的唇舌,给予他所求的一切…… …… …… 这场全息传感链接,后半段变成了一场互通有无的情报交换和方案讨论。 除了蛋崽的剖出、存储和运输方案,主要是即将于近期内爆发的纳布洛特星系叛乱。 纳布洛特星系是纳布洛特公爵的分封领星。 近五十年因频繁的内部斗争逐渐式微,但所属军团却能打得不行。 根据我的上一世和西恩数次循环经验以及最新搜集情报,这次叛乱因有恩莱特在幕后操控,会持续很久,并逐渐横霸一方,成为一只不可小觑的势力。 不是随便派谁去都能镇压住的,一弄不好可能还会被反咬几口,是个烫手山芋。 我和西恩拿着军团高级将领名单,一个一个的过,越过越心灰意冷。 普兰巴图一战,已消耗了帝国三分之一的精锐将领。 剩余的三分之一,随着西恩这次出征,再次被压到前线,在战争彻底结束前,是走不开的。 还有三分之一,因派系斗争、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暂时不能动用。 “林德元帅这次不行,哈马迪元帅也走不开……其他虫……没有特别合适的……” 西恩蹙着眉:“如果实在无虫,按以往经验,陛下很大可能会亲自前去。到那时,就麻烦了……” SS级王虫,一旦开启杀戮之路,便是开启了那道无法往返的大门。 到那时,被鲜血彻底蒙眼、一心只渴望更多死亡的虫,会一手将帝国拽入深渊。 “……科尔·舒尔希……” 西恩忽然吐出一个名字,硬生生又吓我一跳。 上一世,帝国内忧外患。 王朝气运,奄奄一息。 纳布洛特星系叛乱如火如荼,短短几个月,已吞并了附近其他几位伯爵的领星。 当时科尔步步高升,领着边防军团前去平叛,竟意外取得不少功绩,安定了动乱不堪的后防。 朝内大臣刚松一口气。 我却落入马克里姆手中,被他俘虏,作为要挟,让兄长前往当时叛军占领称王的星球谈判。 兄长答应了,带着科尔前来营救我。 却不知,这次交易,完全就是马克里姆联手科尔,为他量身而设的陷阱。 他当着我的面,被上古法阵剥夺力量,受万箭穿心、千刀万剐而亡。 自此,罗森克洛伊的延续万年的统治,落下帷幕。 马克里姆摇身一变,成为备受推崇的民选执政官,在背叛、欺骗、暴力和无数死尸之上,创建起了新政府。 “舒尔希,必然会平定纳布洛特星系。” “舒尔希,也必然会背叛帝国和陛下。” 黑发雌虫脸色铁青,却还是一句一句全说完了。 “你不是说要将他砍了喂狗?”我苦笑着说,实在不想接话。 “他现在是莱伊的雌侍,勉强够格。只要你说服陛下,此事可一石三鸟。” “既然必然会发生,那何不反过来,利用舒尔希,引蛇出洞,将他们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我考虑一下。” 西恩继续说道:“还有,艾尔瑞亚的蒂利亚,不一定会成为你我的敌人。” “我们……可以争取他的支持。必要时,也可以和他合作。” “英雄所见略同,西恩,我也是这么想的。” 就这样,我和西恩窝在他的房间内,细细谋划、筹算了之后的计画重点和行动细节,直至基本确定,才相拥着沉沉睡去。 等再次醒来,传感链接已经断了。 我一虫睡在圣廷我的大床上,望着顶上繁复的天花板发呆、发愣,一直到阳光从脚丫烘烤到我脸面,才迟缓着爬起,唤进哈勒服侍。 心空落落的,像被西恩从那直接挖走了半块。 巨大的不安彷佛影子,在苏醒起那一刻,就将我紧紧缠住。 脑中不断闪现各个时间线内,他在普兰巴图会遭遇的种种磨难和意外…… 一整天都魂不守舍。 也不想伪装。 只想随便吃点东西,便投入“工作”(跟着克西曼一起清扫圣廷内鬼)之中,强硬转移注意力。 结果这点愿望都没法达成。 一张长桌,大致还是昨夜晚宴的座次,却在中间多了两只虫。 戴恩·哈马迪和佐洛·阿赛德。 贝卓准备的早餐奢华到可怕,就见哈马迪头也不抬地填自己肚子,吃了一盘一盘又一盘。 与此同时,阿赛德轻声细语询问迪亚斯近日在圣廷生活细节。 不是,这是晚上连觉都不睡?直接坐专舰赶过来了?? 哈马迪眉宇间能看出宿醉特有的疲惫,阿赛德看上去也有些心累。 再加上贝卓发到我终端上的短信,便明白了眼前究竟是怎么回事。 哈马迪要当面同老师和林德元帅“聊聊”。 阿赛德不放心,跟着追过来,怕哈马迪冲动上头,干出点什么不可收拾的疯狂之事。 我一边喝汤一边掀起眼皮偷偷观察。 只见老师沉着一张脸,凭一己之力将阳光满室的假期第一日变成了寒冰地狱。 而林德元帅,坐立难安到即使是心不在焉如我,也能明显感觉到他的不对劲。 我疲惫不堪地看向贝卓。 他可怜兮兮地看回来,对我小幅度的摆手,意思是他不行。 “……” 我叹了口气,认命般地打开终端,将一份文档,投映到餐桌中央上空。 开始原定的日程安排。 “诸位,既然大家都在,那我就开始了。” “刚才,我收到了马特传来的第一份媒体意见集成,主要内容是各大媒体对于婚讯的反应还有报道摘要。” 房间内的交谈声停了下来。 很好。 我点击一个页面,放大,开始念诵: “《圣廷即将进行新一轮改革?从违反教义的婚姻谈现代教义的革新》。” “来自《克墨斯月刊》。圣座的狂热粉丝。不论老师做什么,他们都会鼓掌拍手。” “不过这篇内容大纲是我安排的。” “《萨迦·林德,改革派的重要棋子?》” “哦,《前沿周刊》毫不意外的真恶心。” 我快速滑过、点叉,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汁。 梅恩将相同的文档发送给在座其他虫。 为了不影响大家心情,以及看出整体趋势,马特所做的这份集成,都只有标题和简要内容摘要。 林德元帅认真翻着,脸色很凝重。 我想不管他表现的如何冷静淡然,内心依然会和其他虫一样感到焦躁、难安。 还有颇有影响力的老牌报纸《视野》。态度非常模棱两可。 同时刊登了两篇观点相反的评论文章。中立偏支持,和极端的反对。 支持那篇枚举了历史上和老师相似的几位教宗,他们有的娶了好几位将军,其中也有一两只出身有瑕疵的。 还有一位为心爱的雌虫放弃了教宗之位,被传位民间佳话的同时也广受抨击。 那篇里有点隐晦的将老师和这位前圣座做关联的意思。不过也算支持。 反对的那篇则笔锋犀利地痛斥老师隐瞒事实婚姻、违背自己诺言、更进一步上升到圣廷和现今的腐败问题。 当然,林德元帅也被骂了。说他管不住自己下半身,践踏了军雌的尊严,还列出了一份林德元帅经手的重大决策,对里面几处明明已有定论的地方阴谋论了起来,称他为圣廷埋在政坛的看门狗。 “他们会用放大镜视图你过往的所有行为,认为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别有用心,然后将全部的屎盆子都扣在你头上。” 我叹了口气,用自己的真实经验安慰林德元帅,结果凑过去一看,发现他盯的是骂老师的那一段。 这就没法了。 老师从主教起,就属于那类“模范”圣职者。 当上教宗以后,更是兼顾能力和品德的“完美圣座”。 无数虫惧怕他,无数虫厌恶他,但就算有心虫翻遍各种官方非官方记录,也找不到可以指摘教宗塞尔苏斯的任何一点黑料。 现在嘛,这一点显然要成为过去式了。 《观察者》:充满同情的表述,祝福了教宗和林德元帅。可惜现在年轻虫基本不看这份。影响力太低。 《新星先驱报》:算不上负面,但看上去很敷衍。有点像是想要看看事情发展再做评价的感觉。 “哇,这本,连夜加印!看来有不少虫安息节之夜都在加班!” “这个封面选的不错。” 我点开那张将老师和林德甚至还有哈马迪元帅的三虫剪辑合成照,开始念: “……被称为完美三角的世纪恋情在昨夜宣告终结。” “戴恩·哈马迪过去有多爱萨迦·林德,想必现在就有多恨对方。巴拉巴拉……看似无法理清的三虫纠葛,其实是被朋友和心爱的雄虫联手欺瞒与背叛……巴拉巴拉……” “这边在宣布婚讯,有情虫终成眷属。那边一夜醉酒、失魂落魄。无数网虫陪伴戴恩·哈马迪度过心碎的不眠之夜……” 念不下去了,咳咳。 我关掉页面:“几比特帅,你们谁来以权谋私一下,将这家小报给弄破产。” “他们功课做的很细。” 贝卓还在自己终端上看这篇:“连哈马迪元帅十年前的动态都挖出来了。巧妙地拼凑、断章取义。” “如果我一无所知,我会觉得圣座玩弄感情,林德元帅极度舔狗,哈马迪元帅则是被牺牲的傻白甜……” 我在桌下踢他一脚。贝卓即刻噤声。 “影音类的还没有整理。但我刚才看到了第五频道的节目预告。” “他们请了夏利。嘴巴很毒那只前议员、现演说家。不过我还满期待,他有时还挺有料。” 媒体演示文稿不是很多。这毕竟才是的一天。 真正让我惊讶的是网络上的民意调查—— 负面评价比我想得要少很多,考虑到之前他们那股势要弄垮圣廷的劲头和这个消息的突然。 原因? 我瞄了一眼迪亚斯。 当然是因为那只神秘的“已成年虫崽”。 一只虫崽是雄虫能给雌虫的最高认可和奖励。 而成年虫崽,简直就是活生生的证据,证明老师和林德元帅真正相爱,而非各种网虫们脑洞大开的各式阴谋论、舔狗上位、渣虫翻车…… “总体,我觉得……还可以吧。” 我一页页翻着,突然在某一页停下。 这是一个论坛热帖的截图。 主题是:【圣座宣布三年内退休。谁是下一任教宗?】 不出意料,“阿尔托利”的回答被顶到最高。 出乎意料,是第二高的回答。 【陆续交接职责……圣座这话很有深意啊。职责里一个大头,是国防部和军团大佬们的治疗契约吧。】 【全都给阿尔托利殿下吗?什么时候?是等之前契约全部到期,还是全部重签?】 【铁定又一番政坛大震动和势力调整。】 “圣座,我有一个请求。” 一直默不作声、埋头狂吃的哈马迪元帅忽地停下来,插进说道。 “我想停止和您的治疗契约。违约责任,我会全部承担。” “至于您和其他将军们的契约,我也希望,您能同时中断 。” 哈马迪英俊端正的脸庞一片严肃,绿色双眸深沉如渊,透着义无反顾的坚定和锋锐。 “……已经在弄了。” 老师摩挲着自己手指上那颗冰蓝宝石婚戒,淡淡说道。同时将一份文档从自己终端,拖传到哈马迪元帅那边。 “刚好你来了,看看,没问题,就签字吧。” 哈马迪元帅的表情有一瞬的空白。 那是一份崭新的治疗契约。契约最下面,印着双方的名字以及留给雄虫和雌虫签字的空白处。 我很同情哈马迪元帅。 但想想突然落在我头上的几十份契约,我TM更同情我自己。 老师,绝对是把前后几次的账,一起给我算了。 不光让我安息节得不到休息,还将我未来半年的日程全部安排落实了。 ——真是个睚眦必较的小心眼虫!! 哈马迪元帅原地站了好一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因为他没有任何表情。 我很少看到那张帅脸没有任何表情,彷佛被大冰山好友附体了。阴森的有些可怕。 但他最终还是拿起电子笔,在上面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圣座……您是不是从没有一丁点的喜欢过我?” 签完后,哈马迪直起身,看向老师。那双笔直的浓眉微微蹙起,一双绿色双眸显出几分木然。 日常微微上翘的微笑唇本不见了原有弧度,反而在隐约颤抖, “戴恩,你我之间,只是契约而已。” 老师回答的冷然无波。 红发雌虫垂头轻笑,又转向林德,这次却没抬头,似乎已失去力气去看对方。 “萨迦,我要对你说声对不起。” “你口中所谓的‘爱情’,我一直以为我懂了。但昨天,我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且一直都很自以为是,自说自话地在讨虫厌。” “你为圣座做的那些,换个位置,我绝对做不到。” “动态我已经删掉了,但影响已经造成了……对不起。如果后面需要我配合做什么,你尽管说,不用客气。” “最后,我说过,你还是我的家人。这句话,我不会收回……” “不过,我最近一段时间不想见到你。你安心在圣廷养病。一个月……不,你给我半个月,半个月后,我们在中央星见。” 扔下这句,哈马迪拉开椅子,头也不回地转身潇洒离去。而他的下属,抓住机会,机敏地从门外闪入,将几个很宽大的礼物盒哐的一下放到桌上,提臂敬礼: “哈马迪元帅送林德元帅和圣座的新婚贺礼。是两套高级定制传统礼服。请您收下!” 说罢,欠身行礼,飞快地溜出餐厅,去追已经走远的红发雌虫。 但有一个身影比他更快。 是林德元帅。 他一走,迪亚斯也想追上去,却被阿赛德按住了肩:“他也发讯息骂我了。没事。” “我们顶多算知情不报,各有各的苦衷,虫之常情。” “那一位……锯嘴短板,是该修修补补了。” “……” 阿赛德,你真是明白虫! 我对这位中央军团司令官好感upup! 当事虫之一,都不在现场了。 这媒体演示文稿日程可以直接结束了。 我走到迪亚斯身边:“接下来,你跟我去训练场,和哥哥热身比试一下。刚好大家都在,我们就在外场,看一下你们的整体状况。” 迪亚斯:“……” 脸色怎么这么奇怪?生病了? 我下意识地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刚刚粘贴,就被迪亚斯一把抓开:“别碰我!” 态度十分的差,一双异瞳,从里到外散出极其浓重的杀机。 不是,一晚而已。 这好好的莫名其妙,情况又恶化了? 我和贝卓互看一眼,顿有几日辛勤付出、一夜归零的崩溃之感。 第080章 交易 裁判所首席,S级雄虫,圣祭技能点几乎点满,被誉为圣廷的战斗天才。 虫帝陛下,SS级王虫,天生的杀戮机器,杀虫如切瓜砍菜。 撇去所有立场和私心不谈,仅从虫族两性的战斗特点来看,迪亚斯和兄长的比斗,可称为一场非典型的雄虫与雌虫对打。 雄虫擅长精神力,其实整体定位更接近魔法师。 对付雌虫,一般用精神力总量碾压,攻进对方精神域,让雌虫动弹不得、寸步难行。 其次从圣言辅助,讲究时机的把握,须灵活地见缝插针。 要不就是给其他雌虫加BUFF,用圣守提升己方防护力,致力于造就一只打不死的血牛。 面对面的贴身肉搏? 你上实践课第一天,所有老师都会大大写下一个词:回避!! 迪亚斯……他是把所有老师脸狠狠磨在地上踩。 训练场内,对,就是西恩曾经光着上身揍自己下属、又强吻我的那个训练场,迪亚斯手握冰晶长剑,正在气势汹汹地步步紧逼! 整个训练场方圆三里,温度低得吓虫,地上甚至都结起了亮晶晶的冰片,更别说场内…… 那简直就是突如其来一场天降大雪,短短几分钟内,便将整个场地都包裹在一片银装之下。 全都是迪亚斯精神力具现化的效果。 圣祭属性明明是火元素,他却偏偏能凝出一把与之属性完全对抗的冰晶长剑,甚至连精神力具现化默认形态都是冰雪…… 如此可见这只雄子的特殊。 场地内,迪亚斯挥出长剑,万千道冰蓝残影织就成绵密的大网,四面八方、密不透风地朝另一道虫影罩去。 他的剑光如此闪亮刺眼,似如洪水倾泻、正在雪崩的无尽山巅,一波接着一波,目不暇接地让虫几乎睁不开眼睛。 而兄长,身影飘忽、只退不进。 迪亚斯剑光闪动,刺出三剑; 奥兰陛下飞身而起,蹿上旁侧栏杆。 迪亚斯脸一阵扭曲,淩空翻身,追逐在后,抄着手里的剑,唰唰唰,又三剑; 这次奥兰陛下扭身扬手 ,双手轻轻一拍,已将剑锋抵住。 再一拍,剑光震动,碎成无数雪花。 奥兰陛下似乎是笑了一下。 这时,迪亚斯弃剑握拳,突然反身一击,打向雌虫鼻梁。 不知打中没有,那抹高大的身影已飞身而起,朝另一边蹿去。 再说SS级王虫…… 我头一次知道,原来当兄长不进攻时,他的防守和闪避也可以这么好。 身姿飒爽、轻盈灵活,不先发,却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以最小力量,让进攻方扑空。 彷佛对方拎着一把大锤,却砸进软绵绵的棉花大军里。 没有伤害性,侮辱性却极强。 就见迪亚斯一边追一边恨得咬牙:“你、混、蛋!” 剑气扑面而来,奥兰陛下险险避开,长剑带掉他臂膀上一块布料:“我就是。” 朝雄虫的方向伸手,在迪亚斯握剑的手上一碰,然后像是被冻到一眼快速收回:“你体温好低,没事吧?” “关你屁事!” 气得红了眼,甚至身体都开始颤抖。 圣祭不再集中在剑上,反而向爆炸的气球一样,以迪亚斯为中心,射向四面八方。 “你是我堂叔,我在关心你。”兄长闪退三米远,双臂交叉在胸,摇头叹气。 “滚!”剑再次朝雌虫逼来,瞬间暴涨几倍! “滚不了。”奥兰陛下看着迪亚斯,摇头,“是你要倒——” 话落,那把硕大无比的冰淩间瞬间变成雪白雾气,原地掀起一阵烈烈狂风。 雄虫的身形同时停顿,就像突然撞到一面看不见的墙上,然后像泥一样,突然软倒,向地上跌…… 跌到了兄长怀里。 “……效果很好。” 场外,老师旁观整场比斗,只说了这一句话。 “圣座,为什么迪亚斯明明是圣祭天赋,精神力具现化看上去却是冰雪形态?” 贝卓是个好学的宝宝,遇到疑惑从来都是求知若渴,当场就问。 “这就是他的问题。” 我替老师解答,同时也是在说出我的推测。 “雄虫一般会觉醒1-2项天赋,通常只有1项拿得出手,另外的大多只是辅助。原因就是,刚过易折。” “宇宙运行,四元素环环相扣、循环往复。2项天赋,便代表最少一半都和雄子的能量属性相合。如此成长修行,便不会有多大阻碍……” 当然,能量被分散掉了,自然就会沦为平庸。 “可只觉醒1项,且那项格外的突出,就像你从小就顶着一根特别长的尖刺在背上。你进出门会被挡、遇到虫会刺伤、想后退两步,可能也会跌个屁股蹲。” 也许是我比喻太粗俗,老师嘴角隐有抽搐。 “迪亚斯就是这种情况。雄子专校是教了他控制、使用自己天赋的方法。但根本上,那套适用于普通资质的方法,只是将他那根天生的长尖刺磨短磨平,让他看上去好像‘正常’了而已。” “结果……从潜意识来说,其实是对自我的一种‘否认’‘消耗’。” “他常年依赖、成瘾于代表节制、束缚的纳奥蒂斯结印和药剂,本质上也是因为习惯了雄子专校这种自断一臂的修习方法。” “短期看,他是状态更平稳了、更可控了。长期看,火元素圣祭被无限克制、自我压制,就会在具现化时变成这种相反状况。” “再总结一下,就是迪亚斯的修习,一直是在自我毁灭。” “这得亏他天赋实在惊虫,不然如此强消耗五六年,还是在裁判所……” 我越说越觉得迪亚斯可怕。 天赋被打压成这样,都还有如此强的攻击力。他要是被正常引导,那岂不是真有可能制住兄长? 怪不得会有那样一两个时间线…… “老师,我说的对不对?” 想到这里,我又看向旁边黑着脸的教宗塞尔苏斯,等待他一如既往、口是心非的夸奖。 “……”老师用“你死吧”的眼神淡淡瞥我一眼: “元素属性和雄虫天生气质紧密相关。只觉醒一项,也不全是坏处。” “火元素,代表激情、动力、创造力和变革。象征生命力、自我表达和清洁,以及精神净化。” “迪亚斯心性纯然且坚定。此二十年境遇,可炼化他的心火。挺过去,是全新的另一个层次,会有大发展。” 我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等等,老师是在夸虫?且隐约中在否认、反驳我?不是,我什么也没说呀。 哦,等等,老师是他雄父…… 我错了。 我要深刻反省。 “至于你,阿尔托利。水、火、风交融。性质太杂。火的热情、勇气会被水的柔软、情感束缚。水的细腻、同情,会被风的变化、流动搅乱稀释。” “宇宙主宰给了你太多偏爱、太多可能,却又何尝不是更大陷阱?” 老师完成最后绝杀,理理袖子,朝着被奥兰陛下抱出的迪亚斯走去。 “老闷骚!”我冷哼,低骂,“我三项、你四项,五十步笑百步。” 一抬头,就见贝卓憋笑憋得很痛苦。 我:“……” 贝卓能量属性构成:水+土。 水元素:治愈、情感、恢复、适应。 土元素:生长、繁荣、安全、稳定。 ……等我当上教宗,得将“闷坏”这条大大写进教材! “得去看看迪亚斯……”我暗示性地朝他挑眉,贝卓笑完,在我死亡射线下慌不择路地跑了。 留下我和在场另一只虫,佐洛·阿赛德。 中央军团总司令官。兼任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 这两个职务简单翻译一下就是: 海陆空里的陆军最高指挥官+所有兵种、所有军队部门开会时,话语权最大的那个头。 论实权,论对军团的掌控力,这位全程微笑在面、柔柔弱弱的蓝发雄虫才是狠角色。 “阿赛德元帅,我昨天打包发您的调查结果,您看到了吧。” 在场只有我们两只虫,我直接开门见山:“都是裁判所最近掌握到的信息,信息来源和准确度都有保证。” “殿下心细如发、深谋远虑。” 阿赛德远远望着老师抱起迪亚斯,为后者做精神力疗愈,声音没有多少温度。 就说他是薛定谔的脾气好了。 真脾气好,看到我发过去材料,第一反应就不会是怀疑我设局陷害、背后挑拨了。 “我毕竟在圣廷长大,没干多少正事,虫脉倒有不少。” 解释一下我能提前察觉不对劲的原因,而说到这种程度就可以了。 “我不在乎林德元帅,也不在意迪亚斯到底姓什么,但我希望老师舒心开怀,后半辈子能寿终就寝。” 这个回答比较符合圣子阿尔托利的虫设,与其让他在心里蛐蛐我,不如我自己大方承认。 “布局的虫,表面看上去是理乍得主教,但理乍得主教和老师严格讲还有师徒之情,且并无不可调和的利益冲突。” “计画这一切的黑手,意在用圣廷的手,打压、毁了您。” 黑手是谁,相信阿赛德看过数据就会很清楚了。 “迪亚斯只是运气不好,太显眼了一些而已。” “……”阿赛德久久沉默。 点到即止就行。再说下去我怕又漏点什么马脚。我转身准备离去,在迈开两步后,听到蓝发雄虫一声平静的“谢谢”。 又完成一件事。 然后又忙了一下午。 治疗契约的更换,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弄完的。我从老师那接过一份名单,又根据圣目看到的那些未来,在那份名单上写写画画,从二十多只大佬里,挑出六只。 六只,在上一世圣廷式微后给予有力帮助和支持的高级将领和议员大臣。 其余十九只,我按各自能量属性和政治派别以及出身背景分成又四组。 老师能者多劳,事必躬亲,是圣廷百年来当之无愧的劳模。 我不想像他一样积劳成疾,还想多活几十年、早退休几十年,和西恩每天甜甜蜜蜜过平凡幸福的家庭生活。 所以,必须分。 给贝卓一组,剩余的再给其他三只值得信赖的主教。 至于这些大佬们后期倒戈和立场问题?暂不用担心。说分给他们,又没说只能签一份治疗契约。 主教们可以负责日常定期治疗,疑难杂症那还是我上吧。 原始因子更多的圣愈,就是要有对比,才显得难得和珍贵。 分完名单,又和克西曼裁判长、罗赛利指挥官开了一会私虫会。 秘密抓捕进行得非常顺利。 安息节,每只虫都懒洋洋地只想放假,哪料得到回家路上、聚会半途、甚至是酒醉之后,正有虎视眈眈的治安官和执行者等着。 相关调查在我的重点提示下,也进展惊虫。 带着圣目这一金手指,理乍得隐忍多年的布置、萨洛提斯公爵伸手的痕迹,就如在鲁米诺试剂下显形的陈年血迹,哪怕被仔细地清理、稀释,也清晰可辨,甚至刺眼的就像大马路上的橙黄马甲,想忽视都做不到。 安息节假期一结束,再配合林德元帅对政坛的调查清理,送萨洛提斯公爵一个毕生难忘的周一上班大礼包。 喜滋滋地处理完这一切,我晃去餐厅吃下午茶。 早上的新婚蛋糕我只吃了两口,那会没心情,现在饿了,很馋。 再说,这几日贝卓准备的菜单让虫过目难忘。 最开心的是,他还搜罗了十几个牌子的葡萄汁,光明正大地给我开小竈。 有几种怎么看就是酒,满足我不摄取有害酒精的同时,完成虫设的需求。 走到餐厅入口,却和一只虫撞了正着。 是一身西装三件套、英姿挺拔、因为早上刚上过训练场,一双紫眸亮的彷佛太阳一样的奥兰陛下。 我的兄长。 “阿尔。”兄长扬起嘴角,双臂一张,就要将我搂进怀里。 我盯着那宽厚的胸膛,饶是自认心理强大,这一刻也无法挪动脚步,反而转身想逃。 圣目看到各种可能,是绝对粗大牛逼的金手指。 但这金手指,如果能转让我还想转让。 因为其会给用户无法清除的残留记忆和巨大的心理创伤。 我现在不怪那些圣目的书都不说虫话了。 一只只精神都不正常了,还说什么虫话?能写书、留下著作就已经是天纵奇才了好吧!! “阿尔托利?怎么了?” 我的迟疑引发哥哥的迷惑。他有点受伤似地放下手臂,将手插回兜里,见我还不吭声,自顾自地继续笑道: “饿了是吧?我也是。好久不见,我们兄弟两一起喝个下午茶?” “……喝可以。” 我转动眼珠:“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我想给一位旧识,从陛下嘴里讨个亲封的职位。” “同时,我还要想说点正事。在我说完之前,你不能打断我。” 奥兰陛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默默打量过来,目光锋锐,颀铤而立,英气逼虫,冷峻的面庞带着一种让虫胆寒的犀利和洞察。 “好啊。最近我们小阿尔长大了呢,居然干了不少正事,哥哥很欣慰。” 兄长掉头向餐厅走去:“刚好我也有事要拜托你。” “拜托我?” 我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无所不能的虫帝陛下有什么做不到或者派虫做不到的,要拜托我? “嗯。你有迪亚斯病房出入的管理权吧?” “把我加到许可进入的名单里,和你一样的最高权限。” “……” 他喵的!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早上迪亚斯会那样瞪我了?! 我辛苦治疗、辛苦刷好感,全TM架不住猪队友一下给还原甚至恶化了?? “……哥哥,就算你是虫帝,夜袭、强x也是犯法的。” 我无话可说,一时间脑内闪过各种律法条文。 还有化学阉割一只雌虫的处置方法和后续收容条款。 “更何况,老师和林德元帅要是知道了,你也许死不了,但这国家铁定完蛋了。” “乱说什么。” 奥兰陛下轻松笑道。 “我只是对小朋友有点兴趣,想和他多相处相处。” “强迫、违逆他虫意愿这种事,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信你个鬼! “可以,和我一样的权限。” “但每次只有十分钟。十分钟内你若没有离开,系统会发起提示。” “我会给迪亚斯打通信确认,他若没接,系统会激活一级警报。骑士团会赶去现场。” 兄长顿足、陷入沉默。由于前后位置关系,我没有看到他眼底突然升起的寒意。 只听到他一声轻笑:“好。成交。” 80-90 第081章 引诱(上) 迪亚斯感觉自己飘在半空之中,全身上下无比酸痛闷胀的同时,脑袋彷佛裂开一道大缝,干渴焦热、又痛又麻。 输了…… 又输了…… 迪亚斯隐约记得倒下前的场景,记得那只银发深肤的雌虫嘲笑讥讽的笑容,像捉弄一只小蚱蜢一样,扯掉他的腿,兴致勃勃地想看他能跳多高、飞多远。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熟悉是因为类似场景他遭遇过很多次。 从幼崽时期因为是私生子被议论,到雄子专校里因不合群被孤立,到进入裁判所,也被很多不服气的雄虫当面挑衅背后嘀咕。 有时候他打得过,有时候他打不过。 打不过时那种愤恨到极点却无可奈何的感觉和刚才如出一辙。除了他近十年都没再体会过之外。 当然是因为他越来越厉害,于是那些嫉妒怨毒的表情全都变成了畏惧及排斥。没虫敢用那种眼神看他。 可那只雌虫……那只SS级王虫…… 迪亚斯感觉他被逼到了一个深谷,约有万丈宽万丈深,根本看不到对岸,又如何跃得过去? 甚至靠得稍微近点,都有种要被吞噬的恐惧。 那是巨大力量差异下的绝对秩序。 只一眼,便知高低,却步后退。 迪亚斯遭遇了极大挫败。 ……可在心底最深处,他隐约感到了一种兴奋。 一种从沉睡中慢慢苏醒的饥渴。 说这种感觉陌生,也是因为,这次受伤、半睡半醒之间,身边一直有虫。 有虫抱着他,只比他略微宽厚一点的身量,浓郁的乌木玫瑰香。 动作很细致,几乎算得上温柔,守护场却暴躁、不安,将前来伺候的侍从个个吓得惊慌失措。 “圣座,迪亚斯没事。”是他的雌父,挨着那只虫,握起了他的一只手。 温热柔软的掌心,十分宽大,带来安心和稳定,有节奏地抚摸他的额头和头发。 很小的时候,迪亚斯每次打架受伤,或是精神力暴动,躺在医疗室,难受得蜷缩成一团时,幻想过林德就这样陪着他。 但幻想因为少得可怜的现实基础,总是很快就消散。 一闭眼,他被无边的寂静包围、吞噬。似乎就要这样消失在黑暗里,而无虫知晓。 现在,他感知到身边的几只虫,因他发出的呻吟而紧张,流出的汗不管冷热,马上就会被轻柔地拭去。 他如果难受得受不了动静稍微大一点,便能感到随之而动的惶恐和焦急。 他甚至能感知到对方守护场里传来的小心翼翼。 彷佛迪亚斯是一件稍微力气大一点,就会碎掉的精致琉璃制品。 可是他不是。 他是暴雨酷晒、风霜严寒都催折不到的一把长剑,一日比一日更加锋利坚韧。 总有一天,这把剑可以破开一切迷障,直抵无人之境,揽尽无双风华。 但这些,都不妨碍他现在听着那些交叠的心跳声,安心地向下沉、将所有意识都交给温暖的黑暗。 在那里享受睡眠的安全。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一阵嘈杂声吵醒了。 有虫在问他为什么还不醒。 另一个声音解释,他不是单纯在睡,而是类似动物用冬眠的方式,保存体力,度过缺乏食物的恶劣严冬。 他再不醒,我就要被那两只虫吃了。 宇宙主宰可以作证,我什么都没做。 雌虫的声音,低沉优雅,含笑悠然,带着从容不迫的掌控和力量感。 与他说话的内容完全不符。 那个回答的声音叹了口气,劝诫对方,下次陪练,最好什么的都不要说,也不要太过华丽的走位闪避,普普通通平平淡淡就是最好的。 可是这样他恢复得更快。 你需要裁判所首席,不是吗? 迪亚斯现在想起来了,这个声音属于谁。 尊敬的奥兰陛下。那个将永远拦在他眼前、无法跨越的万丈深谷。 迪亚斯:“好吵。” 房间安静了一瞬间。 阿尔托利看向眼前的奥兰陛下,仔细观察他的表情。 这种嫌弃的口吻,至今除了阿尔托利,还没有第二只虫敢这样在奥兰陛下面前如此放肆。 银发雄虫等待着奥兰陛下的不爽——在自己弟弟面前,雌虫很少皮笑肉不笑,反而情绪直接又鲜明——但出乎他意料的,奥兰陛下突然笑了,笑得很温和、很有耐心,似乎心情直接变好了几个度,跃上了日常很难有的“愉悦”级。 奥兰:“阿尔托利,很吵。” 自己纹丝不动。 阿尔托利:“……” 翻了个白眼,溜下椅子:“注意分寸。你离开前,我就在隔壁。” 阿尔托利带着几只医疗虫离开。 奥兰迅速地从椅子上转移到床沿,一把摁住就准备起身的迪亚斯:“别起来,会头晕。” 迪亚斯:“……” 如此近的距离,雌虫的信息素扑面而来,哪怕躺着,迪亚斯都一阵晕眩。 他实则听声音还有点恍惚。 因此只能看到奥兰陛下嘴巴一动一动。 不久前的画面猛地冲进脑海。 这只雌虫张扬至极的笑,明明跪在地上,却似高居王座。 哪怕被玷污,也丝毫不见狼狈屈辱,反而餍足得像刚刚饱餐完毕的猛兽,心情极好、眼眸发亮。 迪亚斯心口一颤,不得不闭上眼睛,试图将那个画面永久屏蔽。 额上忽地一凉。柔软的织物沾着水,细细擦去他额头粘腻的汗,又沿着滑下,擦过他的脸颊、耳后和脖颈。 当毛巾要钻开迪亚斯汗湿的衣领向下时,迪亚斯伸手拦住:“陛下。” 他冷然地瞪着已经脱鞋上床,跨坐在他腰部,整个魁梧体格像个小山一样笼下阴影的雌虫。 “陛下,自重。” 迪亚斯嘶声道。 “只是帮你擦擦汗。” 奥兰被阻,直接大方地收回手,勾起一边嘴角:“别紧张。” “阿尔托利小时候生病,都是我亲手照顾的。” 迪亚斯:“……” 雄虫没说话,眼神里却明显不信。 奥兰叹了口气。干脆利落地从迪亚斯身上挪开。 宇宙主宰知道,他真的没撒谎。 他滑下床,倒了杯水,找了根吸管(陛下特意吩咐的)插-进去,放到旁边小桌。 随后一语不发地走过来,将一个靠垫抻着雄虫的肩,垫到对方身后,又将杯子塞进迪亚斯手里。 这是一个全新的瓷制马克杯,带着把手,颜色居然还是迪亚斯最喜欢的红。 这一定是个巧合。 “不是巧合。”虫帝陛下彷佛会读心,“你最喜欢红色。但由于身份原因,日常着装多选黑、银、白这种大众中性色。” “嗜甜,各种饮品都要全糖。频率高时,每天最少两块小蛋糕。” “通常发生在你执行完任务极度饥饿时。” “喜欢的剧集是《星际特别调查组》,反覆刷了最少十遍。运动方面,假期一半时间都耗在雪场。” “一次觉醒的虫是阿赛德安排的军雌。没有情虫,从来不约,拒绝一夜情。” “裁判所同僚后辈送你绰号冰玫瑰,意指封在冰里,只能看却摸不到。” 说到这里,奥兰陛下雍容华贵地再次在迪亚斯身边坐下,将一个简单的坐床沿动作,坐出了不动如山的王者威压。 “我很有兴趣……” “亲手抚摸这朵玫瑰。” 语音落在抚摸上时,奥兰陛下刺啦一声,扯开自己的衣服,一把抓起迪亚斯闲置的那只手,紧紧按在自己赤-裸饱满的胸肌上。 “…!” 可怜迪亚斯,浑身无力,还有点晕,就这样被迫吃一只雌虫的豆腐。 他甚至僵迟了几秒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目光沿着自己手臂一路向前延伸,滑到最终没入的地方。 …… …… 一时间,脑中竟然只有这几个最基础的形容词。 “迪亚斯,你讨厌我吧?” “那,我就在这里,任你随意处置。” “是咬、是鞭笞、还是……都可以。” 喃喃低语混着暧昧旖旎的氛围在雄虫耳边响起,随即,他的胳膊被雌虫控制着游走攀爬,一寸寸逡巡过那具饱含强大力量,帝国仅存的SS级雌虫的身体。 触碰的那一瞬,迪亚斯听到脑海里一声愿望达成的轻叹。 ——终于。 很快,新的声音出现了。 ——更多。 “你……变态。” 迪亚斯异色双眸暗流涌动,面无表情地低骂。 却没有挣扎。 “小朋友,你太年轻了。这只是雌虫的正常需求。” 奥兰坦荡地坐在那里,肩宽背厚,却不显得臃肿壮硕,是恰到好处的,集力量和美感与一身的完美雌虫躯体。 “被支配、被控制、被使用。” “就算我是虫帝,也是一样。” “不过,我不喜欢圣言、圣愈那种浅薄无味的安抚。” 雌虫面色刚毅,不显丝毫情色,一如既往的威严冷漠,但却敞着胸怀,一双紫眸闪着振奋的炯亮。 “迪亚斯。圣祭,用你的圣祭,进入我的精神域,狠狠地撕裂它。” 话落,奥兰精壮劲实的胸腹、欣挺强健的躯体就这样朝雄虫紧贴了过去。 “还有……这里。” 撕咬上雄虫嘴唇的瞬间,奥兰将那只手从马克杯上拽开,十分强硬地将其按到自己腰部…… “艹……” 迪亚斯脑袋轰隆一下,明明刚刚才醒,却又觉得自己在做梦。 否则怎么解释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强大到可怖的SS级王虫,会如此直白主动地诱惑自己? “这种事,对你也有好处。” 奥兰摩擦着迪亚斯,声音瘖哑、低沉:“你也不想一直被关在圣廷吧?” “训练场比斗,的确可以释放你被药物影响的攻击性。但艹我,效果更快更好。” “保守估计,两三次就可以抵你半月乱砍。” “安息节结束,你就能正常归队,继续执行你原本清扫艾尔瑞亚的任务。” “你放心,除了你我,不会有第三虫知道。” 奥兰喘着气,与那双异色双瞳直直对视。 同时反手将上衣直接脱下,绷紧肌肉,将整个古铜色的健壮上身完全袒露在雄虫眼前。 第082章 引诱(下) 这一次,迪亚斯没有让那只雌虫掌控所有主动。 这一次,迪亚斯发誓,自己绝不会落荒而逃。 他没有太多经验,如果用一个更准确的词来说,是少得可怜。 一个不会圣愈圣言的雄虫,哪怕脸蛋再合心意,也不会有多少雌虫粘贴来。 冰封玫瑰…… 呵,乍听好像在夸他,其实满是恶意。 他就像摆在橱窗里的最贵最漂亮的那个展示品,永远被注目、永远被赞叹,却永远被留下。 可迪亚斯并不以此为耻。 只有最可怜的雄虫才想要通过睡的雌虫数量来证明自己。 彷佛两性之间的这点小小掌控,就能弥补他们虫生的巨大失败和无力。 那样谋算雌虫财产和家世背景的更是垃圾。 一辈子都只能在他者的庇佑下生活,没有能力也没有勇气去面对真实残酷的世界。 只能靠辱骂、训斥、鞭打那些自愿者,找回一点主控,似乎这样自己就还有点价值。 迪亚斯瞧不上他们,多说一句都觉得浪费时间。 与其被雌虫们挑挑拣拣,他更愿意去训练场上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对战。 而眼前正在进行的事,与其说是情到深处的纠缠,不如说是野兽本能的较量。 双方既是猎物,也是猎手。 看似随意所欲、肆意妄为的碰触揉弄,实则全是精心计算与反覆试探。 迪亚斯吻住奥兰,一触即离,然后咬着雌虫的喉咙,下滑,继续张开嘴,覆盖住那一片软肉,粗糙而湿润的吮吸,直到雌虫发出低沉的咕哝声,并弓起背部。 “喜欢?” 迪亚斯咬住,仰起头,在房内昏暗的灯光下打量奥兰。 估计是因为他还没醒,病房里的灯全都关着,除了床边这个小台灯和沿着地脚线的一排排小小地灯。 光线晕染前后两面落地大玻璃窗,给窗外浓郁夜色缀上星光的同时,也将玻璃内两虫交叠的身影拉长点亮。 “……啊……是……”雌虫眯起眼,十分享受。 迪亚斯于是转向另一侧。 奥兰陛下的胸肌非常饱满、堪称极品,会让所有雌虫嫉妒,让所有雄虫流连。 摸得时候就觉得大软热,离得近看,更让虫眼红心跳。 古铜色的大片皮肤,泛着光泽,在有一种奇异金属感的同时,同时尝起来是那么的柔软脆弱。 奥兰反手拥住迪亚斯,将对方整张脸狠狠压进紧实饱满的胸膛,鼻子抵住,嘴唇粘贴,牙齿咬得更紧,口腔则被挤进一大块。 迪亚斯持续……了好几分钟。 水声持续不断,毯子被掀到一边,身体紧贴在一起,两虫都气喘吁吁。 等迪亚斯最终放开时,他在奥兰陛下的两侧,各留了一个见血的吻痕。 奥兰陛下状态正好。 他微微后仰着头,眼睛半垂,嘴唇红润,察觉到雄虫的动作,他抬头咧嘴一笑,抬起手指,拈起那里被雄虫刻意留下的水液: “幼崽时期和雌父分离过早的雄虫,口欲期没有被充分满足,会缺乏基本的安全感和信任感。” “小朋友,我可以帮你后天弥补。” “只要在这里打进催R素,你会感觉回到雌父怀里,对你的病情有很大助益。” “变态!”迪亚斯冷声咒骂,“不就是想让我艹,找那么多藉口!” 迪亚斯单手压住雌虫肩膀,将他背朝后压倒,紧紧捕捉住那张喋喋不休吐出烦虫言语的嘴。 雌虫呻吟起来。迪亚斯将吻当做武器,毫不留情地攻击。虫帝陛下完全不设防守,为雄虫张开嘴巴,舌头反卷而上。 一阵让虫颤栗的电流爬上迪亚斯的脊背。 迪亚斯难以置信如此轻易,却又同时觉得理所当然。 虫帝奥兰背负的强者之名,对他一直都极具诱惑。 他让迪亚斯看到自己的无力渺小,却也激起迪亚斯更强的好胜心与掌控欲。 SS级,雄虫几百年来都没有一只,那为何不可以是他? 如果他是,那些无数个夜晚的焦躁不安、辗转难眠,深埋内心的挫败痛苦与沮丧,是否可以变为如这只雌虫一样的游刃有余、绝对的掌控和安定? 生理性的吸引和心理性的想要成为,让迪亚斯既厌恶又渴求、既欣喜又痛恨。 他想要拒绝,却总是做不到。 好像那些仇恨的分子在一瞬间全部转为了欲望。他就是搞不懂、弄不明白。然而不可否认的是,感觉很好。 迪亚斯讨厌这种感觉很好。 “……迪亚斯,你还好吗?” 有虫在敲门,没有按响门铃,而是贴在门板上,有规律地轻敲。 是就在隔壁的阿尔托利。 迪亚斯恍然清醒,断开和雌虫的亲吻,看向玄关。 身下的雌虫忽地向下一滑,像在训练场上一样的敏捷灵活,对着迪亚斯挑衅一笑。 他抬手揽住迪亚斯后腰,指尖轻轻滑下,抚摸雄虫胸部和腹部肌肉曲线,向下滑去…… 同时将嘴粘贴,隔着两层布料,咬住…… “混、混蛋! 迪亚斯呻吟着,肾上腺素和不正当的渴望让他头晕目眩。 “迪亚斯?” 阿尔托利声音大了起来,同时还有门锁的电子提示音,表明门外的虫的意图。 “等一…!” 迪亚斯扬声喊道,最后一个音节在雌虫的吮吸下突兀的消失,变成情不自禁的轻哼。 他低头看去,正对上雌虫用那张可怕的嘴缓缓扯下……无比甜蜜地吻…… “想让阿尔托利看吗?我是无所谓了。” 银发深肤的雌虫笑得别有深意,嘶哑的说,还是那般游刃有余,哪怕他目前的位置,本不该那般游刃有余。 奥兰明显地吞咽让迪亚斯将注意力转移到他的喉咙上。 迪亚斯本能地伸出手,抚摸雌虫的脸,抚摸他的头发,把他按死在那个位置。 两虫炽热的鼻息交融,信息素弥漫交融,混着毯子沙沙作响的声音,充斥在周围的空间里。 “我、我没事……我想……休、休息……” 迪亚斯咬紧下巴,瞪着身下的奥兰陛下。 电子提示音突兀的停止:“……我明白了。那……我就在隔壁,有事,随时叫我。” 直到听到阿尔托利离开的脚步声, “需要我停下来吗?” 奥兰半垂眼睫,额头浸出微微的汗珠。 和上次浅尝辄止不同,这次奥兰的所做所为,超出迪亚斯所有的经验,让这只年轻的雄虫不光后脑、头发一阵发麻,就连脚趾和指尖都跟着微微颤抖。 紧盯着雌虫的唇,迪亚斯感到十分疑惑: 这只雌虫,这种状况,怎么还能发出如此清晰的询问?同时语气如此优雅、不见一丝狼狈? 怀着恶意的报复,迪亚斯粗鲁地捏住奥兰的下巴…… 迪亚斯以为此次突袭,一定会拽下雌虫那张假面。就算不行,也能让他看起来有一点点的猝不及防。 可雌虫不退反进,眼皮半阖,重重呼气,雄健的身体呈现出一种融化的焦糖色,温暖明亮,颤抖出一条条紧绷的线条。 看起来除了好像热了一些,还是那么的无懈可击。 然后这只吃完开胃菜的雌虫眷恋地亲吻、□□,退后,又如一条灵活的鱼,向上滑了出来,回到了最开始的位置。 “味道不错。就是有点太快。”雌虫吧唧着嘴,似乎在回味。藏在阴影处的手按上自己后腰,向下…… “……艹!”迪亚斯咆哮着,一把揪起奥兰陛下扔到床里侧,抓住、拉起,推开,弄清了对方在那做什么。 “我是想就这样……但对着小朋友,还是收敛一些,别把虫吓跑了。” 雌虫笑,一边说,一边喘息。 迪亚斯看得眼热。下意识地跟覆上去,抓开奥兰的,换成自己的手。 “——呃!” 银发雌虫扬起脖子,今天第一次,有片刻的空白与失措。 迪亚斯乘胜追击。再次加入更多筹码,制造出一种规律稳定的节奏。 奥兰嘴唇喷出的热气正对上迪亚斯的耳垂。酒香混着木头味侵入鼻腔,将迪亚斯紧紧包裹,让他胃部搅动,脸热耳红。 “我艹……”尊贵的虫帝陛下呻吟着,头晕目眩,眼冒金星,骂出了第一句脏话。 “很爽吗?”迪亚斯哑着声音,讽刺地问道。 他毫无经验和章法,但他也不需要。 反正这只雌虫要的只是痛苦,他只需随心所欲地搞破坏,就能拿到满分。 “打开……进入……精神域。” 奥兰咬着嘴唇,紫色双眸蒙着雾气,恳求道。 迪亚斯内心涌上一阵快意,比他刚才还要满足。他居高临下地望着虫帝终于被情-欲侵蚀些许的侧脸,眼神幽暗,神情冰冷。 迪亚斯咬住雌虫耳朵:“不。” 话落之时,他给予最后一击。奥兰陛下发出一声高亢呻吟,喘着粗气…… 迪亚斯抽出手,起身下床,去清理室冲澡。 他刻意洗得很慢,大概洗了快二十分钟。后十分钟,迪亚斯甚至只是开着水,站在淋浴头下,任冰冷的水淋透每寸皮肤。 ……却依然浇不灭内心的火苗。 穿着浴袍出来时,虫帝奥兰已经消失。 乱糟糟的床铺已恢复如初,玻璃窗的纱帘拉上,床边小几上放着一个托盘,里面有热腾腾的肉粥,还有精美的三个小菜和一小块蛋糕。 迪亚斯每样都尝了一口。 全都是他喜欢的口味。甚至连他不吃葱都小偏好都照料到了。 …… 之后几天,迪亚斯继续之前的日程。 早起和雌父、教宗、阿尔托利以及贝卓一起用餐。 奥兰很少出现,阿尔托利说,奥兰是夜行动物,偶尔早起已是极限。 早餐之后,稍作休息,便是去训练场砍石头。 没错,是字面意义上的砍石头。 圣祭化成各种形态,精神力薄刃、长剑、长刀、甚至有时就是混乱的一个大球,四处乱杂、肆意发泄。 石屑纷飞,迪亚斯气喘吁吁,那些暴虐不爽、愤恨不满似乎是被宣泄出来了,但又好像无济于事,还沉甸甸的压在心头,让他心烦意乱。 “奥兰呢?”教宗皱着眉问,显然砍石头的低效率连他也看不下去了。 “哥哥明天再过来。”阿尔托利面色古怪,“说怕迪亚斯撑不出,又被搞晕。” 哐哐两声,迪亚斯一拳砸碎了被他用精神力削得只剩一个虫形大小的石头。 裸露在外的两条胳膊劲瘦有力,奶白色的肌肤上只有一层运动带出的薄粉色,一条疤痕也没有。 继承林德血脉的雄虫,也继承了尼奥莱特亚种王族传承的内骨骼甲。 只不过雄虫赤手空拳砸杀看着太不雅观,迪亚斯很少这样滥用内骨骼甲。 最近三天,奥兰只出现了一次,陪练了不到二十分钟,便藉口有会议离开。 阿尔托利嘟囔着安息节假期谁那么肥的胆子。 迪亚斯的直觉告诉他,雌虫在刻意回避自己。 搞什么鬼?! 刚开始一口气都不给他喘的步步紧逼,突然又后撤得悄无声息,好像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只是关系疏远的普通远亲,因传统习俗在假日相聚,实则多看一眼都嫌心塞。 迪亚斯冷着脸走出训练场,因心情格外恶劣,离开时没跟任何一只虫打招呼。 包括林德。 中午午餐,藉口不舒服,吃的是医疗部提供的病号餐。 下午,迪亚斯将自己关在房内,对照着教宗塞尔苏斯那份圣祭学习心得,摸索着重新修习自己的精神力。 他习惯的雄子专校方法不能再用,教宗自己的修习方法也并不完全适合于他。 迪亚斯一头扎进精神域内,不断运转、观察,思考,再进行尝试。 时间过的飞快。 退出精神域时,五个多小时已经悄然流逝。 他全神贯注到甚至错过了晚饭。 以前修习精神力时,经常刚刚开始,迪亚斯就会感到一阵心慌和烦躁。 注意力往往只能集中一会,便会四处发散。 状况最糟的时候,他宁愿找虫打架发泄,也不想静坐修习,更别提进入精神域仔细打磨、构筑自己的精神海和其他必要构件。 他找过一些雄虫导师,他们的结论都差不多。 说他天赋力量太过强大,年轻的躯体承受不住,建议他继续磨练肉-体机能,暂缓修习。 常常失控是性格脾气所致,让他多读心理书籍、多和虫群打交道,学会感恩和友善。 “一群误人子弟的狗屎!”阿尔托利黑脸,词语迪亚斯听不懂,但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阿尔托利给他举了个例子。 每只雄虫的精神力都是一片河流。 有的河流分叉很多,水量不大,水流平缓安宁。 有的同样分叉数,但因地形险峻,会湍急激烈,彷佛山崖瀑布。 总量相同情况下,前者稳定性高,持续性强;后者爆发力强、可能性多。 一般虫,在小溪流和小河流之间。 “迪亚斯,你的精神力,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而且是那种终日暴风雨不断的狂怒海洋。” “你以往,只是在不断的构筑堤坝、向海里填土扔石头,不能说没用,但一半都算徒劳。” “你要做的,不应是防守。而是深入海底,改变那里的地形,引导洋流的走向,让它的运作更有迹可循、规律更加明显。而你,作为俯瞰全局者,掌握这些变化,巧妙利用,才是正确修习之道。” “圣祭,是勇往直前的强大力量。它可以毁灭,也可以守护。全看你怎么选。” “可不管你选什么,如果你自己都害怕,你又怎么去掌控它?” 每日治疗,阿尔托利都会换着法地给他传输与上面类似的观点。只是举例方法不同。 他说的最多的另一个比喻,是背上长尖刺的比那个。 巧妙地描绘了迪亚斯少年时代的一种朦胧所感—— 他怀有一把寒光利器,会伤害所有接近他的虫。 为了不弄坏其他虫进入的门,不刺到其他虫、不伤害他们,他远离虫群、磨平一些格外尖利的刺角,同时给那把利刃包裹起厚厚的防护布,试图做一个虽然优秀、但没有那么格格不入的天才。 得益于圣子不厌其烦地每日洗脑,加上他和贝卓细致耐心的治疗以及裁判所药剂的戒断,迪亚斯感觉自己状态越来越好。 他那曾经乱七八糟、一片冻土的精神域慢慢也能看出一些土壤,甚至有的地方还长出了一些小小绿意。 让迪亚斯格外惊讶。 彷佛一束光亮重新照进冰雪世界,迪亚斯内心忽地就亮了起来。 最明显的外在体现,他每日和罗森克洛伊们共进早饭(奥兰不在时)感受到的焦躁越来越少,甚至有那么几次,迪亚斯发现自己居然在笑…… …… 帝国新历1124年11月18日下午,迪亚斯从医疗虫那里接收了最新检查结果。 包括抽血检查和精神力专项检检测等内容。 延续的一周治疗,对比上次,有了明显好转。 但总体趋势,比迪亚斯预想的要慢的多。 迪亚斯取了三天平均值算,要恢复标准正常区间,最少还的一个月。 换句话说,如果重复目前的日程安排,他还要在圣廷待一个月。 可阿尔托利已经说了,最多三天,他就要离开圣廷,前往各分教区。 完成教宗分给他的一部分职责,以及……清查分教区腐败、同时清扫艾尔瑞亚的任务。 后面的任务只有极少数虫知道。 在迪亚斯身份暴露前,裁判所那边报给教宗的带队名单里,迪亚斯的名字赫然列在第一页。 房间内,迪亚斯看着做成对比图表的检查结果,脸色阴沉。 ——艹我,效果更快更好。保守估计,两三次就可以抵你半月乱砍。 ——安息节结束,你就能正常归队,继续执行你原本清扫艾尔瑞亚的任务。 一个声音在他脑中回响。 很快,又变成阿尔托利的声音。 ——如果你自己都害怕,你又怎么去掌控它? 落地窗外,暴雨轰然而至,白花花的雨滴密密麻麻、重重地敲打玻璃窗,晕出一片蒸腾的水汽。 迪亚斯站在窗前,明明盯着雨幕,却在玻璃上再次看到了那只银发深肤的雌虫。 强悍体魄昂扬冷峻,悠然笑容俊朗洒脱,神态气度淡然生威。 尊贵无比、至高无上的虫帝陛下—— 奥兰·弗里德里希·罗森克洛伊。 那座,他必须攀爬的巍峨高山,势必要越过的深谷。 如果因为害怕便止步不前。 他一辈子,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迪亚斯异色双瞳里慧光明灭,最终,一道淩厉凶光一闪而过。 那张纸质检查单被雄虫用手揉碎,踩碾于脚底。 他拿起外套,离开了房间。 第083章 奥兰的发现 暴雨如注,水汽蒸腾。 圣廷总部,历届虫帝下榻的宫殿。 这组建筑物里最年轻的庭院都有两百多年的历史,整体风格延续圣廷的奢华与庄严。 内部装饰一脉相承,巨大的水晶吊灯、深色胡桃木地板、古典的雕花木质家具以及需要手动生火的真正壁炉,每一处都显示着历史的厚重。 奥兰陛下的私虫局域却完全是现代风格的。 除去必要,一整层完全打通,由玻璃与钢交错隔断,空间开阔流畅,装饰冷淡简约。 摆设的家具极少,巨大的皮革沙发组、钢化玻璃茶几、手工编织的现代风格地毯、没有床帏的特大号黄铜床,加上低亮度的装饰灯带和昂贵冰冷的奢华摆件,整体散发出一种通透而冷峻的秩序感。 点缀在玻璃花瓶里的新鲜白玫瑰和角落幽幽燃烧的熏香,为房间增添了一丝柔和的禅意和疏离中的静谧,让整个空间不至于变成冷寂可怖、毫无活虫气息。 处理完堆积的政务,奥兰躺在沙发椅上,望着窗外的汹涌雨势,享用一杯加冰威士忌。 塞尔苏斯是个老酒鬼。 奥兰每次来圣廷,总要去他藏品中顺两瓶。 而看着对方肉痛又强装无谓的样子,是奥兰一点恶趣味。 能带给奥兰趣味的东西,相对于他的地位权势,少到一只手都可以算清楚。 迪亚斯算是最新冒头的一项。 那具年轻瘦削的身体,拥有强大力量的同时,又不可思议的纯真、脆弱且无所畏惧。 然而在那些无数虚像之下,又有着一种绝对的确定。 ——生而如此的本质。 奥兰第一次看到这只雄虫时,匆匆一瞥、印象深刻。那会他觉得几年以后,迪亚斯·阿布拉菲亚会非常耀眼。 他错了。 安息节之夜的现在,他就已经非常出色。 那天夜晚,他跪在迪亚斯脚下时,雄虫只是兀自喘息,脸颊因酒精而泛红,湿润的异色双瞳睁得大大的,就像最明亮日子里的阳光穿过彩色玻璃一样朦胧美丽。 哦,他甚至摇晃了一下,把一只手放在台面上来稳住身体。 在奥兰漫长的记忆中,曾有那么一些雄虫,想让他做这件事来表示臣服。 奥兰从没做过。 他流过血,被束缚、鞭笞到尖叫过,但从未跪过。 可看到迪亚斯,那个念头自然地溜出,不费一点力气。 就只是想这么做,想看看对方对此的反应。 迪亚斯的反馈让奥兰热血沸腾。 作为一只毫无经验的雄虫,迪亚斯还用手指抚摸奥兰暴露在外的喉咙。 奥兰发出粗糙、低沉、愉悦的呻吟,所有的声音都只是为了迪亚斯。 他不可抑制地想像手掌贴覆上脖颈的温暖、以及青年为他戴上项圈的场景。 雄虫的手握得更紧,达不到痛,但有明显的阻遏感,奥兰可以感觉到自己每一次的呼吸,好像他的氧气,都由迪亚斯掌控,而只有得到雄虫的允许,他才能存活。 脉搏跳动的声音塞满奥兰的脑海,彷佛有成千上万只鸟同时拍翅起飞。 如果迪亚斯那个时候问他,感觉如何。 奥兰会说“完美”。 可他的小朋友,那么懵懂无知,只是一次次地逃跑,为已有预感、即将发现的真相。 奥兰捏着酒杯站起,拉开拉门,走到有着屋檐的露台上。 从这里本可以看到宫殿其余的房间,但银色的雨幕将整个世界分割成块。 唰唰雨声中,他明明被众虫环绕,此刻却又似孤身一虫,独享这片美丽和寂寞。 一阵阵冷风吹来,闪烁的雨水落在他的手臂和侧脸。 奥兰微微闭眼,感受着皮肤被唤起的冰凉触感。 接着,奥兰听到雨幕中忽起的声音,有虫由远及近,几个弹指,已穿过庭院,踩上走廊的台阶。 一道高挑瘦削身影,身上裹着的黑衣黑裤湿透了,金发一缕一缕贴在额头上,紫金异瞳像被雨水抛光过,剔透又晶莹。 “下午好。” 奥兰摩挲着手中酒杯,笑着对那个身影打招呼。 既没有问来者为什么不走正门,也没询问对方的来意,彷佛一切都早有约定,而他只是在这里安静等待。 “你湿透了,来点酒暖暖。” 奥兰返回屋内,很快又倒了一杯用来招待客人,一转身,发现雄虫已离开了露台,而是直直走了进来,带来一股寒冷潮湿的空气。 迪亚斯扔掉了被雨水灌透的鞋袜,光着脚踩上奥兰很喜欢的那张白色几何图案地毯,并像回到自己房间一样,拖着脚四处转悠、打量。 末了回到中间,拿起桌上那杯新倒的酒,一饮而尽。 “没有处理到一半的文档,也看不到任何工作的痕迹。” “所以你不忙。” 迪亚斯给自己又添了一杯,在另一张靠露台的藤椅上坐下。 水滴滴答答地从他身上不断落下,很快就濡湿了那里的坐垫和地毯。 奥兰从柜子里拿出一条大毛巾,无视了青年的阴阳怪气,扔到对方身上。 随后,打开终端,调用自己的秘书官:“弗朗西斯,给迪亚斯准备换洗衣服。” 说罢,斜倚上沙发,叠起长腿,重握酒杯。 一双长眸将藤椅上的雄虫从头打量到脚,淡淡说道:“落汤猫,去洗洗。” 迪亚斯裹着大毛巾,只露出一张脸,下巴尖尖,眼睫湿漉漉的,嘴唇在暴雨袭击下泛着一点点青,且因为从拉门处透进的冷风,一阵阵地发著抖。 奥兰喜欢漂亮精致的小东西。 但要打扮得同样闪亮耀目,方合心意。 雄虫抬眼朝奥兰看来,紫色、金色的虹膜湿润清晰到显出几分犀利。 奥兰想像着迪亚斯用手抓住他的头发(他曾经做过的那样,所以细节十足),将他向下推的画面。 那种感觉是如此的愉悦,彷佛在黑暗里蜕壳,展现出柔嫩的全新皮肤。 然后缓缓滑动、进食,被雄虫的羞耻和快乐填充塞满,同时被一起带进不断旋转的漩涡。 在奥兰的注视下,迪亚斯缓缓站起,跟着出现的秘书官,直接走进更里侧,一间由磨砂玻璃隔起,占地面积颇广的清理室。 清理室装潢得非常舒适奢华,纯白瓷砖透亮得光可鉴人。 一只外边缘镶钻的超大浴缸注满了热水和泡沫,缭绕白雾蒸腾弥漫,涌动的水面上还飘着深红色的花瓣。 裹着大毛巾的雄虫看了一眼,又扭身回头,微微蹙眉:“没有淋浴?” “雨很大,泡个澡慢慢洗,也来得及。” 奥兰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还含着一丝浅浅笑意。 迪亚斯松开手,白色大浴巾砰的落地。 奥兰倚在门边,抱臂在胸,光明正大地允许自己欣赏眼前的美景。 只见雄虫动作利落地扯下夹克。然后抬臂、继续掀起里面的黑色紧身背心。 没有了布料的遮挡,乍看纤瘦身体显出精实细长的肌肉、莹润白皙的肌肤,随即是肌理分明、瘦削紧实的腰线,八块腹肌随着脱衣的动作牵扯拉伸,就连腰侧的弧形肌肉都完美得不可思议。 在接近盆骨的上方,V形的人鱼线若隐若现,一路向下延伸进紧实裹腿的黑色牛仔裤中。粗硬的牛仔布料被暴雨浇成柔软的棉纱,将每一处身体的轮廓都勾勒的异常清楚。 长腿细腰、宽肩翘臀,澎湃的荷尔蒙从雄虫年轻强健的身体里肆无忌惮的涌出,散发出无以伦比的吸引力。 这一瞬,奥兰的信息素如海浪般强势涌出,朝雄虫包裹而去。 “你腰线比一般雄虫要高不少,显得腿很长。” 奥兰总结评论道。 我会舔遍这具躯体的每一寸。 他同时想到。 迪亚斯大方地扔掉最后一件蔽体物,抬腿跨进浴缸。 他刻意在边缘停了两秒。 奥兰微微眯眼,仔细品味。 金发雄虫侧垂头颅,眼睫半垂,洁白如玉的身体布着一层薄薄的光,是残留在喉咙、上臂和胸膛的雨水。 一滴水,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呈现出银色的边缘。 它慢慢地从一根发丝的顶端滑落,悬挂了一会儿,落在雄虫的脖子上,然后随着雄虫的动作,爆发成无数细小的支流,在皮肤上来回穿梭,和其他支流汇合交融,流过薄而坚实的胸肌、块块分明的腹肌,又滑上后腰处的两个深深凹陷,最终隐没进腿根的阴影处。 “你要帮我洗吗?” 金发雄虫踩进水中,在浴缸里转过身来,抹了一把脸上被溅上的水。 “你可以自己洗,想洗多久洗多久。”奥兰说。 “你不想留下来?”迪亚斯潜入泡沫中。 “最好不要。”奥兰为自己的平静感到满意。 他注视着雄虫用手扒过短短的金发,脑袋再次后仰,靠上浴缸边缘,发出一声轻微的赞叹。 “那……陪我聊聊天。”迪亚斯脸有些红。 “我问过阿尔托利了。他小时候,你的确亲手照顾他。你会做他喜欢的食物,还会在睡前给他读故事书。” “上次的粥是仁先生做的。” “塞尔苏斯吩咐的。他守了你很久,却没等到你醒,就被虫叫走了。” 奥兰盯着雄虫看了一会儿,允许自己头脑开点小差。 在那里,雄虫被水浸润的皮肤在他手下泛起一圈圈涟漪。 “你该叫他老师或者圣座。”迪亚斯咕哝。 “在他面前,可以。”奥兰回答,“在他背后,没有必要。说到这里,你什么时候叫他雄父?” 雄虫猛地睁眼,目光像箭、尖锐而致命:“不会有那么一天。” “嗯哼。”奥兰不置可否,“虫族寿命平均一百八十岁。你才二十五岁,小朋友。” 迪亚斯冷哼,双手合在一起,掬起一点泡沫和水液。 “你也不过三十六。听着怎么像个老头。” 奥兰无声地笑了。 也许是治疗起了作用,也许是今天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又或者是浴缸里有太多泡泡,眼前的雄虫和前几日相比有了一些细微的改变。 他们之间的氛围不再剑拔弩张,反而有些只有长久的负距离接触过才会生出的的亲昵和随意。 还有血脉相连下的同一种震动和共鸣、安全和稳定。 奥兰还挺喜欢。 家人。 其他雄虫永远也做不到、也踏不进的作用域。除了塞尔苏斯、阿尔托利的另一个家人。 “需要按摩的话,我可以安排侍从。不需要的话,我在外面等你。” “我可以勉为其难,接受你提供的按摩服务。” 迪亚斯嘴角顽皮地向上翘着,特意加重了那个“你”。 奥兰淡淡蹙眉,似是不悦:“我是虫帝,你该叫我陛下。” “我是你堂叔,不对吗?” 迪亚斯张开手臂,把上浴缸边缘,在奥兰刚要回应前,又猛地从水里坐起,掀起一片晶莹的水花。 “你会留下来,陪着我。” 雄虫用一种格外确定的语气陈述,俊美脸庞一片淡漠,没有表情。 看吧。 就说他很有天分。 在年轻脆弱的雄子和绝对冷酷的掌控者之前转换,如此迅速自然,彷佛是一种动物般的本能。 “接下来是什么,睡前故事吗?” 奥兰慢慢靠近迪亚斯,绕到雄虫的背后,在那里铺着的地毯上坐下,挽起袖子,将手摁上雄虫裸露在外的肩头。 雄虫十分自然地向一侧歪了歪脖颈,无声示意奥兰应该揉按的地方。 “如果你愿意讲,我很乐意听。” 随着奥兰将手在自己颈部与背部肌肉上推开,迪亚斯哼出一声舒服的低吟。 奥兰一向只有被服侍的份,雄虫的按摩要求着实是强虫所难。但好在被服侍的经验足够多时,也会得到一点心得。 他慢慢地在雄虫莹白的皮肤上揉捏推压,将那些紧致过劳的肌肉微微压出凹陷,又用坚硬的指节,顺着肌肉走向和筋脉分布施力按压,留下一处处泛着水光的微红。 迪亚斯闭着眼睛轻声哼着,配合著转动身体、展开手臂,短短一会,似乎已生出了丝丝睡意。 奥兰盯着雄虫俊美的脸庞,随着按压部位的逐渐向下,身子也逐渐向雄虫贴近。 脚下的地砖是洁白的大理石,光滑、略有冷意。 奥兰情不自禁地想像在那里跪下时膝盖感知到的不适。 手腕和脚腕上的锁链会呼啦作响,胸口的夹子很紧,沉甸甸地向下拉扯……也可以选一些其他玩具进行装饰,随对方的喜欢。 “所以……有睡前故事吗?” 在浴室里的温度突然变得热起来后,迪亚斯忽然睁眼,仰头朝雌虫咧嘴一笑。 这是一个陷阱? 奥兰的手停了下来。 他看向迪亚斯,两虫目光交错,后者眼中闪烁着光。让虫着迷的光。 “你真的想听?” “当然。”迪亚斯懒洋洋地用手指戳破一个泡泡。 奥兰放开压在雄虫身上的手,起身坐到浴缸边缘,长腿一抬,进到浴缸之中。 水液哗啦啦地向外溢出,泡泡被挤飞到半空,又悠悠然地四处飘落。 弥漫的白雾之中,雌虫一边向下俯身,一边低声念诵: “‘他在哭泣,你必蒙住他的眼;他在挣扎,你必锁住他的四肢;让毒舌在他嘴里寄生,让残暴在他手中生长。’” “ ‘你的罪不止七十又七倍。他们像幽灵一样萦绕着你,七个纪元也洗刷不净,直到末日降临那一日。’ 雌虫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因情欲嘶哑而干涸,它们回荡在水面上,在浴室扩散开来,一直延伸到不知名的另个空间。 “‘午夜疯狂,黎明空虚,爱成全并控制肉——体的所有欢愉、撕碎并掏空灵魂的所有悲伤。” 迪亚斯不知道他念的是什么,那里面浓郁的情绪却像荆棘一样刺破他的皮肤,将他勾缠起来。 他的双手紧紧捏住浴缸边缘,因为太强烈的感觉而忍不住将脸藏在肘弯里,感觉自己好像被那些莫名哀伤悲凉的词句撕成无数碎片。 “你可以叫我奥兰,也可以叫我奥拉。” 雌虫从水中抬起头,银色的发丝朝下簌簌流着水,一双紫眸彷佛无边无际的宇宙,有星辰在其中诞生又寂灭,只留下一地苍凉的灰烬。 “雄虫们更喜欢奥拉。” “奥里。”迪亚斯吐出第三个昵称。 “我的朋友都叫我奥拉。”奥兰陛下严厉地纠正。 “朋友?”迪亚斯冷嗤一声,忽地俯身贴过来,一把捏起雌虫的下巴,眼里闪过危险的光。 “床上的朋友?你以后不会再有。” “奥里。”他眼睛眯起来,坚持道。 奥里。多少年没有听到过的称呼,只有双亲还在时才被这样叫过。 迪亚斯应该不会知道。所以只是个巧合。 奥兰看着那双美丽的眼睛,点了点头:“好吧。” 这不是投降。 只因他是罗森克洛伊,他有这个资格。 雄虫满意地笑了,躺在那里彷佛一个王者:“迪亚斯。就……迪亚斯就好。” “第二个选择……” 金发雄虫毫无征兆地忽然潜入水下,消失在泡泡中。等他再次浮出水面后,他肆意地抖了抖头发上的水,傲慢地抬起头,挑起一侧嘴角。 “必要时,我允许你叫我‘主人’。” 奥兰沉默着盯着迪亚斯,眼神讳莫如深,他感觉自己就像饿了很久的野兽,有种想要吞噬一切的冲突和欲望。 迪亚斯在水中伸了个懒腰,抬起一条腿,将脚趾伸向边缘的水龙头,却差一点点,没有够到。 奥兰盯着眼前漂浮的泡泡和水流,用目光描绘雄虫骨盆的阴影、小腿的曲线,胸骨腰腹的线条……感觉贴在身上的衣服又紧又粗,磨得他皮肤就要裂开。 他伸手抓住了那只脚,低头亲吻上了雄虫弓起的脚面,一路向上,吻住迪亚斯因惊呼而微张的唇。 两只虫同时发出心满意足的低哼。 很快,两虫姿势改变,迪亚斯爬到了奥兰身上,吻开的变得乱糟糟。牙齿和舌头打架、舌头和舌头撕咬,喘不过气的咕哝、被咬痛的呜咽……迪亚斯用尽全力,急切又粗鲁地吻着奥兰,甚至拉起对方的手,没入水下,覆在两虫紧密相贴的…… 奥兰的回应同样激烈。他勾住雄虫,一手作为支撑,撑在水中,皇室的优雅高贵在他的主动下荡然无存。 “……这里……摸……” 奥兰抓着迪亚斯的手,在水下游走,直到雄虫身子一僵,肉眼可见的红晕爬上他的耳廓。他显然已从触感判断出了那是什么。 “这几天,我可没闲着。” 奥兰陛下低笑出声,磁性的声音在宽厚的胸膛里震动: “为我的小朋友做好准备……” 雌虫一边说,一边握着迪亚斯的手,两虫五指交叉,一直向外拉,轻轻喘息: “估计的尺寸……差不多吧……” 奥兰脑中有更多想说的骚话。比如说他想跪下来,比如说他想让迪亚斯对他做的更多更多…… 但正如他所说,他怕吓到这只年轻的雄子。 在破碎矿石并筛分出钻石时,需要格外的耐心和细致,而在分离后,为展现最佳的光泽,还需要恰到好处的切割和抛光。 这是一个不会太短的过程。 但回报也足够丰富,足以让奥兰兴致盎然上好长一段时间。 所以他每一步都精心设计、用足耐心,只求牢牢抓住这只猎物,勾起他的好奇心、好胜心和征服欲。 目前,他暂时是成功的。 年轻的雄虫朝奥兰扑来,将他紧紧压在浴缸边缘,再次将嘴唇压过来,急切而狂乱。 奥兰微笑着,感受着,品味着舌头上扩散开来的淡淡血腥,双手勾拉下迪亚斯,呻吟、喘气。 他们一直在亲吻,唇舌张开、舌头滑进滑出,一直不停。 终于,迪亚斯放开奥兰被吻到肿胀的唇瓣,开始进攻雌虫的脖子,在他的喉咙上流下一串串滚烫急切的吻,在皮肤上咬出一个个痕迹。 泡泡飞起、落下、破碎,又形成新的泡泡,水泼溅的到处都是,信息素交融弥漫,而奥兰在极致的痛苦和快乐中,被这块原石的光华刺得睁不开眼。 奥兰昂着脖子,不断喘气、笑得无比畅快。 他一把抓住迪亚斯,很满意地看到那双紫金色的双瞳——锋锐明亮得像把出鞘的剑,曾经的冷淡疏离被光一样的情欲烧融着——没有从他的身上移开。 他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子。乱七八糟、一团狼藉,却又无比的迷惑虫心、无比性感…… “现在,用你的圣祭……进入……精神域。” 奥兰哑声嘶道,脖子仰出一个弧度,喉头颤抖,滴入泡泡之中。 “……我的……” “主人。” “求求您。” 第084章 奥兰的精神域 虫帝奥兰的精神域至今没有任何一只雄虫踏足过。 迪亚斯进入之后,便知道为什么。 没有分隔的天空与地面,没有汹涌起伏的精神海,也没有任何一点活物的迹象,古怪诡异到极点! 触目所及,皆是密密麻麻、奇形怪状的黑白格子相间的巨大山头。 它们不断涌动扭曲、互相纠缠,将迪亚斯从一个点高高抛到另一个点,又坠入无限向下拉扯的深坑,拉伸到极限后,又从另一个空洞中抛出落下。 “咳咳咳咳咳!” 猝不及防,迪亚斯刚爬出来,就见一道不见尽头的巨大山头,朝他狠狠压来! 迪亚斯就地一滚,堪堪避过,下一秒,平地又窜起无数道庞大无比的白色尖刺,齐齐向他刺来! 眼看就要躲闪不及,一只手千钧一发之际,将他抓起扔进另一处平地。 尖刺互相碰撞,发出一震惊天动地的轰鸣。 “……你坑我?” 迪亚斯怒喝,扭头看向身边奥兰的虚影:“这种鬼玩意,怎么会是雌虫的精神域?” “SS级嘛。” 奥兰笑着,双脚漂离地面,浮在半空:“如果你不想死在这里的话……” “用圣祭!” 说罢,雌虫身影原地消失,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 “艹!” 地面再次开始震动,彷佛巨大的活物从地下苏醒…… 迪亚斯脚尖一点,纵身跃起,单臂抬起,冰蓝色的精神力在手中凝聚,转瞬间凝成一把又细又长的冰晶剑。 “破!” 无数冰蓝碎片爆向铺压而来的黑白巨物,在那些光滑诡异的表面撕开一道又一道狭长的细口。 紫黑色的浓稠液体从细口疯狂涌出,转瞬间淹没了一片炽亮的空间。 迪亚斯被紫黑色的液体穿体而过。 空间急剧压缩、旋转,他的身形被压成薄成,又扭成细条、无限被拉扯—— 意识模糊间,迪亚斯听到无数重叠的痛苦哀嚎,彷佛看到浓浓岩浆中有数不清的头骨,正疯狂地往他身上爬…… 而他的“自我”,正被拉成一片片棉絮状的碎片、被骨头们啃噬、撕咬、消亡! “混、蛋!” 迪亚斯一声怒骂,薄薄纸片忽地变回立体虫形。 他扬手挥剑,剑光越挥越快,一张张鬼面凄厉惨叫,从他身上掉落、化成齑粉! 一波、一波、又一波,剑光越来越亮,紫黑色的液体被划碎粉烂,就像浓郁的墨水一点点变浅变淡,很快又变回了最初那片虚无的黑白格子空间。 “圣祭,有快、准、动、钧四个基础要求。” “你的速度足够快。”银发雌虫忽然出现,漂浮在迪亚斯上方,“准头却还差一点。” “‘动’嘛,则是指圣祭随意念而动、于瞬间破除万物。” “再来试试。” 奥兰陛下的身影再次消失。 迪亚斯发现他的四肢百骸都被冻在无边无际的厚实冰层之中。一个手指头都挪不了分毫,更别说凝化出剑! 精神域是纯纯的宇宙能量建构而成。是真实存在于另一维度的实体。 迪亚斯如此被压制,只能说明雌虫的精神力比他强太多太多。 之前迪亚斯还对奥兰说的“圣愈、圣言平淡无味”感到奇怪,自己亲身体验后,瞬间就明白其中缘由。 SS级王虫,不光肉-体机能达到各种极限值,就连精神域,也是超乎想像、无法被现今理论归纳分析的存在。 明明看着一片虚无,实则每一个点都有无穷大的密度,将雄虫的精神力轻而易举地抵挡在外,是真正意义上、攻防一体的战力天花板! ——用你的圣祭撕开我的精神域。 既然你如此要求,那我就满足你! 迪亚斯眼眸变深变沉,精神力在他四肢百骸中快速游走,越来越快。 “咔嚓”“咔嚓”……冰面发出一丝细微的脆响,随着迪亚斯一遍又一遍地调动精神力,冰面上的裂缝也越来越大。 从没有如眼下这般,可以完全放开手脚,不顾可能造成的伤害,用尽全力地去触碰他体内力量的极限。 迪亚斯双眼炯炯发亮,俊美深邃的面孔满是澎湃斗志。 他不断重复、不断催使着自己的精神力,终于撼动了一条手臂! “嗡”的一声巨响! 只见整个空间一阵红光起伏,剧烈震颤。 冰面轰然崩裂开来,熊熊燃烧的火焰卷成浩浩荡荡的浪潮,翻滚着开始吞噬无数坚冰冷水! 迪亚斯从火海中一跃而出,凭空止立,短发轻落脸颊。 异色双瞳猛地睁开,冰晶长剑飞跃半空,火焰绕合而上,受他意念催使,变成巨大剑影,霍然挥下! 一招一招,威能浩大,举重若轻。将整个空间震碎成一片红色海洋! 迪亚斯手臂微抬,剑吟之声直上云霄,剑影朝头上空间狠狠一冲而入! 红色海洋碎成一缕缕密密麻麻的细线,空间开始旋转盘绕,直到奥兰再次幻化成形,赞赏笑道: “做得不错,再来!” 所有声音于一瞬间突兀消失。细线不断盘卷,漩涡越来越小,直至变成一个芝麻粒大小的黑点。 迪亚斯落回地上,望向头顶。 只见小黑点突然开始朝着他直坠而下,迪亚斯下意识伸剑格挡。 黑点落于剑尖,彷佛无数巍峨高山同时压下! 迪亚斯当即后退半步,差点坐倒在地! 他想要将黑点顶回去,然而越使劲越觉困难,整个身形反而直朝下陷进黑白格子中! 黑白格子看似虚无,却彷佛粘稠无尽的深渊,一眨眼就没过了迪亚斯的胸口,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圣祭不仅要又快又准,似一把最锋锐的利器,能突破最严实的防守和最坚固的盔甲,也要有浩瀚威能,一剑抵千钧,抵得住无数磋磨、碾压。 这,即是圣祭的“钧”。 迪亚斯死死咬住牙关,汗如雨下。 他坚持了不知道多久,眼看口鼻就要被那无形沼泽淹没时,剑上忽然一轻,芝麻小点向上窜去,落入从半空飘落的雌虫摊开的掌心中。 “你艹得我很爽,迪亚斯。” “你可以休息一会,然后……我们再开始。” …… …… 不知重复了多少次,当迪亚斯从雌虫精神域中退出时,浴缸的水已经冰凉入骨。 他已经一丁点的精神力都使不出来,四肢乏沉得彷佛被巨象全部踩断,刚刚撑起身子,便啪啦一声又跌回水里。 也是这么一动,他才发现自己还和雌虫肢体相连。 而他的动作,引起雌虫腿部肌肉一阵颤栗,几股暗色血迹滴答落入泡泡已无的水面,在被花瓣泡过的粉色水面中重新添了几丝艳丽。 迪亚斯面红耳赤,被酒精侵蚀得昏沉沉的脑袋当即就清醒了一半! 他压着虫帝奥兰随意折腾肆意磋磨的诸多画面在脑中呼啦而过,猛地停在他有意识的最后一个场景! 他咬烂了奥兰的肩膀,将腺体附近啃得破皮红肿,还在雌虫体内成结…… 迪亚斯起身,瞄向雌虫脖颈,当看到那里没有出现“标记孔”时,呼出一口气,又坐了回去。 他在这反覆动作,奥兰低吟两声,也从精神域中退出来,双手摁住雄虫肩头,缓缓睁开一双紫色双瞳,居高临下地朝迪亚斯看来。 两虫目光交错。 奥兰眼神分外清醒,眼底闪着冷厉的光,虽然眼角泛红、脸上、身上还有红潮,其他地方也精神得很,但这轻轻淡淡一瞥,淩厉而威严,冷漠的眼神似要将迪亚斯从里到外地看穿看透。 迪亚斯的手无处可放,只能尴尬地扒住浴缸边缘,让眼前这一幕显得更加诡异。 他只要稍微低头,就能瞄到雌虫的腹部。而在那里,本应坚实平坦的腹部…… 该死的!他…… 实在是超过了界限! “……对不起……” “我、我不是……故、故意的。” 迪亚斯有些慌,是那种不小心做错事(还是无法挽回的大事)后的无措、羞愧以及内疚。 联想起精神域里对方对自己的“教导”,从结果来看,感觉自己占了大便宜的迪亚斯更是无地自容,窘迫得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 “没事,不用在意。” 奥兰陛下微微勾了勾唇,只是一点弧度的变化,他的气质就跟着剧烈变化。 从上一瞬的危险野兽,变成了风度翩翩的儒雅君子。 “没有我的允许,你就是拚死拚活、连干十天半月,次次成结,也怀不上的。” 一边说,雌虫一边扶着迪亚斯的肩站起身来,动作平稳、行动如常,丝毫不见一点影响。 在那一瞬,一声暧昧声响,让迪亚斯久久无法回神。他盯着雌虫……,几乎看呆了。 “我想,这次我们还是分开洗的好。” 奥兰跨出浴缸,跪在瓷砖上,扭开水龙头,给池内重新注入热水。 很快,浴缸里的水再次变得暖热,迪亚斯将前额压在膝盖上,沉默着任奥兰给他简单擦洗。 哗啦水声中,虫帝陛下三下五除二的将年轻雄子清理干净,又从加热毛巾架上拿下新的大浴巾,展开、盖到迪亚斯脑袋上。 什么都做过了,还是自己主动的。 泡在热水里沉默不语十分钟已经够逊了,再装尸体,迪亚斯的自尊不会允许。 迪亚斯面无表情地站起来,任奥兰亲手为他擦干身体。 雌虫的动作很温柔,是那种与他肌肉蕴含的力量和强壮体型很不匹配的温柔细致。 他一点一点地用毛巾吸干净迪亚斯皮肤上的水,期间指尖会不断地碰到雄虫的肌肉和骨头,有时他会在那里落下一串湿热的、没什么情欲、好像只是在动物标记领地的吻,有时候有会暧昧地来回抚摸、爱抚,逗得迪亚斯一阵阵颤抖、咬牙瞪过去,才轻笑着放开,眼里满是逗弄宠物后才会有的舒适与满足。 有好几次,雌虫的嘴巴离迪亚斯就一线之隔,他以为对方会吻上来,像之前那么多次、正大光明又强势的偷袭。但奥兰就像突然厌倦了亲吻游戏,毫无所动。 他将一条毛巾缠在雄虫腰间,然后单膝着地跪了下来,手从下面,捏住了雄虫的一只脚踝,将迪亚斯的腿抬到自己大腿上,用另一条毛巾继续吸附水滴,继续一滴不漏地擦干。 另一条腿重复相同的动作。只不过这次,雌虫擦干之后,将脑袋粘贴迪亚斯的膝盖,轻闭双眼。 突然间,一切都安静下来,彷佛这个空间被独立了出去。 “迪亚斯,谢谢你的款待。” 奥兰低声说道,像是隔了千年的醇酒,冷冽磁性的声音也微微温和起来。 金发雄虫的手悄无声息地落在奥兰的脑袋上,手指轻轻滑过雌虫湿漉漉的银发。 “你……真的没事吗?” 迪亚斯哑声问道,有些迷惑:“你的精神域一直都是那样?” 圣祭是纯粹的攻击性能量。 一般只需一点侵入雌虫精神域,就能让对方痛不欲生。 而在肢体有亲密接触的时候进入,雄虫很容易就能掌握雌虫精神域的控制权,可以算杀入“敌人”内部大本营新的一种捷径。 此时,雌虫精神域所有防备下降为零,任何攻击的杀伤力都会翻倍。 迪亚斯刚才所做的,却比这个还要过分千百倍。 他将所有的精神力,在奥兰的精神域内毫无保留地全部释出。 打个比喻,类似于向对方脑袋中同时发射了数百枚杀伤性极强的导弹。 然而这只虫…… 看上去竟然毫无影响。 硬要说有什么变化,不如说一脸餍足,好像刚吃完一顿久违的美味大餐。 迪亚斯偏科的太严重,直觉有很大问题,但具体是什么问题,他还真说不出来。 可看着奥兰一脸淡定的模样,他又觉得也许是自己没见识。 虫族每只虫的精神域都不太一样,更何况对方是王虫,特殊基础上再特殊一点,好像也很正常? “嗯。”奥兰面色平静,“你休息一晚,待明天精神力恢复,便可再试试你的圣祭。” “然后你就会知道,我没有骗你。” “艹我一次,胜过于你乱砍十天。” “这笔交易,可是相当划算。” 雌虫说话时,迪亚斯正半垂着眼帘扫视对方。 从他那一身狼藉的伤痕,到披挂在身的半干水液,从他潮红的耳根脸颊,到仍然…… 这感觉有点诡异。 明明是暧昧色-情、充满肉-欲和狂乱荷尔蒙的氛围,却突然又升起一种切实存在的疏离感,让他有那么一点点不爽。 迪亚斯眯起了眼睛,抹去心头忽然窜上的这股奇怪感觉。 他抬起手臂,目光落在指尖之上。 心随意动。 一小股精神力从他指尖冒出,显化成形。 却不是他见了二十多年的小小冰晶,而是一缕小小火苗。 迪亚斯:“……” 圣祭的火元素。 他曾经无论怎么努力,也施展不出来的精神力具现形态之一。 虫帝奥兰,真的没有骗他。 “在精神域里……你那样做……是在帮我?” 迪亚斯不喜欢欠虫恩情。 既然是交易,就该公平。 “顺手而为罢了。” 奥兰长眉舒展,爽朗一笑,起身对准迪亚斯的嘴唇就亲了一口:“小朋友,放宽点心,我没有吃亏。” 他伸手手揽住雄虫后背,微微张开双腿,整个身子主动地贴过来,把脸颊贴在迪亚斯还有一些潮湿的脖颈处。 他深深地在腺体处嗅闻了一口,似乎那里分泌出的信息素让他心醉神迷,让他不自觉地一阵颤抖,发出低沉的呻吟。 迪亚斯任奥兰动作,喉咙忽地干痒起来,眼底涌出一阵微妙的情绪波动。 实在是雌虫这个拥抱做得太理所当然、且熟练大方,好像他已做过千万次。 ——那些叫他奥拉的朋友。哼。 雄虫在心底冷冷一笑,一把推开对方,朝外面走去: “叫我迪亚斯,奥里。” 奥兰:“……”突然闹什么脾气? 奥兰将迪亚斯带到了自己卧室的那张超大号黄铜大床上。 “没几个小时就要天亮了,在这睡吧。” 他以为对方会拒绝、会抗拒,但出乎意料,他说完的下一秒,迪亚斯没有任何犹豫,踢掉拖鞋,钻进被单里。 “只要能离开那间病房,我睡哪都行。” 迪亚斯抓起毯子边缘,面无表情,说罢扭身将自己紧紧塞进毯子里,一动不动。 奥兰无声地笑了笑,离开卧室,去完成他的清理。 大灯被关掉,只留下一点点昏暗的照明灯光。 迪亚斯闭上眼,听到奥兰远去的脚步声、听着他返回清理室,在哗啦啦的水声中开始清洗自己。 经历了半天的折腾,他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入睡,但并没有。 不久前发生的画面不断回溯、在他脑中旋转,最后定格在雌虫跪着为他擦干时的场景。 虫帝陛下看起来还有需求。 他怎么还能有需求! 迪亚斯诧异又愤恨,身体却情不自禁地再次热起来。 如果那只雌虫坚持……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假期也就剩最后一天,过得稍微放浪形骸些,也没什么。 一堆乱七八糟的念头纠缠上来,迪亚斯意识渐渐变得模糊。 之后不知过了多久,身边一沉,一阵冰凉的水汽扑面而来,从清理室归来的奥兰陛下在迪亚斯身边躺下。 迪亚斯睁开双眼,听着雌虫深沉悠长的呼吸,束手束脚,完全不敢动。 从小到大,他一直是独自一虫入睡。 从没有虫贴他贴得这么近。 胸膛抵着他的肩背,大腿依偎着他的腰臀,一只手臂沉沉地压在他的身上,同时发出一种困倦的、满足的低哼。 迪亚斯感觉自己甚至能听到奥兰的心跳! 僵硬着维持同一个姿势十几分钟后,迪亚斯发现自己根本睡不着。 他瞪着那只放在自己腰部的手臂,过了几秒,突然意识到,奥兰陛下根本没睡! 那些困倦的低哼,根本就是这只雌虫刻意为之、装出来的!! 他一骨碌爬起来,抓着雌虫的手臂,一个旋身,将他再次反压…… 黑暗中,奥兰陛下低笑起来,笑声带动胸腔震动,给予迪亚斯又一次不可抗拒的致命攻击。 …… …… 安息节假期结束后没多久,帝国政坛和圣廷忽地一阵地动山摇! 先是前阵子绿瓦事件后续报道。 安全局顺藤摸瓜,不仅查出马克里姆的俱乐部几名内核虫从事非法致幻剂运输、销售,还查出很多成员是被恩莱特收买的间谍,在帝国内进行情报贩卖活动! 绿瓦俱乐部和俱乐部下属资产直接被查封! 就连创始虫马克里姆都又被调查了两三回,在调查局里九死一生,狠狠脱了层皮,才被放出来。 据闻这只素来以温文尔雅、冷静谦逊模样示虫的大学历史教授,被从教室里带走时正在激情演讲。 安全局的虫冲进教室将他带走时,他大惊失色,不断重复“不可能!你们搞错了!”甚至还说出了“你知道你们在动谁吗?!”这样的让虫猜想联翩的威胁性话语。 随后是遍布帝国军政各部门和各军团高层的大批任职变动和调整。 局外虫看得迷迷糊糊,局内虫却都知道这是一次政界内部的势力大洗牌。 主导者便是情报总监林德元帅。 这位刚刚宣布和教宗塞尔苏斯有事实婚姻的强硬派军雌,以两次近乎全军覆灭的机密行动为由,清查帝国政坛、国会、和各大军团,找出了一大批行迹可疑的高官政要,并将几十只关键职务的虫送进了监狱。 帝国政坛一时间虫虫自危。 明明前几天,同一拨虫还在等着看对方笑话—— 嫁给教宗没有问题,但根据圣廷教义,教宗配偶不得有任何公职! 一只屹立于帝国顶峰、拥有无上权势与尊贵血统的雄虫,与一份劳心劳力、不讨虫喜欢的脏活累活,想都不用想,智商正常的虫会做何种抉择。 那些收到一些消息,原本忐忑不安的虫们顿时松了口气,安心过完一整个假期,每天睡到自然醒,面色红润的体重都涨了几斤。 谁料一上班,就被堵在办公室门外,看着身穿制服的调查虫们在房间里进进出出,就差将整个桌子都搬空了。 ——为什么林德还在情报总监的位置上?! 曾经受萨洛提斯公爵指示,在会议上给林德难堪的启明星舰队群巴顿上将,就这样楞在那里,看着眼前那张调查令上的最后签名,满脑子都是这一个问题。 一层层汗水从他额头浸出,哪怕他用手帕擦了又擦,还是没过一会又流了下来。 “……关于此次调查,需要提交任何材料,我们都会积极进行配合。” 巴顿上将的心腹一脸义正言辞,彻底无视巴顿上将惨白的目光。 巴顿上将藉口去清理室,在小隔间里拨打萨洛提斯公爵的私虫号码。 “公爵阁下,您得帮帮我!” “我都是听从您的指示……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电话那头的雄虫语气冰冷:“巴顿上将,有些话可不能乱说。你聪明一些,也只是被剥夺财产、顶多监禁二十年。” “可你要是像刚才一样乱说话,你知道,明天的早饭你都吃不上了。” 巴顿上将僵死在地:“公爵阁下,我……” 萨洛提斯公爵又道:“巴顿上将,这次假期,你去度假星球和双亲还有虫崽相聚了吧?是否度过了一段很美好的时光呢?” “你也想他们继续平平安安的吧。” 巴顿上将把终端捏得咯吱作响。半晌,他垂下头来,声音颤抖: “我明白的,您放心。” 萨洛提斯公爵冷着脸挂掉通信,将终端扔进桌下的垃圾自动处理器,转向面前的下属,厉声质问: “你说什么?圣廷的卡拉也暴露了??” “是……是……”下属虫抖得彷佛筛子,根本不敢抬头。 “到底是谁!!”萨洛提斯深吸一口气,强制自己维持冷静,“就是理乍得,都不知道他是我的虫。是谁?查到没有?” “我们也是刚刚收到的消息。”下属虫说的又急又快。 “听说裁判所收到了匿名线报。数据非常多,时间横跨十几年,最早的那几次……也在里面。” “德利拉呢,他有什么线索没?” “德利拉主教也、也被查、查了,阁下,目前被关押在裁判庭接受调查。” “有实证举报他和努恩主教多年来作为德罗萨当地黑b的保护伞……” “德罗萨高速穿梭列车事故也被重新激活调查……” “还有……”下属虫欲言又止。 短短几个小时内,萨洛提斯公爵听到的坏消息已经够多了。 “还有什么?!”雄虫喝道。 “阿赛德元帅,疑似因为阿布拉菲亚的‘刺杀’事件,开始针对我们一派……” “不可能!”萨洛提斯公爵脸色彻底变了。 他和阿赛德当了这么多年对手,自己能隐约占了上风,究其根本,是阿赛德这虫野心不大,甚至还有些懒。 可一旦被戳到痛处、认真起来,这只平日看起来温温和和的雄虫就会变作一条疯狗,哪怕两败俱伤,也会死咬不放! 这也是阿布拉菲亚的事他为什么用了十几年去谋划。 从对方还在雄子学校起,就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在他身下埋下一个个隐形地雷,只待合适时机,便一起引爆! 所以接到消息说阿赛德突然开始查阿布拉菲亚身边的虫时,萨洛提斯公爵根本不慌! 精神力暗示已经完成,多年药剂里的添加的多余成分也早将那只雄虫送上了一条自毁之路。 眼看着就要到达收获成果之时,也确实接到了对方已经“行刺”的汇报,可后面却突然的没了任何消息…… “是林德?” 萨洛提斯公爵思忖,又觉得不太可能。 林德能力再强,圣廷和裁判所也是他碰不了的地方。 他那些布置,蛛丝马迹、草灰蛇线,就是裁判所亲自去查,萨洛提斯公爵也有自信那些虫什么都查不出来。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萨洛提斯公爵喃喃自语,面色阴沉,感觉脑中的拼图少了最关键的一块,可无论他如何绞尽脑汁,空白依旧是空白。 帝国新历1124年11月剩下的两周,便在这样的日子里持续向前推进。 11月最后一天,虫帝奥兰返回中央星,传召自己唯一的雄子莱伊和他的雌侍科尔·舒尔希进宫觑见。 一周前,皇子莱伊完成了与科尔·舒尔希的婚姻注册手续。 有几家小报报道了这个消息。 当天,按照皇子成婚便视为独立门户的传统惯例,莱伊从皇宫搬出,住进他成年后购置的一栋别墅。 通常受宠的皇子会继承三到五个不同的公候伯爵头衔和世代分封的领星。历史上最多可高达十几个。 但莱伊皇子却一个都没有! 他只能蜗居在一栋别墅内,被取消了皇子时的大部分特权,就连每月所领的分红都被大幅消减! 这一消息被媒体扒出,几天就传遍了全星网。 网虫们幸灾乐祸,用各种难听的语言和段子嘲讽着这对史上最穷皇族夫夫…… 听潜伏在别墅附近的超级狗仔们说,莱伊皇子自觉无脸见虫,已经连续一周没有出过门。 还有虫说莱伊皇子开始服用精神类药物,雄保会以此为理由,免除了其对雌侍舒尔希的暴力行为的法律责任。 “抬起头来。” 虫帝奥兰居于王座之上,漠然俯视着跪在下面的两只虫。 雄虫莱伊;雌虫舒尔希。 两虫颤颤巍巍的同时抬头。 莱伊眼含泪水,表情充满委屈和对他的渴慕。 舒尔希英挺端正,下巴和露在外面的脖子上还能看到一些没有褪去的青紫和淤痕。 奥兰想起那日与阿尔托利喝下午茶时的请托——为故人讨份亲封的职位。 不是旧情难忘。而是把每枚棋子的作用最大化吗? 胆子是越来越肥了。 不光算计莱伊,还算计到亲哥哥身上。 奥兰内心感慨,嘴角笑意更深。 看在他很满意那只雄虫的份上,奥兰决定帮阿尔托利这个忙。 毕竟,这还是这么多次里,他第一次看到如此发展,还蛮让虫好奇,后面会发生什么。 “舒尔希,看来你在家为莱伊洗手作羹汤的日子不是很顺心啊。” 雌虫明显一怔,随后猛地低头贴地:“陛下,那场纠纷都是误会!是那些小报记者……” “我对殿下一片真心,求您明鉴!” “殿下,我没有撒谎,请您相信我!” 说着说着,雌虫又抬头看向身边的莱伊,英俊的脸上满是惶恐和不被信任的痛楚。 演技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 奥兰在心里啧啧称奇,看了几分钟舒尔希的独角戏后,不悦地冷哼一声。 雌虫的哭喊声戛然而止。 “如此看来,可能真是一场误会。莱伊,你们既然已经结为夫夫,又有了虫崽,还是该多多包容对方。” “……是,雌父。” 莱伊咬牙,恶狠狠瞪了一眼科尔,表情狰狞、愤恨到极点,却只能强忍、低头应声。 奥兰彷佛没有看见下面的交互。 大手一挥,秘书官弗朗斯西从身后走出,将一份文档拖到半空点开。 “……舒尔希以前可是圣廷骑士。一直待在家未免屈才。” “我这有几个空缺的职位,有没有兴趣听听?” 第085章 一枚雄虫蛋 帝国新历1125年2月4日,圣廷光织节假期最后一天。 光织节是帝国传统节日,也是帝国新年后的第二个节日,主要为了庆祝春天的到来,纪念宇宙主宰的化身上古雄子拉普拉达战胜外界侵略者卡利霍。 既然是纪念战争胜利,民间庆祝多用彩带、气球、装饰横幅、亮片,抛洒鲜花,同时唱歌跳舞,分享自家拿手菜和点心。 是个非常受虫崽和亚成年体们喜欢的节日。 嗯。顺说一句,我也很喜欢。 我挤在不断攒动的虫群中,以龟速向教堂的方向前进。 从天空落下的彩带不时飘落在我脑袋上,又被亮粉色碎末糊脸,只能用手抹开,又感觉进了口鼻,打了好几个哈欠,被身边围拢的几只虫崽大声嘲笑。 “托利笨笨!” “笨笨!阿嚏——阿嚏——” 其中最调皮那只野猴子安东还学我打喷嚏,鼻涕喷得老远,幸亏我眼疾手快侧身躲开。 “你这家夥!故意的吧!!” “看我怎么修理你!” 罗伊正在街边吆喝新鲜红果。见我过来,给我塞了满满一把。 我将其中大半分给身侧一语不发的迪亚斯,自己吃了两个,将最后一个朝那兔崽子脑门扔过去! 我不讨厌虫崽,自认为也算耐心。 但遇上这种野性难驯、就喜欢上蹿下跳、你不理他他还要跑过来抓你头发的,你也要和我一样,骂句小混蛋。 安东稳稳当当接住我的“射击”,眼神颇有几分挑衅:“谢了!” 说罢吞进嘴里,在我再次发火前,拉着自己的小夥伴一矮身,又窜进虫流之中。 “托利!谢谢你上次帮我家修理网络,这是刚做好的馅饼,热乎着呢!带着吃吧!” “托利,今晚有什么计画啊?影院上了新电影,你能搞到几张票?” “嘿,兄弟,看什么电影!走走走,和我再打一场!说好了哈,今晚2100,纳克的店,不见不散!” “托利!” “托利!” 短短一条五百米的巷道,进去时我两手空空,衣着整齐,白袍非常干净。 出来后我头发淩乱、衣服满是褶皱,脸颊还有不知哪只胆大包天的虫落下的口水。 胳膊挂满食物,就连一向只是装饰的长袍口袋也被塞了一大把亮晶晶的糖果,一走路就发出非常响亮的塑料摩擦音。 迪亚斯忍无可忍,一把将那些糖掏出来,扔到我抱在怀里的野餐篮上,眼神可以现场杀虫。 忘了说。 他虽然全程冷着脸,也的确没几只虫敢和他搭话,但他运气不好。 安东那群小虫崽,舔着冰淇淋东窜西窜,一不小心,撞上了迪亚斯这堵冰墙。 冰淇淋啪啦一下落地,白色长裤晕开大片污迹,安东愣了愣,哇的一声开嗓大哭。 迪亚斯阴冷、皱起的长眉一下就变成了手足无措,几乎是逃一样的从虫群里跑了。 “我就说了,不该在这浪费这么久的时间!” 迪亚斯愤恨地咒骂,瞪着眼前的台面,左看右看。 看我已经一撩长袍坐了下来,自己再站实在突兀(已有好几只虫在看他了),只能青筋隐跳地、跟着我一起入乡随俗、席地而坐。 这儿是我专门选的地方,正在教堂对面,是一间什么都卖的超市。上个月超市关门大吉,还没找到新的接盘侠。 因为极佳的晒太阳位置,台阶被过往街坊用屁股擦得锃亮,也是相对范围里最干净的地方了。 我曾经和迪亚斯一样有洁癖,且只比他严重。 但戴着容貌修改器、在各种小城小镇小村里住了两个多月,上辈子被治了一半的老毛病,因为懒被我彻底被根除了。 “耐心一点,迪崽。如果消息可靠,蒂利亚待会就会现身。搞了这么久的猫捉老鼠,终于能结束休息了。” 我和迪亚斯并肩坐在超市门口的台阶上,一边分吃食物,一边看着对面的建筑物,低声交谈。 说是教堂,其实也就是比周围的低矮平房好那么一点。 墙皮掉了不少,门也破破烂烂,排水沟坏了,周围飞着苍蝇,还有一股臭味。 再往上瞅,能看到在街边洗头的少年、蹲在墙角晒太阳的老年雌虫、搬运货物的劳工正在摸鱼偷懒,互相分着香菸。 德罗萨的贫民窟,对所有外来者敞开双臂。 不问来处、不问过往。几张破纸板一隔,就是一间小屋,蜷缩着也能睡。 但要取得他们的信任却并不容易。 需要中间担保虫,才能真正进入他们的一个又一个小圈子。 我找到了10月在德罗萨安息节抽选到的那只伤残军雌,请求他做我和迪亚斯的担保虫。 得到我不会伤害这里居民的承诺后,他以“远房亲戚”的名头,将我和迪亚斯介绍入圈。 我和迪亚斯都是“亚雌”。 得罪了原家乡的恶霸,只能来这投靠。 我的专长是修理各种电器和小玩意,顺带还通点小医术,是个半吊子乡村大夫。 迪亚斯则是酷哥一只,专治各种不服,在附近夜场当看门的打手。 没错,你也看出来了。 这两个职业设置,非常适合拉拢关系、从而获取消息。 要说为什么堂堂圣子居然沦落到自己当卧底的地步,还得从两个多月前说起。 两个月前,林德元帅和我,同时在政坛和圣廷发难。 有我给的名单和关键信息提示,林德元帅那边跟挖花生似的,摸到一个带起一堆,短短几周,就处理了一大批虫,拔掉不少萨洛提斯公爵和其他公国埋进来的暗桩和眼线。 我对他的工作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瞬间明白为什么老师不惜和圣廷那群老古板对上,也要力保林德元帅的公职了。 如此天赋和能力,每每旁观,每每惊艳。 无关立场,没有对错,就是单纯对“极致”的感叹。 老师那种爱钻研的特质,被这只雌虫吸引,顺理成章。 圣廷这边,对于卡拉团长一事,老师大怒!以谋害教宗、勾结外敌等几项大罪,将一干虫全部扔进裁判所。 得益于老师多年来的布置,这场起于理乍得主教、和卡拉团长的清算,进行得也非常顺利。 不得不提我的作用。 没有我帮老师分担日常事物,他哪有精力处理完这些还和林德元帅到处秀恩爱! 秀得我心头火起,真的很想撂挑子不干! 等到离开总部后,感觉不止我一只虫松了口气。 迪亚斯也是。 说起这里,就还是得感叹一句天赋可怕! 前一天看检查结果,迪亚斯还得在圣廷接受个把个月的治疗,情况才会稳定。 结果第二天,他就当着我和老师的面,具现化出了一把冰雪交融的长剑。 火元素的直接出现,代表他潜意识的“克制”已被移除。 攻击性和不稳定性也回落到正常区间。 甚至就连他的精神域,看起来也像个样子了。 “你怎么办到的?”我追问了好几次。 除了一次比一次锋锐的冷眼,我什么都没得到。 在迪亚斯要求下,他以原来的身份,加入了这次任务。 之后两个月,明面上我前往各教区代老师行使新一年的职责,即赐福巡礼。 实则就是年度大检查,外加下一任教宗去认虫。 裁判所的虫跟着我一起去。 迪亚斯恢复瞳色伪装,当我左右手,防我大意疏漏。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你作为代理教宗,踌躇满志地想搞点什么很正常。” “他们会敷衍着应付你,而抓住那些没擦干净的马脚,就是你的任务,阿尔托利。” 老师在书房和林德元帅下棋,一派悠然姿态,旁边有茶水还有各色漂亮小蛋糕。 外面落了第一场雪,天地一片静谧。 窗户上糊着厚厚白雾,壁炉的火哔剥作响。 我在他们旁边,实在气不过,将那盘蛋糕全吃了!一个也没给林德元帅留! 不到一个月,我就清查了十几个教区的腐败主教,将他们打包送进裁判庭。 罗赛利和我打配合。 我在明处大刀阔斧四处查虫,他在暗里配合当地宪兵队,派出清除队,剿灭艾尔瑞亚一个又一个的分团集会。 如此一轮下来,艾尔瑞亚内部虫心惶惶,大批跟随者逃跑退出。 残留的顽固分子躲得完全找不到虫了。 蒂利亚更是连袖子都没捉到一片。 相对于罗赛利指挥官每每提起艾尔瑞亚都嫉恶如仇的痛恨态度,我持一部分保留意见。 蒂利亚被艾尔瑞亚称为“救世主”。 可无论是上世亲眼所见,还是目前收到的情报,仔细分析一番,就能发现,蒂利亚只是被推到台面的棋子。 虽然是棋子,却是能力可怖的棋子。 绝不能流落再外。 最好收编进圣廷。 所以,经过商讨,我提出亲自潜入德罗萨贫民窟。 一是现今帝国民众的信仰情况,我需要一手调查信息。 亲身体验,永远都比上报的数据与文本来得真实。 圣廷一些政策制定之初,意图是非常好的,却因为不了解民众真实所想,而在施行过程中有了微妙偏差。 解决方法除了狠抓执行,最根本还在一开始制定之初。 二是艾尔瑞亚龟缩起来后,只在绝对安全的地方进行布教。 德罗萨贫民窟情况错综复杂,是艾尔瑞亚一开始的发源地,也是它们受挫后休养生息的大后方。 如今外界风雨飘摇,急需蒂利亚出面展现“奇迹”,稳固团队。 马克里姆和萨洛提斯公爵都是权谋好手,当然不会放着,让艾尔瑞亚就这样树倒弥孙散。 基于以上理由,我和迪亚斯开始了这次“潜伏”任务。 而现在,在等了一个多月、参加了十几次艾尔瑞亚基层组织的“学习互助会”后,我们终于获得了参加“大会”的资格。 晒着太阳吃完一筐食物(大部分都被迪亚斯吃了)。天也慢慢黑了下来。 热热闹闹的庆祝仪式进入尾声,街头巷尾的虫们都回家吃饭了,只留下一群精力充沛的虫崽们追逐打闹,溅起一个个臭水洼。 “走吧!” 我拍拍手,理了理特意为今晚大会换上的白袍,和吃饱喝足抹完嘴的迪亚斯一起走进教堂。 和我们相同行为的还有不少虫。 半个小时内,教堂不大的空间就挤满了虫。在场的工作虫正拿着塑料板凳加塞座位,看到我过来,很热情地打招呼: “托利,我还担心你不来呢。” 我走过去帮他一起加塞板凳、准备待会大会要用的物品。 同时顺便唠唠嗑。 “这次大会救世主阁下会来,我就是爬也要爬过来。” 估计我日常在学习互助会上表现的太“躺平”,让对方很是担心我。 但三心二意又不是只有我一只虫。 年轻的雌虫亚雌大多如此。他们愤世嫉俗,讨厌一切说教方。 加入互助会也只是为了免费发放的餐食、物品,以及医疗救助。 “好好期待吧。”工作虫得意地笑道。 “蒂利亚阁下那个绝代风姿,啧啧,绝了。” “比圣子阿尔托利如何?”一直默不作声的迪亚斯突然问。 “呃……呃……呃……”对方卡壳了。 我无语地抓着迪亚斯,将他安置在角落一个可以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位置上。 “没有我的指示,你绝不能出手。”我对迪亚斯说。 暴露身份是小,惊了老鼠是大。 虽然在这过得还挺快乐,但算算时间,蛋崽也该被运回圣廷总部了。 我急着弄完这一摊回家看我崽。如果有余力,还想去普兰巴图接西恩。 我真的太想那只虫了。 想到我最近居然开始天天做梦,在各个时间线里和他颠鸾倒凤、翻云覆雨,相思入骨的同时,还要频频半夜起来洗内裤。 “……”迪亚斯白我一眼,“我自会判断。” “……那也行吧。” 待会情况估计会很乱,我想了一下,同意了这种变动。 刚结束的几次合作,迪亚斯十分冷静克制。 每次的任务都处理得非常漂亮。完全见不到之前报告里频频被使用的“鲁莽”“冲动”“失控”等形容词。 他简直脱胎换骨。 搞得我对他神秘的修炼方法充满好奇。 很快,大会正式开始。 负责虫走上高台,开始宣教。 先是一段由亚成年体们合唱的歌曲,旋律优美、歌词很有蛊惑性。 我身边的虫都跟着轻声吟唱,年纪比较轻的,还在嘻嘻哈哈地互作鬼脸。 随后,负责虫挥手,乐声停止。他开始布教宣礼。 “雌虫兄弟们,今日我们聚集在此,并非要传讲那古旧而虚妄的言语,乃是要揭开被屏蔽已久的真理。” “秘宗教义,说雌虫生来便背负罪孽,唯有倚靠雄虫的怜悯与恩典,方可得救。然而,这虚谎的言语,不过是蒙蔽虫心的诡计!” ……我从口袋摸出刚才的糖,剥开,塞进嘴里。 又将多余的递给身边的安东。这小子刚才溜进来,蹲在地上四处瞅,被我叫了过来。 “雌虫所谓的罪孽,并非与生俱来,乃是圣廷为高举自己而做出的虚假论断。他们此行,是要叫雌虫屈膝、抹去雌虫的光辉。” “……我们当知,雌虫才是被选中的族类,拥有圣洁的灵魂与不屈的斗志。而雄虫所持的精神力,是异世的统治工具,捆绑雌虫的锁链,是导向灭亡的网。” ……艾尔瑞亚对外宣传蒂利亚是只拥有强大精神力的雌虫,实则也不算谎言。 他的确是雌虫,但他其实也是只雄虫。 没错,他是只双性虫。 概率很小,但在科技发达的虫族帝国,每年仍有一定数量的新生虫崽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种性别错乱的虫崽一出生就会被圣廷带走,进行专项治疗,一般是转为雌虫继续发展。 我在脑中回忆着蒂利亚的长相。 他不高也不矮、不瘦也不胖,长得非常中性,换个发型就能换个性别,戴上兜帽和装饰品,就能出色扮演神棍。 “……雌虫要得真正自由,就当与精神力全然断绝。这路虽窄,却通向永生;这担虽重,却有救世主为我们背负。” “救世主才是真正的牧者,他的慈爱长存,他的恩典丰盛。其不凭权柄辖制,却以温柔引导;不凭势力压迫,却以真理释放。” 台上,负责虫越说越激动,眼中都放起光来。 “……各位兄弟们,诸位同僚们,让我们放下旧日的恐惧与疑惑,全心归向救世主的引领。” “唯有在救世主的光中,我们方能脱离圣廷的捆绑,寻回那失落的荣耀与自由。愿救世主的恩惠与平安与你们同在!” “愿救世主的恩惠与平安与我们同在!” “愿救世主的恩惠与平安与我们同在!” “愿救世主的恩惠与平安与我们同在!” 随着一个身影从侧面走出,台下的雌虫们沸腾起来,一声又一声地呼喊着,几乎要将破旧礼堂的顶要掀破了。 “诸位,晚上好。我是蒂利亚。” 一个身着兜帽的虫影,在摇曳的无数烛火中朝台下雌虫张开双臂,自报家门。 几乎同时,无比强大澎湃的精神力化成一层一层薄薄金光,从天而降,将众虫包裹在内。 金光之内,一朵又一朵的金色羽毛悠然飘落,于半空徘徊飘摇。 虫崽们看得痴迷,发出惊呼。成年虫眼神迷茫,彷佛已一头栽进美酒池塘。 我本能想要抵抗,却晚了一秒,意识被拉入一片虚无。 短短几秒,漫长得彷佛永恒。 黑色瞳仁之中,宇宙诞生、新星爆炸。 一艘艘庞大无比的战舰穿过宇宙,在星球上方停驻。 一只只赤身裸体的强大雌虫,被锁链绑缚着送进钢铁巨兽。 一次次的改造、一次次的实验、一次次的失败。 最终,最后一批成品被放置回家园。 添加的精神核让他们短时间内机能大增,却在短短几年后,出现成批量的疯狂嗜血者。 他们掀起争端和冲突,发起战争和杀戮。 死亡如影随形,整个星球变成一片火海。 他们建起一艘艘飞船,飞向远方的行星,将战争、暴力、贫穷和疾病带入一颗又一颗新的星球。 “精神核……是万恶之源……解开锁链……破除束缚……追求一直于我们同在的绝对自由……” 蛊惑性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驱使着体内每一个细胞。 我打了一个激灵。 回过神来的那一瞬,发现我竟聚拢了不少精神力,正要进行自我攻击,要撕烂自己的精神域。 “艹!” 我掐了一把自己大腿,纵身跃起,拉出手腕上那条手链样的高级终端,对着那头下令:“行动!” 话落当时,一道黑影擦着我的肩膀,朝台上掠去! 是迪亚斯! 他速度极快,台上虫的反应却也不慢,一扬手,金色圆罩朝外放出,向着台下威逼而来! “保护救世主!” “保护救世主!!” 台上的负责虫高声呼喝,台下的雌虫如梦初醒,彷佛被什么操纵一样,面部空白地朝我和迪亚斯扑来。 安东哇的一声哭出来,我揪起他的领子,将他朝角落一处狗洞大小的缺口扔去:“快回家!!” 糖果哗啦啦落了一地。安东头也不回,连滚带爬朝那个缺口爬去。 潜伏在四周的执行者们踹破简易的薄门板,带着武器冲进,和众多雌虫开启了一场混战。 蒂利亚身形彷佛鬼魅,仗着强力金光防护,竟在迪亚斯手下窜逃了数十米,眼看就要溜回一道密门。 “【站住!】” “【停下来!】” “【举起双手,即刻投降!】” 我厉声大喝,圣言夹着圣祭,朝那道身影射去! “……圣言对我可没有用……” 戴着兜帽的身影发出一声嘲笑,却在下一秒,被定住了身形。 圣祭打在教堂顶部,轰隆隆掉下两块石板,正正好砸在那道密门前,堵死了他的退路。 “你不是雌虫吗?既然是雌虫,就会有用。” 我摘去容貌修改器,朝他步步紧逼。 看清我面容的那一刻,蒂利亚悚然变色:“圣子……阿尔托利!” 紧接着他又放声大笑:“哈哈哈哈晚了,太晚了!这些雌虫已是我的傀儡,你奈何不了他们!” 金光暴涨,羽毛消无,无数小点没入雌虫们的皮肤,几乎同一时刻,他们齐齐发出凄厉哀嚎,身形暴涨两圈,全部显出完全虫化态,疯狂扑向裁判所的执行者和涌进的宪兵! 实体炮弹和各种能量武器交织成网、在教堂中轰然炸开,两方遭遇、拚杀、血雾四溅、断肢乱飞。 执行者们对付普通雌虫不算什么,对付大批涌上、完全不要命的虫化态雌虫,一时之间竟有些乱了阵脚。 “全体注意,听我命令!” “一队,创建外围防御阵地,封锁主要信道!” “二队,占据制高点,提供火力掩护和观察视野!” “三队,守住所有出口,任何虫都不得出入!” “侦察组,迅速标记安全局域!准备营救平民!” “四队,准备催-泪和闪光弹,向密集局域投掷!” “注意:不要盲目开火,以防守为主!记住,我们是训练有素的裁判官,不是野蛮的屠夫!行动!” 迪亚斯的声音通过通信设备,传至每一只执行者。 很快,刚才还群龙无首、被虫化态雌虫冲击的有些混乱的阵型迅速重新集成,按照命令,快速分离、合围! 见此情形,蒂利亚的守护场出现了一丝细小的空隙。 就是现在! “【κ?θαρση】——!” 我抬眼看向蒂利亚,心念微动,在用上古语念出“净化”时,澎湃的精神力具现化为刺眼朝阳,跃上教堂穹顶,化为一片清光、泼洒而下! 前一秒还誓死拚杀的虫化态雌虫们忽地静止下来。 清光一圈圈落下,尖锐的长刺、锋利的獠牙、狰狞的双翅无声地回退、消失。短短几个眨眼,厮杀的血雾被冰蓝的光点冲去,雌虫们失魂落魄地瘫软在地,齐齐失去了意识。 “不可能!我的力量不可能!!” 蒂利亚不敢置信地大喊起来,整个身体顺着墙壁滑下,彷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你明明也看到了!为什么还可以调动精神力……” “为什么你不受影响……” “那就是你的杀手锏……所谓的‘真相’吗?” 我撩起长袍,在这只虫身前蹲下,抬手,并指。 滚滚清光以肉眼可见的暴虐冲荡进蒂利亚的额头! “因为我不是老师。” 蒂利亚双目猛然瞪大,抱着脑袋开始凄厉嚎叫,像是被野兽撕扯吞噬身体,在地上痛苦地四处打滚。 “我从头到尾,只想救一只虫。” 至于雌虫是不是被外星高维文明改造而来、雄虫到底是不是高维文明统治的帮手、虫生会不会也是一场虚拟感知的游戏,我通通都不在意。 此时此刻,我活在这里,过好眼下的日子就行了。 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就是我。 …… …… “大会”现场的清扫和处理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迪亚斯从狗洞外面发现了灰头土脸的安东。 他磕破了脑袋,擦伤了四肢,却依然胆大包天地没有回家,反而在旁边围观了整场战斗。 迪亚斯将他拎过来:“要先关起来吗?” 小虫崽被一路所见惨烈现场吓得直发抖。 我是制止了在场几十只雌虫的虫化态进展,但此前冲突已经发生,死伤再所难免。 “不是让你回家吗?”我拧起长眉,凶恶问道。 “圣子……圣子殿下?”安东被我吓呆了,脸上挂着一条鼻涕:“……你是托利?” 我用的容貌修改器和真正的脸毫无关联,但声音没变,身形身高都没修饰,安东认出也很正常。 我刚想摸头称赞他,却见安东忽地脸色一变,开始在迪亚斯手里猛烈挣扎,拳打脚踢,甚至发了狠去咬迪亚斯的手。 迪亚斯被他偷袭成功,手上一松,安东直直朝着不远处一具尸体前奔去,嚎啕大哭。 “雌父……雌父……哇哇哇哇……” “雌父你醒醒啊!啊啊啊啊!!” 我和迪亚斯默然无语半晌。 “他看到了现场,一起带回去吧。” 留下工作虫清扫现场,我顺着教堂内部楼梯,上了塔楼。 塔楼上有一小小门扇,锁着。我用从负责虫那里摸来的钥匙打开,矮身钻进。 一间密室。 一间放满各种珠宝、各种贵金属以及名贵物品的密室。 这些东西,都是参加大会、并接受了蒂利亚“治疗”的虫“自愿”上缴的。 艾尔瑞亚的“异端”便体现在此。 其除了唆使雌虫们自毁精神域、以此摆脱雄虫“控制”,还借由治疗他们精神域,给予其真正“自由”的机会,要求他们和红尘俗物做决断。 有钱的雌虫交出房产地契、金银珠宝; 平民交出多年积蓄、免费提供劳力、无条件的随叫随到,为救世事业贡献力量。 万一有虫察觉出其中问题,想要脱离,这些被洗脑的虫便会出手攻击,鞭打、虐待,甚至谋杀。 之后随便找个“狂化”或者“去其他团体志愿服务”藉口,一起联合起来说谎,则受害者的家人连尸体都见不到。 努恩主教知道吗? 当然知道。 但艾尔瑞亚主要发展教众是贫穷的底层民众和暴发户,和他的主要“客户群体”并不冲突。 他乐得每年拿大笔好处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在必要时候给艾尔瑞亚行一些方便。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我转身,是迪亚斯。 “……那些畜生……都该死!” 他的声音冷冽刚正,有一种隐隐的愤怒。 显然不管看几次,还是会被这些虫收敛的财物数量所震惊。 我面无表情地拍了几张照片和一段视频,存储在终端里,准备用于之后的汇报。 …… 我倚靠在塔楼的窗户处,等待楼下裁判所和宪兵队收拾现场。 点开终端,给西恩发讯息。 过去三个月,通话接口全是我发过去的内容。 没有一条回覆。 我继续输入。 【西恩,今天我终于见到了艾尔瑞亚的“蒂利亚”。】 【没错,就是那个“救世主”。】 【他使用了一项独特的精神力技能,我看到了一些很奇妙的幻象。】 【很大可能是我们种族的起源。】 【总结一下,大概就是:虫族一开始只有雌性,单体繁殖。后来被高维文明发现,进行改造,被添加了精神力。】 【但雌虫适应的不好,反而出现狂化症状,性情残暴嗜血,无法控制。】 【高维文明于是派了一支‘狱卒’前来看守,就是雄虫。】 【雄虫有可能也是高维文明的生命体,也有可能是他们的又一个实验品,只是相对雌虫比较成功。】 【……你还记得上一世,就是基础模版里,老师前往德罗萨后的失常吗?】 【他说他当时见到了蒂利亚。那么,他应该也看到了和我今天所见的同样幻象。】 【老师一直将拯救雌虫视为自己的使命。那是他从青年时期就创建的信仰。他一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我是不是应该继续瞒着他?减少他和蒂利亚的相处,或者其他什么法子?】 【但我感觉,老师那么敏锐,他迟早都会知道。】 【……我有点害怕,西恩。】 发出最后这句,我久久盯着没有任何变化的页面,叹了口气。 摇摇头,我挥去这点担忧。 凡事应该乐观一点。 贝卓已经被我救了下来,老师的德罗萨之行也全部发生在我身上。 信仰崩溃这件事……应该可以避免。 没看老师都开始计画退休了吗? 想到这里,我向老师发了一条讯息。 【老师,你辛苦工作、大公无私了一辈子。】 【之后的退休岁月,请你和林德元帅在度假星球上大do特do、生个二三四五六胎,和他一起抚养虫崽、安享晚年,每日晒晒太阳弄弄花草,最差也要活过平均年龄188岁。】 【这是我对您最大的期望和祈愿。答应我,您将以此为目标,努力做到。】 【……大do特do是什么?】 等了几分钟,老师如此回覆。 【(系统提示:《雌雄床上技巧教学1088式》发送成功!)】 【老师,这版除了文本,还有全图片加仿真虫型教学。】 【我还另外买了一整箱实体书,明天就会送到。请用此替换您书库那本挂羊头卖狗肉的充水垃圾之作。】 【多余的那些,请您吩咐虫,分别送给林德元帅、哈马迪元帅、迪亚斯和贝卓。】 等了半天,老师也没回覆。 我对着夜空哈哈大笑,感到胸口轻松了一些。 ……晚上睡觉前,恢复圣子身份的我在德罗萨分教区好好泡了个澡。 陨石环在天空熠熠生辉,我刚准备闭眼,终端嗡嗡作响,是兄长发来的讯息。 点开终端,是一张图片。 柔软的紫色丝绸上,放着一枚圆润的银白色虫蛋。 虫蛋外壳有淡淡金色、绿色花纹。 代表这是一枚雄虫蛋。 我的脑壳轰的一下炸开,心脏砰砰乱跳,耳压升高,一阵头晕目眩。 【阿尔托利,恭喜你当雄父。罗森克洛伊的新生命,已经安全运回。】 【速回中央星。】 【务必带上迪亚斯。】 第086章 星网热搜 迪亚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定要和我回中央星。 “因为你是家人。” 坐在兄长派来接虫的皇族专舰上,我郑重其事地说道: “新生命的诞生,所有家人要一起见证。这是罗森克洛伊的传统。” 迪亚斯表情有一瞬空白:“……” 似乎是被我说服了,从那之后他也没提出反对意见。 每日早睡早起、修习精神力,在训练室和我实战格斗术与剑术,之后一同冲澡、一同吃饭…… 我们的感情日益升温,相处模式逐渐靠近其他时间线里的“亦兄亦友”。 “蛋崽破壳日,也是你公开身份的好时机,迪亚斯。” 上次离开圣廷时,迪亚斯以裁判所任务紧急为由,推了和兄长一起返回中央星签字认头衔这一茬。 现在,时隔三个月,我旧事重提。 “老师和元帅的关系,民众已经在消化了,目前看进展很不错,比预期要好。这时你和蛋崽一起,理由充足正当,还能分散媒体的火力。” 迪亚斯绿色双眸一沉:“是雌父让你劝我的?” 这么敏锐干嘛。 “你也不想总是这样吧。”我示意他那双重新用精神力伪装起来的眼睛。 “迪亚斯·阿布拉菲亚是你。迪亚斯·罗森克洛伊也是你。只是一个姓氏,没什么大不了。” 迪亚斯冷哼:“既然没什么大不了,为什么一定要改?” 我:“……” 有几分道理。 我摸了摸鼻子,思忖了一下,决定还是再试试,重新换一个切入点: “我是说,姓什么改变不了你是谁,迪亚斯。在你爱的、以及爱你的虫眼里,你依然还是你。” “但我们除了私虫身份,还有公众身份。这个帝国,需要更多罗森克洛伊去守护。当然,你现在也在以你的方式守护,可不同位置,能做的事情大小、多少还是有区别的。” “林德元帅经历过这么多事,这一点没有虫比他更明白。他做如此提议,不是为了圣廷、皇族或讨好老师,只是为了你,迪亚斯。” “他不想将来,你有任何一丝遗憾或后悔。” 林德元帅看着寡言冷淡,实际相处起来,是只非常温柔的虫。 他也很了解自己的虫崽。 迪亚斯……怎么说,性格里有一种遗传自老师的完美主义。 对事、对虫、对物。 就这样放着不管,也许两三年后,迪亚斯就会自己选择公开。 也可能十年,依然不愿面对。 但无论哪种,这件事只要一日不解决,就会一直困扰着迪亚斯,不管他承认与否。 困扰一日,就会对内自我攻击一日。 林德元帅等了三个月,试图强硬地推迪亚斯一把。 因为效果不太理想,私下发讯息找我当外援。 作为这一家虫的“嘴”,我义不容辞。 把林德元帅想说却不知道该咋说的话巧妙组织一下,传达给迪亚斯。 你说老师的态度? 他一直没发表意见(他也不好发表意见),我就当他一并授权给我处理。 “还有十来天时间,你可以认真想想。” 我喝完最后一口咖啡,起身离开专舰休息区,返回自己的房间,给西恩发消息。 虫蛋孵化时间不等,通常一周到一个月。 相比雌虫蛋,雄虫蛋需要更多的精神力。 此前一路运回,都是医疗官在输出维系。 他们只敢输出最小的量,用以维持虫蛋基本需求。 再多的,则需要虫蛋的血亲来进行。 以此和幼崽创建起最初的精神力联系,并进一步引导他们破壳出生。 我迫不及待。 我心急如焚。 恨不得撕开空间裂缝,穿过数千光年,直接出现在蛋崽身边。 这份心情没虫可以分享,骚扰谁都不合适,只能找西恩。 他不回覆我,我就把他的通信接口当□□空间和日记本用。 【西恩,我今天又把那张图看了二十遍,还让哥哥拍了视频。】 【360度无死角拍摄。简直绝了。从蛋壳来看,蛋崽一定又美又漂亮,真的太期待了。】 【……剖他出来的时候很痛吧。你当时肯定骂我了,百分之百。】 【但我不生气。因为你骂得都对。】 【谁让光复礼上我没把持住……如果当时有克制,你也不用受这个罪。】 【回来之后,你想怎么罚我都行。】 【林德元帅说,前几天前线普兰巴图战力突然大减,我方很快占据了优势。】 【目前优势正在不断扩大,如果顺利的话,半个月后,便可以开始收尾了。】 【你弄死他们的皇后了对吧。】 【西恩,你做到了。】 【你真的做到了。我以你为傲。】 信息发到这里,思念之情如草疯长,再也难以压制。 我打开相册翻找,才发现居然没有一张近期的合照。 再往上翻,也没有。 这不应该。 我想了想,又转到文档回收空间,在那抢救下了几张即将被自动彻底清理销毁的照片。 最近几张,是前年新年假期,西恩入廷为阿尔托利庆祝生日的游湖照片。 两虫并肩站在雪景里,中间隔着比普通社交更近、比亲密关系更远的距离。 阿尔托利正在对手指哈气,脸颊冻得通红,身上还披着雌虫的军服外套。 雌虫一脸冷漠,挺直身板站在旁边,无比严肃。 一点点雪花从天空飘落,像萤火小虫一样落在两虫身边,让整个画面显得唯美浪漫起来。 这几张半身照是前后拍下的,拍摄水平不高,合理猜测是哈勒所拍。 我一一翻着,忽然停在最后一张。 同样位置,同样光线,只是两虫姿势稍有变化。 阿尔托利看向镜头外,表情略有些兴奋,嘴唇微张,似乎在同谁说话。 在他身边,西恩扭头,默默注视着阿尔托利,眼中是深深的爱意和眷恋。 在看到实证之前,你很难将那个温柔的眼神和臭脸冷酷的西恩·萨洛提斯联系起来。 可当这个眼神真的出现,你又觉得它们十分和谐,似乎他就该是如此,且一直如此。 这是…… 循环了二十多次的西恩·萨洛提斯。 深深爱着我、属于我的西恩·萨洛提斯。 而照片里的阿尔托利当时还在和科尔纠缠。 并为西恩打了偷拍的记者和雌虫闹脾气,拉黑对方,甚至还删了这些合照。 旧日的平淡日子,厌烦无聊、讨厌嫌弃。 今日再看,怀念,无限的后悔,数不清的遗憾,疯狂的想要弥补。 林德元帅也是怕迪亚斯有一日会这样吧。 爱说得太晚,总觉得不够。 哪怕做的太多,也无法追回填补过去的空白。 为什么、为什么,这次重生,没有和西恩回到同一个起点? 为什么、为什么,那二十几次循环,我不在他身边? 心底空落落的,怅然、酸涩、绞痛。 我将脑袋埋进胳膊里,在心中一次次呼唤那个名字。 西恩…… 西恩…… 就要半年了。 半年,我都有没有用这双手真正地拥抱住他,没有真正地亲吻着他柔软的唇,没有感受他急促的呼吸和有力的心跳,也没有在那双浓郁的绿眸里看到我的缩影。 【西恩……】 【我真的好想你。】 【好想你……】 【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半睡半醒间,我隐约感到有虫来到我的身边,伸手摩挲我的脸颊、脖颈,又吻着我的唇。 直觉指出来者的身份:是西恩。 本能让我顺势展臂,将他抱进怀中。 “你回来了吗……” 我发出呓语,想要睁开眼皮,却似有千斤重铁压在上面,动也动不了。 隐约记得我们吵了很凶的一次架。他直接跑去几万光年外的星球平叛。 我们谁也不理谁。 但我每天都会打开和他的通信接口,反覆读之前那些毫无意义的短消息。 询问今天的菜色。互发表情包斗趣。星网搞笑视频。 以及每天从不间断的早安与晚安。 我就那样捧着终端睡着了,睡到半夜惊醒,发现自己新发了一条讯息。 心猛地一颤,大喊糟糕。 再仔细一看,稍感安慰。 我输入的是“我想你”。 发出的却是系统自带的“我想你”表情包。 是两个白色圆球在贴贴,其中一只流下面条泪,另一只在摸头。 既然是表情包,可解释余地就太大了。 “因为你说你想我,所以我回来了。” 雌虫在我脖子上坏心眼地吹热气,拉着我的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我才没有说!” 睁不开眼,触感反而更准确,胸部、腹部、侧腰、臀部…… “那是谁发的?” 他垂眸,缓缓低笑。蓦地低头凑上来,极快地吻了我两口,甚至还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嘴唇。 “是猫踩的!对,是猫!” 我胡言乱语,脑中出现最喜欢在老师书房捣乱那只大奶牛每次恶作剧时的挑衅眼神,直接栽赃陷害。 同时自然而然地一手抓按住雌虫结实的胸肌,一手抚弄线条分明的劲实腰腹。 这个姿势是我们做惯了的。 西恩顺势躺倒,环住我的腰,抬起上身,撕咬我的耳朵,整只虫粘贴来。 “好好好,是猫。” “那我现在要亲亲猫脸、猫肚皮、猫爪子……” “猫猫殿下是不是也要叫一声meow表示表示?” 我扑上去,用猫爪狠狠抓挠他的背。 …… 正在梦里和西恩温存之时,一阵尖锐的提示音将我唤醒。 画面倏地消散粉碎,我又回到了专舰的房间。 “殿下,已经进入中央星近地轨道。预计2小时后降落,抵达目的地。” 哈勒出现在联系显示屏上,汇报着最新进展。 我恍神坐起,拿起枕头便朝他砸去:“——你还我西恩!!” …… …… 两个小时后,曾经直播了光复礼的电视台,再次获得独家授权和一系列许可,直播圣子阿尔托利在中央星的降落。 数兆观众翘首以待,提前几小时就开始蹲守直播间。 直播间还未开播,在线虫数和打赏数就已高挂帝国总区排行榜第一。 这么多虫,只是看阿尔托利走出专舰、坐上接送悬浮车前往皇宫的吗? 是也不是! 圣子再度引起帝国民众如此高度关注,是因为几个小时前,皇室官方发布了一条重磅消息—— 圣子阿尔托利和萨提洛斯少将的虫蛋已从前线安全运回中央星。 目前正由虫帝陛下亲自保管。 消息一出,帝国各星域各大平台搜索榜单被阿尔托利一虫屠榜! #代理教宗阿尔托利# #阿尔托利最近在干什么# #说到做到的圣子殿下# #蛋崽照片##雄虫蛋# #阿尔托利的虫崽# #罗森克洛伊新成员# #西恩·萨洛提斯是气运之子# #罗森克洛伊的神秘成年虫崽# #我看大的崽有崽了# 跟随这些关键词而出的,还有成千上百页的新发布主题帖,一多半为视频剪辑,一少半为长篇论述分析。 视频多为圣子殿下历年精彩亮相剪辑。 从可爱到没有天理的小不点小肉团,转为脸蛋小小下巴尖尖的亚成年体,再到银发紫眸、优雅高贵的光复礼成年雄虫。 评论区掀起一阵怀念、舔颜、感慨声。 【…卧槽?这就出生了?时间居然这么快?】 【不敢置信我看大的虫崽也要有崽了!要当雄父了!!】 【一开始以为什么恶搞消息,再一看居然是真的……感动到莫名流泪】 【圣子风评毁誉参半但架不住实在美貌,已垂直入坑】 【以前看圣子的脸觉得太邪魅了感觉不是好雄虫,但听说他为了蛋崽连续跃迁火速赶回,突然觉得有点可爱】 【急着见崽的蠢雄父哈哈哈哈哈】 【蠢雄父萌萌哒】 【推测一下蛋崽的预评级,两只S级双亲,有没有可能一破壳也是S级?】 【怎么回事,兄弟两都只生雄虫蛋吗?什么体质能不能让我也蹭一下】 【补了罗森克洛伊家族史。雄虫蛋出生率很高,雌虫蛋却大多夭折。好诡异啊】 【盲猜蛋崽黑发紫眸。好家夥,隔代遗传,和教宗一模一样】 【萨洛提斯少将那双眼睛是真的很不错,绿眼睛也行】 长篇论述分析则是讲圣子半年来的所做作为从不同角度进行评论。 试图还原一只不学无术纨裤子弟突然成熟靠谱的心理路程。 【圣座阁下给的压力太大了!圣子这几个月肉眼可见消瘦了,心疼。】 【圣廷新一轮改革目前看不错,期待一个】 【最新圣廷民调数字明显回升!阿尔托利,让圣座给你加鸡腿!】 【果然要让一只雄虫成熟,就得给他一只雌君再加一只崽。】 【好雌虫保家卫国走四方,好雄虫在家带崽守故乡】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 【一只显然不够,殿下和少将努力努力,趁着年轻多生几只】 还有无数高高飘荡在各论坛话题区的讨论帖。 【HOT!细数圣子目前拥有的爵位、头衔以及领星和主要资产】 【HOT!考据党进!来八八奥兰陛下的前任王妃以及莱伊皇子来历】 【HOT!小号已经练废,奥兰陛下不如再生几只】 【HOT!详细分析圣座阁下和林德元帅的成年虫崽身份】 【HOT!圣子高清美图壁纸合集!欢迎补充!】 【HOT!林德元帅被证实断臂!】 【HOT!l罗森克洛伊专产痴情种?盘点一下,突然发现奥兰陛下、圣子殿下和圣座阁下居然都只有一只雌虫!】 【1L:吓死我了有没有!今天突然意识到,感情罗森克洛伊目前三只王血雄虫,竟然都只娶了一只!阿尔托利殿下就不说了,五岁娃娃亲,二十一岁事实婚姻。圣座阁下三十六岁成为教宗,近八十年没有一只情虫。一百多岁了说出纯爱名言“爱无法隐藏”。就连看着很花的奥兰陛下居然也是!翻了翻相关数据,只找到一条十几年前的记录,是娶了一只雄侍,雄侍三年后去世,留下唯一血脉莱伊殿下。】 【2L:你一说还真是。】 【3L:明面是只有一只,私底下谁知道呢。呵呵。】 【4L:说教宗纯爱的是不是重新定义了‘纯爱’这个词?他当然没有情虫,他藉着治疗之名睡过的雌虫何止几十,上百都有了吧。】 【5L:笑死,圣座需要借治疗之名睡雌虫?明明是那些大佬求着要艹好不好!你怕不是太年轻,没见过当年圣座万虫迷热潮!那会一张图可以挂热搜一个月的!后来是圣廷下了命令禁止媒体宣传,才慢慢淡出星网的……】 …… 【10L:4L纯属造谣。圣廷官方数据库可查。A级契约八十年来也只有六十一份。里面还有重复续约的。这些大佬都有名有姓,建议自己去看。哪只你看看配得上教宗?不如说教宗在扶贫罢。】 …… 【202L:是真纯爱啊!!不纯爱就不会这么多年只有一只虫崽了吧!而且教宗现在还跟宝贝疙瘩一样,将这只崽的信息捂得严严实实。我觉得挺好的,只有真爱这只虫崽,才会这样做。】 【210L:编的吧我反正不信。看看阿尔托利,崽还在蛋里照片就出来了。那成年崽传得沸沸扬扬,一张远景照都没有。皇族那边也没听到任何动静。估计是为了堵教廷那些老头的嘴吧。】 【445L:(超链接1)(超链接2)(超链接3)我反正磕上了!看看隔壁贴。圣座去年安息节致辞戴了一个蓝宝石戒指,林德元帅手上也有同款的。两虫已经戴了三个多月了!百分百定情信物!还是圣廷五代教宗珍藏。雄父,我也想嫁这样闷骚土豪虫!】 【446L:圣子骚而不闷;圣座又闷又骚;林德元帅只闷不骚;奥兰陛下骚骚骚骚。】 【447L: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448L: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1011L:林德元帅为了绑定圣座,可是牺牲了一条胳膊啊!谁看了不说一句天生情种。】 【1099L:恋爱脑走开!那根本就是意外!陛下不过想小小泄愤一下,谁知道尼奥莱特亚种还有内骨骼甲。】 【1123L:接了机械臂很帅的!!听说接完各项指标不仅没降还升了!林德元帅真的牛逼!!凶残!!!】 【1127L:回帖里说牛逼的是不是脑子有病??再厉害你TM愿意变残疾再接一条??那可是比纳米合金还厉害的内骨骼甲啊!!差不多刀枪不入了。接条机械臂能比吗??都不是一个强化方向的。】 【1151L:我们不知道正常,陛下不知道咋可能。明显就是不满林德被圣座标记。在那杀鸡儆猴呢好不好。】 【1337L:少天天阴谋论。陛下真不爽,会让林德继续当情报总监?林德那么大动作陛下一声不吭?肯定还当他是自己心腹才继续给那么大权力。】 【1390L:圣座和陛下私交很好的。就算因立场不同不能公开支持圣座和林德元帅结合,至少也没明面反对啊。现在迟迟不办婚礼、注册程序还被一再推迟的最大阻力不就还是圣廷内部嘛……我们陛下又做错了什么】 …… 【1948L:三个月过去了,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教宗和林德,就是一场政治作秀。这两只虫哪里有火花了??一只性冷淡,另一只还性冷淡,没了哈马迪哪搞得起来!】 【1949L:赞同。有图为证(截图1)(截图2)(截图3)(截图4)公开前VS公开后。你们猜哪张是公开后的?看不出来吧。因为就没有什么不一样!!感觉全部图片都写着:我们不熟。】 【2112L:作秀不可能吧。你们是忘了哈马迪元帅的动态了吗?!他的粉丝都在评论区摸摸抱抱他。他居然一个个都回了!保守估计两千条。可见那晚有多伤心!!】 【2115L:哈马迪元帅突然被cue!实惨!哈哈哈心疼一秒钟。】 【2120L:最近都不见哈马迪元帅发动态了。小号也是一样。看来还没从打击中回覆。】 【2122L:求元帅小号!】 【2123L:什么元帅居然有小号?行行好大佬!!(星星眼)】 【2184L:不发动态是前线太忙了吧。最近普兰巴图前线捷报频频,听说哈马迪元帅都睡在会议室了,你们这些没良心的还在嘲笑他……】 …… 【2600L:萨洛提斯少将牛逼!那么多将军搞了几年搞不定,他去了半年这战况就跟坐火箭似的一路好转!!!】 【2610L:保守估计,五十岁前萨洛提斯少将就能成为元帅!再破纪录!】 【2615L:吹得太过了吧。现今纪录71岁是林德元帅创下的。他们功绩没法比吧。】 【2629L:是这么比吗???就这么简单算算数吗??】 …… 随着开播时间的不断接近,网虫们将论坛区帖子纷纷缩小退出,转到直播间、阿尔托利个虫社交账号主页、圣廷主页等讨论区,继续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 直播间有了画面。 镜头不断拉近,是一艘停在专用港口的航行舰。 舰艇呈银色流线型,大气简约,舰身有皇族标记,昭示来者的不凡身份。 现场约有两百多家媒体蹲点迎守。 无数竖起的镜头和漂浮的摄像头密密麻麻,一动不动地对准前方的航行舰,时刻紧张、戒备着,静待那只虫的登场。 机械运作声中,机舱门缓缓打开,冷冽的风裹挟着引擎的轰鸣声扑面而来。 嘈杂的现场瞬间归于一片沉寂。 下一瞬,只闻咔嚓咔嚓作响的快门声,和不断闪起的镁光灯,将夜幕照得亮若白昼。 在众多护卫的环绕下,一头银发的圣子阿尔托利迈步而出。 他穿着一件黑色长风衣,衣摆随风翻飞,彷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迈出的每一步都十分优雅从容,同时又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明明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却有着远超年龄的威严与沉稳。 随着镜头拉近,那张绝美的面庞再次展现出让虫几乎窒息的惊虫美感—— 眼窝深邃,鼻梁高挺,长眉锋锐、薄唇紧抿,每一根线条都是宇宙主宰精心雕琢而出,带着一种近乎淩厉的美感。 彷佛察觉到镜头后的注视,雄虫微微抬眸,一双紫色双瞳晶莹剔透。其目光扫过虫群,没有停留,也没有笑意,彷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而在他身后,还有一只戴着黑色口罩的金发雄虫。 比圣子稍微高了一点点,身形高挑,瘦削挺拔,彷佛一柄出鞘的利剑。 金色的短发垂在耳侧,在风中微微飞扬,有种金属的冷冽感,衬得他袒露在外的上半张脸更加冷漠疏离。 他外披一件长黑披风,里面是黑色硬挺制服。一双绿眸冷冽如冰,彷佛能穿透镜头,直击虫心。 他跟在圣子身后走下舷梯,为圣子拉开车门后,又转身到另一侧,坐进前来迎接的悬浮车。 【!!!!!!】 【看了一天的视频剪辑,我得说还是刚才的最绝!!!】 【阿尔托利殿下太美了!!!!气场超A!!!!啊啊啊啊好想跪啊!!!】 【三个月不见,殿下做什么去了???鬼畜进修班???】 【草!权力果然是最好的C药……有实权的圣子简直……!!不输圣座当年。】 【刚才那个一露面的肃杀气质让我想起萨洛提斯少将。】 【+1。呜呜呜呜好想看殿下和少将同框!祈祷少将早日返回中央星!!祈祷少将健健康康返回中央星!!!】 【他后面那只虫看着像护卫的虫是谁?宇宙的主宰,那个头身比绝了!大长腿!】 【虽然这样说不好但后面那只真的好显高。】 【殿下官方身高178,怎么感觉最近好像高了点,有180+?】 【后面的虫是谁????快!我要马上知道他的姓名!职业!家庭住址 !!】 【给圣子拉车门,说明他不是贵族。可是又跟圣子上了同一辆车,还都在后座。是贴身护卫?】 【裁判所吧。那只虫虽然穿了披风但露出来的地方能看到圣廷徽章。】 【对哦。殿下前几天不是正在德罗萨教区查案子吗!!对对对裁判所!裁判所的朋友们,你们在哪里??!】 【裁判所的朋友们,你们在哪里??!】 【裁判所的朋友们,你们在哪里??!】 这一晚,直播开始不到五分钟,在上述各种热门关键词中,一组新鲜出炉的搜索词,一跃登顶—— 那只裁判所的虫是谁? 星网热搜爆了。 第087章 乱七八糟那些事 迪亚斯在媒体前的第一次公开亮相,纯属意外。 其引发的可怕连锁反应,我也没有预料。 我这样说,你会不会觉得我在装? 但事实上就是。 那天迪亚斯走我身后,纯粹是过去三个月的习惯。 而你若是我,旅途劳累、连续跃迁,身体极度疲劳、魂不守舍(一半飘在西恩,一半飘在蛋崽),连外套都是随便拉了件裹上身,你也会有所疏漏。 迪亚斯是长得很俊,虫群中非常显眼。 但再俊再美,你天天看日日看,连看近一百天,也会免疫,达到一种理性上知道“很美”,感性上毫无波澜的地步。 ……所以我经常会忘记他那张脸很突出。 他本虫更是没多少自觉。 同一个道理。 那天夜晚降落时外面乌漆嘛黑,跟在我身后的虫不止他一只,穿得衣服也都差不多。 大家都一身黑,一只只困得要死,哪只虫有闲工夫注意他是不是离我太近、行为举止是否越矩…… 除了本职工作就是抠细节搞联想,唯恐天下不乱的媒体从业者,以及缴纳着税款,每天就跟看猴一样看我们的帝国民众。 这事出来后我被老师狠狠骂了一顿。 带了脏字的那种虫身攻击。 只骂了两句,但杀伤力极大。 要知道过去我可是偷藏他的绝版书拿来垫桌角、倒空他酒柜的一排酒全部装上五颜六色的果汁、甚至拍他的丑照做成表情包发给本虫……等一系列恶作剧,都没被虫身攻击过的。 最多就不给我零食吃、禁我的足、将我的星网冲浪时间减为零。 亲生的就是不一样。 又扯远了。 我一紧张就容易碎碎念,你们见谅。 让我们把时间转回当天晚上,我和老师师生情还没破裂的时候。 那时候我一进宫,就在站成一排、迎接我们回来的虫群最前面,看到了身着黑袍、两个多月没见的老师,还有他旁边的衣着华贵、非常骚包的兄长。 我直直扑进老师怀里,来了个熊抱。 吸够了他身上的乌木玫瑰味,才在他拉扯下不情不愿地抬头: “老师,我买的那些书,您带过来了吗?给他们都送了吗?” 简直是绝佳好时机。我扫视了一下这群虫,发现要送的对象全都在。 老师要是脸皮薄送不出去,我可以代劳。 这次回来我还准备订购一箱最经典版本的《沟通的艺术》,亲自给他们送到家。 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阿尔托利太累了…… 阿尔托利想摸鱼。 “什么书?” 老师眯着眼、神情不悦,还没吭声,兄长就好奇地凑过来。 “我这两天帮你看着蛋崽,很辛苦。阿尔也给我送一本呀。” 雌虫脸上的笑容假得我汗毛直立,同时声音温柔得掉我一身鸡皮疙瘩。 这就不高兴了? 不高兴就不高兴吧。 我看了看他,感觉PTSD还没消退,这拥抱……少抱几次也没关系。 为了不再刺激兄长,我放开老师,一一和在场的其他虫打了招呼。 主要是林德元帅、贝卓、哈马迪元帅和阿赛德元帅。 至于在后排的莱伊和科尔,我就当眼神不好没看见。 这些虫里,近期才见过的是时不时就会视频的贝卓,偶尔见过的是林德元帅。 从安息节假期后完全没见过的是哈马迪和阿赛德。 他们两出现在这我一开始还有点奇怪。 但看到阿赛德紧紧抱住迪亚斯,随后拉着雄虫嘘寒问暖、而林德元帅杵在一边的情形,我就明白原因了。 家人的家人,四舍五入也是家人。 而阿赛德来了,哈马迪一般会出现。 这是稳定三角形散架后新形成的组合。 网虫们称之为红蓝组。 我的观点:什么都磕会消化不良。 在我眼角余光处,哈马迪和林德元帅面对面,就是一阵吞噬星空的沉默。 沉默到老师都看不下去了,插进来按上林德元帅的肩,用场面话和哈马迪元帅寒暄了几句。 哈马迪元帅看起来确实有些憔悴。 网虫们诚不骗我。 衣品发型依旧没得说,单虫随便站站,就是时尚封面。 可惜一双曾经顾盼生飞的明亮双眼像是下起了连月的梅雨,雾蒙蒙地带着一种可怜兮兮的感觉,对着林德元帅和老师时尤甚。 偏偏他还要强作欢笑、开着一些和他此刻风格一点都不符合的小玩笑,这谁看了不心碎、谁看了不难过。 ……不过某虫有点难过的太过了。 我扭头看向身边的贝卓。 就见他站到这后基本注意力全给了现场最帅雌虫哈马迪,连跟我打招呼都心不在焉、若有所思。 有古怪。 迎接的虫过完皇族那些传统礼仪,便渐渐散去。 估计知道我不喜欢看到那两只,莱伊和科尔也被虫带走了。 “现在去看蛋崽吗?还是明天?” 兄长笑着问我,伸手替我捋平一缕乱飞的额发:“时间也不早了……我感觉你更需一场深度睡眠。” “逗我就这么好玩?” 我翻着白眼。不明白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再说一遍是哪种心理:“换成哥哥你,睡觉比看崽重要?” 奥兰陛下:“觉不睡就少,过去了永远也补不回。蛋,不看也不会跑。” 我:…… 我转向在场其他虫,主要目标对象是哈马迪、阿赛德和林德等虫。 “想去的可以一起去。要是累了直接离开也没关系。” 他们比我提前半天至一天到的皇宫,已经等了大半天。 再加上白天繁忙的日程安排和工作,让国家肱股之臣因为我996,我可过意不去。 我的好意元帅们都没GET到。 阿赛德:“好多年都没亲眼见到虫蛋了。上一次还是迪亚……”(自动消音) 哈马迪:“我就想看看真蛋是不是和媒体照片长得一样。”(十分真诚,应该就是纯好奇) 林德:“……”(不说话,但抬腿就要跟上来) 于是一行八只虫,浩浩荡荡地在接近淩晨时分,进入到了虫帝陛下的寝宫。 哥哥,把蛋崽放在自己卧室…… 而他的寝宫,硬装是传统皇族奢靡华贵的建筑风格。 软装是奥兰陛下最近几年上头的性冷淡审美。 两者组合起来,形成了一股十分华丽又冷冰冰的诡异风格,很有点哥特黑暗风。乍一看还以为来到了吸血鬼巢xue。 蛋崽被放在一个全透明特殊玻璃大盒内。 盒子塞在一个防弹防冲击的复合金属箱里。 箱子…… 被奥兰陛下从床底下拉了出来。 众人:“……” 这就是帮我看着蛋崽吗?!! 你怎么不说你干脆“睡”到蛋崽上去了!! 我怒视兄长,气势汹汹地从他手里抢过那个箱子,抱住那个玻璃盒…… 差点没一屁股坐到地上。 太沉了!看着轻飘飘的玻璃怎么可以这么沉?! 我只能任其溜回箱子内。 “防偷的。”兄长挑起嘴角,戏谑一笑,“亲生雄父也防。” 他走过来,将玻璃盒重新调转了个面,按上我的肩:“低头。” 一道光波从玻璃上扫射而出,核对我的虹膜。滴滴几声,光波消失,玻璃也瞬间打开,露出里面的银色虫蛋。 我感觉自己的呼吸在那一刻跟着停止。 心却怦怦怦跳着,声音大到我怀疑是不是哪里广播没关的地步。 虫蛋……那只无数次孕育……也无数次流产……夭折……破碎的……虫蛋。 几十个画面在我脑中重叠交叉,让我眼前倏地一晃。 我膝盖忽然一软,没有前进,反而后退半步,栽坐到了兄长那张特大号床铺的边缘。 是老师将蛋崽从盒子里小心取出、抱起,然后将他送到我的怀里。 第一感觉是热。 虫蛋……居然是热的。 那么多时间线里,虫蛋我没摸过几次,而现在指尖传回的感觉,和我想像的完全不同。 不是常见壳类的硬冷,而是软热。彷佛外壳也是一层柔软的皮肤组织。 第二感觉是滑。 那些金色绿色交叉的虫纹根本没有凸起或者凹陷,全都完全融入虫蛋银色的外壳之中。 第三感觉在动。 一跳一跳,稳定规律,像呼吸、似脉搏,我愣愣地数了半晌,然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个律动,是幼崽从里到外在进行精神力的接触试探! 我小心翼翼释出精神力,朝蛋壳贴了上去。 ——你好呀,蛋崽。 ——我是你的雄父,阿尔托利。 精神力传递着友善和温暖的情绪。 ——雄、雄父? 壳内那股小小的淡绿色精神力绕着我的精神力飞了一圈,缩回蛋壳中心。 同时因为曾经在胚胎时期接触过,还残存这一点熟悉感,蛋崽等了一会,又忍耐不住地分出一小缕朝我贴过来。 ——嗯。雄父。 ——之前也有自称“雌父”。你们是同夥?? ——他去哪里了? 蛋崽好奇、疑惑,最后的疑问忐忑不安,同时传来浓郁的思念。 蛋崽在想西恩了。 ——我们是你的家人。 ——他有事暂时离开一会。很快就会回来。 ——我也很想他。 精神力将我的思念同步传递出去,蛋崽受到共感,绿色的细线在我的精神力触角上缠得更紧。 那股规律的脉动慢慢弱了下来,吓得我抬眼就找老师求助。 老师淡淡说:“他困了。” “雌父不在身边,又一直在路上,估计撑着没敢睡。” “噢……” 一呼一吸间,那股绿色的精神力慢慢消散,融回蛋壳中心。 我低头,将蛋崽抱得更紧,掌心紧贴在那软滑温热的蛋壳上,具现化出一股精神力,穿过蛋壳包在内核外围,让它们变成网状的那种薄膜。 提供给蛋崽安全感的同时,也能短时间感知他的状况。 做完这一切,我才呼出一口气。 再一抬头,忽然发现现场数只虫,各个眼眸波动,视线紧紧缠在蛋崽身上。 老师:“比阿尔托利在蛋里时乖巧多了。” 林德:“……” 兄长:“哈哈我喜欢活泼一点的。” 迪亚斯:“……还不错。” 贝卓:“蛋崽好可爱!” 哈马迪:“真漂亮啊……好羡慕……好想要一只。” 阿赛德:“殿下,蛋壳其实硬度很大,很坚固的。你不用那么小心。” 生养过的长辈意见可以听。 作为新手雄父,我抱着蛋崽起身,只恨自己没有一个大兜,可以把他直接装进去: “孵化要一周到半月吧。那我带他回去了?” “嗯。”兄长回道。 “你房间所有用具都准备好了。最近没有什么事,就别外出了,好好陪着蛋崽。” “老师,圣廷虫才济济,没什么急事也别找阿尔了。他要休产假。” 我用星星眼看向此刻无比高大的雌虫,顿时为自己刚才没有拥抱兄长的行为内疚不已。 看看!这才是亲兄弟!! “……贝卓,阿尔托利手头那些事,你先接一下。” “最近我们都会在宫里,你有什么不会、搞不明白的,直接来问我就行。” 老师沉吟半晌,点头同意。 感天谢地!! 我终于可以从长达三个多月的“报复”中歇一口气。 ……不对,我要感谢我崽。 ……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过上了久违的吃吃睡睡玩玩的猪圈生活。 老师和林德元帅,还有贝卓,都住到了我少年时期的宫殿中。 为了方便处理工作和帮助新手雄父带崽,我们几个的房间是紧挨着的。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我隔三差五就狂拍老师房间的门,为蛋崽一些我从没见过的症状大呼小叫、急得双眼冒火。 然后被老师两三分钟打发。 在我送给他《沟通的艺术》时,他返还了我一沓《虫崽养育指南》《手柄手教你如何安抚虫崽》《虫崽孵化全过程记录》等育儿类实体书。 我怀疑他早有准备。 极度J人,可以理解。 这十来天我唯一干的正事,除了带崽,就是和老师转给我的治疗契约上那些国防部、内政部以及军团大佬们见面。 契约需要当面签署确认。 这是契约完成的最后一道关卡。也是确保契约完全自愿的必要过程。 二十五只虫,我分了一周才见完、谈完。 除了少数几只,其他虫坐下来,茶还没喝完一杯,就要和我谈契约级别变更的事。 我提供给这些大佬的,全是D(仅手部等有限肢体接触)E(仅言语引导)类契约。 以前双A虽然少,但最少也有七八只。 其他多为B(不到最后一步什么都行)C(拥抱、亲吻)类。DE在他们看来,简直匪夷所思。 为了让我改变主意,他们恩威并施。 有许以重利的,有语带威胁的,有说了一大串有的没的听得我都快睡着的,还有当场给我跪下就要强x我的…… 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我统统用一次“试用治疗”让他们闭嘴。 掐住他们的手腕,分出一股小小精神力,沿着他们精神海绕一圈,他们就安静乖顺下来。 “什么级别的契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和您签契约的是谁。” 我收回精神力,看大佬们怔愕、惊讶、发呆、迷茫、陶醉(?),淡淡说道。 “我是有雌君的虫。除了他,我不会碰任何雌虫。您要觉得我在骗您,离开这后,您可以去向其他阁下们打听,看看有没有例外。” “放心,您什么都没失去,也不会失去。一切会比之前更好。” “因为,帝国将迎来新的时代。” 权力场上的虫,争权夺利惯了,最害怕变化。 尤其是这些握着帝国命脉的超级大佬们。 唯恐新分到的蛋糕变小了,所以一有风吹草动,恨不得直接冲到厨子面前,把厨子先绑回自己家。 新厨子给他们说:别急。都管够。不信,来你自己低头看。 一虫一只空碗。 厨子今天起只卖蛋糕香气! 既然是虫虫都能闻的香气,有什么好抢的! 一百多岁的雌虫,每只表情都很精彩。 只有哈马迪,非常平静到甚至有几分淡漠。 想起安息节那日这虫问老师是否对他有一点喜欢,而老师将新契约甩他脸上的场景,我就再次开始同情。 纯纯旁观者视角来看,哈马迪是最大受害者。 他有错。有很多错。 但最大的错,就是太像只本土雌虫,从始至终就没想过一对一的关系是会存在的。 他“失恋”这段日子以来,星网把他的个虫感情史都八烂了。 连他十几岁时,拉过哪只雄虫的手都抠了出来,有名有姓还附带那只雄虫现在的照片。 (……所谓初恋还是让他死在记忆里吧。捂眼睛。) 大概是年轻时受过好几次非常严重的情伤,从那以后,哈马迪就变身成了彻底的感官动物,不相信那些洗脑小说和爱情电影了。 从他对老师和林德元帅的实际付出和相处细节来看,我觉得他对林德元帅执念更深。 那是集合了亲情、友情、以及独一无二存在的无法界定的复杂感情。 其实,但凡林德元帅不是林德元帅,而是其他任何一只雌虫。 哈马迪都会快乐、顺利地过完这一生。他的三虫行梦想都可达成。 雄虫是另个世界的生物。追求、得到、做ai,有崽,就圆满交卷。 至于心灵知己、生活搭子,陪着你喝酒醉吐、共享你所有喜怒哀乐的,还得是同性。 但林德元帅就是林德元帅,相信纯爱的超级战士,对上老师这个强取豪夺的老闷骚。 林德元帅对老师的坚定选择,和老师因林德断臂、退休而融化的自我限制,打碎了哈马迪此前建构起的漂亮肥皂泡。 作为一手戳破他肥皂泡的幕后黑手,我决定补偿他。 “元帅……您的精神域状况,老师之前已经给我细细交待过了。” “综合考虑,我向您推荐贝卓主教。” “贝卓?”哈马迪眼眸满是迷惑,神情有些懵:“怎么突然提到他?” “贝卓主教圣愈很厉害的。治疗过的雌虫们都很满意,那些案例材料我稍后发您,您可以仔细查阅。” 我微笑,扮演毫无私心的白衣天使:“您的复杂状况,刚好是他最擅长的领域。” “当然,我和您那份契约,依然成立。但您可以再多签一份。级别您可以和贝卓主教再次商量。” 哈马迪直直看我半天,哦了一声:“好吧。既然是殿下您说的,我姑且去试试。” 【他答应了。】 目送哈马迪离开后,我打开终端,将这条讯息发给贝卓。 【真、真、真的吗???】 那头的雄虫激动的直接结巴起来。 【怎么突然对哈马迪元帅感兴趣了?】 我问出昨天他来找我时没机会问的问题。 那会蛋崽刚好醒了,精神力一波波向水一样涌来,很不安,我着急安抚,只能让贝卓先走。 【……他变成这样,我有责任,阿尔托利。】 上次安息节,老师致辞第二天淩晨,醉酒的哈马迪便来到圣廷,试图给自己讨个说法。 遇到了早起备餐的贝卓。 吃完几虫份量的食物后,哈马迪激动的情绪稍微安抚下来,并开始习惯性地同虫搭话。 贝卓兴致勃勃地给他介绍了那个多层水果新婚蛋糕,说了自己精心准备的节日布置,然后一没忍住,就谈到了老师和林德元帅两虫的多年拉扯与纠葛。 他将同我讲过的那些恋爱小细节,全说给了哈马迪听。 说完看到对方脸色不对,才发现自己一时得意忘形,选错了倾听对象。 “……我一直以为圣座不喜欢萨迦……或者说有点厌恶?该怎么说,可能有点互相看不顺眼?” “萨迦有个死了多年的心上虫。迪崽就是对方的崽。他闷闷不乐很多年,我觉得他可能有点移情作用,喜欢上了圣座。” “根本就是无望的恋情嘛……可他又认死理,我有什么办法,作为朋友,能做的我都做的……” “结果全是我在添乱……” 一向潇洒帅气的雌虫将自己的头发揉成一团乱草,脑袋深深垂下,嗓音嘶哑,甚至还有隐约哭腔。 贝卓著急坏了。因为自己的伤口撒盐。手忙脚乱想要安抚,结果句句说、句句错。 然后哈马迪忽然抬头,抱着膝盖,由下而上地看他。 一双剑眉蹙起,一双绿眸湿漉漉,闪现出一丝未褪的哀伤与悲愁。把贝卓给看懵了。 “其实……我小时候很喜欢哈马迪元帅……还攒过他的卡片……集了整整几大铁盒……” 贝卓脸有些红地低声说,末了怕我误会,又急急忙忙摆手解释: “就、就是你能理解的嘛!他那会真的好帅,学校一多半雄虫都是他的粉丝……我、我也不例外……” “虽然后来时不时在圣廷会碰见。但其实我还是觉得他很高高在上,不太像真虫……话都不太敢说……” “这几年见得多了能好一些……他性格真的挺好,对虫很亲切,没架子……学徒们让他签名他都签,大几十只一只一只签……” “可那天不太一样,阿尔托利。” “就那一刻……” “那一刻感觉很奇怪……就像有什么线,在我和他之间连了起来。” “我感觉我必须做点什么……” 贝卓越说表情越严肃,最后像接到了什么绝密任务一样,大气凛然道…… 现在在看到这条“我有责任”的讯息,我嘴角忍不住有些抽搐,算是肯定了心里的猜想。 傻贝卓。 那不是责任。那叫“心动”。 不过我不准备提醒他了。 哈马迪可是情场浪子,不缺这一个小迷弟。最好就是他迷迷糊糊治疗几次把这事给过了…… 还是那句老话: 时间,是最好的治愈良药。 猪圈生活第二件算得上“事”的事,是老师和林德元帅…… 吵架了。 精确点说,是冷战。 我连睡觉做梦,都梦到自己飘在冰山上,被冻得手脚发抖。 刚回来那天就有点征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日渐严重。 林德元帅之前在圣廷养病,一住就是四个多月。现下回了中央星,不光公务多得可怕,私人事物也没几天消停。 中间先是回了自己公寓几天,每天打卡上了几天班,然后便是他推不掉的军团旧友和政坛朋友的邀约。 虽然是内阁成员里出了名的谁的面子都不给,但一百多岁的虫了,林德元帅也不会蠢到真成为独行侠。 他实际上也有不少坚定支持他的盟友。 而现在,作为改革派里的当红炸子鸡,又刚和教宗官宣,可想而知那些虫憋了四个多月会有多疯狂、多难缠。 哪怕只是表面功夫,也得应付一下。 于是林德元帅不在公寓住、回皇宫的日子,也是几乎夜夜晚归。 之前老师和他就因迪亚斯身份的事闹了些不愉快。 林德元帅在适应新身份三个月后,逐渐恢复了他之前的强势冷硬。 “必须尽快公开。拖得越久越不好。” 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施行的。 也不知道他怎么和迪亚斯谈的,加上网上漫天飞的帖子和越来越离谱的流言…… 迪亚斯回宫后心情就一直不太好。天天一大早就在训练场逮虫对打,有时能打大半天。 打到兄长的护卫见他就躲。 老师是反对的。他反对的心情我也理解。 不就是多年欠缺的父子情一时全涌上来了,想要补偿迪亚斯。自然想依着对方。 (我没酸,真的。) 两虫反正隐约不太对劲。 真正的爆发在一次看着再普通不过的深夜。 也许是下午精神力交互的太多,蛋崽兴奋得不肯睡觉。 我只能用兜背着他,去花园散步。 散了一会气温变低,有些冷,我回到宫里一楼大厅,泡了茶准备了小饼干,准备给蛋崽读两本我少年时期翻看的故事书。 读着读着,我窝在沙发上睡意狂涌。 懒得挪地方,就让侍从拿了毯子盖上,烤着壁炉的火,睡着了。 然后被突然展开的压制场、守护场一同刺醒。 坐起身后,毯子滑下,我扶着楼梯把手,向二楼走。 隐约有虫说话声传来。 我以为他们在房间里,想着赶紧回我屋免得待会谁受不了半夜摔门撞见尴尬,谁料他们是在走廊里吵。 我瞄了一眼就赶紧收回脚,缩到一具石雕后面。 彷佛湖水的一汪夜色里,老师背朝窗站着,影子在地毯上拉得很长。 林德元帅站在他的对面,安静、驯服却又有些不耐,他走了两步都在摇晃,应该是喝了酒。 “……呵,这就是你说的几个小时?”老师冷笑,语带质问。 “……有些突发情况……”雌虫含糊地说道,似乎头很疼的样子,揉了揉脑袋,“……想睡觉……” 他朝前走去,似乎想绕过老师进房间,却被老师直直拦住:“什么突发情况?” “和你……无关。”林德元帅盯着老师看了一眼,有些大舌头地回答,“……困……” 以往林德元帅这么说,老师肯定第一时间束手就擒。 今晚却不知怎么的,发起执拗来,一把抓住雌虫的手,恶狠狠道:“所以,是什么见不得虫的事要避着我?” “说了和你一起,你却拒绝。嫌我在场,你不好在外寻开心?” 空气里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信息素。 划重点:陌生雄虫的。 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能是林德元帅带回来的。 “……”林德元帅似乎叹了口气,饱含忍耐,“圣座,您和普莱尔见面了吧。” “那不一样。” “一样的。”金发雌虫声音冷沉,“还有布莱恩…都是工作。我明白。” “我也在工作,圣座。还是说,和您结婚,我就连这点虫身自由都没了?” 从我的视野,能看到雌虫英俊冷峻的侧脸轮廓线,他就像一座重新冻起的大冰块,不言不语,却冻得虫发抖。 “你在怨我。” 林德元帅毫不犹豫地点头。 “……我以为你……”老师朝后退了一步,似乎被这句话刺穿了,瞬间冻僵,而无法动作。 “我已经康复,圣座。您说过,支持我的工作。必要时我会向您汇报,但今晚请允许我无事可报。” “我们都有一些私事。您既然说过不在意,那确实不应该介意。另外,关于您的私事,我从没过问。” 我简直要给林德元帅鼓掌喊bravo了。 逻辑满分! 老师的守护场继续扩散,压制感十分强烈。 林德元帅继续前行,推门就要进去,然后被虫猛地按到了墙上,发出“砰”的一身巨响! 老师几乎是在喊了:“你怎么就是不明白——不是这样的!明明不一样!” “只要想想你在外面,他们对你垂涎欲滴的样子、只是想想可能会发生什么……我就快要……!” 林德元帅把住老师胳膊,深深吸了口气:“您在说什么?!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你没有去见戴恩?他没有搂你抱你?没有吻你?其他雄虫没有碰你?” “只是握——” 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师打断。 “我是说过不在意你的私事,因为每只虫都有自己不想让他虫知道的秘密……也许你有,也许你没有,那不重要!我也完全不在乎!但是……” “所以呢?为什么您这么……” 林德元帅听起来十分迷茫,还有些挫败和沮丧,似乎一个AI被输入了太多自相矛盾的指令而得不出任何结论正在疯狂烧CPU中。 一阵沉默之后,林德元帅和守护场对抗的压制场回缩了。 雌虫终于得出了运算结果:“您在……嫉妒?” 老师颓然松手,捂住眼睛:“萨迦,真的,以你的职业特性来说,你太迟钝了。” 老师咕哝着抱怨,声音里的尖酸刻薄全没了。而夜色中只听几声衣服摩擦的沙沙音,以及雌虫再次响起的低沉嗓音。 “啊……所以,您最近反覆无常……一直揪着此事不放……是希望通过这样,得到补偿吗?” “……不。”嘴硬的老师又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想躲回房间。 这次是雌虫不肯放过他。他抓住老师,将他按回墙壁上,伸出手臂撑在老师脑袋旁边,将老师完全笼罩在自己的身影下。 “萨迦,停下来!” “我认为你不想让我停,塞尔瑟。” 两只虫影交叠起来,其中一只慢慢下滑,蹲跪下来,脸刚好在一个恰到好处的高度。 “你和戴恩……这么多年……都在争斗,不是吗?” 林德元帅带着某种了悟,将皮带扣从皮带环里抽出。 忘了说,老师最近长袍穿得很少,反而入乡俗随地在兄长送来的一堆衣服中挑了几件素一点的衬衫西裤穿。 “我和他斗什么?哈——” 雄虫干巴巴的笑至于林德元帅的动作中。 “我只是讨厌他……强迫、勉强你……扮猪吃老虎……” 老师开始喘气,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戴恩……不是那样。”林德元帅含糊不清地解释,听著有点艰难痛苦。 “你看……就这样……非要我当面……他……见了雄虫就走不动路……” “因为是你……塞尔瑟……他喜欢你……” “关我屁事!呃……啊……” “还嫉妒吗?这种事,我只对你做过。” 林德元帅站起身,横着胳膊擦了嘴角,很有渣男气息地俯瞰老师,转身扭开房门。 “不,萨迦,我们得谈一谈!!” “我刚……了你的……不够吗?”高大的雌虫回身,在胸前环起手臂,“你还想要我怎么做?” “戴恩对你做过的,所有……!” 门砰的一声被狠狠关住。感觉灰尘都震下来一层。 我又等了五分钟,确定他们已经开始办事后,从雕塑后走出,向我的房间走去。 走到房门口,我僵住了。我的房间内,传来一阵激烈的乒乓声、喘息声、呻吟和低骂音。 ……林德元帅!你个醉鬼!!酒量不好就少喝点!!! 那之后两天,金发雌虫见我都避着走。 老师十分的和颜悦色、温柔似春风,惊得贝卓偷偷问我好几次怎么了。 我冷着脸:“枯木逢春,老树开花。” 再过了两天。 到了蛋崽预定的破壳日。 兄长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宴会,邀请了所有叫得上名号和罗森克洛伊沾亲带故的贵族,以及现在政坛上位高权重的大佬们拖家带口,从白天搞到晚上。 晚宴搞得不亚于一场娱乐圈影视圈年度盛典。 到场媒体一晚都没闲着。 迪亚斯被偷拍了很多张图。 拍到迪亚斯早早退场,任谁叫都不出来了。 我也累得够呛,却也明白兄长苦心。 用的是蛋崽名头,主角却是我。 代理教宗是个香饽饽,但毕竟年轻,刚好趁着代理时,多结交点虫脉,也不会被圣廷老古董们说三道四。 晚宴结束,已近淩晨。 罗森克洛伊聚在那间年代最久远的客厅里,等着我在隔壁小房间,引导蛋崽破壳。 十一天时间。蛋崽的壳逐渐坚硬,精神力也愈发茁壮稳定。 他好几次都向我表示,要“出来看看”。 我温柔耐心地引导,不厌其烦地陪他用精神力做游戏,终于将他哄得兴致勃勃,决定勇敢踏出第一步,来更广阔的“外界”探索冒险。 咔嚓—— 咔嚓—— 蛋壳龟裂出几条缝隙,我看得心焦,恨不得动手帮他,却只能咬着下唇,看里面的小虫崽一点点使劲。 咔嚓—— 顶部的冒出一个小洞。里面的身影在努力扭动。 破壳是个很耗费时间的过程。从小洞变成大洞,又过去一个多小时。 终于,三个小时后,蛋崽用脑袋顶开了顶部的大洞,蛋壳完全裂开,小小的手、小小的脚从里面伸出。 “雄、雄父——” 一只湿漉漉的幼崽,黑发紫眸,压着蛋壳和半透明的粘液,朝我伸手爬来。 “雌父、雌父……不、不好……” “救……救……” 他被底部的壳绊了一跤,哇的一声哭出来,脑袋扣进软垫中。 雌父不好?? 我的喜悦刚刚升起,就化成无数惊恐,袭上心头,在那里突突直跳。 “贝卓,帮我看着蛋崽。” 我冲出小房间,在旁边起居室瞄了一圈,没找到兄长。 “去、去书、书房了。”侍从结结巴巴。我风一样从他身边卷过。 书房在二楼。不近也不远。我一口气奔过去,门锁着,我按上门把手,指纹和虹膜验证同时匹配,门打开了。 “哥,西恩怎么了?!蛋崽都告诉我了,你别想再骗我了!我就说他不可能一直不回覆信息……肯定是出事——” 短短几天内,我再次撞入一场少儿不宜的成人级N18画面。 一张钢化玻璃做得书桌正在咯吱作响,感觉快要碎掉了。 书桌上,一只银发深肤的雌虫被蒙着眼睛,绑着双手,大开着身体,正被虫压着野蛮……你懂。 现场还有掉落的长鞭几把,浓郁的血腥味和信息素让虫血脉贲张、肾上腺素几乎可以一秒升高。 “……阿尔……托利?” 呼喝喘息声中,压在雌虫身上的雄虫抬眸,白皮绿眼金发,脸颊晕着红晕,衣着整齐微乱,但下身…… 我呻吟一声,捂住眼,连连后退:“迪亚斯你……” 我很想说句“你们继续,打扰了”。但我还惦记着蛋崽刚说的事情。 于是我深深吸了口气,转过身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哥哥,十分钟后,楼下见。我有事问你。” 我拖着步子关上门,一回神,被某只悄无声息的虫吓了一跳。 是莱伊。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脸色苍白如纸。嘴角不自觉向下撇去,脸颊肌肉紧绷,彷佛在极力压制内心的愤怒。 “……你……看到了?” 我下意识地问。 莱伊那双眼睛瞬间变得阴鸷,仇恨如毒蛇般在眼底蔓延,令他的面容扭曲得近乎狰狞。 十分钟后,兄长换了身衣服,约我在花房私密一谈。 “萨洛提斯少将情况是不妙……” 他摩挲着手中茶杯,刻意拉长语调,在我沉眸咬牙,就要发火时,又忽地话锋一转。 “但已经救回来了,现在在医院修养。”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快好了……” “明天,他就会进宫。你们便可父子三虫团聚。” 我瞬间失去所以力气,瘫倒在沙发里。 兄长递过来一杯茶,朝我挤眉弄眼:“该说什么?” “……谢谢哥哥。”我接过一口喝光,这才感觉喉咙里冒火,渴得不行,于是抓起茶壶,哐哐哐灌水。 “哥,你和迪亚斯……”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时间线里是有他们在一起的可能,但没有那么冲击的活春宫。 我只想大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保密,谁都别说。” 奥兰陛下双眸含笑,丰神俊朗,指间捏着的白玉杯冒出幽幽茗香。 台灯的光洒在他身上,将雌虫那张棱角分明、英俊威严的面容镀上一层淡淡金光,让那一向冷酷威严的紫色双瞳多了两分暖意。 “……你是认真的吗?”我一时有些发怔,下意识的问道。 “……”哥哥勾了勾唇角:“……你去叫下迪亚斯。让他来这找我。” “干什么?”我问。 “干我。”奥兰陛下起身甩袖,昂扬狂傲,将我一脚踹了出去。??? 第088章 西恩回归 从没有觉得时间如此难熬。 几乎一夜没睡,睁眼到天明。 蛋崽倒是非常好眠。 破壳之后,专虫清洗、换衣,再喂食提前准备好的乳汁,便蜷缩着在我怀里沉沉睡去。 小小肉团,皮肤滑嫩纤薄,忍不住克制着力道,用指尖一摸再摸。 摸到睡着的蛋崽烦不胜烦,扭过身将脑袋埋进枕头里躲避。 “哈哈……脾气倒挺大……” 我撑着脑袋,斜倚在床头。看蛋崽如此模样,笑出声来:“西恩,你看……” 话未完已咽回。 四柱大床帐幔低垂,缭绕熏香悠悠飘扬,漫漫长夜因为蛋崽贴在胸口,少了一分空落,却让思念加倍。 还好,明天就可以见到他了。 我打开终端,通信接口中,依然是我过去三个月的“日记体”。 受了很严重的伤罢。 怕我担心,所以连同兄长一起瞒我,瞒得滴水不漏。 十有八九之前一直在昏迷。 躺在那里,接满各种监控医疗器具,连话都说不出,当然没法回覆我…… 一晚上,各种猜想不断。 好不容易天终于亮了,终于从这酷刑中解脱。 冲了澡,吨吨吨灌了两大杯黑咖啡,对着送来的早饭毫无胃口。 哈勒劝道:“殿下,您好歹吃点呀。您这黑眼圈,本就……要是再饿晕了,少将肯定又要冷嘲热讽您自理能力为零,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我站起身来:”说得也是,我带蛋崽去散步,饭不吃了。他要骂,求之不得。” 哈勒:“??“ 之前我每天雷达不动晨起跑步,回宫后就改为背着蛋散步。 今天是蛋崽破壳第一日,运动好习惯要从小坚持。 虫族幼崽比人类幼崽强健多了,哪怕是雄虫崽也一样。 破壳后自带一些基本词库,一岁以后能走会跑跳。 厉害一点的雌虫,三岁就能进专门学校开始接受军事化训练了。 时间太早,花园里安静得只有不时响起的清脆鸟鸣声和我的脚步声。 空气清冽又有甜味,常青的植物叶片凝结着晶莹的露珠,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像是撒了一地的碎钻。 我沿着小径慢慢地走,时不时蹲下来,拨开覆盖的枯叶,搜索一些已经冒出小小花苞的枝桠。 “蛋崽,待会就要见到雌父了,开心不开心呀。” “雌、雌父?” 黑发小虫崽歪着脑袋看我,愣了半天,蹦出个词:“同夥!开心!!!” 我:“……” 我继续解释:“雌父可是帝国的大英雄!保护了蛋崽和雄父,见了面,你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抱抱和亲亲,知道吗?” 蛋崽:“亲亲?” 努力站起身,吧唧一声,嘴巴贴到我的嘴巴上。 我:“……亲脸蛋就行。” 狠揉了把蛋崽和西恩一模一样的黑色头发。 大概不小心手有点重,小虫崽撅着嘴不高兴了,一口咬上我手掌。 一双紫眼睛圆溜溜地盯着我。盯了两秒,牙齿慢慢松开,口水从嘴角流了下来。 “……好看……雄父……” “雄父……饿……” …… 有个念头本想忽视,到现在却没法再自欺欺虫了。 ——蛋崽,我怎么感觉…有点傻?? 我带着蛋崽回房间,将他放在小虫崽宝宝专用窝里,起身给他充奶粉。 这些事物按贵族传统,一般是全交给侍从去做的。 但被我坚决拒绝了。 养育亲生虫崽,当然要亲力亲为(一些实在繁琐低性价比的事可以外包),才能更好地与虫崽创建起亲密关系,成为被他们依靠、信赖的真正双亲。 兄长很支持我。 我站在一体化多功能工作台上,拿起机器按比例冲泡好的奶粉。 盖紧瓶盖,轻轻摇晃至奶粉完全溶解,再滴两滴在手背,最后确认一下温度。 我转过身,朝宝宝专用窝走去:“蛋崽,吃饭了——” 奶瓶从我松开的手指中滑落,砰的一声摔进地毯。 在我面前两米处,一身笔挺军服的黑发雌虫半蹲在地,正将蛋崽从专用窝中抱出。 明媚的阳光穿过窗边的绿植,在雌虫黑色的发梢间跳跃、在宽阔的肩膀上落下斑驳的光影。 尘埃在光线中缓缓漂浮,时间在这一刻彷佛静止。 我呆呆地看去,被这一幕摄去了心神、大脑一片空白。 眼前的雌虫有着冷峻刚直的侧脸线条,在阳光下几乎透明的黑色眼睫,高挺的鼻梁和锋锐淡薄的浅色薄唇, 他抱起蛋崽的动作很轻,彷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骨节分明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托住蛋崽整个身体。 蛋崽在他怀里动了动,仰着头,疑惑又好奇,发出轻微的咕哝声。 然后他鼻子嗅了嗅,闻到了一股格外熟悉的信息素。 “……雌、雌父?”蛋崽试探地喊道。 雌虫冷峻的眉眼瞬间变得柔和,嘴角微微上扬。 他缓缓站起身来,蛋崽在他怀里显得格外娇小。 “西、西恩……” 我喃喃低语,心头瞬间涌上不敢置信的狂喜,让我连呼吸都不觉屏住。 “阿尔托利。”雌虫抱着蛋崽大步朝我走进。 我怔怔地看着那不断接近的虫,拳头攥了又松、松了再攥。 而当那熟悉的气息迎面将我裹进时,眼球后胀痛的热度已无法控制。 我扑进雌虫的怀里,紧紧地抓住他的腰,控制不住的眼泪簌簌落下,全部浸入他胸前硬挺的呢子料中。 蛋崽被我外放的守护场感染,也哇的一声哭出来,一时之间,只听室内抽噎声连连,还时不时地有虫打着小嗝。 打嗝声越来越大。 我实在不舍,却只能稍微松开西恩,低头看去,却见蛋崽哭得撕心裂肺,快要喘不过气来。 雌虫抬起手臂,将蛋崽托到自己面前。 蛋崽瞬间不哭了,大睁着眼睛,死死盯着西恩看,然后,吧唧一声,小嘴正正好贴到了西恩嘴巴上。 “亲亲,开心!亲亲!!” 他挥舞着双手双脚,看看我,又看看西恩,又看看我,很着急似地喊道:“亲亲、阿尔……亲亲……同夥……” “……他在说什么?”西恩扭头向我求助,一向严肃冷峻的表情显出几分手足无措。 “让我亲你!” 我反手拥住西恩,不给雌虫回神时间,将他压倒在柜子上,狠狠吻住、舔咬着堵回他的话。 我吻得热烈、粗暴、急不可耐,吻得西恩从喉咙里溢出一阵又一阵沙哑叹息。 吻到我用拇指挺在西恩嘴角,给他擦了擦渗出的口水。 吻到我咬住他的喉结,舔舐他的脖颈,扯开他的军服领结、手从那里潜入进去,往他胸前探。 吻到扣子被我蹦掉几颗,不断下移,直到我在那饱满的胸肌上咬出一片淤青,再去用舌尖和牙齿玩弄。 吻到西恩被痛感刺激出快感,没忍住哼出几丝带着柔媚的低吟,抬手将我从他胸前拉起扯开。 “阿尔托利……你是狗吗?” 雌虫喘息,红着耳根和脸颊,凶狠地瞪我。 “欢迎你回来的欢迎吻。” 我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 ,笑得眉眼弯弯,别提多开心了。 “西恩,既然你回来了。奶粉都可以扔了。” 我捡起地上那个奶瓶,看也不看地扔进一边垃圾处理器。 西恩:“哈?” “你自己喂啊。”我拉着他,将略显僵硬的雌虫安置到沙发上。 “用这里。我刚尝过了,量应该够。” 我摸了一把他的胸,从他怀里接过蛋崽,放到自己腿上,眨巴着眼睛看向他,“我来帮你。” 西恩面部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随后,轰的一声,红晕就像泼开的颜料,整个飞溅上他的脸颊、脖子以及被我扯开的锁骨、胸口。 “阿、尔、托、利!这么久不见,你就只想着这点事?” “我果然不该对你有太高的期望……” 他气得眼睛冒火,接连呼出几口重气,又有几分无语,跟刀子一样似的目光简直要在我身上挖洞,但最终还是咬着牙,脱下军服外套,解开了衬衫扣子,又从我手中接过了蛋崽。 蛋崽从刚在就按捺不住地想爬去西恩身上,被我强按了一会,气呼呼地踢我。 现在终于如愿以偿,双手吃力地抱住西恩腰腹,鼻子左嗅右嗅,找到位置,便一口咬下,眯着眼睛奋力吮吸起来。 “呃——” 西恩身子一抖,单手抓着蛋崽,手臂青筋绷起,有那么一瞬,我以为他要将蛋崽整只扔出去。 “好疼,这小子下嘴比你狠多了。” 西恩长吸了口气,梗着脖子,好一会才缓过劲来:“你在干嘛……?” 我咔咔又用终端拍了两张照片,镜头将雌虫和蛋崽上半身同时圈入框中:“记录蛋崽第一次喝奶。记录你第一次喂奶。” 然后我将半边身子压到西恩胸膛上,设置终端为定时自拍,拉起雌虫另一只手:“来,比心!家庭第一张合影。” 在西恩额上青筋隐跳、目光越加凶狠,眼看就要到底底线前,我收起了终端,整只虫小鸟依虫地窝到他怀里,一手按住蛋崽,一手抓住他的手臂,从下到上,眨巴眼睛,温柔地看他。 “西恩,我也想喝……”我恳求道。 “阿尔托利,你去死!!”西恩暴怒。 “来嘛来嘛!!让我顺便检查检查……”我将他扑倒,手肆意抓摸,“老夫老夫,害羞什么……” 因为蛋崽还在“吃饭”,西恩根本不敢有任何大动作,只能红着脸、黑着脸,两种脸色变换交替,被我轻轻松松剥光了衬衫,掀起了背心,就连皮带也眼看着就要失守。 我要给自己正名。 我如此迫不及待,主要原因是我真的想检查检查,看看刚从战场回来的西恩有没有瞒着我的伤。 他那张嘴,自己说是绝无可能的。 但算上西恩从普兰巴图返回、又住院又治疗又来中央星,这时间卡得太紧了。 百分百有猫腻。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阵低咳声。 起初很轻微,我懒得去管。然后刻意加重,我正忙着和蛋崽一起“吃饭”,也没功夫去理。 直到我搞得西恩一身水渍、而他那条裤子就要敞开时,那道低咳变成了一声不悦的冷哼。 “阿尔托利,我有话和你说。你们能不能暂停一下?不停……” 脚步声靠近,黑影罩上床铺,一声低沉轻笑:“呦,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啊,练得不错,少将阁下。” 奥兰陛下调侃。西恩脸红得吓虫。 我这才陡然回过神来,拉开被子就裹到西恩和蛋崽身上,扭头张口:“哥,你敲门啊!!!” “为什么?” 奥兰陛下向后退去,转身迈动大长腿,两三步回到沙发上:“我的房间你可以随时随地自由出入。你的,我应该也是?” 我无语看他。歪理。都是歪理。 但想想昨天我看到的,又觉得这大概就是报应。 “什么事,快说。” 我烦躁地一抓头发,从床上滑下来,看了一眼西恩,用眼神传达“暂且放过你”的信息后,坐到兄长身边。 “萨洛提斯少将之前伤得很重。接受了很多次外科手术后,又在医疗舱泡了一周。” “因为爆炸冲击和数次重度昏迷,他会出现一些记忆错乱,或者记忆缺失。有些会随着时间好转,但有些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回来。” “心理医生和治疗团队说萨洛提斯少将有一些严重的战后应激创伤,所以普兰巴图、以及和皇后决战的细节,阿尔托利,我建议你不要过问。” “同理,你神经太粗、下手又没轻没重,最近房事你要克制,精神域也不要进。会有专虫定期来给他做检查、治疗。这几个月,你就住在宫里吧。也方便少将回家。” “军团那边,加产假、病假和他之前攒的年假,已经批了萨洛提斯少将带薪休假半年。” “这半年把婚礼办了,去度蜜月,然后好好带蛋崽。半年后,收收心开始工作。” 奥兰陛下一句接一句地说,信息量一句比一句大。 “等等!等等!” “什么叫记忆错乱、记忆缺失?”我怀疑自己听错了,“还有战后应激创伤……普兰巴图到底发生了什么?!!” “详细的作战报告我稍后发你。不过是萨洛提斯少将的下属写的,细节你自己看。别问他。” 兄长表情微变,很快就恢复一贯的淡定威严:“记忆错乱、记忆缺失……就是字面意思。” “不过不影响正常生活。所以他要是哪里行为有些古怪也不用太在意。” 兄长说这话时,西恩已经穿好衣服下了床,哄着臂弯里吃饱喝足的蛋崽。 我感觉他的身体在兄长说这些话时是全部绷紧的,但他面上却没有丝毫异常,只是眼睑垂下来,睫毛很密,盖住眼睛。 “……我明白了。” 我点头说道,压下心中接连而起的疑惑。准备避开西恩,找时间和他的主治医生谈谈。 接下来几天,我逐渐明白过来,兄长为什么要提前说那么一长串话。 他是在给我提前打预防针。 西恩回来当晚,我和他相拥而眠,折腾了大半夜。 兄长说房事要节制,念着雌虫大病初愈,哪怕我快把自己憋爆炸,有没有做到最后。 没有到最后,其他该有的一个没少。也因此发现西恩的异常。 雌虫蜜色肌肤上,曾经满布的各种伤疤、新的旧的、横的竖的,被西恩称之为勋章,每每见我注视,都要得意地挺起让我仔细查看的伤疤,全都不见了。 “医疗舱里泡太久了……有工作虫好心加了伤疤修复的选项,于是,就这样了。” 西恩无所谓道,末了瞥我一眼:“怎么,圣子殿下有那种XP?” 这挑衅的语气让我当即就在他无暇的皮肤上啃了好几个很深的印子。 第二点古怪的是,无论我如何软磨硬泡,西恩就是死死捂紧脖子,不让我揭他那的项圈。 理由是怕我忍不住,那防贼一样的眼神直接把我气笑了。 几个月不见,西恩彷佛瞬间回到百年前,突然就正儿八经得不行。 亲得色一点就脸红得一巴掌盖住我的脸,不让我看他表情。 亲xiong更是,随便撮两口,他的反应震惊我。 做不到最后说用其他补偿一下,他一脚把我踹开那个毫不犹豫…… 我还以为“古板传统又克制”的兄长模版他早都玩腻了,现在怎么突然又开始重新焕发兴趣,倒衬得我像个时刻欲求不满的se情狂。 而且他不是拿这当情Q,是真的突然放不开了!! 是因为蛋崽在? 搞着搞着,突然在床脚发现不知何时爬到那里、其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看的虫崽,是挺……尴尬、复杂。 勉强可以解释西恩放不开。 但真的有这么大作用?还是说我太不像雄父,而西恩很有自觉? 我一时直接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半年不见,吃不到嘴,我怨气很大。 搂着西恩,倒是睡得很香。 迷迷糊糊之中听到他在动作,掀开眼皮一看,雌虫不知何时坐起来,靠着床头,垂眸看着睡在我两中间的小虫崽,神情温柔、目光怀念。 他呼吸平缓,裸露在外的胸膛结实雄壮,流畅起伏的肌肉阳刚有力,肌肤温暖柔韧,富有弹性。 我撑起身来,吻他的唇,想起一件事。 “西恩,还没给蛋崽起名字呢,想着等你回来……有想好的吗?” “……克里索斯……”雌虫唇间溢出一个音节。 “上古语的珍宝吗?”我低笑,抱着西恩的双手在雌虫挺拔的脊背上轻抚,“和……他们一样的啊……” 他们是指那么多时间线里,仅有的那几只成功出生、健康长大的虫崽。 那些阿尔托利和西恩的虫崽。 “他们是谁?”西恩一怔,好像很是迷茫。 “其他循环里的虫崽。” 我说道,内心有点初次做雄父的不安。 蛋崽和那些“蛋崽”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我甚至知道他再过几年会是什么模样。 既然外貌分毫不差,那那些克里索斯生过的病、犯下的错、闯过的祸,也会一一发生在他身上吗? 看到“未来”,知道更多可能,并不是一件好事。反而让我提前开始紧张。 “循环?什么意思?” 西恩略显疑惑地看我。 我内心一惊。 不会吧? 记忆缺失……是连这部分记忆都会缺的吗? “你还记得,你教我驾驶战斗机的事吗?” 西恩摇头,皱眉:“是我教的?” “是你啊!”我回忆着那些片段,“手柄手,用你的爱机……驾驶舱很窄,但是有几个设备,很适合你趴着我艹……” 西恩一把捂住我的嘴,耳朵又泛红了:“闭嘴!我好像有点印象。你个小色鬼。” “那你就是欲求不满的大yin虫!” 雌虫脸红透了,猛地又捂住,目光四处乱移,似乎被这句话说的羞耻度爆表。 不是,真不好意思了?? 我目瞪口呆。 随后,我又问了西恩几个事,发现他是真的……丢了不少记忆。而且记得的部分,也很混乱。 连问了三四个,他便一脸痛苦地让我不要继续了。 说他头很疼。 他是真的看着不舒服。 额头有汗、身子在抖,脸很烫,短短几秒像是发烧了,看得我一阵心虚,赶紧让他躺下来。 我关了灯。 黑暗中,我抱着蛋崽,西恩抱着我。 我们身体紧靠在一起,呼吸交错,心跳逐渐重叠。 “阿尔,抱歉,终端在战斗中坏掉了。我早上才拿到新的。” “我做到了……承诺……守护了帝国……” “你做到了。西恩。”我握住他的手:“谢谢你。” …… 接下来一周内,我的猪圈生活仍在继续。 每天生活和前些日子十分相似,但又有了大大的不同。 因为西恩回来了。 一场接风洗尘宴后,西恩在宫里住下,和我、蛋崽共享一个房间。 一对新手夫夫的育儿生涯正式开始。 每天都在鸡飞狗跳、争执不断。 客观上讲,蛋崽已经很好带了(老师+兄长一起证实)。 每天吃饱就睡,睡饱要逛,逛完要吃,如此循环。 坏就坏在,对于蛋崽的养育方式和细节,我和西恩谁都不服谁。 我觉得蛋崽不肯睡觉是没逛够,想继续带他去散步; 西恩说我脑袋有病,大半夜天寒地冻干什么,明明是喂奶喂多了都怪我! 蛋崽哭了我要马上去哄,西恩冷脸拉开我说让他哭。 又说蛋崽心眼多,鬼机灵,在试探我底线。气得我咬西恩一口说是不是你亲生的。 就连我拍奶嗝的姿势西恩都要挑剔,而他若是提议了某个新方法我不肯赞同,马上就掉一张臭脸给我看。 有时故意逗他两句,西恩突然就生气了。拽得二五八万,还会砰砰摔东西。 变脸之快让我觉得他毫无耐心、特别暴躁、且处处都是雷点。 有时一大早起来就得看他脸色行事,搞得我心力交瘁。 “这是生完虫崽……激素波动引起的吗?” 我有气无力地倒在沙发上,给嘴里塞着贝卓的小蛋糕:“他脾气怎么这么差……不对啊……明明应该是包容款的……” “这有点像婚前诈骗了。”我嘀咕着。 “生育后是会这样啦。”贝卓翻出参考书,将一段标亮投映出来,“阿尔托利,你对少将耐心一点啦。” “除了这个,其实想想也正常……你们以前也没有这么长时间相处过吧。热恋期过了就是磨合期,磨合期嘛,就该吵吵闹闹。” 理论上,这段话没有问题。 实际上,很有问题。 要说磨合,我和西恩早就生活过十几年了,该吵的架早就吵完了。 对彼此的脾气秉性包括死xue都很了解。 什么时候该说对不起,什么时候该主动献身滚床单,什么时候亲自下厨做菜赔罪……默契十足,一个眼神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斗嘴,那是有,真的生气?那不可能。 可生完崽的西恩,让给我种错觉,他并不是很相信我爱他。 总是在试探我,又因一些我不理解的东西指责我,然后就闭嘴一声不吭,自己躲到角落去生闷气…… 我感觉自己好不容易把一盘游戏打到大结局,结果存盘忽然坏了,得从半截重新开始。 在这种情况下,我和西恩,带着蛋崽,回了一趟萨洛提斯公爵府。 萨洛提斯公爵,上辈子因为家族早早将西恩除名的缘故,我和他完全不熟,且我对他很有意见。 这辈子,之前开各种会跟他倒时不时有接触。 萨洛提斯公爵看上去是那种典型的精英雄虫,滴水不漏、文雅理智。 实际心狠手辣、做虫没有底线,城府极深。 全帝国都知道他是我岳父,但全帝国不知道的是,我们处得差不多和半个仇人一样。 没有成为完全仇人,是因为西恩。 萨洛提斯家从祖父开始,就很得重用。 几百年来不断积累,家大业大,公爵府豪华得堪比一个小皇宫。 萨洛提斯公爵邀请了不少议员大臣、贵族名流还有军团里的高级将领,来为西恩办一场小规模的庆功宴。 我作为西恩的雄主,义不容辞需要参加。 蛋崽作为全场最佳吉祥物,也要露面。 宴会开了一半,我就抱着蛋崽跑路了,藉口蛋崽要休息,躲到一个偏僻清净的房间睡觉。 去房间路上,半路看到一个急匆匆跑过的雌虫身影,好像是马克里姆·维多纳。 我想起莱伊说过,马克里姆是萨洛提斯公爵的私生崽。 不过,敢在今天光明正大的出现,胆子也太大了。 是生怕别的虫不知道他们关系?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是我先入为主。 今天宴会,参加的政界虫少说二三十只,他们又各自有带下属和想要提携、培养的后辈。 马克里姆估计十有八九,是混在着些“后辈”里来的。 我起了好奇心,用精神力轻轻在周身裹了一圈,消去自己身形和气息,跟了上去。 马克里姆躲在厨房后门的阴影里,等了大概十几分钟,等来了一只虫。 看清那只虫样子时,我心底震惊至极! ——怎么会是他?! 震惊一直持续到我返回皇宫,都没有完全消化掉。还被西恩看出来了。 西恩:“阿尔托利,你在想什么?脸色……不太好。” “你脸色也不好。”我瞟他一眼,本是随口乱说,仔细一看居然说中了。 他回家前就显得心事重重,回来之后气色更差。 “我……跟雄父……吵了一架。” 西恩垂眸,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关于今后的发展……他希望我从政,但我,还想继续待在军团。” “你是雌长子,他当然希望你能扩大家族影响力,让萨洛提斯家更上一步了。” “不过他显然不了解你,你根本不适合搞政治。”我笑着调侃,手捏上雌虫的脸。 “就你这气死虫的脸和嘴,让你去,估计拉不到一票。” 西恩打掉我的手:“是呢。比不上罗斯·奥托。他倒是见虫说虫话,见鬼说鬼话。嘴跟抹了蜜似的,几句话就把你哄得合不拢嘴。” “我那是以你雄主的身份,感谢奥托少将在前线对你的照顾!” “谁知道呢……”西恩翻白眼,“一直盯着人家的胸看,阿尔托利,你真的……啧。” “你哪只眼睛看到了啊!不要血口喷虫、长嘴就来啊!” 我抓狂!!直接一把将雌虫拉过来,压在后座就一阵啃咬。 偶尔吃点飞醋是情趣,天天吃日日吃谁受得了…… 西恩居然还手、反抗。我们在后座一阵你抓我跑、你亲我咬、你打我还手……差点把睡着的蛋崽都吵醒。 这场小争执以西恩给我tian收尾作罢。 回到宫里,衣服换没来的及换,就被突然窜出来的迪亚斯拉到一边: “阿尔托利,圣座刚刚提审了蒂利亚!” “你说过,不能让圣座单独去,说要先向他汇报……” 艹!我把这事给忘了! 带崽让虫智商倒退!日夜颠倒带崽更是! 中间明明想起来几次,还没来得及去,然后就忘了! 所以和其他艾尔瑞亚的内核负责虫一起走着裁判所的正常流程。 蒂利亚在审问中吐露了很多可怕言论和秘密。 裁判官觉得事态严重,就单独上报了。贝卓拿不定,就询问了老师。 然后老师决定面对面和蒂利亚一谈。 我让西恩看崽,跳上迪亚斯叫来的悬浮车,一路向关押蒂利亚的地方而去。 紧赶慢赶,等到我一脚踹开审讯室的门时,现场还残留着蒂利亚精神力的气息。 老师坐在对面,一动不动,彷佛雕塑。 我走到他跟前,低头打量,发现老师垂着眼帘,放在膝盖上的手居然在微微颤抖…… “你想看,我让你看了,如何?还满意吗?” 蒂利亚顶着一窝乱糟糟的鸡窝头,全身缩在角落,哈哈哈哈哈哈纵声狂笑着。 他嘴角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露出森白的牙齿。皮肤在灯光下泛着不健康的青灰色,像死去多时的尸体。 “你对老师做了什么!!” 我狠狠捏住蒂利亚的肩,晃着他,恨不得打爆这个疯子的头! “只是真相……只是真相而已啊……哈哈哈哈真相总是残酷的,不是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神情愈加疯狂,忽然像终于注意到了我,一双棕色眼珠猛地盯过来,瞳孔在昏暗的房间里收缩成一条细线,像冷血的爬行动物盯上了猎物,带着让虫脊背发寒的阴森和恶毒。 “哦哦哦,阿尔托利……你也有一个新的真相,想知道吗?” 他猛地反手抓住我,脸凑上来,声音嘶哑,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可爱的西恩,真是费了那些虫好大一番力气呀……可惜可惜……假的就是假的……” 他的手指痉挛般地抽搐着,指甲忽地变长变尖。 刺啦一声,指甲划破我的袖口。 “什么假的……你在说什么……” 我紧咬牙关,强力克制想捏死他的冲动。 “救世主蒂利亚从不说谎,只说真相。” “你若不信,自可去查验。” 蒂利亚低语着,声音里带着恶毒的愉悦。 我不自觉地松开他,往后退了一步。 袖扣随之跳落在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 只见蒂利亚的脖子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动着,彷佛被无形的丝线操控。 审讯里明明开着灯,却弥漫着阴冷的气息,将一阵阵刺骨的寒意从我毛孔中渗入。 “迪亚斯,你带老师离开这里!” 说罢,我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离开这里,跳上悬浮车,手动驾驶,一路将速度拉到最高,返回寝宫。 卧室内,西恩抱着蛋崽,一大一小在沙发上睡着了。 正是傍晚时分,恒星沉入地天际线下,屋内一切都被如血的余辉披裹笼罩,有种莫名凄凉的味道。 就连一向如钢铁一般坚毅、彷佛我世界中的定海神针的西恩,在这种光线下,都泛出一种脆弱和哀伤。 我放轻脚步走过去,伸手碰上雌虫的下颌,冰凉,丝滑,有种奇特的触感。 我视线下移,一一扫过这具躯体。哪怕屈身侧躺在沙发上,也能看出雌虫高挑的身材、硬朗的肌肉和流畅的身体线条。 宽肩、窄腰、翘臀、长腿,裸露在外的深色皮肤好像染了一层蜜,完美到让虫爱不释手。 假的吗…… 我冷笑一声,手指按上雌虫脖颈处的项圈。 一声轻微的滴声,皮质项圈散开。我捏起扔掉,俯下身,凑到雌虫后颈腺体处。 被我吻过无数次的地方平滑完美,没有一丝伤痕。 肉-体终身标记的标记孔,从不曾存在。 “……阿尔?” 西恩慢慢睁眼,低沉磁性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你在做……” 他的声音渐小,身体即刻冻结,像被雷击中一样僵直。 我用手揪起他的头发,看那张冷峻的面孔在短短几秒内变得惨白如纸。 我将西恩的下腭狠狠捏住,俯身逼视,冷声质问: “这个,你要怎么解释?难不成医疗舱的治疗液,连标记孔也可以填满补平?!” 第089章 你我的终结 通信提示音响起的时候,奥兰陛下正在书房抽菸。 房间没有开灯,混着菸草和酒精的烟雾在空间里蔓延,又苦又甜。 雌虫藏于黑暗之中,红色的火星在指尖闪烁,一双大长腿交叠着翘在钢化玻璃办公桌上,强健的身体倚进宽大舒适的皮椅。 修长的手指拈了下烟,举到嘴边吸了一口。 宽厚的胸膛随之上扬,撑得黑衬衫绷紧了纽扣,又随着从薄唇中呼出的烟雾而再度落下。 整只虫轻松又惬意。 “哥。” 通信接通,出现的是阿尔托利那张完美无瑕的脸。 在幽暗的空间里,全息投影的边缘闪烁着细微波动的光圈,让这份美又多了些虚幻与朦胧。 奥兰轻瞥一眼自己弟弟: “怎么了,难得你给我打通信。” “……我需要解释。” 阿尔托利眼底带着怒火,俊美的脸庞十分的冰冷和沉静,显出一种极度的自制和沉着。 倒是真的长大了。 若是之前,估计早就跑来找自己,顺便砸了这间书房吧。 奥兰心底感概,面上依旧淡淡:“什么解释?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他微微摇头,再次吸了一口烟,当苦涩的烟雾遮住脸时,极其轻微地勾唇一笑。 “西恩的身体和记忆!!” 阿尔托利似乎被他的无动于衷激怒了,声音有一瞬的拔高,又急速地降低。 紧接着再次响起的是短促急迫的呼吸,以及咬牙切齿般、从牙缝间挤出来的字句。 “他的标记孔…消失了!医疗舱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我逼问他,可TM的他一个字都不肯说,只是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彻底拒绝跟我沟通!!” “还有他的性格……我不想这么说……但他和我认识的西恩……很相似却又不是他……” “就算他失去了一部分记忆,有很严重的心境障碍,我也不觉得会这样……” “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肯定知道……不然你不会说那些话……” 这记通信比奥兰想像中来得早。 看看日历,从他将雌虫归还给自己弟弟那一天到现在,不过刚刚十天。 十天……就连两个礼拜都撑不到吗? 奥兰在心底叹气。 明明千叮咛万嘱咐,却还是出了纰漏。 不过倒也正常,日日相处,哪怕阿尔托利有时神经粗的要命,且智商时不时会下线,但有的时候,阿尔托利又聪慧得超乎所有虫的想像。 奥兰对此早有预料,自然做好了相关准备。 他从终端里翻出一张照片,直接发给那端的阿尔托利: “这是西恩·萨提洛斯少将的下属在紧急撤离时拍下的。” “你可以看到……状况非常惨烈……” “阿尔托利,西恩·萨提洛斯为了遵守约定,回来见你,付出了难以想像的代价。” “他近乎一半的身体,胳膊、腿、身体,当然也包括标记孔,都被普兰巴图母星的岩浆融掉了。” “现在的西恩,60%的组织、皮肤和肌肉都是用了最先进的医疗技术重新培养、生长出来的。” 随着奥兰的陈述,一张照片在空中投影形成。 画面上,是几道纵横交错的巨大裂缝,炽热的岩浆从缝隙中汩汩冒出,将整张照片染成发亮的血色。 照片一角,一只半虫化态的雌虫半浸在岩浆中。 他仰面朝天躺着,强健的身体支离破碎,四肢无力地张开,包括左臂在内的半个身子都完全消失,右腿只剩下森森白骨。 他大睁着双眼,空洞无力的眼球倒映处灰红交错的天空。冷峻的面部轮廓和脖子上,布满了熔岩凝固后的黑色硬壳,看上去已经死了。 阿尔托利呼吸一窒,面容一片空白,彷佛整只虫都被这张照片震慑得裂出无数裂缝,马上就要崩溃了。 奥兰将雄虫的反应全部看在眼底,一股无法压抑的怜惜和愤恨同时涌上他的心头。 他的弟弟,他最亲爱的半身,如此地深爱那只雌虫。 为其拼尽权利争取一切可用的资源,为其和议员大臣寸步不让拍桌叫板,也为其收心养性,三千弱水只取一瓢…… 明明是自己亲手促成的一切,可当结局真正来临时,奥兰发现自己还是痛彻心扉、难以忍受。 但奥兰早就学到了昂贵的教训,再如何难以忍受,也不会出手干预阿尔托利和西恩的命运。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按照西恩·萨提洛斯的要求。 “阿尔托利,普兰巴图一战,比你想像中的还要血腥惨烈。” “送到你面前的那些报告,考虑到雄子的承受能力,都经过一定删减和修饰。你若有兴趣,可找阿赛德或者哈马迪,他们有更详细、更真实的东西。” “也许他给了你一定的错觉,但事实上,萨提洛斯少将并非无所不能。他被皇后精神力影响,身体又基本相当于完全重塑了一遍。现在不管是自我意识,还是情绪和记忆,都非常混乱和不安。” “他需要你的坚定选择和无条件的认可。阿尔托利。” “你要做的,不是质疑、逼问,而是包容、守候。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会一天天好起来的。” “至于那个记号……你若实在介意,完全可以重新标记他。” 银发雄虫站在那里,低着头,沉默无声,彷佛被抽去灵魂的木偶。 奥兰弹掉菸灰,双眼深沉如渊。 他忽地坐直身体,站起来,伸出手,在阿尔托利的头顶轻抚了一下。 “他很爱你,阿尔。他努力了很久,才有了今天。” “现在,你有雌君、有虫崽,代理教宗的工作干得也不错。幸福触手可及……” “别辜负他。” “……我知道……我知道……” 阿尔托利似乎终于回魂。 他轻声说道,喃喃重复。 几遍过后,那双紫色双眸终于浮现出一抹湿润的温暖,先前冷若冰泉的声音也不由自主似的和缓化冻。 “那就对他好一点。”奥兰低声说道。 阿尔托利点头“嗯”了声,抬头对自己兄长笑了笑,笑容有些僵硬,但也算是笑了。 通信中断。 屋内又恢复平静。 奥兰站在原地,望着窗外夜色,吸完了那只烟。将菸头碾灭在菸灰缸内,转身拉开旁边一个抽屉,从中取出了一个小木盒。 木盒打开,里面放着三枚黑曜石镶钻圆环。 赫然是曾经由教宗塞尔苏斯送给阿尔托利的圣廷秘宝,海勒斯之戒和耳环。 这东西是在决战结束三天后,由打扫战场的虫在硬化的岩浆缝隙里发现的。 尸骨完全被吞噬融掉,连一片指甲都没留下。 而这些来源上古纪元的宝石,却依然坚——挺地存活下来,成为又一场惊心动魄历史的见证者。 奥兰本想将这东西还给阿尔托利,略一思忖又作罢。 上古珍宝,谁也说不准还有什么惊虫的作用。 也许它残留的能量会记录下一些不该记录的片段,而奥兰自己看不到,不代表现在已经觉醒四项天赋的阿尔托利看不到。 眼看着一切都将迎来期待已久的结局,奥兰不容许出任何一点差错。 就是极小的可能也不行。 可麻烦的是,现在的阿尔托利比任何一次都不好糊弄。 多亏西恩·萨洛提斯提前给出的对策,不然…… 奥兰盯着海勒斯之戒,眸底暗闪,不动神色。 脑海中却回想起几个月前,西恩·萨洛提斯在登陆普兰巴图母星前,通过超距视频,同他的一次对谈。 黑发雌虫站在战舰的医疗舱内,浑身被冰蓝色的淡光包围。 “陛下,蛋崽已经安全剖出,经过检测,所有指标正常。” 雌虫低头,用手轻抚着放在透明器皿内的银色虫蛋,行动之间,充满不舍和小心。 虫蛋清理得非常干净,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珍珠般的细腻光泽。 绿色金色的虫纹精致华丽,和雌虫黑发间的绿眸交相呼应,彰显著不容质疑的相连血脉。 “我还准备了一些提取出的信息素和精神力,明天会一起放在包裹中。” “我相信医疗虫们会将蛋崽照顾的很好,但如果他躁动不安,难以安抚,请将这些精神力和信息素注入。” “放心,不会有任何副作用……我曾试过一次……” “蛋崽,就拜托您了。请您一定要亲手交给阿尔托利。” 黑发雌虫缓缓说着,在提到阿尔托利的名字时,似有一瞬失神。 但只有短短一瞬。 一瞬之后,西恩·萨洛提斯站直身体,绿眸凝凝地盯过来,沉声缓道: “陛下,这具身体的所有的记忆,已经存储在这里了。” “我希望……用不上。但万一……还要拜托您。” “不要告诉阿尔托利。如果他起了疑心,执意追问,您只需要说出一部分而已。” “说我很爱他,为他付出了很多,让他珍惜、包容……不要辜负我。” “应该会起一些作用。” “如果万一还是不行……就靠您了。” 黑发雌虫看着奥兰,锋眉绿眼,如刀一样犀利的目光中透出豁达与潇洒,挺拔英健的身躯如山沉稳,充满历经时光以及无数磨难痛苦才会有的内敛光华。 “您对我寄予厚望,将重担交给我。我很感谢您。” “我知道,您和我一样,已经受够了宇宙主宰的捉弄和恶意。” “厌倦了去查找完美的结局。只想求一只虫的健康快乐。在这一点上,我们是最坚定的战友。” “那……陛下,这场漫长的考验,我完成前半程,您走完下半程,为一切画上句点吧。” “拜托了,陛下。” 黑发雌虫绿眸锃亮,对着镜头朗朗一笑,尽显轻松畅快与无尽豪气。 “祝你我……” “永不再见。” 西恩·萨洛提斯的愿望达成了。 除了那三枚圆环,他从这个宇宙灰飞烟灭,不留一点痕迹。 奥兰记忆中,可谓这只雌虫死得最干净的一次。 他按照约定,从实验室中唤醒了过去几个月紧急培育的克隆体,并为对方注入了西恩·萨洛提斯的所有记忆。 考虑到雌虫刚生产完,医疗团队数十只虫,彻夜工作,对那具躯体做了无数细微的调整,使其在真正意义上达到一比一的完美拷贝。 克隆体并不知道他是克隆体。 奥兰沿用了西恩·萨洛提斯早就准备好的说法。 决战、重伤、救治、医疗,然后是出征后的回家,深深拥抱至爱的雄虫和虫崽。 新的西恩略有不安,似乎也知道哪里不对,但缺失断层的记忆和需要重新适应的身体,让他失了以往的敏锐。 奥兰不知道他还记得多少。 从雌虫偶尔发呆和复杂又恐惧的眼神,奥兰猜对方察觉出真相,只是迟早的事。 可……那又如何? 追问真假、谁先谁后,有意义吗? 你已经是唯一的西恩·萨洛提斯,只有切实存在于此时此地的那一只,才有价值。 阿尔托利,如果他真的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至于说,西恩·萨洛提斯…… 老实说,奥兰一开始根本不在对方的死活。 那只雌虫,只是虫帝陛下的工具。 虽然比想像中好用得多,但依旧只是一个工具。 可阿尔托利……阿尔托利对其的执念,以及那只亲自找上门来雌虫说出的那番话,让奥兰决定大方一次。 试着做个好哥哥。 如你所愿,西恩·萨洛提斯。 永不再见…… 就让一切,都回归最初的模样。 毕竟,他也真的很累很累了…… 而属于他的终结,终于不远了。 那一天,奥兰无比热烈地期盼着。 第090章 作死的莱伊 奥兰很讨厌开会。 不管是国家安全会议、经济顾问会议、立法战略会议、情报简会还是最常见的内阁会,无一例外,都很讨厌。 当他年少、还对自己的命运一无所知时,奥兰也曾收起爪牙和野性,约束自己,穿上西装三件套,与各种议员大臣商讨国家大事,各种事情亲力亲为,励精图治想当个好虫帝。 但一次次地推翻重来,来来回回反反覆覆就是那么点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后,奥兰终于耗尽了耐心。 他开始随机授权给三位心腹,阿赛德、林德以及萨洛提斯公爵,让他们代自己参会。 效果不错。 奥兰陛下感觉自己终于找到了在工作中正确摸鱼的方法。 但再摸鱼,也总有奥兰推脱不掉、必须亲自出席的会议。 比如眼下这场紧急召开的国家安全委员会。 三个月前,在安息节假期结束后的第二个周末,经过多日讨论,内阁最终决定对鲁尼斯实施航线封锁和管制,以防止更多导弹运入。 奥兰陛下发表星际直播讲话,指出鲁尼斯插手帝国内乱,宣布了封锁决定。 并要求莱恩特(藏在鲁尼斯幕后的黑手,也是这场闹剧的主导者)撤走部署在鲁尼斯星域内的导弹,同时对于不撤走的严重后果做了说明。 奥兰在直播发布讲话前两个小时,才将此消息透露给莱恩特的掌权者。 封锁行动是内阁拟定的,应对此次危机的最终方案。 与直接用导弹乱轰乱炸相比,更稳妥、深重。 它不是军事打击,却足以显示帝国捍卫自己利益的态度。 莱恩特虽然也是号称帝国的大国,但经济和军事实力和帝国有不小差距。 林德和阿赛德一致认为,莱恩特在鲁尼斯部署导弹,只是想帝国无暇他顾时追回一点劣势,并取得更多主动权。 封锁决定宣布后,莱恩特装死。 鲁尼斯在舆论上强势回击。 于是封锁开始。 帝国军团在鲁尼斯公国边境设立立体封锁线,禁止任何载有武器的舰艇进入鲁尼斯,同时出动大批军舰和士兵,对来往的航行舰进行拦截、检查。 与此同时,帝国还在星际联盟里寻求其他国家对此次封锁行动的支持,并在联盟大会里发言,再次要求莱恩特撤走导弹。 外交和执行方面双管齐下,国内也在做备战。中央军团和鲁尼斯附近的边防军团进入高度警戒状态,同时国防部和参谋长联席会议制定了入侵鲁尼斯的应急计画,以备封锁失败时使用。 封锁持续了三个月,帝国和鲁尼斯、莱恩特的关系也就僵持了三个月。 三个月里,鲁尼斯和外界贸易大幅降低,与莱恩特的物资运输受到严格限制。 与其他许多国家关系受到影响,隐约有种被孤立的趋势。 然而在国内,鲁尼斯现任政权利用这次封锁加强对帝国的丑化宣传,激发了鲁尼斯的民族主义情绪,巩固了自己的统治。 鲁尼斯的国民坚决不同意撤出导弹。 莱恩特则强烈谴责帝国,说此次封锁是盗贼行为,威胁要采取报复。 至于帝国,普兰巴图一战还在收尾,内阁的主流意见并不想发动又一场战争。 目前的主要应对方法,还是使用外交手段,争取星际联盟中其他国家的支持和同情,给鲁尼斯和莱恩特更大的压力,促使两国低头。 目前事情的进展正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直到今天中午。 一条噩耗紧急传来! ——鲁尼斯在反物质导弹基地上空击毁帝国数架侦察机,并导致数十名士兵死亡! 两个小时内,帝国所有重臣和高级将领,包括国防部长萨洛提斯公爵、中央军团总司令官阿赛德、情报总监林德、特种作战司令部部长哈马迪、司法大臣、财务部长、远洋边防舰队群总指挥官等二十多只虫已齐聚在会议室内。 而不知是不是室内暖气开得太足,以及那些虫的互相攻击和争吵太过乏味,以至于奥兰陛下竟在内阁会议上打起了瞌睡。 再次睁眼,是一句震耳欲聋的大吼。 “这是对帝国的直接挑衅!” “不能原谅!陛下,我们绝对不能示弱!!让这些狗杂种小看了我们!!” 司法大臣暴跳如雷,唾沫横飞:“我们需要反击!!” “陛下,我们已经拟定了突袭鲁尼斯导弹阵地的作战方案,请您查看。” 远洋边防舰队群总指挥官相对冷静一点,明明是视频参会,但眼里依然燃烧着滚滚怒火似乎要突破空间限制,直接烧到在场虫身上。 强硬派。 主张军事报复,诉求是立即对鲁尼斯进行突袭,摧毁反物质导弹基地。 获得近二分之一的支持,军团高级将领多是此种态度。 奥兰打着哈欠,淡淡地扫过那些虫,毫不意外在他们眼里看到相似的斗志。 “随意报复只会导致局势失控,引发帝国与莱恩特的全面战争。” “普兰巴图一役还未完全平息,我们已经牺牲了那么多优秀的将领和忠诚的士兵,难道还要继续扩大战火?” 阿赛德一如既往不紧不慢地说,平静的声音比以往却更有力量。 “我的意见还是继续实施封锁,并通过秘密外交管道,和莱恩特、鲁尼斯谈判。” “阿赛德元帅说的没错。” 哈马迪插嘴,眉目紧蹙,一反常态地坐姿挺拔,神情严肃,绿色双眸射出冷静克制的光。 “陛下,臣以为还要从长计议。莱恩特和鲁尼斯此举,其实是忌惮我国在B934和C8111区的导弹和武力部署。” “我们可以与他们私下谈判,做一些交易。” “臣和莱恩特的驻帝国大使私交不错,只要您点头,我可以马上和他接触,进行深入详谈。” 温和派与投机取巧派。 奥兰回看哈马迪,此虫头发淩乱,眼睛布满红血丝。 普兰巴图的收尾让他忙得脚不沾地,而鲁尼斯的突发之举,更是让他焦头烂额。 此场会议,每只虫的反应都在奥兰预料之中。 就是萨洛提斯公爵的脸色看起来格外的差,失了以往的强势,整场会议除了人云亦云地附和两句,再没发表过一点意见。 面对四分五裂、彼此争执不下的大臣,奥兰等他们都吵够了、才清清嗓子,简短说了两句。 “突袭作战先免了,局势升级对谁都没有好处。” 奥兰陛下眼底显出威严冷意,低哼一声。 “哈马迪,散会后来找我,我想听听你的更多想法。” “好了,今天到此结束!” 一语落地,奥兰陛下长舒一口气,似乎一秒都不想多待、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 “陛下!可是……” 司法大臣还想再说些什么,走了两步就被同僚拉住: “今天这会开了两个多小时,已经到极限了,再过去,你不要命了!” “可……” 饶是日常脾气火爆的司法大臣,盯着虫帝逐渐远去的身影,也没敢再追上去。 …… …… 当晚,萨洛提斯公爵府。 “这群下贱的无赖!” “他们怎么敢!!” 萨洛提斯公爵猛地将桌面上的东西用双臂横扫而去,瓷器嘭啪碎裂,纸张四散飞落,就连桌旁竖立的透明投影板,也裂出裂缝,不堪重负地砸落在地。 “可恶!!” 雄虫嘶吼着,声音低沉而嘶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鲁尼斯击杀帝国侦察机此事,不管是事先、还是事发当后的现在,都没有向他汇报、请示过! 他甚至比哈马迪还晚知道此事! 那群傲慢的杂种,在得到他的帮助和提醒后,竟然如此背信弃义、过河拆桥!! 一个小时前,莱恩特方终于派虫向他解释,说的是什么当时最高基地指挥官不在,由副手擅自下令,但萨洛提斯公爵觉得那根本就是谎言!推辞! 因为鲁尼斯紧接着就发布公开声明,称此次击杀是对帝国侦察机侵犯领星自主权的正当防卫,拒绝道歉并进行任何谈判! 如此下去,战争迫在眉睫、甚至几天内就会爆发! 这完全超出了萨洛提斯公爵的计画! 雄虫的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彷佛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膨胀,即将爆发。 他转身走向书架,随手抓起一只古董花瓶,那是他多年前从拍卖会上高价拍得的珍品。 他看也不看地抓起花瓶,将其猛地砸向墙壁。 花瓶碎裂、碎片四溅,散落在地毯上,像一片片凋零的花瓣。 三个月来,萨洛提斯公爵多年来的布置全部都乱了套。 不少埋得很深的眼线和钉子都被林德一一拔除,就连圣廷那边,也被新上任的代理教宗阿尔托利搞得一团乱! 那年轻的雄子就像拿着神兵利器的三岁虫崽,一鼓作气,全凭自己喜好,各种乱指乱查,也不知是运气实在太好,还是有教宗和林德在背后指点,竟也被他查去不少东西,断了萨洛提斯不少得力臂膀和多年布置。 普兰巴图的皇后已死,整个远征军一片溃败,剩余那点残部,全都往母星赶。 根本不履行之前和莱恩特的协议,让萨洛提斯公爵白忙活了大半年。 还有艾尔瑞亚……全军覆没,就连蒂利亚都落入圣廷手里。 马克里姆暗中主导的那些非法买卖和生意一时间全都交不了货,被黑市各方大佬派虫追杀威胁,只能躲到中央星来避风头。 此种情况下,萨洛提斯公爵不得不休养生息,等待下一次机会。 而他现在最迫切的,也是继续稳住他在帝国内部的布局,想办法转移圣廷和林德注意,祸水东引,为自己谋取重新调整的机会。 前些年,他在鲁尼斯投入了大量经营,这个时候鲁尼斯斩杀帝国士兵的开战挑衅,简直就是最坏的一着棋!! “背叛……设计……陷阱……” 萨洛提斯公爵喃喃,声音中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自嘲。 他回想起那些精心设计的陷阱,原本是为那些虫准备的,如今却一个个反噬到自己身上。 每一次失败,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割裂他的自信和尊严。 他脚步踉跄,走到酒柜前,抓起一瓶烈酒,直接对着瓶口灌了一口。酒精的辛辣刺激着他的喉咙,却无法平息他内心的怒火。 “老爷……有、有虫求见!说十分紧急,还说您一定会见他!” 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管家紧张的声音响起:“他不肯透露身份,但提供了两个词组作为暗号。” “莫里甘特……” “德吉里布的火焰……” 管家不确定地重复着他刚听到的两个词语,实在是因为非常拗口,从没听过。 萨洛提斯公爵脸色骤变! 这两个词! 他甚至连马克里姆都没告诉,是他隐藏多年的秘密!为什么会有虫知道?! “让他进来!” 五分钟后,萨洛提斯公爵见到了这名神秘的来访者。 斗篷、兜帽、面罩,全身上下遮盖的一丝不漏,完全看不出一点来头。 正当萨洛提斯公爵在想该如何让对方表明身份时,那只虫已主动摘下兜帽,解下面罩,并将斗篷脱下,露出了里面一身黑色军服。 是军雌! 军衔不过上校,对普通虫来说也许很了不起了。但萨洛提斯公爵日常打交道的都是上将元帅,这点身份什么都算不上。 “见过公爵,深夜来访,多有打扰!” “实在是事态紧急……无法再等了。” 雌虫一头棕发,长相端正,气息干净,一见面,就给萨洛提斯公爵行了个大礼,态度十足的谦逊。 “你是……?” 萨洛提斯公爵打量着眼前的雌虫,努力搜索。 这张面孔有些脸熟,是…… “在下科尔·舒尔西。目前在巡游军团任职,两周前刚从纳布洛特星系平叛归来。” “平叛途中,在下发现一些很有趣的东西,觉得阁下一定会感兴趣。” 棕发雌虫不卑不亢地站直腰板,打开终端,将几张照片投映而出。 那是一处十分荒芜的广阔平原,本无什么特别,可经过雌虫手动调整光暗和色调对比,图片上竟然呈现出一个淡红色的巨大十字印记,隐约朝外发著红光。 “德吉里布的火焰阵,即火焰之轮。一些圣廷传说中,这个火焰能够净化一切邪恶,被用来封印或消灭强大的敌人。据说,甚至能够烧毁神明的灵魂。” “至于莫里甘特…” “他是圣廷传说里的战争和死亡化身。是死者的引导者。其有三张脸,分别代表混乱与战争,力量和主权,以及狂怒和毁灭。” “公爵阁下,多年来不是一直在找可以杀死这位神明的办法吗?” “火焰之轮,这就是我的建议。” “科尔·舒尔西……” 萨洛提斯公爵念着这个名字,终于想起来这只雌虫是谁。 莱伊皇子的雌侍。 近三个月来升迁飞快的军团明日之星。 也是圣子阿尔托利的前情虫。 先不说他从哪里知道这些机密消息,萨洛提斯公爵目前更想知道他的动机。 “你是皇室的虫,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要说这些?!” “你可知道,只凭这两句话,我就可以就地将你逮捕!以谋逆罪送你上电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如果您要这么做,在下束手就擒。” 棕发雌虫扬声大笑,似乎早有所料这番试探和威胁:“但我不觉得您有时间可以浪费。” “您再这般犹豫不决,多年辛苦,只会化为乌有。这不是您想看到的吧……” “不若您坐下来,和在下聊聊。” “毕竟,游戏还没结束。” 萨洛提斯公爵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雌虫,片刻前的愤怒慢慢消散,眼神也逐渐冷静下来。 “没错,游戏还没结束。” 雄虫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种令虫不寒而栗的冷静和疯狂: “我会让你们知道,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 …… 一夜深谈。 当科尔·舒尔希离开萨洛提斯公爵府时,天际已泛出了鱼肚白。 为了不被虫注意,他来萨洛提斯公爵府时,一路遮掩行踪,甚至中途换了四五次悬浮车,绕了很多弯路。 回去时同样操作再来一遍,回到莱伊皇子在宫外的别墅时,街上路上虫都多了起来。 别墅在高级住宅区,周围邻居都是贵族子弟。 环境极好,安保也很严格。 而作为莱伊的雌侍,科尔只用刷脸便可进出。 一路过来,所见虫对他都很尊敬,礼仪非常周到。 科尔在心中冷笑。 他可是知道这些虫在背后都是怎么说他的。那些嘲讽辱骂和诋毁他甚至可以原样背诵。 但比起过去四个多月他的遭遇,这些都不算什么。 四个多月前,他在绿瓦俱乐部一夜混乱,怀上了莱伊的虫崽。 丑闻被曝光,就连虫崽的存在也为大众所知。 出于舆论考虑和强制匹配条款,皇子莱伊将他纳为雌侍。 两虫成为法律上的合法夫夫。 表面上看上去,他好像得到了之前努力追求的一切。 嫁入豪门、跨越阶级、甚至找到了一位外表、身份都非常出色的雄主。 可实际上,只有他知道,他落入了怎样一个魔窟。 皇子莱伊,性情暴虐、多疑善妒,阴险狠毒、薄情寡恩。 和阿尔托利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 更别说,科尔以及那只虫崽,本身的存在就是莱伊多次失败的证据。 只要在对方眼前出现一天,就是提醒莱伊自己有多么可笑、输得有多么狼狈。 科尔从嫁给莱伊那天开始 ,便迎来了无穷无尽的辱骂和鞭打。 那种上流社会里,雌奴雌侍们耸虫听闻的悲惨经历,他几乎全经受了一遍。 什么见面就要跪着、不被允许穿衣服、饭也吃不饱、塞满道具被展示被淩虐、时不时更是会被玩弄到晕厥、断手断脚…… 科尔一度陷入彻底的绝望,浑浑噩噩,甚至差点因为虫崽流产死在无虫知晓的地下室。 那天晚上,他深陷无边黑暗中无法醒转时,突然做起了梦。 梦里是与现在相似又完全不同的世界。 他还是他,遇到的虫也没什么区别。 但他成功地靠自己的谋算嫁给了圣子阿尔托利,过上了优渥的贵族生活,当上了军团长,甚至还升到了上将军衔。 他现在只能仰望、恳求对方垂怜的雄虫任他摆布,帝国大英雄的西恩·萨洛提斯沦为下等军雌,圣廷不复存在,就连虫帝,也在他的算计下死了。 他赢了一切,站上了顶峰。 科尔一开始以为那只是自己的臆想。 可梦里的细节如此真实,一旦他闭眼,就会朝他脑袋狂涌而来。渐渐的,他脑中的记忆开始混乱,他分不清哪些才是梦、那些才是真实。 他甚至感觉自己也变了。 不再被动消极的等死,反而充满踌躇壮志。 他已经做到了一次,那么这次依然也可以做到。 他成功地通过一些手段,让媒体注意到了莱伊对自己的暴力行为,给对方制造了点麻烦。 然后,就当他以为还要再花大力气摆脱这只雄虫时,虫帝奥兰突然召见他,并给他在军团里找了个位置,给了他一份工作。 他在那里如鱼得水,一切都出乎意料的顺利。 借由脑中多出来的那些记忆,他轻而易举地就摆平了纳布洛特星系的叛乱,拿下了实打实的军功,堵住了一大波虫的嘴。 科尔看到的图景越来越广阔,连带着,他的野心也越来越大。 同样凭藉上辈子的记忆,他掐住了萨洛提斯公爵的命门,给了对方无法拒绝的邀请。 虫帝奥兰,必须要死。 只有他死了,这个帝国才会彻底陷入混乱。 而只有帝国彻底混乱,他才能逆转虫生,走上新的胜利巅峰。 如此想着,科尔带着笑容回到了莱伊的别墅。 “你回来了?呵,又是哪里的聚会和推不掉的邀请啊,舒尔希上校阁下。” 一进入房间,便是浓郁的臭气和酒味,以及一声听惯的冷嘲热讽。 莱伊衣衫不整地躺倒在沙发上,桌上地上全是横七竖八的酒瓶。 在他旁边,一堆淩乱的衣服和薄毯里,是三四具光-裸的雌性躯体,身上满是各种伤疤和淩-虐留下的痕迹。 “殿下,您这样会着凉的。” 科尔大步走过,一把抱起莱伊,将他手臂绕上自己脖颈,带着他走向二楼。 “是巴尔少将家的晚宴。贱奴实在推辞不了,您不要生气。” “您想不想洗个澡?贱奴这就带您去,洗洗更舒服……贱奴再煮点您喜欢的粥……” 莱伊冷着脸骂了几句,没有换来一点反应,顿觉无趣,窝在科尔怀里,任他将自己放进注满热水的浴缸里,并给自己轻轻按摩、擦拭。 虽然看到对方还是心烦。 但这只雌虫也不知怎么的,某一天突然转了性子,变得聪明体贴起来。嘴巴甜得不行,床上更是随便玩,哪怕他再过分,也始终好脾气的哄着,将莱伊伺候得非常舒服。 难怪阿尔托利有段时间会那么迷他。 莱伊忍不住感叹。 对科尔的厌恶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减少。是习惯,也是不得不。 他搬离皇宫后,一切都大不如前。 每月分到的星币少了一多半,伺候的虫也不能想找多少找多少。 以前围着他转的虫,见他没有得到头衔和分封的行星,直接屁股一转,再也不来了。 他找藉口拖着不去雄子专校,便也没有新的圈子,加上网络上那些极其尖酸刻薄、难听的辱骂,让莱伊一度有些抑郁。 只能在家里变着法地折腾这只雌虫发泄。 可不管什么游戏,做多了就很无聊。 莱伊很快也烦了,正当他想着如何处理掉科尔时,对方忽然像开了窍似地,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于是便一直用到了今天。 目前感觉还不错…… 科尔在军团干的不错,收入也很可观。 莱伊生活条件比以前好了很多,对着这只雌虫,便也温和不少。 科尔给莱伊揉着肩膀,做着舒畅筋骨的按摩。 莱伊放空发呆,思绪转着转着,忽然跳到前不久看到的一幕。 瞬间血液冰冷,压制不住的暴虐从心底泛起。 他猛地扬手甩了眼前的雌虫一耳光:“贱奴!你要按到什么时候?!我饿了,我的粥呢!!” 科尔被他打得身子一颤,水泼出去,浸他一头一脸,衣服也湿了。 “殿下,粥马上就去煮……” “不过您是不是心情不好……如果心情不好,可以说给贱奴听听……贱奴有很多法子,可以哄您开心。” 这一番话让莱伊脑中灵光一闪。 这只雌虫的变化不光在于对自己的态度,还在于他的脑子。 最近两个月,好用了不少。也给莱伊出了不少不错的主意。 “这次跟着小叔叔,一起住到宫里的那只雄虫,迪亚斯·阿布拉菲亚,你知道多少?” “清楚他什么来头吗?” 莱伊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回想那一幕。 可奇了怪了,他越不想,那一幕就越是要跳出来。 他最亲爱的雌父,他尊敬高贵的陛下,就那样被那只虫肆意蹂躏……随便玩弄…… 在席卷全身的愤怒与怨恨之中,莱伊也同时忍不住将画面里的虫做替换。 那天晚上,那里的雄虫其实并不是阿布拉菲亚,而是他……那该有多好…… 该死!该死!太该死了!! 阿尔托利他目前动不了!难道连这只苍蝇,他也赶不走吗!! 莱伊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青筋暴起。 双眼死死盯着前方,彷佛要将眼前的空气撕裂。 “迪亚斯·阿布拉菲亚?” 科尔沉吟,思索:“他是圣廷裁判所执行官。在那边很有名。有传闻说他是阿赛德和林德的私生虫崽。但没有确切证据……” “林德和阿赛德吗……那老子还惹得起……” 莱伊嘴角微微抽搐,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 “你说,如果这只虫,他不长那样了,身子也不干净了,雌父还会让他留在身边吗?“ “众所周知,奥兰陛下喜欢漂亮精致的东西。如果阿布拉菲亚大变样,陛下当然会毫不犹豫地扔掉。” “那就行。” 莱伊忽地又笑起来:“你帮我去准备……就上次的那个效果非常好的药……” “再派几只虫,好好拍下他的丑态。我倒要看看,都那样了,雌父还下得去嘴吗?!” 莱伊期盼的机会很快就来。 因为虫崽的出生,所有皇室成员,按传统惯例都要回宫参加几次重要的聚会和宴请。 而虫崽的圣廷受洗和命名日就是其中之一。 这一天,虫崽的双亲会带其前往圣廷教区,接受主教的祝福、赐礼和洗礼。 这一天,也是对外公布虫崽正式姓名的一日。 公布后,会举行宴会,邀请亲友、贵族和社会名流。因为蛋崽的身份,这场宴会注定极为奢华。 整个仪式,莱伊魂不守舍,就连虫崽叫啥名都没记住。 但也没关系。 他现在位置被排得很后,连圣廷的贝卓都比不上,除非他主动,根本没机会凑到阿尔托利和萨洛提斯少将面前。 他根本不怕被看出端倪。 如此想着,依然化解不了内心的愤懑。 看着那对夫夫在虫前风光亮丽的模样,莱伊在后面咬紧了牙。 他的手不自觉地颤抖,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还有那只裁判所的脏虫!! 莱伊默默瞪视着对方,那只雄虫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居然坐在离他雌父很近的位置! 两虫正常交互,能看出对方的漫不经心和冷傲。 哪来的野种!你凭什么!! 凭什么见陛下不行礼、凭什么不用敬称、凭什么拉着张臭脸!!! 那可是虫帝!他的生身之虫!!他尊敬仰慕崇拜、独一无二最高贵的存在!!! ……仪式结束后,所有虫坐车返回皇宫,参加宴会。 莱伊度日如年。 终于,等到了宴席中途,他藉口离席,来到后厨。 找到科尔提前打点好的虫,将那只他贴身携带的药剂,亲眼看着对方洒进那只雄虫的酒杯里。 然后回到宴席上。 不久,侍从们送上来自异星的珍稀酒液,一虫一杯,莱伊做过手脚和记号的那杯,被送到了阿布拉菲亚手里。 对方一饮而尽。 十分钟后,药效开始发挥作用。 阿布拉菲亚脸蛋通红、神情迷茫,从餐桌上站起,前往清理间。 这个药莱伊用过几次。 前面症状不明显,很像醉酒,因此他也不担心虫发现。 他悄悄尾随在阿布拉菲亚身后,跟着对方进了清理室,听对方在水池那干呕了几声后,对提前藏在隔间里的虫发了行动的信号。 隔间冲出两只侍从打扮的虫,非常好心地询问阿布拉菲亚是否需要帮助。 并且不等回应,就一左一右地将那只雄虫架起来,夹着他,快速朝莱伊提前安排好的房间走去。 房间里,已经有四只同样饥渴难耐的雌虫在等候。 只等他们见面!便是天雷勾动地火!!烧成一片!!! 门在面前关上了。 莱伊走进隔壁,因为心情太过好,不由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阿布拉菲亚所在的房间装满了各种隐藏摄像头,可以即时传输画面声音,还可以将影像文档同步传到云端,做到万无一失。 显示屏幕已经提前打开。 莱伊坐进位置,带着笑容准备观赏。 “诶……这是什么??” 莱伊盯着显示屏上的东西,完全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像是一个什么东西,被放到了摄像头最前面,挡住了镜头。 莱伊快速调整,依次转到其他机位,结果全都是一样。 “奇怪?” 莱伊嘟囔着,干脆起身直接查看,可惜他不懂设备,捣鼓了半天,也只是左摸摸右摸摸,一无所获。 莱伊想了想,准备直接去隔壁看看。 只要小心一点,不会暴露的。 不,就是暴露了也没什么。 他可是陛下的亲生雄子,一只来路不明的野雄虫,也能和他比? 莱伊冷笑着,握住门把,正要推门而出—— “砰”的一声巨响,门板猛地向内弹开,重重撞在他的胸口。 莱伊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只脚已经狠狠踹中他的腹部。 剧痛瞬间炸开,莱伊踉跄后退,撞在墙上,捂着肚子弯下腰,呼吸几乎停滞。 是谁?!!竟敢伤了他?!! 莱伊怒极,勉强抬起头。 只见一道身影快如鬼魅,迅速闪进门内,反手关上门扇。其瘦削高挑的身形在头顶光源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淩厉。 “阿布拉菲亚……你这只贱虫……” 莱伊神情狰狞,挣扎着想要站直身体、进行还击。 下一刻,金发雄虫一记手刀,快狠准地劈在莱伊的颈侧。力道拿捏地恰到好处,既让莱伊瞬间失去平衡,又不至于让他昏厥。 莱伊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我就说……鬼鬼祟祟……小小年纪,满肚子坏水,真是从根里都烂透了!” 迪亚斯冷冷俯视着地上的雄虫,眼神如刀锋般锐利,守护场不加压制地散开,淩厉的冷意和杀意刺激得莱伊浑身发抖。 在迪亚斯再次朝他靠近时,莱伊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以为他要在这一刻了解自己。 却见金发雄虫冷哼一声,绿色双眸满是不屑和嘲讽。 他抬起一条腿踩到椅子上,俯下身来,单手向后扣住他的双手,从身上摸出一个禁锢环,扔到手腕处。 禁锢环闪出一道蓝光,自动调节大小,结结实实地将莱伊双手扣死在背后。 “你、你要做什么?!!我、我可是皇子……你、你不能……杀、杀我……” 莱伊急促地喘着气,额头上冷汗涔涔,眼中满是忙让与恐惧。 “杀你?” 金发雄虫像是听到什么极其好笑的笑话,突然收手,后退一步,双手插回口袋。 “你这种可怜虫,不配让我出手。” “不过,正如你说的,你可是皇子。那我们……就去陛下那里评评理。让他听听,自己唯一的雄子,都做了哪些好事。” 雄虫淡淡扫他一眼,突然打了个响指。 门忽地被虫推开,门口两个身穿裁判所制服的雌虫,一虫手里端着一个酒杯,一虫手里拿着几张打印出的照片。 酒杯是莱伊做过手脚下过药的那个。 照片……拍的全都他安排在隔壁房间,被灌了药的四只雌虫。 完、完蛋了…… 莱伊浑身发抖,眼前一黑,感觉天都要榻了。 不对,他刚才说什么。 去陛下那里评理…… 一丝希望的火苗猛地窜上莱伊的心口,他双眼倏地亮起来,瞬间就不怕了! “好,那就去雌父那里评理!看他到底,信你还是信我!!” 这句话说出,莱伊胸口挺直,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本以为对方会怕,却见那只雄虫朝他翻了个大大白眼。 随后,表情倏地一收,眼神一冷,浑身气息,瞬间冷酷肃杀到极致! 彷佛一柄出鞘利剑,就连世界都在他的杀机中颤栗。 90-100 第091章 因为我是我 “雌父……他说的那些事情,我都不知道……” “我只是有些不舒服,在那里休息。他突然跑进来,死命下狠手揍我,您看!这是他的脚印!我差点没被他踹死!” “雌父,这只虫颠倒黑白、用心险恶!对待一国皇子都是如此,日常可想行为有多嚣张!” 莱伊跪在地毯上,刚开始时,还哭哭啼啼,说一句抹两句的眼泪。 等话说到后面,控制不住情绪,声音越来越高,彷佛要将迪亚斯的“罪行”牢牢钉死在道德耻辱柱上。 “他靠着和小叔叔的关系,在您面前也毫无敬意!仗着自己是裁判所出身,在宫里横行霸道,根本不在意自己给圣座惹出多少麻烦……” “现在,他还胆大包天、企图毁掉我的声誉!雌父,这种虫若不严惩,天理难容!”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毒,抬起手臂,指向旁边站立的金发雄虫: “我建议对他施以鞭刑,以儆效尤!要打三十……不,五十鞭!再剥夺圣职身份、缴纳罚金,罚他去边境星义务服务!!永生不能返回中央星!!” 迪亚斯从头到尾,除了一开始将杯子和照片让虫展现给奥兰陛下看外,全程没说过一句话。 他面无表情地听着,好像已经神游天外,而莱伊的指控与他毫无关系。 只有听到要鞭打惩罚他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讽刺的冷笑。 “雌父,这种虫,不配得到任何怜悯和宽恕!!” “求您严惩!以正皇室权威!” 面前的雌虫一语不发,眉头紧锁,神情阴郁。 莱伊手脚并用地朝雌虫爬去,一把抱住奥兰的腿,硬生生挤出泪水,哽咽着哭诉,巴掌大的小脸哭得梨花带雨,十分脆弱无助。 “雌父,您要为莱伊主持公——” 他刚触到奥兰的裤腿,就见雌虫脸色骤然一沉,猛地抬起脚,狠狠踹向莱伊! 莱伊被这一脚踹得翻滚出去,重重撞在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哼。 奥兰慢慢站起身,脸色阴沉得可怕,目光如冰刃般刺向莱伊。 他缓步走近,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如此丑陋愚蠢,我到现在都不明白,怎么会是我生出来的?!” “雌父……我……” 莱伊挣扎着爬起来,泪水疯狂涌出,顺着脸颊而下。 这次是真的哭了,雌虫那脚根本不留任何余地,估计肋骨直接断了。 “您听我解释……不是的……不是的……” 奥兰盛怒,在他意料之中,只是怒火倾泻的对象,好像有点出入。 莱伊此时还不明白,只觉得自己选错了时机,或许说的有点太过火了,于是强忍疼痛,又向前爬了两步,还想再凑上去。 却被奥兰一把捏住下颌。 “看到你这张脸,就让我想起那些恶心事……” 银发雌虫的手指如铁钳般收紧,疼得莱伊直冒冷汗、五官扭曲。 “日日夜夜,唧唧喳喳,你和那只虫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奥兰的手指不断收紧,声音越发低沉,一双紫眸中,黑色瞳仁不断收缩、变得细如针尖,最终缩成两道冰冷的竖线,宛如爬行动物般阴冷可怖。 莱伊浑身颤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很快,眼前一阵阵发黑。 死亡的可怖让他用尽全力抬起手臂,抓住奥兰的手,不断发出喝喝气音。 “奥兰!够了!!” 一道清亮如光,又冷冽如刀的声音忽地传来。 紧接着,莱伊感觉那股让虫窒息的力量忽地一松。 他勉强掀开眼,就见阿布拉菲亚正单手捏在雌虫手腕处,目光淡淡,神情淡漠:“别让他脏了你的手。” 话落,奥兰阴沉的面容忽地有一瞬空白,再然后,那曾经英俊无比,此刻却彷佛索命修罗一样的五官一点点舒展开来,然后肉眼可见的,在短短几秒内,又变回了正常的奥兰陛下。 “哈,说的也是,堂叔。” 奥兰扯开一抹自嘲的笑,松手,莱伊的身体如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雌虫看也不看地转身离开,回到原先的雕花扶手椅上。 “莱伊,你雄父是我杀的,你若不想步他后尘,就别再挑战我不多的耐心。” “弗朗西斯,带他下去,鞭打五十,剥夺皇族身份、缴纳罚金,去边境星义务服务,永生不能返回中央星。” 奥兰对身后的秘书官吩咐,随即打开终端,继续在宴会间隙,浏览处理作战会议发来的军报, “雌父……您、您是在和我开、开玩笑的吧……” 莱伊不敢置信,刚刚喘过气来,就听到如此消息,顿时脸都吓白了。 鞭刑五十?他不死也得去半条命!更别说剥夺皇族身份,不能返回中央星什么的…… “趁我没改变主意前,给我滚远点!” 奥兰眼皮抬也不抬,平静无波的声音却充满浓烈的杀意。 莱伊即刻噤声,浑身抖如筛子。 这时,秘书官叫来的护卫已经推开大门,来到莱伊身边,要将他架起、拖走。 莱伊横眉竖目,大声怒斥护卫,一边给自己拖延时间,一边快速想着翻身之法。 “堂叔……堂叔??” 他找到了关键点,一瞬惊愕之后,他突然就明白了整件事! 他英明神武的雌父,为什么会对这只金发雄虫如此维护,甚至不惜迁怒亲生雄子! 还有那张脸!再看过去时,满满都是触目惊心的强烈即视感! 莱伊嘴角开始抽搐,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随后那声音逐渐放大,变成了疯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 笑到几乎喘不过气时,他突然停了下来,目光缓缓扫过站在一边的金发雄虫。 他的眼神变得复杂,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嘲讽。 “话说回来……你也是很可怜,以为雌父对你……哈哈哈哈哈其实你不过是个替身!” 莱伊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轻声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 “从来都是阿尔托利……从来也只有阿尔托利……雌父只想要阿尔托利,却不得不捡一个冒牌货回来……哈哈哈……” 说着说着,他再次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毒液一般的欢愉和快乐。 而这个时候,护卫们已经将莱伊团团围住,架住他的胳膊将他往外拖。 他没有挣扎,只是继续笑着,笑声渐渐远去,却彷佛仍在空气中回荡,久久不散。 啧了一声,奥兰关掉终端投影,挥退身边的秘书官:“迪亚斯……” “他说的是真的吗?” 一直双手插兜而站的迪亚斯扭头看来,表情很淡很轻,声音也很淡很轻。 “……有一部分。” 奥兰颔首,却没有进一步说明,到底是哪一部分。 房间一片寂静,空气彷佛凝固了。 奥兰抬头,不着痕迹地打量站在窗边的身影。 迪亚斯修长的身影被阳光拉得笔直,侧脸轮廓分明,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就那样不言不语、微垂眼帘时,彷佛一尊俊美冰冷的雕塑。 奥兰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扶手,目光时不时扫向迪亚斯,试图从他的动作中捕捉出一丝情绪。 奥兰一向自诩冷静。可现在,他的心里竟涌起了一阵陌生的紧张感。 胸口那里彷佛压上了什么东西,沉甸甸的,带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他努力维持着一贯的表情,嘴角的笑意也未淡去。 可他的指尖,却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察觉出这种变化,奥兰既惊奇又懊恼,一方面想要更多、更深的体验,一方面又在懊恼之后感到一种被虫箝制的不爽和烦躁。 迪亚斯终于转身来看他,一双绿眸深邃如潭,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的目光落在奥兰身上,却彷佛同时穿透了他,看向更远的地方。 奥兰被那目光刺得心头一紧,喉结微微滚动,却什么也没说。 “…我明白了。” 迪亚斯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说完便径直向门口走去。脚步又轻又稳,彷佛刚才听到的,不过是无关紧要的闲谈。 奥兰默默看着他的背影,心口的重石忽然被移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空落还有酸涩。 同样新奇的体验。奥兰靠在沙发上,长长吐出一口气,目光盯着那扇被迪亚斯合上的门,久久没有移开。 …… 莱伊被护卫拖出,一路不言不语,彷佛死尸。 对他来说,这一切就像一个不真实的梦。 他被雌父抛弃了?就那样……简单、随意的抛弃了? 彷佛他只是一张废纸、一块垃圾。轻飘飘得,毫无重量。 他想嘶吼、大喊、怒骂、挣扎,但浑身的力气像被抽空了一样,只剩下腹部的剧烈疼痛,维持着他仅有的一点点意识。 忽然,护卫们停了下来,一双笔直的长腿出现在他模糊的视野里。 莱伊疲惫地抬头,待看清来者身份之后,瞬间变得精神抖擞,就像忽然之间,被打入了强力的营养剂和兴奋剂。 “怎么了,堂爷爷,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不明白的,要找我打听?” 迪亚斯·阿布拉菲亚……不,迪亚斯·罗森克洛伊静静地看着他。 莱伊读不懂他的眼神,却不妨碍他大胆猜测。 他一直一直看着那只雌虫,费劲心力搜集与他有关的每一条信息。 那么多夜晚,他在地狱之后的煎熬中发出呐喊嘶鸣。 他以为他犯了罪。可当发现,雌虫同样犯着罪后,一切都烟消云散。 没有痛苦,只有无以伦比的亲密。 这个世界上,只有莱伊,能够完全了解奥兰。 当对方克制忍耐时,莱伊也在做同样的事。 当对方辗转难眠时,莱伊也同样无法安睡。 所以,怎么能轻易地让这只外来者过得舒坦?? 他无法得到的,其他虫也别想!! “雌父可喜欢小叔叔了。是喜欢到可以做你们现在在做那种事的喜欢,而不是普通的兄弟情的喜欢。” “不然你以为这么多年,他为什么不再迎娶雄侍?因为都比不上阿尔托利呀……” “仔细看,你和阿尔托利长得真的很像……哈哈哈这双眼睛,也是假的吧。呵,胆小鬼,懦夫!” “你要和他在一起,却连这点污名都不敢背负吗?!” 迪亚斯站在那里,听莱伊叭叭叭说着,声音尖锐而刺耳,像一只聒噪的乌鸦。 看他那张脸因激动而涨得通红,唾沫在寒冷的空气中飞溅,微微蹙了蹙眉。 “不不不。轮不到你背负。你这只贱虫,哈哈哈哈,马上就会被雌父抛弃……” 迪亚斯越过莱伊,看向廊外的花园,那里的湖面原本结着一层薄薄的冰,因近日逐渐升高的气温而有些许融解,能看到一点点微微涌动的水。 “哈哈哈哈你会比我更惨!哈哈哈哈哈……雌父不会爱你……除了阿尔托利,他谁都不会爱哈哈哈哈……” 莱伊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开始手舞足蹈地比划。 突然间,迪亚斯动了。 他一步跨到莱伊面前,抓住莱伊的衣领,像拎一只小鸡似的将他提了起来。 不顾雄虫的挣扎,丝毫没有停顿,将莱伊拎到那个结冰的湖边,手臂一甩,直接将莱伊扔了进去。 “噗通”一声,莱伊重重地砸碎了薄薄的冰面,整只虫沉入刺骨的湖水中。 他的尖叫声瞬间被冰冷的湖水淹没,只剩下几串气泡浮上水面。 “泡够五分钟,再将他捞出来。” 迪亚斯站在岸边,冷冷地看着湖面上荡开的涟漪,对护卫吩咐。 随即转身离去,彷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 奥兰推开卧室的门,脱去外套挂到衣架上,一转身,露台上一个瘦削高挑的身影闯进视野。 彷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回过神来时,奥兰已迈步走了过去。 此时正是天色将暗未暗的时刻。光线褪去刺眼的热度,变得柔和、温暖。 金发雄虫逆光而立,长腿斜斜支地,倚在栏杆处。 他微微侧着头,金色的发丝泛着淡淡的光晕,表情沉静而深邃,似乎在思考什么,又像只是单纯的放空。 粉色的唇微微抿着,水润的光泽格外诱惑,白皙的皮肤上染着一抹淡淡红晕,像是被晚霞染了颜色。 虫帝陛下的寝宫,独占整座皇宫最美丽的风景。 哪怕是冬末春初的寒冷时节,窗外依旧绿意盎然,各色花朵争芳斗艳,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为眼前的静谧的时刻增添一丝生机。 但是再美的风景都比不上迪亚斯的身影夺目。 他站在那里,彷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精灵,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却又和谐得让虫移不开眼。 光线包裹着他,让他看起来像是随时会随着夕阳一同消失的幻影。 奥兰在露台外陡然停步,想要靠近,又有种不想惊扰眼前一幕的克制。 “奥里。” 雄虫像是听到了什么,抬眸、扭头,对他露出一抹本虫毫无自觉的淡淡微笑:“……等你好久,终于回来了。” “迪亚斯?” 奥兰大步跨过,将雄虫揽到自己怀里,靠近后,这才发现对方的异样。 脸颊过分的红,体温过分的高,就连不久前刚清冷纯粹的眼眸,也迷蒙上一层混沌的水雾。 “你怎么了?” “酒里的药……” 雄虫扒住奥兰的身子,艰难吐出几个字,神色有一瞬清明,又快速坠入云雾之中。 “……你喝了?那为何……?” 奥兰回想不久前的场景,那时的青年神智清明、眼神犀利,哪像被下药的模样? 他以为莱伊太过蠢笨并未得手,但显然他估计错了。 “哈……那点药……” 迪亚斯冷笑,垂下的眼皮动了动:“我能压住……算、算不了什么……” 话是这样说,身子却越来越软,胳膊和腿都将奥兰扒得死紧,还本能地朝奥兰脖颈间凑,呼吸几乎要烫破雌虫那里的皮肤。 他打横将迪亚斯抱起,向屋内床上走去,将对方摔进床铺里。 “弗朗西斯……” 虫帝正要传唤十分能干、啥都会的秘书官去找解毒剂,就被一只手从后边掐住了脖子。 “服侍我……”雄虫嘶声说道,带着不容质疑的权威。 奥兰的喉咙在那一瞬发麻,嘴唇下意识地抿起。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你已经知道了……阿尔托利……你不介意?” “跟我……有屁……关系……” 迪亚斯嗓音听起来十分舒缓,更没有奥兰想像中的怒意:“那是你的事。” “我只清楚一件事,你想要我,我想要你。” “这就足够了……其他虫怎么想,起因是什么、结果如何……无所谓。” 迪亚斯平静地说,另一只手继续往下,猝不及防地抓住奥兰最脆弱的地方,带着一种天生的暴力和压制。 “你觉得那是罪?无妨,我赦免你。” 奥兰的下巴抽搐起来,硬挺的五官有一瞬的空白,好像从未料到如此答案。 “比起你将要做的,过去什么都不是,奥里。” 迪亚斯掰过奥兰的身子,手指继续抚弄雌虫的下巴。 “当然,如果你需要。那,向我祈祷……” 迪亚斯双目直盯着他,缓缓舔着嘴唇说。 奥兰的嘴巴张开了。迪亚斯迅速移动,手指深深滑进奥兰口腔中。 奥兰发出一声闷哼,舌头开始移动,卷住雄虫的手指。 迪亚斯饶有兴致地滑动手指,用指尖轻轻抓挠奥兰的舌后,让奥兰发出粗哑的喘气、胸口起伏不已。 “嘘。保持安静……”迪亚斯看着他,赞叹道,“……完美。” 雌虫的眼睛难受地翻动,看起来非常痛苦。 但他没有退缩,反而更加向前、主动靠近,只是为了更多的品尝。 “尝起来不错,不是吗?” 迪亚斯说着,嘴贴近奥兰的耳朵,轻声说道。 “你很努力了,我都知道。你现在做的,毫无疑问是对的,也是你应该做的。继续,奥里……” 在这一刻,有什么漂浮不定的东西在奥兰心中慢慢定了下来,再次回归、成为那片永久冻土的一部分。 那种新奇的脆弱感不再有了。 他再次变回了虫帝奥兰,却是有了一点点不同的虫帝奥兰。 很奇怪,原来他要的,只是这么一点点。 …… …… 帝国新历1125年3月18日,教宗塞尔苏斯和萨迦·林德元帅在婚姻管理总局完成婚姻注册手续。 提前收到消息的媒体将现场围堵得水泄不通。 密密麻麻的摄像头在空中飞来飞去,嗡嗡作响。 镁光灯疯狂闪烁,刺眼的光线几乎将整个走廊都照亮。 记者们争先恐后地挤上前,哪怕被护卫们阻拦着,也依然不死心的将胳膊伸得更长一些,试图将话筒怼得更近一些。 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抛出来,声音嘈杂得几乎分辨不清。 “恭喜圣座!时隔四个月,您终于与林德元帅完成注册手续!” “接下来的婚礼仪式会在何时进行?届时是否会有圣廷主教出席?” “听闻圣廷枢机主教团除了圣子殿下,多达半数都强烈反对您二位的结合。” “对于此举可能导致的内部分裂,您是如何考虑的呢?” “帝国保守派认为这场结合违背了皇室传统和秘宗的价值观,从而进一步影响了圣廷的权威和形象……” “有传闻说林德元帅已经怀孕,请问这是真的吗?” “虫崽会影响圣子殿下和其后代的继承权,甚至导致继承顺序的变动……” “关于近日网络上热议的您二位的成年虫崽虫选,库尔特先生并没有公开否认。艾格里殿下也保持沉默。” “是否真正的殿下就在其中?元帅阁下、元帅阁下,请您给点提示!” 面对媒体的狂轰滥炸,教宗塞尔苏斯和林德元帅显得异常淡定。 两只虫身材都很高挑,教宗身着黑色长袍,外披深蓝色斗篷,斗篷绣着华贵的金色像树叶和五角星,刺绣精致饱满,如繁花般夺目 雌虫为传统白色军礼服,同样身披一件大翻领深蓝色天鹅绒披风,肩挂红色勋带和金色勋章。 听到最后一个问题,他们对视一眼,彷佛在用眼神交流着只有他们才懂的默契。 两只虫同时停步,视线看向同一个方向。 记者们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现场忽然就安静下来。 正在这时,后方的虫群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一只身着白色西装的金发雄虫从自动分开的虫群中走出,步伐稳健,神情从容。 他手捧一束白粉相间的花束。 白色是盛开的白玫瑰,花瓣饱满如雪。粉色是芍药,柔美优雅。 间或点缀淡紫色的满天星和绿色枝叶,精致美丽,又不失大气。 比花束更美的是这只雄虫的模样。 他长得与教宗塞尔苏斯和林德元帅极为相似,肤色白皙透亮,金发蓬松柔顺,尤其那双眼,居然是一紫一金的异瞳! 紫色如同夜空,温柔神秘;金色仿似剑锋,冷厉坚韧。 两种色彩在光线下交织,形成一种矛盾却又极具吸引力的美感,让虫在刹那间忘了呼吸。 雄虫大步走到教宗和元帅面前,递出手中的花束,声音清冷、坚定: “雌父、雄父,恭喜你们。” 现场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和快门声。 记者们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就是那只沸沸扬扬闹了四个多月也不见真身的成年虫崽?!! 怎么不是那个名单上的任何一只?!! 可为什么,这张脸如此眼熟?? 在哪里看到过……在哪里看到过…… 记者们绞尽脑汁,疯狂在记忆中搜索。而有些聪明地,已经开始用刚才拍下的照片,在网络上匹配搜索…… 教宗塞尔苏斯和林德元帅一起抱住面前这只雄虫。 镁光灯再次疯狂闪烁,试图捕捉这爆炸性的一幕。 很快,三只虫结束拥抱。 雄虫站到两虫身边,面对镜头,神情坦然、气度沉着冷静。 “你们好,我是迪亚斯·罗森克洛伊。因为种种原因,很抱歉现在才站出来。” “稍后会举办官方发布会,就我的身份做相关说明。请大家届时挪步……” 记者们终于回过神来,问题如潮水般涌来,现场嘈杂到极点。 迪亚斯说完这句,和教宗塞尔苏斯、林德元帅在护卫的护送下,一同离开现场。 迪亚斯·罗森克洛伊的出现,解答了一个问题,却又留下更多谜团和猜测。 这三只虫,注定会成为帝国接下来数周甚至数月的新闻头条…… …… “哇哦!迪亚斯真酷!” 贝卓坐在地毯上,一边摆弄满地的零碎小物件,一边看着那张超大显示屏上金发雄虫的高清美颜,忍不住赞叹。 “之前觉得他和蛋崽一起公开身份是个好时机。但没想到,圣座和元帅注册的时机其实更好诶!” “这应该是他们一家三口……啊不对,一家四口首次同框吧?” 贝卓碎碎念道,将目光从显示屏上移到脚边的物件,拿起一个眯眼仔细打量,又将其扔进旁边的一个小框里。 “这个设计图和实物怎么差这么多!是不是工艺选得不对……阿尔托利,你来看看……” “阿尔托利?” “阿尔托利?” 一只手在我眼前拚命摇晃,也不知晃了多久,我才猛地惊醒,抬头:“贝卓,怎么了?” “这句话该我问你吧!” 贝卓蹙着眉,嘟着嘴,摆弄着手里又一个金属币。 那是早上才刚刚送来的样品,上面印着蛋崽的名字,是皇室准备最近印发的一套为了庆祝蛋崽出生的纪念星币。 “你最近天天魂不守舍,想什么呢?该不是又和少将吵架了?我早上看见他了,感觉不像啊。” “没有的事……” 我尴尬地笑着,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强行转移话题:“你手上这个看起来不错诶……” 果然,一听我说这个,贝卓的注意力马上就跳了过去。 “你喜欢这种?等等,有好几个这种风格的设计……我觉得也不错……我们来挑一挑?” 贝卓自告奋勇地参与进了蛋崽一系列纪念商品的发售工作,每天热情满满,各种会议连轴开,也不觉得累。 那种快乐如此的简单明媚,彷佛能驱散我心中的潮湿和阴冷。 等我有意识时,我才发现自己在找着各种藉口,来和贝卓见面相处。 蛋崽差不多被我全扔给了西恩带。大事小事都由他说了算。 我本以为如此可以换来他的满意和两虫关系的好转,但似乎哪里又出了点问题,他好像并不是很高兴。 每日忙完圣廷的工作(是的,你没看错。我又主动要回了一部分)回到寝宫,他总是阴沉着脸,问他哪里不高兴,他又否认。 哪怕到了面对面一起吃饭时间,他眼底的那股不耐和不爽也没有消散,只会变本加厉。 当然,我们还睡一张床,还是那个我抱蛋崽他抱我的姿势。 但曾经和呼吸一样自然、想要与他亲昵的本能,却彷佛突然消失了,若是强行驱使,也往往半途而废,让我、让他都很尴尬。 “……阿尔,哪天,重新标记我一次吧。” 西恩蜷在我的脖颈处,一边喂蛋崽吃奶,一边哑声说道。 他那双湿漉漉的绿眸难得柔软,变得无比脆弱和无助,向我无声地祈求。 “……好。” 我答应了。 可哪天,过了很多天,还是哪天。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疑问一旦发芽,就再也难以拔除。 哪怕我收到了兄长那张照片,也在黑暗中无数次抚摸雌虫的躯体,和记忆中的一一对比,可疑虑始终挥散不去。 蒂利亚那句“假的就是假的”时不时就如幽灵一样,在我眼前晃过。 这只虫,真的是我的西恩吗? 如果不是,如果解释他的外表、记忆、性格和那些不为虫知的小癖好? 如果是,又如何解释他那一丝丝的不对劲和我始终在叫嚣的直觉? 我知道如此怀疑西恩的自己,真的丑陋、卑贱、见不得光。 他为了遵守与我的约定,九死一生,历经那么多痛苦,却咬牙挺了下来,好不容易回到这里,我却用这些小事来折磨他。 一些伤疤、一些记忆、一个标记孔…… 我到底爱的是那种绝对的安全感、掌控感、以及雌虫的无条件臣服,还是他这只虫本身? 我对他的不信任,西恩很快就察了。 他不再向我恳求、不再逮着机会就诱惑我……一开始只是这方面不着痕迹的拉开距离,很快,就转变成我们连日常的亲吻和拥抱,都少了起来。 这些变化,仅有我和他知道。 有其他虫在场时,我们依旧表现得无比甜蜜,默契地开着玩笑、互相调侃揶揄,可等其他虫一离开,我和他之间,就只余下了沉默。 就连小小的蛋崽也发现了。 他窝在西恩怀里时,就非要让我也坐过去。 我抱着他时,又要找西恩,不能容忍一刻雌虫的消失。 他彷佛在用自己的方式,想让我们消除隔阂,变成一开始的样子。 但我没有办法。我就是……做不到。 最近这几日,我赖在贝卓这里不走的次数太多,让这只雄虫也发现了点苗头。 “阿尔托利,嘴巴甜一点,态度软一点,没什么解决不了的。” “你之前不是常说吗?再大的矛盾,痛痛快快做一场就解决了!不要这么愁眉苦脸。” “实在不行,你试试写信?要手写那种。我感觉少将阁下很吃这套……” 贝卓总是见缝插针地给我出着主意。 我总是笑着答应,又在转过身后,就忘在脑后。 今天,我回到寝宫时,又过了晚饭时间。 大厅里灯光昏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寂静。 西恩坐在空荡荡的餐厅,修长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更加孤寂。他的侧脸冷峻如刀削,眉宇间却隐隐透着一丝疲惫。 我心口一痛,不忍再看,将视线转到桌上。 粗略扫去,长桌上摆满了一盘又一盘的食物,都是西恩亲手做的我爱吃的。 蛋崽似乎刚刚吃饱,蜷缩在旁边的宝宝窝里,咬着奶嘴香甜入睡。 “我在贝卓那里吃过了。没什么事,你也早点吃,然后去休息吧。” “带了蛋崽一天,你应该也很累了。” 我对西恩说道,走到宝宝窝边,摸摸蛋崽柔软的脸蛋,又揉揉他的头发。 他的头发长得很快,最早的胎毛已经掉了,现在新长出来的又粗又硬,看来以后完全不用担心秃顶问题。 我刻意不去看雌虫的表情。 哪怕此刻内心的愧疚和自责绞缠在我的心头,也控制着不去看。 “阿尔。” 西恩声音低沉而克制。 他推开椅子,慢慢站了起来,没有如往常一样径直离开。而是来到我的身后。 “我们要谈一谈。” “没什么好谈的吧。”我假笑起来,“我……今天忙了一天,也很累了。我要去洗个澡。” 西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却很快被他压下。 我最看不得这个。 转身就欲从现场逃离,却被雌虫从背后一把按住肩膀。 彷佛一座山压倒了我的肩上,我一步也挪动不了。 “……你不想谈,那也行。” 雌虫的声音泛出一种苦涩的味道:“……你去找蒂利亚吧。” “拿上你之前在德罗萨找到的音乐盒,再去找一次他。” “借用他的力量,自己亲眼去看……” “等你找完他,我相信,你会愿意和我谈的。” 雌虫的语气平静,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却掩不住那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我的肌肉微微一僵,咬牙挣扎,终于抬起头。 西恩就站在我的眼前,挺拔强健的身躯一如既往,此时此刻,却有一种即将破碎的脆弱。 他望过来的眼神中藏着太多的情绪——不甘、委屈、甚至是哀求,但很快,那些涌动的情绪都被他强行压抑在那张冷峻的面孔下。 “去吧,阿尔托利,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说完这一句,他又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抿紧了唇,转身抱起蛋崽,向二楼走去。 一瞬间,强烈的羞愧袭上我的心头,又一次、再一次……不,应该说每一次,他都是更勇敢的那一只。 我拿着那只破旧的音乐盒,去关押蒂利亚的临时监狱,找到了那只自诩为救世主的疯子。 一个多月的监禁,好吃好喝的供着,让他似乎终于明白过来,圣廷其实对他的命毫无兴趣。 他看起来比上次我来时,正常了很多。剪了头发,刮了胡子,肢体动作也不再诡异,反而坐在那间囚室里,认真看着一本书。 我将那只音乐盒丢到他的面前。 “你……一直在找这个吧。拿去。” 蒂利亚愣愣地看着那个东西,书砰的一声掉在地上。很快,他像终于反应过来,猛地朝桌上扑去,将那个音乐盒小心翼翼地揣到怀里,不停地翻转、查看。 我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闭着眼睛等他结束。 过了十几分钟。蒂利亚似乎想起了现场还有另一只虫。 他将音乐盒重新放回盒子内,又将盒子拿到我看不见的地方藏起,再次来到我面前。 “你想让我做什么?” “……更多的真相。”我看向他,语气淡淡。 “我无法相信你说的话。因为语言是一张精密的网,既能编织出华丽的表象,也能巧妙地排列组合,传递出截然不同的含义。” “展示给我看。” 蒂利亚被我的话怔住,目光凝聚到我脸上,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打量我。 我任他打量。 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他似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嘴角蔓上一丝微笑:“那你来看吧。”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而我所有的意识,忽然就从身体上抽离,于几个眨眼间,变成无数细小的分子,散布在整间囚室。 ‘这是……怎么回事……’ 话落,眼前的场景倏地消散,变成一块块碎掉的拼图。拼图块哗啦啦地倾倒而下,露出纯黑的底边。 隐约之中,我感到自己在扩张、不断地扩张,向着房间之外、花园、湖水、天空、大气层…… 很快就来到辽阔冷寂的宇宙。 ‘自己看吧。’ 一句低叹,我的脚下忽然出现那只巨大的青色眼睛。普兰巴图的螺旋星云,那颗垂死的星系。 我从高空摔下,意识不断地分散、分散、再分散…… 尔后重聚。 我看到了一只巨大的怪物。 它的身体如同流动的金属,表面反射着熔岩的光芒,时而凝聚成锋利的尖刺,时而化作柔软的触手,没有固定的形态,却散发著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它缓缓从岩浆中升起,如同一条巨大的银蛇,无声无息,却带着致命的威胁。 怪物怒吼着朝我扑来,大张的巨大口器,无数细密尖利的牙齿,以及黑漆漆不见底的无尽深渊。 在他背后,狂风呼啸,漫天的灰烬和火星铺卷而来,天空被岩浆的赤红色染得如同地狱般可怖。 强烈的罡风中,我几乎站不稳,只能疯狂拍打着身后的翅膀,和那无穷无尽的引力做抵抗。 身上的战甲已经残破不堪,无数伤口齐齐嘶喊,流下不知多少液体。 就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楚,脖子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干裂粉碎成无数齑粉。 “少将!小心!” “少将!!” 怪物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我跪倒在地,脑袋和身体同时被无形的锁链绞缠捆绑,本能的恐惧从四肢百骸侵蚀漫上,将我困缚于地。 那是源自本能的颤栗,彷佛面对的不是一个敌人,而是某种超越自然法则的存在。 恐惧无边无际,无情的汹涌而止,让我感到无尽的空虚和寒冷。 不。不。不。 我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倒下!! 水银怪物突然加速,身体化作一道银色的闪电,直扑而来。 我猛地睁眼,从地上一跃而起,举起手中的电磁波枪,瞄准、射击! …… 射击、躲避、回击、射击、躲避…… 不知重复了几百几千次。 无济于事。 电磁脉冲只是能稍稍克制皇后的进攻,却无法阻止。每一次能量冲击,都如同刺入水中,再大的波动,也最终会恢复平静。 下属们的嘶喊砍杀声被风中吞没。 很快,他们的身影也一只一只消失。然后,终于轮到了我。 “来吧……” 我低声喃喃,直到自己已无退路。背后的翅膀再次展开,最后一次振翅高飞! …… 疯狂晃动的视野里,逐渐被银色的液体淹没。 耳边只剩下岩浆沸腾的声音和风声的呼啸。 身体一点点被吞噬,意识也开始模糊。最后的念头,是一个名字和一个词组。 阿尔托利……阿尔托利…… 复苏之石……复苏之石…… 水银怪物重新凝聚成形,缓缓沉入岩浆中,彷佛从未出现过。 一切似乎恢复如初。 火红色的岩浆如同沸腾的血液,炽热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天际。喷薄的热气将空气扭曲,彷佛连时间都在这里被灼烧得失去了意义。 然而下一瞬,一股无形的力量从某一点触发、横扫而出! 炽热的岩浆骤然凝固,流动的熔岩河转眼便成漆黑的岩石。 大地不再颤动,岩浆的咆哮声戛然而止。灼烫的温度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刺骨和死寂的寒意! 无声无息间,不断冷化的黑色岩石堆砌成一座座沉默的墓碑,直指灰暗的天空。 只留下地表上一点点零星的火苗,闪烁着微弱的光泽,彷佛这颗星球灭亡前的最后挣扎。 “阿尔托利,你说过,你爱我,只是因为我是我……” “那么,来找我吧。” “我在这里等你。” …… 我睁开眼,意识在那一瞬集中、回归。 “看到你想看的了吗?” 蒂利亚笑问。 我没有回答,在下一刻转身离开,冲出房间。 去找西恩,应他要求,和他谈谈。 黑暗彻底降临。寝殿内,黑发雌虫听到脚步声,抬头向我看来。 “阿尔托利……我……” 干涩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再次垂眸,只是沉默着拉过了我的手。 “进入我的精神域。你就会明白了……” 雌虫的手抖得很厉害,我有些猜想,却仍不敢肯定:“医生说现在不能……” “听我的,没关系。” 雌虫扯起唇角,突然快速说了一声:“阿尔,我爱你……无论如何,我都爱你。” 话落,西恩分出一股精神力,卷上我微微释出的精神力触角,向他精神域扎去! 第092章 出生的目的 进入西恩精神域前,我不明白他为何那样表情、说那种话。 进入后不过一会,我已通晓他所有未出口的隐含意味。 只因他的精神域…… 近乎一片空白! 只隐约瞧得出天空和地面的分界线,环绕在外的精神海是一汪浅浅的湖水。 原本该是内核拟像的地方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被浓郁的白雾环绕。我踏入其中,几经尝试,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地。 我荡平那些浅浅的湖水,在纵横交错的沟壑间,翻遍了每一寸,都没找到我曾留下的精神烙印。 这不是什么高级的防护术或精神力屏障。 无法深入,只是因为雌虫的精神域,就只有这些东西! 无法找到,是因为根本不曾存在过!! 这根本不可能发生!就连两岁的幼崽,建构出的精神域都比眼前这个详实! 可眼下,这个不可能,就这样展露在我面前。 只有一个解释—— 这只雌虫,诞生的时间,不过两个月。 他果然不是西恩。 我从精神域撤回精神力,多日猜想得到证实,竟没有太多震撼,只觉极其荒谬与可笑。 克隆体加记忆输入吗…… 疤痕、标记孔和那些古怪、不安、暴躁,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做这些事的虫,是兄长和西恩。 他们合谋,给我造出这样一个虚假的“幸福家庭”,居然还想着我可能会接受?!! 我忽然想起,那次在斯默通的视频通信,西恩说过的话。 他说,他会回来,他向我保证。 哪怕断胳膊断腿,哪怕变成一个白痴。 好家夥!送一个克隆体,也叫保证?!! 简直离大谱!! 滔天怒火汹涌而来! 我咬着牙,感受那股强烈的负面情绪一寸寸撩烧、啃噬、挤压着胸腔里的脏器,用尽全力才克制自己没有去打砸摔东西发泄。 发火解决不了问题。 发火解决不了问题…… 我一遍遍默念,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直到嘴唇都被我咬出血、手心抠出血,急促的呼吸才渐渐恢复正常。 “西恩,你……” 我抬头,向眼前的雌虫看去,想再多问一些细节,却只见—— 黑发雌虫僵在椅子上,肌肉剧烈抽搐,鲜血从他口鼻同时流出,宛如汩汩流动的溪水! 转眼间就浸透了他身上的衬衫西裤,在地上汇成一个越来越大的血色水洼。 我的脑袋轰地一下,只觉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西恩!西恩!!” 我扑过去扶起雌虫,将他头颅抱在怀里,脑中一片混乱: “你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我跪在地上,大声喊着:“医生……哈勒!哈勒!!” 该死的! 平时赶也不赶不走的烦虫精,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刻不在?! “没、没事……”雌虫低咳着,勉力抬起手,触到我的脸颊,“我让他、他们……都去……休、休息了。” “阿尔……我、我不是……真、真的……对、对不……起……” “他……他让你去……去找……他……” “去……找……” 雌虫眼中的光芒忽地消散,那只手猛地摔下,在我嘴唇、下巴留下一道湿漉漉的血痕。 喷发的血泉慢慢降下速度,浓郁的血腥味将我包围。 我只觉身体越来越凉,心脏陷下去一半,手和脚瞬间也变成空的。 大脑凝滞卡死,宛如生锈的齿轮,几番努力运转,也丝毫不动。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提前将所有虫都支走,是因为预料了自己的死亡? 我眼前一片空白。 只有雌虫那句告白不断在耳边响起。 兄长再三提醒我,近期不能进入雌虫的精神域。 我以为只是一般的医疗叮嘱,并未多想。 但其实这是为了防止克隆体的死亡。 对出生才一个多月的克隆体来说,他们所谓的精神域只是个“样子货”。 经不起任何细致一点的探察和使用。 而兄长打定主意只要度过前期几个月,我就不会发现端倪。 是因为他完全有资源,在这段时间内,通过无数高级别雄虫治疗师的精神力输入,帮“西恩”建构起真正的精神域。 这也是最近过分频繁的“医疗诊治”的真面貌。 想必,“西恩”也是在这个时候察觉出不对劲的。 他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也知道我接受不了…… 所以才选择以这样的方式给出决定性的证据,并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份傲慢和自说自话…… 可真是……像极了他…… 我坐在血泊中,抱着雌虫逐渐冰冷、僵硬的尸体,怔怔地想我和西恩曾经经历过的种种,想着他在熔岩中消失的样子,想着这些天的虚假幸福,心底的自嘲、悲思、可笑、阴冷、恨毒、怨憎、思念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良久良久,我松开拳头,抱起雌虫的尸体,将他放置到沙发上,打开终端,传唤哈勒和其他侍从。 …… …… 半个小时后,我等在兄长卧室门外,弗朗西斯亲自端茶过来。 “殿下,您要不……先去沐浴更衣?陛下还得一会……” 亚雌目光落在我的身上,略有犹豫后,开口说道。 沾着血的衣服,不论原先再怎么华贵精致,此刻都是不符合觑见礼仪的。 更别说我还让侍从将那只克隆体的尸体也搬了进来。 裹着黑色的裹尸袋,就那样大喇喇地摆在会客室的沙发上。 “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 我无视秘书官欲言又止的眼神,坚持就这样等待兄长。 弗朗西斯叹了口气,放下茶和点心,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又等了半小时。 兄长出现了。 一头银发有些湿漉漉的,显然刚沐浴完毕。 身上的黑衬衫大敞着领口,稍微瞟两眼,就能看到里面的青紫痕迹。 之前在做什么,猜都不用猜。 “阿尔托利,这个时间,应该不是突然良心发现要同我共进晚餐吧……” “是要开睡衣派对?” 兄长笑着朝我走来,看得出心情不错,浓郁的信息素随着他的走动,飘散到会客室的每一个空气分子间。 “别再骗我了,哥哥。” 我沉着脸,冷声道:“我都知道了。你和西恩,合谋弄了个克隆体,来当我的雌君。” “其他的,由你来告诉我。” “……”银发雌虫面不改色。 他沉默了一会,长腿两个跨步,绕到旁边的裹尸袋,撕开拉链快速瞅了一眼,复又转回我的身边,端起刚刚弗朗西斯送来的茶水,悠悠喝了一口。 “阿尔托利,告诉你了,不要进精神域。你偏不听,还那么毛毛躁躁。得,现在好了,浪费一批虫几个月的工作,还折损了好大一笔钱。” 我怒道:“哥!”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奥兰放下茶杯,翘起二郎腿,双臂打开,朝后靠进沙发。 “不过也没关系,哥哥早就想到了,我们小阿尔笨手笨脚,弄坏东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库里还有几只备用的,最快一周就能给你送过去。” “奥兰·弗里德里希·罗森克洛伊!” 胸中一瞬闷到极点,我猛地转身,一步上前,扑到雌虫面前,将他狠狠揪起: “你知道你究竟做了什么吗?!” 我紧紧攥住雌虫的领子,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手臂微微颤抖,青筋暴凸。 脑中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着要将眼前的虫撕成碎片。 “你怎么可以……你怎么能……!!” 我的耳朵嗡嗡作响,彷佛有无数只蜜蜂在颅内振翅。 喉咙被什么硬块堵住,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艰难沉重,彷佛此刻被扯住衣领的虫是我! “西恩不是任何虫的玩具。他和你、和我一样,是活生生的虫!” “克隆……是对他、对我彻彻底底的侮辱。” “我绝不能接受!!”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太阳xue在突突地跳动,血液在血管中奔涌,彷佛下一秒就要冲破皮肤喷涌而出。 我死死盯着眼前这张脸,头一次发现,这只雌虫竟如此陌生而可怕! 那几个时间线中,他对我做的那些事,我强忍着埋起来不去想不去思考。 我骗自己,因为我的兄长被错乱的记忆夺去了自我,因为太多的意外死亡让他濒于崩溃,他就像受惊的野兽,慌乱之中抓住一切可抓的固定物,只是因为他太过害怕和恐惧! 在那些可能里,他囚禁我、罔顾我的意愿,以我的痛苦当做安慰剂,是因为他爱我,却也最为恨我! 他落入炼狱业火之中,便要抓着我一起饱受煎熬! 这种羁绊,是融于血脉无法斩断的纠缠,无论是好是坏,都是我作为罗森克洛伊的宿命。 可是他不能动西恩!只有西恩!只有西恩! “哥哥,不管西恩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都是无辜的。” “你可以厌恶他、憎恨他,无法容忍他的存在,但你不能如此践踏他的尊严和骄傲!” 眼前一阵模糊,模糊之中,只感觉身体很热。 额头和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掌心却冰冷得像是握着一块寒铁,不自觉地开始颤抖。 “他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 胃部一阵痉挛,彷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狠狠搅动,恶心感从喉咙深处涌上来,让我几乎想要干呕。 “他和您、和老师一样,对我都是独一无二……没有任何虫可以取代……” 我更加用力地攥紧了雌虫的领子,彷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站稳,才能让自己不至于被这股愤怒和震惊彻底击垮。 我的哥哥是个疯子。我早就知道。 我错在以为他离那条线还有距离。 错在以为,他可以感受到更多的感情、更多的羁绊,可以享受那一点一滴的日常幸福,并逐渐忘记那些与生俱来的痛苦,克服融于骨血的杀戮和残忍,做一只正常的虫帝。 “无辜?什么都没做错?独一无二?没虫可以取代?” 一声冷笑,突然从银发雌虫嘴角溢出。 他冷冷地看着我,瞳孔收缩成爬行动物的细长。 “啊……阿尔托利,阿尔托利……我可爱的弟弟……看到你如此天真单纯,我既欣慰,又觉得你很可恨。” “不过一个工具而已,坏了,哥哥赔你就行。” “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喜欢什么样的,就造成什么样的。” “——何至于此?!” 雌虫的声音陡然提高,几乎是吼了出来。他突然反手抓住我,猛地一推。 我被狠狠抵到墙上,后脑撞到墙壁,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有没有虫告诉过你,西恩·萨洛提斯是为你而生的?” 曾经总是笑吟吟看着我的兄长冷冷看着我,阴寒的眼底浮现出一股狰狞。 “哦,看你的表情,你是知道的……你从没有想过那是什么意思吗?” “你、你在说什么……” 我颤抖着问,不好的预感刺入意识深处。 脑袋很疼,心脏很疼、胃也很疼,愤怒、震惊、失望、憎恨、怨怒的等各种情绪则像潮水一样席卷而来,几乎要让我窒息。 我脑子一片混乱。 “从一开始,那只虫,就是雌父雄父还有我,精心为你挑选的。” “以萨洛提斯公爵早夭虫崽的基因为样本,精心挑选、培育,给予适当的成长环境和挫折与挑战,才成就了你看到的西恩·萨洛提斯。” “你爱他?你爱他什么?爱他的脸、爱他的身材、爱他的性格??” “阿尔托利,你爱的,只是一件为你精心设计的工具。” “只要他完好无损地重新出现,只要他还长那个样子还是那个性格,只要他对你的每一句话、每次碰触,都是一模一样的反应和回馈,你当然会一次一次地爱上他,因为这就是西恩·萨洛提斯出生的目的!” “重复几十次、几百次,都是一模一样。” 我想说些什么,嘴唇却不听使唤,只一味颤抖。 努力想要发出声音,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不……不……不是……” 终于,我找回了一点主控权。 视线开始模糊,眼前的一切彷佛都在摇晃,但我不能倒、不能退缩,更不能容忍——绝对不能容忍奥兰刚才说的那些话! 然而一个声音倏地在我耳边响起,是我们在紫色矿晶山脉中深入交谈的那次。 ——因为我是为你而生的,阿尔托利。 ——你会喜欢上我,是命中注定。 是这个……意思吗…… 西恩,早就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阿尔托利,你该长大了。” 雌虫制住我的肩膀,捏起我的下腭,强迫我看向他。 强壮宽厚的身体微微前倾,额头几乎抵在我的额头上,呼吸灼热而急促,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压迫感。 “你已经觉醒了四项天赋,再努力一下,得到第五项天赋,结束罗森克洛伊的诅咒吧!” 雌虫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令虫心悸的寒意。 “不要再任性了,更不要在这里半途而废。你可知道,为了走到今天这一步,曾祖父、祖父、雄父还有我,到底坚持了多久吗?!” “阿尔托利,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说地,真正的爱着西恩·萨洛提斯,那么就接受他完成使命、彻底损坏的事实。” “然后履行你降生在此的使命——“ “结束这个循环。” “杀了我,给我终结。” 眼前这只雌虫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到了。 却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模糊而扭曲。 一股被电击般的痛苦从牙齿开始一路往下,流过喉咙,进入胸口,最后落入胃部,在那里盘踞生根,滚翻纠缠。 感觉快要哭出来,却不知为何而哭。 深吸一口气,强忍疼痛吐出。 吐气时,气息剧烈地颤抖着。 “……你说的这些……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使命……什么终结……”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朝奥兰伸出手,颤抖着,握着他掐着我下腭的手腕,感受着他的脉搏在我的拇指下猛烈地跳动,似乎要冲破那里的皮肤。 “阿尔托利,你以为你的重生,只是一次偶然的幸运吗?” 奥兰忽地勾起唇角,抬眼朝我看来:“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西恩·萨洛提斯循环了那么多次?而他又是为了什么?” “都是为了你,阿尔托利。” “他是代替你,承受了那些。” “这就是他出生的目的——” “爱上你,并为了你,一次次地死。” 第093章 西恩·萨洛提斯 我曾以为,有重新来过的机会,真是太好了。 为此,我无数次感恩、无数次祈祷。 可再好的东西,一旦超过某个限度,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一次重生是喜极而泣的恩赐,那二十多、或者更多次呢?? 当死亡不再是死亡,而你被困在这个永远无法结束的轮回里,这种幸运,又会变成何其残忍冷酷的惩罚? 无数次地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筋疲力尽,无数次地体会到只差一分一秒的无能为力,无数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虫死去、无辜的虫受尽折磨…… 我从不敢深想。 只能告诉自己,有我在的这次,就会是西恩的最后一次。 可现在,兄长告诉我,西恩是为了我,才进入了那一次次无法结束的循环,是为了我一次次地不断死去,被死亡啃噬,又一次次横跨十几二十年,回到最初的开局。 那次和西恩推心置腹地讨论这些如西西弗斯一样的“推石头”行为。 他说了自己亲身总结出的所有规律、提醒我各种细小的事件发展,却有一个前置问题,我们从没聊过。 为什么会是他?又为什么会是我? 为什么我们重新来过的机会差这么多,又为什么我觉醒圣目就能看到那些可能并被影响? 那时,我一次性得到了太多信息量。 消化西恩的一次次循环,忧心该如何推进那些事件的进展,已是我的极限。 我根本没有发现被西恩刻意模糊、带过的这一块。 我以为他避着我、和我“冷战”,是为自己隐瞒了循环多次的不安,以及跟随这个事实而来的“不坦诚”“不信任”。 现在串起来细想,才发现他知道我最恨谎言,所以他没撒谎,他只是选择说一部分,不说另一部分而已! 而我偏偏就真的被他糊弄到了。 就如最开始进他的精神域他总是三番五次阻拦。他解释说是怕我为他的那些不作为讨厌他。 其实根本就不是!! 他是怕我在他记忆里进入得太深、彻底发现他想瞒着我的、最重要的这件事!! ——他是代替你,承受了那些。这就是他出生的目的。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啊……” 我甩开奥兰掐着我下腭的手,捂住脸,膝盖忍不住开始发软,僵硬无力的身子贴着墙壁缓缓下滑。 而不管我主观意愿想不想,这只雌虫刚刚说出的那些信息一段接一段地向我脑中挤进,自动搭建、组成前后因果和逻辑,并得出一个又一个结论。 罗森克洛伊的诅咒……五项精神力天赋全部觉醒……我的使命……循环……终结…… “你选择现在告诉我,哥哥,是因为就连你也受不了吗?” 如果我知道的那点东西,只是冰山一角,那么冰山下的那些幽暗无光、冰冷死寂,又是由谁来承担的? “……”雌虫俯瞰着我,在这一刻,仔仔细细地观察打量我脸上的所有细微表情,好像在做某种评估。 紧接着很快,他收回视线,面容恢复平静,看上去又是往日那个危险又强大的绝对王者。 “西恩说他循环了二十多次,你呢,你又是几次?”我喃喃地问道。 “我?”他轻轻垂眸,缓缓地低笑,干哑的声音不像是笑,反而更像是对刚才放纵的自嘲。 “我不知道。”他摇头,深深叹了口气,宛如长年累月的疲惫都堆积在这一刻席卷而来。 “阿尔托利,我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一次次被动等待。你知道这有多么难熬吗?” “看着所有的事物不断重来,而所有的虫都浑然不觉,他们尽情地演着每一场戏,每一次都投入所有激情,酣畅淋漓地去做决定、去享受。” “唯独我,既是演员,又是观众。看这大剧院的灯,亮了又灭、灭了又亮,却无法下场休息,只能被锢死在这里。等待一个奇迹,等待可能会有的转变……” “所以当你标记了西恩·萨洛提斯、当你开始表现得真正像个圣子,当你告诉老师你觉醒了圣目时,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 “我知道了,这次,就是那次。” 说到这里时,奥兰的眼里闪过一丝炽烈的亮光神采,随后他再次低笑,转身拉开距离,踱步向门外走去。 “阿尔托利,你去洗澡,换件衣服。” “洗完,来书房找我。” “你想知道,不想知道的,我会全都告诉你。” 我不知道自己如何进了清理室、冲了多久才冲去手上的那些血,也不知道自己在哪换的衣服,似乎中间还有虫送来夜宵,我却一口都吃不下,呆呆坐在那里,盯着食物冒出的热气。 “阿尔。” 一个声音伴随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我猛地一颤,缓缓转过身去:“老师……你怎么会……” 这三更半夜,此刻出现在兄长书房的毫无疑问是教宗塞尔苏斯。 他一身如常的黑色长袍,对我微微点头,却未像往日一样立刻撤开视线,而是凝凝地盯着我,郑重道: “……不是个太好的时间点,但……就这样了。过去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什么、什么意思?”脑中嗡的一声,我不敢置信地看向老师。 他走进我,忽地撩起长袍下摆,一反常态地在我面前蹲下,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从你跑来跟我说,你看到的那些梦,我就知道,我等了几十年的这一天终于来了。” “过去十几年,情况是不是很糟糕?没有奥兰,没有我在你身边,吃了很多苦吧……不知道你怎么撑下来的……” “阿尔,谢谢你的坚持。” 一条有力的胳膊将我搂进他的怀里,温暖的呼吸和有规律的心跳彷佛某种安心的节奏,让被疼痛冻到麻木的感知渐渐恢复。 我伸手环住老师,将头深深埋在他肩膀里,那些太过汹涌而积压到无处可去的情绪,终于化作眼泪流了出来…… 曾经,我连想要为他墓碑前送上一束鲜花都做不到。 现在,我却能从这个拥抱中感受到他对我的认可。 ……正抽噎着抹泪时,我忽然注意到,刚刚跟着老师进来的,还有两个身影。 同样金灿灿的头发,相似眸色的双眼,只是一只威严沉稳,一只冷峻俊美……是林德元帅和迪亚斯。 我即刻从老师怀里跳起,从桌上抽出一堆纸张,将脸全部盖进去,一边擦一边用嘴对它们吹气。 “殿下,晚上好。”林德元帅对我点头,一如既往的冷冰冰。 “……”迪亚斯瞅了我几眼,似乎察觉出我的尴尬,什么都没说地转身走到离我最远的沙发。 这个点,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 奥兰的出现解答了我的疑问:“都到了?” 他的视线在林德元帅那里停了一下:“这本来是罗森克洛伊的家事,既然怀孕了,那就一起吧。” 说完这句,弗朗西斯鞠躬后退出,门扇被关上。 之后也不知道是他还是奥兰操作了什么,整间书房墙壁倏地闪过一道光华,就见原本浅色壁纸彷佛流动的水,微微波动后,又突兀地凝结成浅浅的金属银,向天花板和地板快速蔓延,直至整个房间都被笼进这张能量保护网中。 银发雌虫双手插兜,在书房内随意地漫步,像是被兴趣驱使着,忽然在贴墙的整面书架处停步。 他的手指以独特的节奏在十几本书脊上点动。 “咔嗒”一声轻响,书架中央的木板缓缓分开,露出了一道幽蓝的光缝。 随着机械运转的低鸣,书架完全分开,一扇由半透明合金制成的门出现在眼前。门上浮现出复杂的全息投影,闪烁着不断流动的数据流。 现场五只虫,感到震惊的只有我、迪亚斯和林德。 奥兰和老师同时将手掌按在门旁的识别面板上,一道光波扫过他们的指纹和虹膜。 门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一条仅有点点微弱光线可见的狭窄信道。 奥兰带头、我、迪亚斯、林德元帅依次跟进,老师走在最后。 五只虫完全进入后,那扇门又倏地合上,蓝色数据流再次飘动,彷佛幽灵之火。 下一刻,老师的精神力和我的精神力几乎同时向外铺展。 他的拈为两条细细的线,如锋锐的刀刺啦一声快速滑过信道两侧石壁。 轰的一声,一排排蓝光同时亮起,仔细看,全部来自镶嵌在石头缝隙间的鸽子蛋大小的光珠。 上古纪元常用的照明方法。 光元素被聚集压缩在光珠中,只要有精神力就可唤醒,可使用上千年。 我的精神力则穿过石壁,朝向未知的四方黑暗探测而去。 十几分钟后,我们终于走出了信道。 轰鸣的水声撞入耳膜,缭绕的雾气模糊了前方。奥兰挥手,前方宛如银练的瀑布倏然分开,露出一座巨大的石窟入口。 石窟的黑色岩石,绘满上古纪元的神秘图腾和符号,在此刻场景下,显出一种幽暗惊悚之感。 无虫说话,我们只是继续向前,穿过瀑布,踏入石窟。 石窟内部空间格外广阔,穹顶高达数十米,不同形状的钟乳石倒垂而下,流转着不同的炫目色彩。 最中央的局域是无瑕的洁白。以其中心,向四方扩展,分为如血的深红、似海的碧蓝、如林的翠绿、似土的深棕和如夜的墨黑。 每处色彩下,都分布着一个信道,信道入口处安装着半透明合金门,门上雕刻着同样古老的图腾与符号。 “……这是一处法阵……”我喃喃自语。 石窟里的原始能量十分充足,比之前光复礼还要多上许多。仅仅只是站在这里,就能听到能量的涌动和活跃声。 它们似乎在欢呼,欢呼长久的冷寂终于迎来的宾客。 不同颜色的光点从钟乳石淅沥落下,彷佛萤火虫一样,朝我飞来,组成一个顺时针旋转的小小漩涡将我圈在其中,又慢慢消失。 “它们等你很久了。” 奥兰淡淡说着,走向最中央的平台。 平台上分布着数十个悬浮的全息投影台,和一张巨大的半透明操作板。手指轻点,蓝色数据流便如大海浪潮一样涌动。 银发雌虫面色冷肃,眸底深沉莫测:“那么,该从哪里说起呢……” “奥兰,我来吧。”老师走到他的身边,“这是身为记录者的责任。” 记录者? 我和迪亚斯下意识地对看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圣廷典籍是我们幼崽时用来认字的教材,但这个词,我们从没听过。 “八十年前,阿尔托利,我也和你现在一样,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 老师转向我们三虫,清冷的面庞褪去以往的犀利,闪过一丝怀念和温柔的笑意。 “记录者,是指历史的记录者。一段不存在于任何官方记载和数据中的历史,在无数个选择中坚守本心历史。” “我的雌父拉克斯,和你们兄弟两的曾祖父雄虫格雷厄姆,是一对双生子。” “民间多有双生虫崽,但在罗森克洛伊,双生虫崽却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他们的出生,代表着历史的转折和时代的巨变。” “战争、革命、经济崩溃……剧烈的社会动荡,个体命运的颠覆,各种无法抗力的潮流摧毁了原有的秩序。无数家庭破碎,无数生命消逝……” 一个东西出现,就总会有消亡的一天。 当旧有的制度、观念或技术无法适应新的需求时,变革便成为不可避免的趋势。 不断的冲突与调整,逐步实现更高级的社会形态。 这是历史的必然。 我怔怔问道:“可是……这和罗森克洛伊、还有双生虫崽有什么关系?” “有的历史转折,通向更美好的明天。有的,却会导向彻底的灭亡。国家、种族、社会、行星……直到整个虫族……所有的文明……” “圣廷典籍称之为‘末日来临’,是一切的覆灭与终结。” 老师在数据流中五指虚握,顿时整处空间被辽阔广袤的宇宙投影所笼罩。 浩瀚的银河中,无数星辰如细沙般闪闪发亮。 银河缓缓旋转,镜头逐渐拉近,穿过层层星云,掠过无数星系,最终定格在一颗星球上。 是中央星。 大气层如薄纱般轻盈,拂过蔚蓝的海洋与苍翠的大陆。林立的高楼、川流的车流和来往的虫群,交织成一片熙熙攘攘的繁荣景象。 忽然之间,星球上的海洋掀起滔天巨浪,洪水席卷陆地;大地剧烈震颤,裂缝如蛛网般蔓延;火山喷发,炽热的岩浆吞噬一切;巨大的火球撞击地表,爆炸的冲击波横扫四方。 星球在灾难中颤抖,最终陷入无尽的黑暗与沉寂,成为宇宙中一颗死寂的尘埃。 这段由智脑仿真而出的影像十分细腻,就连虫群的尖叫哀嚎都像真的。 一群虫任纷飞的火星在身边旋转,陷入长长的沉默。 老师手指再次轻握,投影消失。 平淡如水的目光,眸底却隐约飘过一缕怜悯和悲伤。 “罗森克洛伊,便是宇宙主宰选定的守火者,阿尔托利。” “双生虫崽是预警,也是机会。一雌一雄,是为双生,毁灭与创造……” 我接上老师的后半句:“死亡与重生,痛苦与希望……” “是从克墨斯大帝的虫崽开始的吗?” 老师满意地点头:“你注意到了。没错,罗森克洛伊一族,是克墨斯大帝的子孙。” “每隔二百年左右,这支直系血脉里,便会出现一雌一雄的双生虫崽。” 我想起光复礼中看到的那段记忆,不禁哑然:“如果真想让我知道,直接告诉我不行吗,还绕这么大的圈子。” “阿尔托利,过早,你还没准备好,你会被压垮。过晚,则于事无补。” “……可是,这代,并没有双生虫崽。” 一直静默不语的迪亚斯忽然开口:“守火者的使命,也很空泛、不知所云。我不相信,您会仅因为一些传说或似是而非的预言什么的,就相信这套说辞。” 闪烁的投影星光中,老师似乎微微笑了笑:“你说的对。只是传说故事,不会让你我站在这里。” “守火者的身份,也不是什么宇宙主宰给予的特殊恩赐。反而只是克墨斯大帝雄主的私心。” “阿尔托利,蒂利亚的真相你看到了吧?我曾经深信不疑的信仰故事,其实不是祝福,而是诅咒。我已经将它告诉了萨迦,现在……将你知道的,都讲给迪亚斯听吧。” 宇宙主宰只是形而上的概念。 雌虫是被改造的原住民。 上古雄子是看守实验品的狱卒和观察员。 ……老师,你可真给我出了个难题。 迪亚斯信仰纯粹不纯粹我不知道,但我清楚他的剑很快很利,最近实力突飞猛进,我真怕还没说完,就被他捅死了。 我又看向奥兰陛下。 他朝我摊了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老师没让我告诉兄长。 就说明他也知道这个真相。而从他的淡定来看,怕是早在老师之前。 我朝迪亚斯靠过去,梳理了下脑中的记忆,将从蒂利亚那里看到的真相,圈了出来。 “迪亚斯……” 我抓住金发雄虫的手,分出一股精神力,在他精神海外围逡巡了一圈,示意他跟着我来,进入到我的记忆。 一两分钟后,迪亚斯睁开眼睛,额头隐约冒汗。 一贯的漠然镇定被掩盖不住的震惊打破:“你和奥里……是双生子?” “我猜应该是。”陈述的语气,是因为只有这一个可能,“等等,你叫他什么?” 迪亚斯:…… 似乎不知如何解释,金发雄虫直接扭头,避过我的目光。 “老师,你太啰嗦了,直接进入正题吧。” 银发雌虫似乎等得不耐烦,直接走上前来,再次伸手触上数据流。 蓝光跟着他手势游动旋转,又组成一段影像。 两只紧紧相挨的虫蛋。 都是银色的,区别在于一只有紫色虫纹,一只光滑圆润毫无瑕疵。 影像在动,像是有虫拿着摄像头,在虫蛋周围绕了一圈。 “阿尔托利,雌父产下你我时,还没来得及感到高兴,便被雄父的反应吓坏了。” “他紧急召见了塞尔苏斯,一国之君,慌得手足无措,连话都说不完整。” “塞尔苏斯并不惊讶。因为早在我们出生前几十年,就有圣职者做出预言,宣告你我的到来。” “双生虫崽中的雄虫,是救世主,雌虫,是灭世者。他们不知道罗森克洛伊的龃龉,但一样看到了。” “雄虫的精神力,确实奇妙。”奥兰说到这里,突然眉梢一动,嘴角翘起来,向我身边看来。 我:…… “塞尔苏斯,建议他们,先孵化雌虫蛋,至于雄虫蛋,冷冻保藏。” “阿尔托利,我们就是这样,相差了十五岁。” “十五年的时间,这三只虫翻烂了一本又一本书,询问了无数年长的虫,使用了很多资源,耗费了无数功夫,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 “等一下!”迪亚斯出声打断,“为什么要分开孵化?就算双生子出世,预告着未来的动荡和历史变化,那和他们本虫又有什么关系?” 迪亚斯的紫金异瞳盯向银发雌虫:“刚才提到的祝福和诅咒,又是什么?奥兰,你在刻意回避,为什么?!” “……我来说罢。”我又看向老师和奥兰,“你们可以补充。” 无奈的愧疚、追忆的悲凉、失去的痛苦、爱恨的交织再次漫上我的胸口。 ……却不能逃避。 “罗森克洛伊的双生子,在特定的时刻到来前,都不会达到真正的死亡。” “哪怕肉-体死亡,延续的意识也会再次开始,重新经历那些已经经历过的事。” “迪亚斯,就是所谓的重生。而且不是一次,是很多很多,接近无限次。” “我觉醒圣目天赋之后,看到了与这个宇宙平行的无数条时间线,理论上他们都未曾发生。只是一种可能。” “但觉得它们只是可能,大概只是我们自诩文明、先进的自大。它们也许,是真实的,且与我们现在的这条时间线,同时存在。” “双生子里的雄虫,可以在这些时间线中不断穿梭、进行回溯。” “他查找那条最佳的‘线’和‘宇宙’,并对里面发生的一个个事件做组合排列,以此形成一个最完美的发展。” “当他找到以后,便可对这个‘宇宙’做标记,并用自己的能力,湮没其他时间线,只留下这一条。” “这便是重生之后,所谓的‘创造’。也是罗森克洛伊守火者的真正含义。” “为所有虫,选取每一次历史变革时,无数可能中的最好进展。” 我说道前两句时,迪亚斯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随着我的后续论述,他的眼神愈加深邃,开始判断、思考。 “迪亚斯,这是我的第二次。第一次……我处理的很糟糕,大家都死了,帝国也亡了,一片混乱。” “那个时间线里,你因被虫下药,刺杀老师失败,被关了起来。为了救你,元帅和老师决裂……” “后来,你进阶失败,留下永久创伤,成为废虫。元帅死于战场,老师几年后病逝……” “哥哥也因救我而死……” 尽管雄虫依旧保持着挺拔的站姿,但我说到这里时,他的呼吸却略微急促了几分,胸口微微起伏。 就连林德元帅,脸色也有些苍白。 他快速看了一眼老师,两虫似乎都被我说的东西惊到了。 “你们可以将这种选择,类比成一种仿真运算或者沙盒游戏。最后被选择、被存盘的那一个,才会存留下来,成为当前的真实。” “沙盒里的所有虫,被困在自己的维度,因而每次都是真实的。只有罗森克洛伊的双生子,被他们的创造者,赋予了穿越维度的工具。可以不断地重置这个游戏。” “我和西恩,将其称之为‘循环’。” “所以你明白了吧,为什么我的双亲他们那么害怕。因为他们很爱自己的虫崽,这种跟随血脉传递的重置能力,对于整个种族和文明来说,当然是很好的。” “但对于深爱自己虫崽的虫来说,是一个最可怕的灾难。” 迪亚斯的理解和接受比我想像中快的多。 也许是因为和蒂利亚的真相比起来,我刚所说的,不过是个电影彩蛋。 银发雌虫站在我几步远的数据流中,面容一如既往的英俊威严,眼眸深沉而复杂变幻。 好像在这一瞬间,一种不可见光的、莫名激烈的情绪从他以前的伪装隐忍中泄露了出来。 那是……几欲疯狂的痛苦。 我看着眼前的雌虫,想起他说自己既是观众又是演员。 他同西恩一样,有每次循环的累计记忆。 可他又和西恩不同。 西恩和我,既在循环之内,又在循环之外。 奥兰却被牢牢锁在循环里,一次一次,无法主导,无法改变,就如被绳索捆在铁轨之上。 随时都有可能被呼啸而来的列车碾得血肉模糊、支离破碎。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不知何时而来的开始与结束。 这对于于一向渴望掌控一切的兄长来说,无异于最残酷的惩罚和永无止境的煎熬…… “那双生子里的雌虫呢?” 迪亚斯深深地看一眼兄长,轻声发问:“阿尔托利,你说这是你的第二次,可根据圣座刚才的话,他认为这是将一切摊开的合适时机。” “两次……就够了吗?” 当然不够。 我艰难地吞咽,嗓子干裂到生生发疼,口腔却充满苦涩的。 “迪亚斯。”兄长忽然开口。 “雄虫,开始循环。雌虫,终结循环。阿尔托利选好他想要的未来之后,只要杀了我,这个循环就能结束。” “双生虫崽,每代雌虫,都是SS级王虫。只有如此,这只虫才能担起毁灭、痛苦与死亡之责。” “历代双生虫崽中,聪明的雄虫会很快发现这个关键。” “愚钝一点的,只能被困在循环里不得脱生,才来了三四次,就发疯自杀了。” “有的坚持的久一点,也就十一二次吧。兄弟两便开始互相仇恨怨憎。” “雌虫想活,雄虫想死,都不能如愿。” “阿尔托利,我想当个好哥哥,所以,我将这个答案告诉你。” 我不想听。 似乎看出了我的犹豫,雌虫没再步步紧逼。他从平台上走下来,朝着闪着咖啡色光华,即土元素最为浓郁充足的那条信道走去,打开了那扇半透明的门。 他朝我们招手。 “犹豫的话,就想想我对你做了什么,阿尔托利。” 在我走进时,奥兰忽然贴过来,低声说道。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顿了顿,嘴角微微勾出两分笑意,俊朗威严的面庞平添三分柔情。 我本能地将他推开,脊背渗出一层冷汗。 雌虫不以为然地低笑两声,走进了更里面的局域。 这是一处巨大的实验室,里面的空间比外面看起来更宽广。 墙上的光珠同时亮起,光线幽暗而冰冷,彷佛被一层厚重的雾气笼罩。 十几根通天连地的粗大圆柱玻璃管,错落有致的矗立在四处,管壁泛着微弱的蓝光。 每根玻璃管内都浸泡着一只雌虫。 有的是三四岁的小虫崽,有的是十几岁的亚成年体,还有几只是完全的成年体,有被包在翅膀里的半虫化态,也有完全狰狞的野兽模样。 离我最近的,则是几个正常的成年体。 它们的双眼微微睁开,黑色的头发,绿色的双瞳,强健的身体苍白而近乎透明,皮肤下隐约可见细密的血管和内外骨骼甲的轮廓。 我忍不住靠近,仔细打量、观察。 是西恩…… 这里浸泡的,全都是西恩。 胃部一阵翻涌,酸水直冲喉头。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双腿却像被抽去了力气,膝盖一软,踉跄着跪倒在地。 开始干呕。 “阿尔托利,这就是我们雄父、雌父和塞尔苏斯,一起想出的解决办法。” “他们选出最顶尖的遗传基因学家和圣职者,历时七年,制造出了他。” 奥兰踱步到我面前。 “一个能够帮你晋升S级,补足你欠缺的元素感知力,为你生育虫崽,同时替你执行循环使命的傀儡。” “这只虫,取代了萨洛提斯公爵多年前死亡的雌长子身份,成为了西恩·萨洛提斯。” “这个完美的作品成长得很快,头脑、体术、精神力都出类拔萃,各方面都很优秀,甚至说完美。 “阿尔托利,西恩·萨洛提斯用他所有的生命去保护你、去爱你,是因为这些,都在他诞生之前,被编进了他的基因代码。” “我再说一遍,他完成了,出色的完成了他的任务。” “你不用历经循环之苦,尚可保持正常的理智和感情,觉得自己善良、高洁,大声跟我谈论爱和独一无二,都是因为双亲和塞尔苏斯、还有这只虫,替你谋划、承担了本来属于你的责任。” “你要怎么做?接受不了这个时间线发展,再去重来一次?” “在距离胜利和结束如此近的时候,用塞尔苏斯、林德、迪亚斯、贝卓还有其他你在意、你爱的虫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和安宁,来换取西恩·萨洛提斯的归来?!” 我跪在地上,额头渗出冷汗,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奥兰逼视着我,气势淩虫,冷笑连连。 “你……要再来一次吗?” 我闭了闭眼,手指扒着玻璃壁,一点一点撑起软烂如泥的身子。 “这一切,都是你们安排的。我从来都没说过,要逃避自己的责任。也从来没说过,要让你们帮我制造一个替身和傀儡。” “所以,不要用道德来绑架我……奥兰……” “我不管他是如何出生的、也管不了他爱我是因为基因设置还是什么狗屎原因,我只知道我爱他。” “我被他无数次爱过、无数次救过……那些你不相信的东西,是我这几十年,得到过最好、最珍贵的东西。” “他在等我,我会去找他。不惜一切代价。” “一次不行,就再试一次,还是不行,就下一次!” “我绝不会放弃他。” 第094章 西恩的破局 我说完这些话后,奥兰面色阴沉、眼底深寒。 我抬眼与他对视,不躲不避,一片坦然。 没什么可隐藏的。 就像老师所说,爱意无法、也不该隐藏。 哪怕西恩是被制作出来的,可他给我的,一直都是那颗赤诚、滚烫的心。 前因后果,所有的附加条件,都改变不了这一基本事实。 “阿尔托利,你……”奥兰再次开口,神色威严得让我看不出是喜是怒。 他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终端响起通信提示。雌虫察看过后,向外走去: “事态紧急,恩莱特大使在会客室等我。接下来的两天,会决定是否要开启另一场大战。” “如果实在谈不拢,恩莱特首要攻击目标会是中央星。” “阿尔托利,确保你随身携带终端,必要时按疏散指令紧急撤退。” “林德,跟我走。” 奥兰陛下匆匆离去,留下三只雄虫你看我我看你。 帝国的侦察机被击落后,三国关系十分紧张。从我听到的消息来看,战争一触即发。 国防部这几天灯都没有灭过。 就连贝卓在宫内散步时都忧心忡忡,望着极美的春日花景,对我愁眉苦脸地说,也许再也不能活着看到下一年的四月了。 帝国上下都是在为又一次的战争(比普兰巴图破坏力更强、影响更广更深)做着准备。 但同时,阿赛德为主的一派,仍在通过一系列的让步姿态寻求最终的和平解决。 这就是必然律。 上一世里,恩莱特和鲁尼斯部署的反物质导弹同样引起了一番风波,但没有侦察机被击毁事件。 拖得时间够长,解决起来却很快。 帝国那会头疼的是四处冒火的后院。 今天这里游行,明天那里革命,纳布洛特星系的叛乱如火如荼。 经济下滑、就业市场崩盘,异端教义大张旗鼓、还有四处传播的德罗萨疫病…… 雷声阵阵,风雨飘摇。 这次,帝国内政稳定,圣廷声望恢复,经济稳定,所以就轮到外部矛盾了吗? 离开这里返回地面的路上,我一路沉思。 到了书房,迪亚斯长长打了哈哈欠,回去休息了。 而我叫住了准备离开的老师:“老师,我有个问题。” “西恩是被制造出来的,那他是如何参与进这些循环的?” 我思来想去都没有想明白,如果说制造他的时候加入了罗森克洛伊的基因,可如何让循环去辨识呢? 这又不是扫描滴的一声,拉进群就完事的。 “……循环开启,需要用到克墨斯大帝的那把刀。对,就是奥兰送你的成虫礼。” “它会吸入双生子的血液从而被激活。西恩出生不久,使用圣廷秘法,让他饮入你的血,再加上罗森克洛伊的部分基因编码,便能欺骗那把刀,和西恩定下契约……” “阿尔托利,对不起。”老师解释完后,忽然长眉轻皱,低声肃容道。 “我的雌父拉克斯,是上一代王虫。我还小的时候,他发狂暴毙,死在格雷厄姆手中。我当时以为那只是意外,后来十几岁时偷看了上代教宗的记录手札,才了解这是王虫的宿命。” “我很恨,很不甘愿。我救不了拉克斯,便想着去救其他虫。你的雄父来求我时,我彷佛看到了当年的我自己。” “那会我满脑子想的,是要阻断这种循环,不让罗森克洛伊再受此折磨……” “西恩……是一次尝试。若不是奥兰告诉我,我不知道这次实验会这么成功。” “但我很后悔。正如你所说,你才是当事虫,如何开启、关闭循环,都该由你来决定。我们为了私心,将西恩牵扯进来,实在很卑劣。” “这本记录手札,本该在你继任教宗之位时给你。不过我觉得你现在更需要它。” 老师将手中的手札本交到我手里:“是你的了。” 手中的牛皮手札本很厚,绑在上面的绑带已经褪色,被拉扯着撑长,沉甸甸的彷佛一块石头。 “阿尔托利,越是最着急的时候,你越需要冷静。” “无论你选择什么,只要是你问心无愧而作的决定,我代表圣廷,都会站在你身后。” “记住:除了你自己,你无须为任何虫的幸福快乐负责。” 离开前,老师语重心长,一向威严冷淡的声音,显尽对我的纵容、慈爱与温和。 他之前很少这样对我说话。 让我再次差点哭出来,只能扑上去、在老师的咒骂下死皮赖脸地又抱了他一会。 …… 这本手札,我看了整整一夜。 里面一页一页,全是经历过循环的雄虫们写下的私虫笔记。 一共有五只雄子留下了记录。 第一位记录者是王朝创建二百年后的第四代教宗。 十几页记录,全用上古语所写。 他遇到的选择,是在资源枯竭、文明崩溃的边缘,决定是否放弃千万年来生存的母星,向其他星球迁徙?以及十几个方案中,选择哪一个。 第二位记录者与自己的双生兄弟,一起建构了帝国历史上最让虫称赞的伟业。 向外不断殖民、扩展,绘就了帝国历史上最辽阔的星域图。 第三位记录者所在的时代,社会阶层分化加剧,精英阶层与普通民众之间的鸿沟日益加深,社会十分动荡。 这只雄子对圣廷进行了前所未有的大改革,创建了现代圣廷的基本架构和雏形。 第四位记录者成年时,教权与王权的博弈达到顶峰。 圣廷内部的巨变打破了教廷的绝对权威,各种民间信仰组织丛生。 双生子中的雌虫时任虫帝,趁机夺取圣廷权力,实行独裁统治,引发大贵族和民众的不满,并导致了三十年血腥战争,帝国虫口锐减。 这就是那只在最后决战中杀了三十只S级高等雌虫的王虫。他死前的疯狂,导致了帝国之后两百年的黑暗。 雄虫一步步谋划、复仇,最后夺取胜利,亲手下毒,毒杀了自己的兄长。 第五位记录者,即我的曾祖父,格雷厄姆。 他非常聪明,是五只雄虫里唯一对循环本身提出质疑的。 他对圣廷大量典籍做了研究分析,列出了自己的观点,头一次质疑雄虫的存在意义。 他也是毫不犹豫在第四次循环里就杀了自己弟弟的那只聪明虫。 ‘……我必须在保有理智时,做出总体效益最大化的选择。’ ‘先祖们从没提过的是,王虫虽然无法进行时间线的跳转,但他们和其他沙盒里的虫偶不一样。每一次的选择他都记得。’ ‘最完美的选择不存在。为了早日拯救拉克斯,我必须亲手杀了他。’ 这句话后,还有几个单独的字母,因为只写了开头,无法确认格雷厄姆还想说些什么。 空白的半张纸上,是几个血淋淋的指印。 天亮了,我坐在窗前,听着外面的鸟鸣声,感觉一股偷心彻骨的冷意。 五位记录者,哪怕是最早的雄虫,从他们在最后一次循环留下的陈述中,都能看到不同程度的疯狂痕迹。 第一只撕掉了大部分记录,第二只反覆写着雌虫的姓名。 第三只做了一首悲春伤秋的诗。 第四只留下数十个诡异的阵法解构图,看着像什么异端复活术。 格雷厄姆的血手印后又一页,写了一句大写加粗的词—— 毁掉。 “重来”的机会,虫虫可望而不可求。 可以弥补错误、挽回时机、抓住机遇,改写虫生和帝国命运,成为名留青史的历史缔造者,被后世敬仰、歌颂、传唱。 然而其有一个先置条件。 渴望、喜悦的前提,是无法抚平的遗憾和无法挽回的失去。如此才会想要重来。 谁能对自己的每一个决策都感到满意?谁能不曾后悔过一次? 虫心贪婪无止境。挽回一处,就想要另一处。 很快,仅仅只是不出错、还可以已不够,还要更多的利益、更好的局面、更完美的结局。 但这个时候,雄虫们就会发现宇宙的恶意。 反覆开始、反覆重来,涉及的因素和虫越来越多,局面越发难以掌控,就连基础模版都会破烂不堪,充满各种无法修补的BUG。 只循环了次四次的格雷厄姆无疑是聪明的。 他早早看穿了这场骗局。但又如何?亲手弑兄的罪恶感,让他自我了断,只活了六十多岁。 想必当年的老师,在读完这些东西后,便对“循环”的能力,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这不是宇宙主宰赐予罗森克洛伊的祝福,而是切切实实的诅咒。 所以,他才和雄父雌父,想出了那个骗过循环的计画。 所以,兄长听到我的指责,才那般动怒。 可我不会放弃西恩。 我也不会杀了兄长。哪怕真正的死亡,是兄长无比期盼、热烈渴求的终结。 我也不会重新开始。 因为,西恩还没有死。 二十多次的循环,西恩并不是无力地被命运裹挟、嘲弄。 他收集了很多可贵的情报、摸到了循环的规律、查明了自己的身世,还留下了破局之法。 普兰巴图,是西恩跨不过的劫难。 他必须去。他明白自己没有全胜把握,却还是答应我,会活着回来。 克隆体是他的一步险棋。 西恩知道,兄长将他当做一次性的消耗工具,根本不可能真正帮他。 但他还是与兄长达成合作,目的有以下几个。 一、让兄长放下心防,告诉我有关循环的更多信息(他应该不知道全貌,只是部分猜测)。 二、遵循必然律,完成自己的因果。即在普兰巴图一战里重伤/死亡。 这里我有一个猜测。 西恩是代替我去循环的,那么很有可能,他的必然,和我的必然,其实是联系在一起的。 按基础模版来看,他的必然其实只包括重伤,而非死亡。 他之所以一定要和普兰巴图的皇后同归于尽,一方面可能是真的打不过,另一方面也是更大可能,是为了替我完成我的“死亡”必然,给予我更多的时间。 三、通过克隆体来传递关键信息。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因为我肯定不会同意!!) 有谁比自己本虫,还更加值得信任? 西恩笃定了克隆体会很快发现真相,更笃定了对方宁愿放弃生存的机会,也会告诉我真相。 他是如此的信任自己,信任自己对我的爱…… 意识到这点时,我被重重击中心底最脆弱的地方,双眼蓦地一热,险些因此再落下泪来。 这份我好不容易才重拾、差点错失的挚爱,我绝对要将其牢牢捏在手心。 接下来一天多,我将那本手札全部重新整理,提取出所有我认为有用的线索或关键字,然后紧急返回圣廷总部,一头扎进圣廷最大最久的图书馆,废寝忘食地翻找各种典籍、数据。 结合西恩提到的“复苏之石”和五位先祖的经历,我对循环,隐约有一个猜想。 光复礼时,我看到的那段残留的记忆中,克墨斯大帝的雄主,为为出世的双生虫崽,准备了那把长刀,作为祝福礼。 他当时是这么说的—— 愿其代我守护他们,延续帝国的繁荣、将你的血脉代代留存。 延续帝国的繁荣,可以理解为通过循环选择最好的历史。 血脉代代留存,则是指罗森克洛伊的统治长长久久。 所以老师才说,循环是克墨斯雄主的私心。 这把长刀,很可能和复苏之石、以及其他圣廷至宝一样,都是圣廷典籍里记载的,由宇宙主宰馈赠的“异宝”。 已知上古雄子其实是高维智慧生命派遣来的监工头(比起说他们也是试验品,我认为上古雄子更可能也是高维智慧生命),那么异宝是什么? 答案不言而喻。 它们,都是来自高维世界的工具。 所以用血唤醒这把刀,便可在死亡后开启循环。比起魔法,它可能更像是高科技。 类似于指纹、虹膜认证技术。 我们无法理解、难以明白的多重时间线,也许在高维智慧生命眼里,就是一个可以随意调频的电视机,或者一部可以反覆观看、随意加速、倒退以及暂停、甚至通过剪辑编辑、改变场景顺序和对白的电影母带。 如果真是如此。 那么关闭循环,不一定只有王虫死亡一条途径。 而西恩提到复苏之石只有一种可能,他和普兰巴图女皇同归于尽时,使用了某种异宝,可以达到一种“假死”的状态、“真死”的效果。 复苏之石,可以解除这种效果。 我发了疯的在无数书本中翻找、搜索,终于找到了我在找的东西。 ——凝霜之息。 一种具有冻结、停滞时间的特殊液体。 在传说故事里,不管如何可怕恐怖的异兽,只要一滴,就会陷入僵死、成为任雌虫宰割的鱼肉。 甚至还有个故事,讲一对身份悬殊过大的伴侣,互相爱慕,却因敌对的立场不能相守。 便通过这个假死,骗过族民和圣廷,重换身份、隐居田野。 凝霜之息和复苏之石是一对能量相反、效果相异的异宝。 西恩提到复苏之石,是因为我看过他那段记忆,知晓复苏之石不可思议的功效。 而只要我开始追查,就必然会注意到凝霜之息。 我翻出兄长发给我的作战报告。 上面说,普兰巴图母星,在萨洛提斯少将斩杀皇后之后,在几分钟之内,变成了一颗“死星”。 构成星体表面的所有熔岩都冻结成黑色巨石,就连另外半球的沙漠,也同样被从地下冒出的黑色硬石覆盖遮掩。 他们用最先进的仪器设备探测,没有发现任何生命迹象。 前线指挥部一致认为,这是因为普兰巴图的皇后,深度寄生母星的结果。所以皇后死了,母星也化为一片荒芜。 但对着古老书页上的描述,你会发现,凝霜之息最大范围的使用效果,和报告里描写的所有细节全部吻合。 此次出征前,不,很可能在我“重生”前,西恩已经用那两年的时间,找到了凝霜之息,并将其带到了战场上。 所以,西恩还活着。 在普兰巴图的冷硬荒凉的黑色岩石下,在那些冻结的红色熔岩中,等待着我的到来。 另外,还有一件事。 写这份报告的下属,只前进到最终决战的前一步,便接受西恩的命令,返回近地轨道等候、观测。 最终决战,由西恩带着其他十几只S级和A+的军雌,深入皇后巢xue,进行突袭。 这里有个矛盾。 如果写报告的下属没有参与决战,而决战的那十几只虫除了西恩存活,其他全都为帝国捐躯,兄长之前发我的那张照片,又是谁拍的? 这是我在蒂利亚那里,通过西恩视角看完决战才注意到的疑点。 照片是后期制作的。 又一个只要给我时间,我一定会发现的线索。 越是翻查、越是思索,我越感觉自己像一只松鼠,正顺着西恩刻意洒下的松子,朝着他希望我前进的方向,一路往前。 是引导,也是考验。 我甚至能想像他就站在我几步之外,斜倚书架,抱着双臂,微抬下巴,一脸傲慢又得意的模样。 ——阿尔托利,还算有点脑子。 ——继续,让我看看,你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那就让你看看。 我要找到复苏之石的下落,带着它,去普兰巴图的母星,唤醒西恩。 洁身之后,我换上轻柔的素色长袍,再次来到圣所下面的密室。 那间古老空旷的祭坛。 火苗在阴风中阵阵摇曳,奇怪的阴影像怪物的触角,在岩石间攀爬游走。我走上台阶,撩起下袍,在那张冰冷的石板上,盘腿而坐。 调息、控感、感知能量起落、神念集中为一…… 进入另一个意识空间。 我调动圣目之力,在无数时间线和宇宙中,查找那个知晓复苏之石下落的自己。 ‘抱歉。’ ‘我不清楚。’ ‘从来没听说过……‘ ‘哦哦哦我知道我知道!……记错了,那不是复苏之石……’ ‘我帮你一起找。’ ‘交给我。’ ‘还有我。’ …… 我听到重叠的千百个声音,都是阿尔托利。 来自过去、来自未来,或欢欣、或好奇、或赞赏、或支持地和我重合在一起,抚摸、触碰着那一根根波动的乐弦。 ‘找到了!’ ‘找到了!’ ‘找到了!’ 几乎同时,我们锁定了一个光点,那是是一段波动、一段信息编码、一张回忆的图片…… 图片展开,光影轮廓显现,颜色逐渐浓郁。 那时一处广袤的荒地,时间彷佛凝固,大地被一片荒凉与诡异笼罩。 形态怪异的石头随机分布、矗立在这块荒地上。 有的如同巨大的蘑菇,伞盖宽大。有的则像扭曲的树干,枝干交错。 石头们在阳光的照射下,投下长长的阴影,而阴影之中,有什么火红色的东西在闪闪发光,仔细辨认,便可看出,那是一个十字印记。 “德吉里布的火焰阵……” 我一个激灵,蓦地在祭坛上睁开眼,额头就在这刹那渗出涔涔冷汗。 上一辈子,马克里姆便是调用了这处遗迹即德吉里布阵法的力量,使用手里的异宝,剥夺了兄长的生命。 “复苏之石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德吉里布的火焰阵在纳布洛特星系的距离恒星最远的一颗行星上。 也是上古纪元时期,虫族曾经居住过、现今尚未被废弃,但毫无经济产业、也无军事价值、已没多少虫口的F级行星。 我有些疑惑,难道上一世,西恩也是从这里取到复苏之石的? 几乎就在问题产生的同时,一个确定不疑的回答在我脑中浮现。 是的。 复苏之石,就在德吉里布的火焰阵的内核。 …… 我抱着几厚本书,返回寝宫。 给兄长发讯息。 【西恩用了凝霜之息,还没有死。不用再来一次。】 【我要去纳布洛特9VII星。那里有一处德吉里布阵法,阵法内核,存留着上古异宝复苏之石。】 【有了那块石头,我便可以唤醒西恩,找到他,带他回来。】 【至于如何结束循环,我也有了一点想法。】 【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通信上说。】 我等了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没有等到兄长的回覆。 等到了一条全星域直播的重磅新闻。 新闻直播频道里,主持虫拿着话筒,正站在国会议事厅前,面容严肃。 “……昨天到今天,帝国民众怀着极大的不安入睡。没有虫知道,第二天起床后,世界会变成什么模样……” “议事厅几乎空无一虫,奥兰陛下遣散了大多数工作虫,让他们回到自己家人身边,共度夜晚。” “国防部、安全局、中央军团总司令部、边防军团指挥部……这里的官员和军虫们,正在尽可能地做着他们能做的最后事宜。” 镜头闪过 ,从国会议事厅切换到昨夜灯火通明的国防部。 主持虫继续说道:“深夜的国防部充斥着紧张的情绪。因为来自恩莱特的战舰正在向鲁尼斯航行……” “它们很快就会抵达帝国在鲁尼斯的封锁线。” “很快,奥兰陛下就得做出决定,是扣住开战,还是放行通过。这一选择会有两个后果……” “要么在尚未完全准备好时,和恩莱特再次掀起冲突,惹怒对方;要么当着星际诸国的面,被扣上孱弱和优柔寡断的帽子……” 在我埋首在数千年的历史中查找答案时,兄长正开着一场又一场会,见着一只又一只虫,处理着此时此刻,正在不断扩大的巨大危机。 我联系了之前安全委员会开会时,关系还算可以、现在应该不会忙到没时间接我通信的官员。 (林德元帅、哈马迪元帅我还是不打扰了。老师那边也不一定有最新进展。) 几个通信快速联系下来,我已跟上了落后两天的进展。 靠近鲁尼斯的边防军团已经全副武装,随时待命。 中央军团已有三个满编军团被召集起。 参谋长联席会议更是刚刚公布了一份经过修订的入侵鲁尼斯的作战时间表。 上面的突袭倒计时,最短的只有2小时。 而国家安全委员会马上就要宣布,任何在拦截区内被发现的恩莱特战舰,都将被认为怀有进攻意图。而最新前线战报,已经在该局域内发现了两艘恩莱特战舰。 “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哈马迪元帅在五分钟前更新了他的社交账户,发布了这条动态。 我拨通了这只雌虫的私虫号码。 “我们通过沃加尔,哦,就是恩莱特的大使,向恩莱特的最高领导虫赛佰斯发去了最新公函。” “公函内容您可以在星网查到。这是为了避免通信延误,所以同时通过媒体发布。” “他们已经在召开中央委员会会议了,就是恩莱特的最高决策会议,在讨论下一步决定。” “沃加尔说,赛佰斯将会把我们给出的不侵略鲁尼斯承诺当做他们的一场胜利,用来堵住国内其他虫对于他们战略撤退异议的嘴。” “赛佰斯会告诉他的同僚,他们是为了全虫族的存续,才解除反物质导弹的危险,因为其不光会毁灭帝国,也会毁灭他们的国家。” 哈马迪听着很有把握,甚至能从他的一些语气词中,听出他一贯的乐观。 又过了两个小时。 他主动打了过来:“殿下,赛佰斯回覆了我们的公函。为了节约时间,他们没有走加密的外交线路,而是通过直播公开发布。” “聪明的选择。” “好消息,恩莱特会从鲁尼斯撤走反物质导弹。后面是一堆自我辨别,阴阳怪气帝国对鲁尼斯的侵略性武力威胁,89个单词。呵。” “巴拉巴拉省略115个词,说他们的武器只是用来防御,恩莱特只想要和平。巴拉巴拉,掠过34个词,对我们这边行动的抱怨157词。” “126个词,指责帝国派遣侦察机进入鲁尼斯领空非常轻率而不负责。又说他建议鲁尼斯的领导虫多点耐心和自控,说如果帝国真的入侵鲁尼斯,鲁尼斯便有权以任何方式保卫自己的国家,但不能为了帝国头脑简单的武斗派军雌的挑衅而意气用事……这段又391个词!宇宙的主宰!” “殿下,他们提出在纳布洛特9VII星开展一次面对面的深入了解会谈,对这次的错误进行双方的共同反思,加深彼此的沟通和了解。” “陛下已经同意了。” “……不,等等!你说什么?!纳布洛特9VII星?确认没错?” 哈马迪:“?有什么不妥吗,殿下?” “你现在和哥哥在一起吗?能让他接通信吗?!”我急声道。 “一个小时前,陛下已经坐上专舰出发了。”哈马迪回答。 这一刻,我心头发凉,呼吸顿止。 “……迪亚斯和他在一起。”那头,雌虫忽然又说了一句:“如果您担心陛下的话……” 我当然担心他!他可是我的兄长! 我挂掉通信,刚走了两步,忽然又僵在原地。 如果在之前,我听到兄长前往纳布洛特9VII星和谈,我会认为这是必然律在起作用。 无论如何回避,兄长总是要去那个地方,他的死亡之地,就如西恩,一次次奔赴至前线,面对普兰巴图。 可现在,我知道兄长有多次循环的记忆。 那么,他明知道那里有能夺去他生命的上古阵法存在、有提前设计好的陷阱等着他,却还要前去,又是为了什么?? 主动赴死寻求解脱? 不可能!他知道只有我才能给他终结。他也的确这样说过。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帮我取回覆苏之石? 一个念头快速滑过脑海。我不禁震惊、怔住。 第095章 逼问 奥兰陛下的心情很不好。 前几天模模糊糊的感知,在今天登上专舰后,有了清楚无误的确认…… 原因? 是对过度自信将军们怀疑? 是恩莱特一触即发的战争? 还一步踏错就会成为千古罪虫的压力? 都不是。 是阿尔托利。 迪亚斯靠在软椅上,望着舷窗外漆黑一片的星空。 不明白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答应了雌虫的提议,更搞不懂自己此刻心情郁郁的理由。 他明明不该在意,也确实做到了一阵子。 可现在…… 迪亚斯望向对面空荡荡的位置,有一丝丝恍神。 奥兰陛下,登上专舰后,只和他一起用了一餐。 之后两天,只有简短的擦肩而过和点头示意。 其他时间,不是在与同行的林德、哈马迪以及行政秘书、国家安全顾问或者作战指挥官们在商讨恩莱特相关事宜,就是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 听弗朗西斯说,为了释放压力、清晰头脑,陛下在房间附带的训练室里进行训练,希望没有火烧眉毛的紧急事物,任何虫都不要去打扰。 这次,弗朗西斯没有给迪亚斯任何额外的眼神暗示。 于是他知道,任何虫里也包括自己。 迪亚斯期待着的1V1贴身训练瞬间落空。 好像自己的状态便是以此为起点开始下滑。 辗转难眠、烦躁不安。 谁要同他多搭两句话,他便能把对方呛死。碰倒什么东西,只想补踹两脚,再扔个作陪。 若不是各项检查指标都很正常(没错,虽然已经很久没用,但他依然在行李中带上了一台简易精神力检测仪),迪亚斯还以为自己又被虫下了什么药。 更让迪亚斯无法接受的是,他的意识边缘总会冷不丁地冒出那只因为内里太过恶臭,连皮囊都显得污秽恶心的雄虫所说的话。 对方对自己下了精神暗示? 迪亚斯很是怀疑,却找不到证据。 于是归结为最近太过震撼的消息听多了,自己脑子也不正常了。 首先,他之前见到的西恩·萨洛提斯居然是克隆虫。 其次,阿尔托利居然和奥兰是双生子。 难以想像。 明明一只个性好到不可思议,一只性格恶劣的让虫发指。 最后,双生子循环诅咒。 理智上明白是真的,但却完全没什么真实感。 和看了一本合口味的推理悬疑还带点科幻色彩的小说阅后感差不多。 迪亚斯脑袋里为那个循环着迷了一两天,就不再想了。 想不明白的东西,迪亚斯一贯的策略就是冷处理。 因为总有一天,他要么突然福灵心至,要么就将其忘了个干净。 前者不用想,后者不必想。 所以面对困扰了自己一天多的奇怪情绪,迪亚斯甩甩头,继续阅读他喜欢的作者最新发售的一本推理小说。 ……二十多分钟后,迪亚斯关掉终端的阅读页面。 看了看时间,距离他日常就寝还有两个多小时。 今日所有的预定日程都已完成(专舰上空间有限,能做的事也有限),雄虫忽然感到了极度的空虚和乏味。 迪亚斯又看了看对面空荡荡的位置。 刚开始航行时,奥兰陛下就是坐在对面,说了一堆不正经的话后(如没了我你这旺盛的精力又要去折腾谁,不如牺牲我一只,换其他虫半月平安顺遂),才谈了希望他同行的真正目的。 ——这次和谈,可能会有针对奥兰陛下本虫的暗杀。 作为星际媒体高度关注的双方会谈,奥兰陛下不想带太多安保虫,因为丢份(雌虫原用词)。 但又不能将自己性命随便耍着玩,所以需要一个有合理身份可以待在他身边,又能帮他挡暗枪的超绝保镖。 迪亚斯是完美虫选! 最近的星际大红虫,网虫最爱的“民间皇子”。 最年轻的帝国公爵、亲王,带出去既给足了对方面子,还能分散注意力和火力,杀起虫来切瓜砍菜,无比顺溜、绝不手软。 听得迪亚斯哑口无言。 沉思一会,就这样被说服了。 “不过切瓜砍菜那句,有点怪。”这是迪亚斯唯一给的回覆,“这个形容,更适合你。” “说的你见过我动过很多次手一样。”银发雌虫轻笑。 “……”迪亚斯沉默。 奥兰一怔,挑眉:“真的见过?……以前的视频?”随即哈哈哈大笑,“小朋友,你很迷我啊。” 迪亚斯怒:“闭嘴!要想打败你,当然得先研究透你的攻击套路。” “不如直接问我。” 奥兰离开自己的座位,一屁股挪过来,展臂就将迪亚斯压到自己胸前,使劲摩擦:“我会告诉你,没有套路,都是真材实料。” 既然某虫不怕被虫撞上,迪亚斯自然奉陪。 当即一口咬住,放肆地吸和把玩,抱着雌虫跨坐到自己身上,在那狭窄的小小空间里耳鬓厮磨、能做的都来了一遍。 奥兰从座位下钻出、站起来时,迪亚斯将雌虫按在椅背上深吻。毫不在意奥兰几秒前才吃了什么。 这只雌虫从出现起,就在不断打破他为自己设下的界限。一步一步,让他越发的肆意妄为、跟随本心。 他不会像雄子专校的老师,要求他规律修习、守心克己。 也不似裁判所的上司,天天对他叨叨规章、制度、办事流程。 更不像林德,让他自己做决定,却又隐约为他操着心,让迪亚斯有时为那过度的补偿和关心,感到负担和被约束。 他和迪亚斯曾经欣赏过的类型天差地别…… (好吧,是塞尔苏斯,他承认。完美约束自己、掌控所有关键节点,永远都有应对之法,公正悲悯、遥不可及,强大到让迪亚斯看一次惊叹一次……) (当然现在不了,滤镜少了很多) 却让迪亚斯明白地看到,另外一条成为强者的道路。 无须限制本我、更不用在意他虫看法,追逐本能、跟随直觉,无法被定义也不屑于被评价,却依美得惊心动魄、强大无比。 奥兰对他毫无所求。 就像一只战无不胜的狮群领袖,某天突然兴起,想教授一只小狮子捕猎的技巧。 他尽情地展示,用恰到好处的引导和鼓励,教着小狮子,也是在打发著自己的闲暇时光。 如果腻了烦了,就会直接消失。 如果再次想起,又会兴致勃勃地跑过来,邀请他一起狩猎。 像是父亲、又似乎是兄长,同时又很像朋友,亲密熟悉,却恪守距离。 让迪亚斯非常的舒服。 他觉得,他的自我边界,因为奥兰的入侵和影响,而变得更宽广了。 他喜欢这种“扩充”感。 迪亚斯从位置上起身,思忖了一下,实际上只有一秒,便决定要去找那只雌虫。 他在忙?心情不好?不想见虫? 那是奥兰自己的事。 而迪亚斯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按下了奥兰陛下套房外的通信器:“是我,奥里。” “……” 通信器一阵细微电流音,没有虫回答。据说雌虫心情格外得差,连弗朗西斯都赶走了。 迪亚斯坚持:“开门。” 一两分钟后,合金门扇向两侧滑开。 最外面的会客区和卧室都没有虫影,小小的办公隔间也一无所得。 迪亚斯在哗哗流动的清理室里发现了这只银发雌虫。 穿着衬衫西裤,坐在淋浴区,身子靠墙,微微仰头,银发蜷曲着贴在额头上,一双紫眸微微怔着,明明看向一个方向,却似乎又穿透了那里,飘向一无所有的虚无。 迪亚斯问:“你在做什么?” “有些记忆……”雌虫的声音很微弱,以至于有那么几秒钟,迪亚斯怀疑奥兰的意识是否还在这里,“我需要它消失。” 迪亚斯皱起眉头。 雌虫很少一开始就这副样子,更别说这样的话。 对迪亚斯献出身体、引导迪亚斯进入精神域是一回事。说出“想要记忆消失”,却微妙地过了那条线。 但偶尔来一两次,迪亚斯并不讨厌。 所以他走进清理室,关掉像鞭子一样抽在雌虫身上的刺骨冷水, “那些记忆,到底有什么,让你如此厌恶?” 迪亚斯蹲在奥兰身边,伸出手,把手滑到雌虫下腭处,抬起那张脸。 触摸到的皮肤像冰一样,亮晶晶的水珠垂在他的眼睫根部,让奥兰陛下看着一反常态的不确定。 对于迪亚斯的问题,奥兰紧紧地闭上眼睛,试图低下头。迪亚斯加大手上的力度,不让这只雌虫退缩。 “……和循环、阿尔托利有关?” 口中自发脱出如此问题时,迪亚斯才发现这就是惹他烦躁的原因之一。 “……那天之后,我问了一下圣座。他说王虫从不对雄虫打开精神域,这是传统。” “我现在明白了。因为王虫的精神域都很异常……” 雌虫颤抖着纠正:“不。” 他的表情冷了下来,目光变得遥远:“是独一无二。” “别打断我。“迪亚斯说,“是怎样的独一无二?” 奥兰没有回答。 但迪亚斯从那双紫色双瞳中清楚地看到了一股绝望,一种他绝不会在这间清理室之外展现的东西。 显然他不信任任何虫,也许是内容太过震惊、后果太过严重。 可我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迪亚斯想到。罗森克洛伊的使命和诅咒,虽然实际上与我无关。 “你是在拒绝我,奥里?”迪亚斯说着站起身来,“你希望我离开?” “……不。”一只手擦过了雄虫的手腕,扒住了他的裤子,迅速在那里留下一滩湿润的水痕,“不。” 迪亚斯旋身,另一侧的手挥起来,抓住雌虫水淋淋的头发:“我从不强迫你,奥里。” “想想你到底想要什么。” 迪亚斯靠近,紫金异瞳一眨不眨,像丛林中的顶级猎食者。 他将奥兰陛下从清理室里搀扶了出来,将他放进航行舰的豪华大床上,又走进吧台,拿出两个玻璃杯。倒上热水,加上一颗方糖。 短短两三分钟,银发雌虫恢复了一大半。他接过迪亚斯递来的水杯,喝了一大口。 然后他将水杯放回桌面,如往日一样向外展开肢体,显出一种无所畏惧的随性肆意。 迪亚斯站着、从更高处观察着。 也许几个月前,他会被对方的这副姿态蒙骗。 可现在,无数次你来我往的较量、你进我退的试探、以及数不清夜晚的亲密纠缠,让他可以确定雌虫肢体里的紧张。 奥兰的反应彷佛一个战士。 放松不是漏洞,而是刻意调整出的备战姿态,以便他可以随时反击。 也就说,精神域、循环和阿尔托利这个话题触及到了这只雌虫的内核。 “告诉我。” 迪亚斯俯下身来,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穿过雌虫被水吸贴在身上的衬衫,触摸下背部紧张的肌肉。 奥兰依旧保持沉默。 “奥里,我进入过你的精神域。我可以直接动手,而不是在这里发问。” 随着迪亚斯的靠近,奥兰闭上眼睛、抿紧了唇。 雌虫宽厚强健的身体比迪亚斯大上好几圈,如此紧挨着,迪亚斯却并没有之前的渺小感。 他仔细观察着奥兰颤动的睫毛和他轻微蹙起的额头,内心油然而生许多好奇。 好奇雌虫这次的屈服会是何种样子、又和上次有哪些细微的不同? 他将手放到奥兰的胸口,感觉到那里雷鸣般震动的心脏。 迪亚斯轻笑一声:“你现在看起来像只害怕的小狗,陛下。” “……你想知道?真的想知道?”银发雌虫仍然闭着眼睛。 迪亚斯将手指伸进奥兰的头发里,手指穿过浓密的发丝,攥紧、拉扯:“我想照顾你,以回报你对我的款待。” 迪亚斯用另一只手捏住了雌虫的侧腰,使用圣祭幻化出的薄薄刀片,割开了那件衬衫,直接刺入古铜色的皮肤。 鲜血从伤口处渗出,雌虫轻哼一声,终于睁开了眼:“……好吧。” “…我还是只虫崽时,就知道自己和其他雌虫不一样。不是级别,而是很多方面。” 略微停顿,因为刀片在他身上滑出了更多伤口,而金发雄虫缓缓蹲下,将唇覆盖上去,在那里直接吮吸。 “我很自豪于这种不同。哪怕我定期就会发狂失去记忆,醒来身边一堆尸体,我也没有怕过。” “继续。” 迪亚斯嗯哼了一声,移开染血的唇,俊美的脸上露出一种懒洋洋的轻笑,然后伸手抓向奥兰腿间,威胁性地狠捏了一下。 "八、九岁后,我不再失去记忆。反而多了很多记忆。他们是我,又不是我……” 奥兰仰起脖颈,双手撑向后方,整个意识,陷入一片彷佛潮水般涌来的熟悉痛苦中。 “他们向我讲述自己的故事,陪我聊天、教我战斗、我不懂的事情,都可以向他们询问……” “我很高兴。因为有他们在,我可以保护好阿尔托利。” 在这里,奥兰发出了一声嘲讽的轻哼,身体向迪亚斯靠近。随着雄虫的动作,他呼吸开始加快,渗血的胸膛上下起伏。 “在我第一次经历死亡前,这就是我存在的唯一意义。” 那一次,奥兰感觉自己的身体碎成了无数碎片,他在黑暗的潮水中漂浮,被海浪不断地推得更远、更远。 璀璨的星星在他的意识中心闪耀,然后一点、一点,逐渐变得黯淡、冷寂。 他清晰地看到了那个黑暗的空间,隔着触手可及的距离,便可回归永久的虚无。 他朝彼岸伸手,就在那一瞬间,他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拉出去。星星重新开始闪耀,而一张他曾经砸碎过的玻璃桌,就这样挤进他的视野。 “哥哥……” 十五岁的阿尔托利,站在他的面前,正紧紧扒着奥兰的胳膊,眨巴着一双楚楚可怜的大眼睛: “我想玩《深空之境》的双虫模式,你来带我嘛。” 第096章 真正的所求 《深空异境》,阿尔托利年少时非常迷恋的一款在线全息游戏。 奥兰盯着突然变小的弟弟,在呆愣之中,被对方拉到游戏室,手中被塞握进一只游戏手柄。 游戏激活时,当时的时间日期倏地闪过。 帝国新历1118年6月3日。 而奥兰,死在帝国新历1131年的初春。 那是奥兰第一次重新来过。 为了不再看到阿尔托利哭泣的面庞,他将全部心力倾注于淬炼战斗能力与提升治国手腕。 奥兰开始以杀戮为食,游走于失控的边缘;同时布下密探,施行铁腕统治,令朝臣再不敢有半分忤逆与算计。 充满恐惧的臣民,将这代陛下称为怪物。 奥兰独行于世,没有朋友,亦无可信之虫。 就连看着他长大的弗朗西斯,也在某次意外中被他捏断了脖子,像一个踩瘪的变形易拉罐,扭曲着躺于血泊中,和垃圾没什么区别。 沐血三年后,曾经只在夜深人静时出现的“他们”,开始堂而皇之进入奥兰的意识,甚至试图抢夺这具身体的掌控权。 他修习体术时,他们讥讽:无用,无用,你不过是徒劳挣扎的蝼蚁。 他在竞技场上撕裂对手时,他们嘶吼:杀!杀光他们,一只不留! 他处理国事、与大臣交谈时,他们冷不丁夺走他的声音,占用他的舌头,问出各种尖酸古怪的问题。 “你说他们?……具体是?”迪亚斯疑惑。 奥兰忽然想到,这只雄虫尚未知道王虫有先祖记忆的秘密,于是他如实告之。 “双生子中的雄虫给自己后代留下了记录手札,雌虫……” “雌虫……”奥兰扭头,用唇吻去雄虫手指上的血迹,舌头在每根指缝间滑动,“雌虫将他们的记忆留给下一任王虫。” “拉克斯喜欢说些不合时宜的笑话。艾萨克脾气暴躁……莫蒂默熟知如何与政客博弈……珀西瓦尔是个战斗狂。克劳狄是最不可预测,也是最强的……” 奥兰没有说的是,这些虫和史书上记载的有很大不同。 寄居在奥兰基因和精神域中的这些王虫,是见血就疯的野兽。 奥兰用极强的自制力和理性束缚、驾驭、驱使它们,但不是每一次,都可以成功。 状态如此的不稳定,连奥兰自己都感到危险。 为了阿尔托利的安全,他只能拉开和对方的距离。 然而阿尔托利不懂他的苦心,三番五次为兄长的冷落伤心委屈,随后又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边,一如既往地依赖、信任、撒娇。哪怕撞到许多次奥兰刚杀完虫,也还是会一步步走近,紧张地询问奥兰是否受伤、为何动怒、为他擦干净指缝里的鲜血。 年轻的虫帝殚精竭虑、夙夜不懈。将内政外交、上上下下的所有虫事物,都牢牢地握在掌心,誓要以铁腕与智慧,铸就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这一次,席卷帝国大半疆域的叛乱并未掀起太大风浪。恩莱特与鲁尼斯忌惮双S的存在,行事谨慎,刻意避让。 然而,随着王权的不断扩张,奥兰与塞尔苏斯的关系日益紧绷。 阿尔托利夹在两者之间,又因奥兰无孔不入的保护与限制,逐渐变得沉默寡言。 奥兰越是努力,阿尔托利对他的笑容便越少。但奥兰并不在意,他告诉自己:只要再撑几年,等他将所有隐患铲除,平定内外局势,阿尔托利终会明白他的苦心,他会像年少时那样,不顾一切地奔向他,哪怕沾染鲜血,也要紧紧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可惜他没等到那一日。 对战普兰巴图皇后时,奥兰彻底狂化,屠戮己方数千名士兵和军官后,与皇后同归于尽。 临死前,奥兰想,他比上次做得更好。宇宙主宰,一定会让他尽情沉眠。 这是他唯一所求。 他们讥笑:呵呵呵,天真无知的虫啊。 第三次,他在帝王寝宫醒来。 起初他以为又和之前一样,是意识深处,那些野兽的窃窃私语。可等他看向镜子,才发现说那话的正是他自己。 他的身躯被漆黑的甲壳覆盖,双眼猩红如血,手指扭曲成锋利的爪,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他不再是奥兰,而是一头被欲望与仇恨驱使的怪物,游走在毁灭与自我毁灭的边缘。 弗朗西斯听到动静,从门外探头,又被他的模样吓到跌倒,慌不择路地惊恐逃跑。 奥兰讨厌这个梦。 他肆意发泄着,杀光了寝宫近乎所有虫,轮到弗朗西斯时,奥兰想起那个压瘪的易拉罐,展开双翅从等死的亚雌面前飞走,又从天空坠下,扎进山谷间一处大湖。 一周多后,这个梦还未醒。湖边的森林中已无一只活物。奥兰解除虫化态,返回了皇宫。 他被圣廷布下的法阵困缚跪地。挣扎着嘶吼,暗处射来的飞箭扎入脖颈,肌肉松弛剂和麻醉剂同时发生作用。 塞尔苏斯冷漠地看着他。 ‘奥兰,你已彻底失控,成为帝国的巨大威胁。依据圣廷最高应急条款,现对你判处死刑。’ ‘你放心,阿尔托利我会照顾好的。’ 塞尔苏斯给了奥兰干脆利落的死亡。 那是奥兰死得最快的一次。 意识完全消散的最后一瞬,奥兰感到一种神圣而虚无的宁静。光芒笼罩着他,指引他踏上一条未知的路。 他的内心从未如此圆满,彷佛所有的执念与痛苦都在这一刻消散。 他想,这次应该可以了吧? 都说了,别做梦了。 黑暗中,他们冷笑着。 ‘圣廷无耻。’ ‘塞尔苏斯好狠好狠。他真的是你的血亲吗?’ ‘啧啧,完全不给你讲话的机会。’ ‘居然连阿尔托利一面都没见上,蠢货。’ ‘不知道教宗的心脏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美味。 奥兰又醒了回来,相似的季节,相似的夕阳。他坐上专舰,连夜去了克墨斯星,悄无声息地闯入教宗的居所。 塞尔苏斯睁眼,疑惑还没完全显现,就摔落回床铺,身下是不断染开的鲜红。 哇,不错不错!就是这样!先下手为强!! 他们欢呼。 那一夜,奥兰将教宗居所的值守虫悉数送去彼岸,随后一把大火,将证据化为灰烬。 天蒙蒙亮时,他从容走出房间,面对惊慌失措的枢机主教团,假意震惊,并钦点理乍得主教为代理教宗处理残局。他以举行丧葬之名,从圣廷接回了阿尔托利。 他会亲自教导阿尔托利。 他发现和阿尔托利在一起时,脑中的那些声音会变得很小,有时几乎听不清楚。于是对于国务政事,奥兰抓大放小,剩余的所有时间,都用来陪自己弟弟。 亚成年体的雄子,笑容宛如沾着露水的白玫瑰。奥兰麻木空虚的心,只有在靠近阿尔托利时,才能感知到温度、分辨出不同的气味、品味饥饿和干渴,才不像活在虚拟的数据流中。 奥兰咀嚼不出每道菜肴的区别,可看着阿尔托利吃,或在阿尔托利的注视下进食,干涩无味的蛋糕就会变得无比松软。 奥兰也对美丑毫无感知。 他最喜欢的是血色鲜红。愉悦的场景是碎裂的肢体和堆栈的尸体。可阿尔托利会害怕,所以他弃置这个选项,挑选阿尔托利会喜欢的地毯、挂画、灯具和所有一切美丽的装饰品。 亮闪闪是他一点点私心,因为他觉得雄虫的美貌需要放在聚光灯下,被所有虫赞叹。 就这样过了两三年,奥兰渐渐找回了一些控制权。 奥兰想,也许这一次会不一样。 然后突然地,阿尔托利恋爱了。 阿尔托利搬出去住了。 阿尔托利对另一只雌虫笑。 阿尔托利有了一只小虫崽,黑发紫瞳,长得很像他和那只雌虫。 奥兰感觉自己走在悬崖边缘,轻飘飘的白雾再一次将他环绕包围。他一直往前走,不知何时会踩空。 “那只虫……是萨洛提斯少将?”迪亚斯低声询问,用被奥兰舔干净的手指揉捏上雌虫的胸口。 奥兰思绪游离,彷佛自言自语:“我很难受……” 迪亚斯正在雌虫的身体上缠绕绳索。在胳膊和大腿的不同位置巧妙的打结,美观精巧的同时又很坚固。闻言雄虫的动作顿了一下,又迅速反应过来,奥兰依然沉溺在回忆之中。 那些声音卷土重来。奥兰竭力抵抗,又一次失败。 他囚禁了阿尔托利,从西恩·萨洛提斯那里抢回了他的弟弟。 “我强迫了阿尔托利,迪亚斯。” 他发现,比起笑容,阿尔托利的绝望哀鸣有更大的力量。 让他的心脏砰砰跳动,让他石化的皮肤再次变得柔软。既然无法再得到对方的爱与温暖,那就拥抱憎恨吧。只要是鲜活的、炽热的、激烈的,无论是什么,他都甘之如饴。 奥兰期待阿尔托利能亲手杀了自己。 只有阿尔托利,可以让你真正死亡。 他们偶然一次说漏了嘴。 再问,什么都得不到。奥兰却知道,那是真的。 他开始有了目标。 奥兰故意给阿尔托利创造各种机会,每年都送阿尔托利各种毒药和兵器,从不限制他和朝臣的交往,甚至鼓励他和大贵族们接触。 可阿尔托利全都视而不见。他闭门不出,将自己囚禁在深宫,像一株快要枯萎的植物,大片叶片已经枯黄焦黑,只有零散的一两片,最后残留一点点的绿。 这最后的绿色叶片,只有萨提洛斯被命进宫时,才会有点反应。 奥兰无计可施,只能反覆用这一招。 恨我吧!恨我吧!恨我吧! 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生存是生物最原始的本能。奥兰相信,只要再推一点、再推一点,阿尔托利便可越过那条线,给他一个结束。 一切迹象都显示阿尔托利在暗中行动。 奥兰兴奋了好几天。 可就当他作好了要被捅穿心脏的准备时,阿尔托利反手将刀刃扎进了自己的胸腔。 怎么会有这种虫?! 奥兰甚至来不及骂一句,便再次被久违的、却无比熟悉的黑暗吞噬。 极短的空置期,又是熟悉的开局! 奥兰用同样方法杀了塞尔苏斯。当从圣廷强势地拖走满眼泪水的阿尔托利时,奥兰又想起了不久前那一幕。 太懦弱了。 这只雄子,被塞尔苏斯养的如此不堪一击。 这次,奥兰决定亲身教导这个弟弟,什么叫做弱肉强食。 他为阿尔托利重新染发,伪装瞳色,更改姓名,并将他娶为自己的王妃。 奥兰将隐匿的残酷无情、暴虐疯狂,肮脏的秘密、血腥的过往全都毫无保留地倾泻给阿尔托利,像是用刀刃剖开自己的心脏,任由黑暗与污秽流淌而出。 他不在乎阿尔托利的颤抖与恐惧,甚至渴望从他的眼中看到憎恨——那至少证明,他们是如此相似,没有什么不同。 我不是你的哥哥,只是个疯子,是该被清除的异类。而你也不是什么温顺的兔子,你体内流淌着罗森克洛伊的血。所以,亮出你的獠牙,伸出你的利爪,将我彻底撕碎、碾灭,从世界上清除! 奥兰无数次重复,没有换来期待中的报复,只得到了一个精神失常、彻底碎掉的阿尔托利。 奥兰杀了此生和阿尔托利毫无交集、却莫名前来刺杀他的西恩·萨洛提斯,在秋日的寒风中,望着对方充满厌憎、仇恨和绝望的眼神,察觉到了一丝违和。 他派虫彻查这一世的西恩·萨洛提斯,发现这只雌虫似乎拥有某种预知能力。 在数十次战斗中,西恩总能毫无缘由地指出情报的疏漏、决策的致命失误,甚至敌方布下的陷阱。他孤注一掷地坚持要求按自己的方案调整,结果无一例外,都成功规避了惨败,挽救了数以千计的军雌性命。 他还偷藏了大量阿尔托利的少年时的视频、照片,以及阿尔托利曾经拥有、或者碰触过的小物件。 萨洛提斯家很可疑。奥兰早在第一世就知道,却从没彻查过。 权力是最上瘾的致幻剂。尝试过,就不可能放手。 萨洛提斯的父亲、祖父深得奥兰雌父雄父的信赖,但时任的萨洛提斯公爵,野心极大、谋划极深,奥兰以往都是简单粗暴地一杀了事,这次,他少有地耐下心与对方周旋。 然后他得知了西恩·萨洛提斯的秘密。 可惜,塞尔苏斯已被他亲手处决,无法当面对质。 在拉克斯的协助下,奥兰找到了那本记录手札。 那一天,他终于看清自己是如何被宇宙主宰玩弄于股掌之间,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无力与渺小。 “你现在在哪里,奥里?”迪亚斯的声音响起,彷佛来自梦境。 他拿出一堆夹钳,捏起奥兰身体某处的皮肤,迅速地把它们一一固定。 奥兰身体猛地弯折,发出一声沉重的喘息。他努力转向这只雄子,绳子和手臂的位置使这个动作十分艰难。 在灯光下,迪亚斯永远那么的明亮,像永不会熄灭的光与火。 他的头发如柔软的金属,光滑又有韧性;眼神坚定富有信念感,是天生的战士,在雄子中十分少见。 他肌肉颀长有力,腰腹劲瘦,很有力量,奥兰亲自体验过、确认过,且正在感受。 迪亚斯学习的速度惊虫。 最早几次,这只雄子还会回避他的裸-体,不自觉的面红耳赤,在爆发之后又不安地询问,是否伤到他。 现在,对方完全可以预测他的反应,鞭打、刺穿、割烂……,且还会用最平静的语调说出最下流的词语,弄伤他的口腔、喉咙,紧紧掐住他的脖子,在濒临死亡的瞬间,将他送上难以攀越的顶峰。 “你在哪里,奥兰?”迪亚斯继续问,观察着雌虫身上肌肉的抽搐。 “这里。” 奥兰嘶哑着回答,在他讲述那些记忆的时刻,迪亚斯正在给予他痛苦。 缓慢积累的痛苦,因为速度太慢,变化太细微,所以奥兰无须坚持,只要顺着飘荡、等待着迪亚斯卷起狂风,掀来下一波几乎冲破他头顶的巨浪。 “你变成这样,是在发现循环之后?”迪亚斯深吸了口气,靠得更近。在另一边又增加了一排。 “这样?”奥兰问。 “受虐狂。”迪亚斯的手指继续游走,奥兰轻轻呻吟,“觉得自己……需要被惩罚。” “我是吗?” 雌虫轻笑,在下一个夹钳时屏住了呼吸,他大腿内侧的一块肌肉在剧烈跳动。 “……宇宙主宰不给我选择的机会,迪亚斯。我生下来就是雌虫、SS级,我先被孵化,也是因为他们想避免兄弟相残的局面,我就连自己决定退出游戏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等待,永远在等待。” “不是有那句话吗,若被生活强x,反抗不了,就尽情享受。 奥兰想起每只虫临死前的面容:瞪大的双眼,颤抖的嘴唇,因愤怒而扭曲的五官,或是夹杂着绝望的泪水。 愤怒与痛苦交织,直到最后,一切归于空白。尖叫声戛然而止,身体化为破碎的肉块,再无生机。 他无法触及那片空白,却可以待在那片如此接近的痛苦里,想像自己终将与他们一样,走向毁灭的终点。 发现循环后,奥兰开始自残。掏取其他虫的心脏固然更容易、更诱人,但他早已厌倦。更何况,他厌恶脑海中那些虫的嘶吼——无论喂食多少,它们从不满足,只会叫得更加疯狂。 享受自己的鲜血是全新的领域。与性结合时,就像冰块坠入威士忌,迸发出不可思议的化学反应。 奥兰为之着迷。 唯一令他厌烦的,是需要查找配合者。过去,他总在做减法;如今,他想试试加法。然而,多年寻觅,挑挑拣拣,十几只虫连及格的边都未曾触及。 奥兰甚至尝试了怀孕与生产,这是他能用自己身体做的另一件事,但结果却更加糟心。 如果只论战斗与搏杀,他想,自己会是永远的胜利者。 可如今并非族群濒临灭绝的危机年代,他的天赋不再让他成为英雄,反而成了被忌惮与排斥的根源。他像一把锋利却缠满诅咒的刀,只能在孤独中锈蚀。 “奥里?你在哪里?”又是这个问题。 在前往和谈的专舰上,在他的床上,有绳索,有铁夹,有薄薄的刀片,还有闪闪发亮的一串串鹅蛋大圆珠。 迪亚斯按压着他的腹部,奥兰打了个颤,眨了眨眼:“在这里。” “告诉我那是什么感觉,奥里。” 迪亚斯触摸着他腹部,又缓缓向上,撕咬更上面的皮肉:“被留在锁死的时间段里,只能等待,每天都感觉自己快要逼近极限,是什么感觉?” 彷佛冰冷的雪花粘贴他的脊背,又融化成水,从那里一点点滑下。奥兰的意识忽然清晰起来。 从没有虫问过他这个问题,于是他自己也没想过。 经过了最早几次的肆意发泄和强烈的愤怒憎恨,以及随后紧跟而来的麻木空白,奥兰只想得到一个词——痛苦,且因为其持续了足够长的时间,而在里面品出了一丝甘甜和愉悦。 “……我不知道。”奥兰摇头。 “好好想想,奥里。”迪亚斯说,“当你遵循双亲的遗言,为阿尔托利和西恩·萨洛提斯少将定下婚约时,有没有觉得如释重负?有没有欢欣期待?” 雄虫的手更加用力地挤进他皮肤,因为太过用力,让奥兰有种错觉,他的肚皮会就此裂开,从中钻出什么活物。 他喘着粗气,被挤进黑暗的阴影中,感受到潮湿的阴冷和安宁的抚慰。 “……回答我。”迪亚斯地扣上夹钳。雌虫紧闭双眼,身体猛烈颤抖。 一声哀嚎将奥兰从黑暗深处拉了回来,到达一个稍微浅一点的地方。 他睁开眼睛、复又闭上、随后又睁开,盯着眼前的金发雄虫。 雄子微笑着:“你其实很开心,不是吗?萨洛提斯少将可以阻止你伤害阿尔托利,必要时,他也会将你这颗心脏扯出来,咬烂踩碎。” “你口口声声说他只是工具,内心深处,却期待被这个工具搅局。” 奥兰坚持:“工具……只有好用不好用之分。他做到了,所以我很满意。” “你嫉妒他。”迪亚斯陈述,将精神力薄刃撵成细圆的长管,持续放入、推进。 奥兰额头上冒着汗珠,发出抽噎,并为这样的声音感到震惊。他第一次将类似的工具放到迪亚斯手里时,金发雄虫十分疑惑,当知道那是用来做什么后,又表现得很惊恐。 但现在,精神力做成的道具比最好工匠手工打磨得更细腻,联动着在他精神域边缘微微探头、伸出尖锐牙齿的圣祭,让奥兰发出他从不认为自己会有的软弱恳求。 他的心跳得很快,痛苦之下,奥兰盯着迪亚斯,发现雄虫的表情如此难以辨认、让虫捉摸不透。 迪亚斯说:“因为他能让阿尔托利快乐,发自内心的满足,感到幸福,而你不行。” “你用尽全力也做不到的事情,萨洛提斯少将却做到了。奥里,战场上无虫会是你的对手。但在其他方面,你输得一塌糊涂。” 那根细管越来越深。雌虫的五官因疼痛而扭曲,比起被绳索将手臂固定在半空,他更想用手捂住自己的脸。 “……不……”奥兰哽咽道,“嫉妒?那……那是什么……不可能。” “我认为,那就是。”迪亚斯说,好像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 “我认为,你把痛苦当做一张布,遮去所有你不愿去看的角落和面对的事实,但事实上,你很清楚自己的感受。我再问你一次,而你需要立刻回答我。” “除了痛苦,还有什么?” “……呃……”奥兰发出嘶声,在黑暗的波浪中挣扎、反抗。 “阿尔托利掌控着最关键的开关,可他却一日一日,放浪形骸、浪费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察觉。他明明拥有比你还强大的力量,却依赖着自顾不暇的你来保护他。” “你既想让他永远也不要知道真相,永远地做照亮你的光,又想让他坠入无间地狱,品味你尝过的痛苦。” “你很害怕、很无助、很寂寞。对吗?” ……那些他无法处理的躁动,原来叫这些名字吗? 奥兰微微闭眼,溢出一声呻吟,感觉呼吸都开始逃脱他的掌控:“……是。” 他看似掌控一切,可实际上他什么也控制不了。 阿尔托利从不听他的,塞尔苏斯更是一意孤行,其他虫只是怕他,将胜利拱手相让,却让他觉得索然无味。 他被困在停滞的时间里,不知道今天起床,是翻开新一页的日历,还是又回溯到最初开始。 迪亚斯缓缓地、坚定地摩挲着雌虫的大腿外侧。这是一种奖励,一种在肌肉拉扯、夹钳、尖管与疼痛中的舒缓和抚慰。 “呼吸,奥里。深呼吸。”迪亚斯轻声说。 “你杀了塞尔苏斯,毁了阿尔托利,只是为了隐藏你的无能为力。” “奥兰,从头到尾,你最恨的那只虫,都是你自己。” 沉的太深,快要淹死了。 雌虫紫色的双眸变得灼热起来,他无法阻止自己粗重的喘息,像是要窒息般那样饥渴、狂热地呼吸。 他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自己在发抖。 迪亚斯说的没错。 他正在丧失对局势的控制,甚至早已经控制不住了。 如果他坚持不到阿尔托利归来、就已经疯得像其他王虫那样,如果他血肉模糊到无法辨认、最终支离破碎的死去时,锁定的时间线却是最糟糕的一条,而所有虫都发现那是因为他早就屈服,他不够强大,无法抵抗—— 如此空虚、乏善可陈、丑陋又肮脏的自己,又为什么要存在? “奥里,你不需要再多的痛苦了。” 一只温热的手抚上奥兰的额头,拇指在他的颧骨上轻轻抚弄,拭去那里的汗水与泪水:“因为你早就被击垮了。” “你的出生,是种噩兆。你的成长,贯穿着被畏惧、被仇恨。” “你告诉自己,这就是王虫的宿命。你会奋战到底,永不屈服。” “可当你意识到,你远没有你想的那么坚强时,你的灵魂就有了缝隙,而这个认知,深深地撕裂了你。” “在那之后,你像一只野兽一样,用树叶和淤泥掩埋它,却愚蠢地以为,自己已经治好了自己。” “然而很快,你一次又一次地发现,裂缝无法愈合。” “凭藉本能,你找到了我。你期待着像野兽一样被彻底肢解,但你不知道,你在查找的其实是其他东西。” “别说了!”奥兰的嘶喊在迪亚斯用力拉扯下变成了呻吟。 迪亚斯松开,身子朝他贴敷而来,头发粘在他脖子的一侧,卷曲着贴在他的肩膀上。 “奥里,你并不想死,你只是太想活着。跳出循环,真正地活着,像阿尔托利一样,被爱着的同时去给予爱,互相信任、互相依赖。” “这才是你的本性。”迪亚斯一边用手抚摸着雌虫的腹部,看着敏感的肌肉在他的抚摸下起伏,一边咬着雌虫的嘴唇,开始全面侵占。 一滴汗珠像眼泪一样顺着奥兰的侧脸流了下来。他的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声音,试图再次挣脱,但身体不受控制。他瘫在那里,恐惧、焦虑、茫然、无助,却想让迪亚斯给予更多,这些纠缠的感觉混合在一起,让他头晕目眩。 “你忍耐太久了,奥里。”迪亚斯说。 下一刻,奥兰的脖颈被狠狠划破,血从伤口涌出,沿着他的皮肤流下来,尖锐而触骨。 几乎同时,雌虫感到一把锋锐的长剑穿过他的头颅,刺入他的精神域内。 “那,都交给我吧。你不想要的回忆,我帮你绞碎。‘” 第097章 突然的发现 雌虫的精神域通常是一处固定的场景。 场景中最内核的图像,代表雌虫的自我,其中每个细节,都反映着雌虫的自我认知。 奥兰的精神域却不是这样。 其可以受雌虫的意念,随意变幻,突破书本上关于精神域描述的所有限制和缺省。 基础的构架是黑白虚无,随后是涌动旋转的山头和漩涡,以及扭曲、虚幻的无数细小空间,它们可以组合成任何模样,又能在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历代王虫的记忆就藏在这里面。 “跟着我,奥里。”迪亚斯哑声道,将雌虫的意识不断地向更深处引导。 迪亚斯使用圣祭,在誓要碾灭、吞噬他的空间中狠狠杀出一条血路。用冰冻它们、再用火烧融。他不断重复,直到他听到一声声无尽回荡的凄厉哀嚎。 他使用手中的剑割出了一道道狭长交错的裂口,腥臭浓郁的鲜红从裂口喷涌而出。 血色水流不断升高,没过迪亚斯的胸口,最终又涌进他的口鼻。 然后他看到了,看到了奥兰厌恶的、想要消除的那些。历代王虫们充满哀嚎、背叛与绝望的记忆。 “你放心,就算被绞碎了,你也不会损失什么。它们还在那里,只是会变成其他虫的故事,你可以决定何时取用。” 迪亚斯的头颅靠在奥兰的前臂上,呼吸比平日更快、更重。 “你不需要他们了。奥里。” “我会让你感觉非常舒服,非常舒服。” 迪亚斯使用着自己的精神力,将奥兰的精神域四分五裂。 很痛、非常痛。 奥兰喉咙里发出刺耳尖利的叫声。他无处可逃,精神域褪去所有的伪装,变为黑白间隔的白,那些白迅速扩大、黑暗不断缩小,将他吞噬。 奥兰咆哮着,向迪亚斯索求着安慰。 “跟着我……你做得很好,奥里。” “你做得很好。” “你可以。你能做到。” 很快,一切都不重要了。最终,快乐掩盖了痛苦,变为意识之海中最响亮的声音、最璀璨的光束、最炽热强大的力量。他追逐、跟随着自己的内心,倾听着每次爆发时的重音,围绕着它,不断膨胀和扩大。 迪亚斯是对的,他可以。 从高处下坠,曾经是奥兰沉溺且厌恶的——因为落到底部后的空虚和乏味。这一次,奥兰很清楚,后者不会再有。迪亚斯拥抱着他,在他耳边喃喃说着鼓励、赞美的话语。具体说了什么奥兰无法辨别,他只知道,他的精神域,被一个明亮又狂野、不断闪烁光芒的长剑深深插入。 整个意识空间都在震动、剧烈的崩塌,那些破碎涌动的无数声音消失,奥兰感觉自己被从里到外地擦得干干净净,变成他诞生最初的样子,那会他刚刚出生,自由、快乐、野性、机敏,并且非常安全。 “奥里……” “奥里……” 迪亚斯的呼唤和坚定的节奏主宰着奥兰。他交出一切,在一阵狂暴的愉悦和欣喜中,紧绷的身体慢慢松懈下来。 他脑子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 奥兰被湿漉漉的汗水包裹,眯眼问道:“就这样……结束了?” “只是一部分。”迪亚斯说,“但你暂时应该不会再听到那些声音了,奥里。彻底的根除,需不断地重复。我的方法只在这个时期有用。” 就像化脓的伤口。迪亚斯做的,是残忍地割开那些旧伤疤,让脓血和积压的脏污排出。 至于伤口的后续处理,需进一步清理、上药和包扎。迪亚斯做不到。 “我建议你在状况好一些之后,找专业的治疗师。圣廷不止有塞尔苏斯和阿尔托利。” 奥兰沉默着从床上坐起,没有回答。他不会告诉迪亚斯,他绝不会去。与对方能力无关。但迪亚斯此刻的好意他很乐意接受。 “……接下来一段日子,你可能还是会时不时觉得没有方向感。”迪亚斯平静地说,“那很正常。不管是沮丧、压力大还是烦躁,都很正常。不要担心。” “听着不是什么问题。” “奥里,这很重要。”迪亚斯冷下脸,对奥兰的不屑一顾感到一丝不悦。 “你很强,无可否认。但这件事与你强不强没有关系。承认自己有和其他虫一样的弱点,是强大的根基。” 奥兰望着迪亚斯。啊,他真的喜欢这只雄虫。不仅仅是因为他亮闪闪的外表,更是因为他总会让奥兰意外。 他们一起去了清理室。这次使用了浴缸。迪亚斯放满热水,奥兰坐进去,被温热的水流包围。 身上的伤口还有一部分没有愈合,水中晕开一团团粉色。却不妨碍奥兰觉得很舒服,疼痛的关节被抚慰,淤滞的血液开始循环。他闭上眼,让胸膛沉下去,听到自己在叹息。 “那些话……你都是从哪里学到的?”奥兰真诚发问。 用直觉来讲说不通,直觉是能做到很多(比如迪亚斯成长得如此之快,以至于奥兰几乎有点怀念去年冬天,被他在清理室间逼到落荒而逃的那个青年),但依然会有无法填补的空白。 “书籍。”迪亚斯抬起腿,跨进浴缸,挤了进来,学着奥兰的样子,一直向下沉,直到水碰到他的下巴。 “所有东西都能在书本上找到答案,奥里。如果你喜欢阅读,你就会发现,在你以为自己被所有虫抛弃时,实际上,你还是能找到夥伴。” 奥兰仰头笑出了声:“你果然是塞尔苏斯的虫崽。既然你爱读书,皇家私虫藏书库送你好不好。” 当然,书库不可能自己长腿跳到迪亚斯面前。迪亚斯也带不走。所以实际上,这是一个比较委婉邀请。 “圣廷的我才刚开始。”迪亚斯嘟囔道,似乎有点愉快的烦恼。 “莫蒂默是分类狂。拉克斯喜欢侦探剧。所以皇家私虫藏书库不光有专门的推理分类,还有二三级目录。” 迪亚斯在水下挪动,调转方向,直到他靠到奥兰身边。身体前倾,将鼻子凑到奥兰鬓角,轻蹭了下。 奥兰无比震惊。 床上是一回事,现在则是另一件事。他发现自己僵硬住了。 迪亚斯继续靠近,手揽过他的腰,落在他的小腹上,而奥兰惊讶地发现他的胳膊也不自由地抬起,弯曲着放到迪亚斯肩膀上。 这感觉太奇怪了……不是说讨厌,而是发生的次数太少,奥兰放松过后、仍有余痛的精神无法处理。 奥兰:“你在做什么?” “真的不会有问题吗?”迪亚斯蹙眉,“……不会怀孕吧……毕竟……” 他可完全没有收敛,且一滴都没有漏出来。而他在星网上查询,发现两性间都是雌虫关心这个问题,而他们的角度与迪亚斯完全不同。 如何让雄虫忘记这一步、怎么在排空要求下保留一部分并瞒过雄虫、后续的灌溉问题…… 迪亚斯手动翻了七八十页,最终放弃。 “你想要一只?”奥兰故意扭曲雄虫的意思,扬着笑做思考模样,“你帮了我这么多,如果真的想跟着阿尔托利一起当雄父,也不是不可以。” 迪亚斯本来是从背后环着奥兰的,嘴唇也在雌虫脖颈上游走,并在和肩膀的交界处吮吸啃咬,有种惊虫的亲密感,但这句话一说出来,雄虫蓦地沉下脸,放开了奥兰。 “不要开这种玩笑,我不喜欢。”迪亚斯从水中站起身来,“我洗好了。” 雄虫将自己裹在大浴巾里,头也不回地走出清理室。 奥兰怔愕。原本他很困倦,眼皮沉重、呼吸减缓,在迪亚斯怀里几乎可以随时入睡。但现在,他睡意全无,感到一种莫名其妙,还有一阵阵突如其来的恐慌。 好像他搞砸了什么事。 之后的路程,虫帝陛下完全没有功夫思索自己到底搞砸了什么。扑面而来的工作让他除了短短四五个小时的睡眠外,整天都和林德等虫待在一起。 迪亚斯有时也会参与进来,以亲王的身份旁听。此时林德也会多说几句,讲明白里面的门道,作为老师给迪亚斯传道解惑。 在和谈前的最后一场准备会议上,奥兰提出让迪亚斯全程参与。一部分虫反对,一部分虫沉默,少数虫支持。 奥兰一锤定音。 然后那一刻忽然来了,托腮望着林德父子交谈的奥兰陛下忽然顿悟,那天的笑话到底哪里惹怒了迪亚斯。 迪亚斯是林德背着塞尔苏斯生下的,现在虽然身份公开、得到法律和国民的承认,但过去二十多年,他一直都在隐姓埋名地生活。 虫崽……是迪亚斯的痛点。 发现之后,奥兰找到迪亚斯,为此道歉。当然,虫帝陛下还没蠢到直接挑明。他只是做了以往就在做的事。 以谈公事的名义发信息叫他来自己房间。当然,时间不会很早。 见面以后先投喂一顿夜宵,期间说上90%的废话,10%的正事,并在对方吃饱喝足后,脱衣服。迪亚斯会不爽地瞪他,但最终会屈服。因为这只格外认真的亲王殿下,还惦记着那90%的正事。 那可以慢慢在床上聊。 “虫崽的事,是我的错。”奥兰陛下哄着他的小朋友,压低嗓音,“我其实是想说,怀孕也没关系。” “我已经三十六岁,名下现在已没有子嗣。只要是我生的,不管几只,都会有合法皇子身份,享受继承法权的保护。” “你不用操心。” “生命不是儿戏,陛下。更不是传承皇位的工具。”迪亚斯冷哼,却不知道他脸上的冷意已在慢慢消融。 “我没说那样想,迪亚斯。我这样说,是因为你。”奥兰微笑。 迪亚斯愣住了,在一片红晕忽然爬上他脖颈、耳垂和脸颊的同时,他的眉宇间有期待和喜悦一闪而过。 “闭嘴。”迪亚斯翻了个白眼。 迪亚斯对自己的反应一无所知,而奥兰捕捉到了。 迪亚斯吻了过来,吮吸着奥兰的嘴唇,用他的舌头逗弄着雌虫的,尽情品尝着。 等一下,他……喜欢我?? ……奥兰的大脑是一团杂乱无章的静电,只有这个讯息,明确而清晰。 他感到震惊。 …… 十六个小时后,帝国与恩莱特在纳布洛特9VII星正式开展外交会晤,商讨撤回反物质导弹的具体时间与安排。 二十四小时后,和谈顺利结束,几十位高官政要参加的酒后也完美落幕。 三十六小时后,两国首脑准备返航。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奥兰陛下失踪了。 “你们这么多虫,是做什么吃的?眼睛、脑子都是装饰品的话,我不介意亲自动手,帮你们砍掉!” 迪亚斯勃然大怒,守护场压制得负责虫帝出行安全的警卫班长冷汗直流: “殿、殿下……已经在紧急派虫搜索……初步排除绑架强迫看的可能……陛、陛下应该是主动离开的……甚至、甚至刻意避过我们……” SS级的王虫,如果他不愿意,谁能强迫得他?警卫班长当然不敢如此反驳,同时也为自己失职感到愧疚自责。 “迪亚斯。”林德将金发雄虫叫到一边,“你冷静想想,陛下最近有说过什么奇怪的事吗?” “……”那可太多了。迪亚斯脸色复杂。 “阿尔托利殿下打来的通信。”哈马迪从门外探头,“迪崽,找你,要接吗?” 迪亚斯查看自己终端,果然有阿尔托利的未读消息。他摇头:“我马上回给他,让他稍等。” 阿尔托利……直觉告诉他,奥兰突然失踪,与此相关。 “迪亚斯!哥哥在吗?!”一接通,便是十分惊慌的阿尔托利,“不管他准备做什么,你都要阻止他!拜托了!只有你了!!” “……阿尔托利,这究竟怎么回事。两分钟,请你务必讲清楚。” 迪亚斯看向阿尔托利的投影,紫金异瞳,满是愤怒。 …… 十二小时前。 与恩莱特首脑会晤当天,行程以五分钟为单位分割,十分忙碌。 奥兰作为虫帝,早就习惯了。 至于迪亚斯…… 这只雄虫到了下午后半程,明显应付得有些吃力——倒不是说他搞出了什么恶性政治事件,或者叫错了恩莱特大臣们的名字——而是那张俊美脸蛋愈发得冻结如冰,覆盖着随时就会爆发的怒火。 不光恩莱特使臣不敢靠近,就连年轻亲王最近上任的秘书官和助理们都瑟瑟发抖。 不过是小朋友的厌虫症犯了。 奥兰陛下收回关注的视线,叫来弗朗西斯,取消了一个硬塞进来的会议,比原定计画早了两小时结束。 之后酒会,则特许迪亚斯露个面就走。这只雄虫酒量太差,奥兰真担心他被别有用心的虫瞄上。 无法时刻紧盯,不如早早离场。奥兰倒还能省点心。 当晚,奥兰也没去骚扰对方。早早就和对方互道晚安,各自回房间休息。 入睡前,奥兰在书桌前翻看需要处理的纸质函件,这些都被工作虫提前拆开处理过,基本只要签名就可以了。 也因此,当一个未拆口的牛皮大信封出现在里面时,会格外得显眼。 虫帝陛下慢条斯理地拿过、用裁纸刀打开、倒出。居然是一沓厚厚的照片。 照片的主角是奥兰和迪亚斯。时间约莫是大半个月前,迪亚斯的授爵仪式。 那一天,迪亚斯继承了塞尔苏斯的公爵爵位和几个伯爵爵位,并受封为亲王。 奥兰作为君主主持,当场将代表爵位的剑和冠冕交给迪亚斯,并微笑着看众虫为迪亚斯送上祝福。 仪式当天,两虫都身着皇室传统礼服。 迪亚斯的礼服以深蓝色天鹅绒为底,绣有银色星纹。礼服外披一件银色斗篷,边缘绣有金色藤蔓,寓意生命的蓬勃与延续。 奥兰的礼服则偏战服设计,以黑色皮革为基础,配兽型肩甲和银色符文,代表王虫无可匹敌的战力与统治力。 那天皇室公布出去的几张图片在星网传疯了。 原因无他,只因这位新加入的皇室成员如此俊美不似真虫,而虫帝陛下着装打扮更是少有的简约冷酷,将大家看惯了的那张帅脸衬托出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没虫知道,就在仪式开始前二十分钟,虫帝陛下还被所谓的民间皇子压在隔壁的房间大-操-大干。 之后被无数摄像头镁光灯拍摄、被网虫们称赞惊艳的黑色战服下,全是年轻雄子留下的愤懑咬伤和淤痕。 而当他为迪亚斯戴上象征权势财富和荣耀的冠冕时,对方留下的…… 哦,现在有虫知道了。 奥兰一张张翻看这些照片,嘴角笑意渐深。 虽然是偷拍,但对方选送的这些,角度都很好,不光能看到双方舒爽沉迷的表情,就连那里的细节都一清二楚。 奥兰那会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只顾着自己,哪知道迪亚斯快要到时会是如此绝美的表情。 雌虫仔仔细细全欣赏了一遍,才依依不舍地整理成一沓。 奥兰想:好想叫来小朋友一起看,再现场重演复刻一次。 他将抓住机会,全程不移开视线,好好欣赏金发雄子的每一次皱眉、每一次喘息低吟、以及从他额间落下,又滑到下腭脖颈的那一滴滴热汗。 可现实是残酷的。 不说共同欣赏、讨论,就是被迪亚斯看到一张,都是灾难。 对方估计最少半年都不会同意他的地点击择了。稍想一下,就很痛苦。 还是收好。 奥兰找来一个精美带指纹锁的小盒放照片,再把小盒塞进其他最高机密文档存储的保险箱。 他坐回桌前,捏起随照片一起从信封落出来的便笺。 上面是一个时间和一个地点坐标。而奥兰不用看,都知道这个坐标定位在哪里。 纳布洛特9VII星的德吉里布的火焰阵。 一座被嶙峋巨石环绕的上古遗迹,在行星的另一端。 因为火焰阵残存的强大力量,周围寸草不生,动物灭绝,被完全荒废与遗忘。 第098章 复苏之石 奥兰冷笑。 等了这么久,还想他们会怎么出招,结果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不知道谁给那只虫出的主意。 但不得不说,这还真是SS级王虫的奥兰陛下无法应对的一招。 照片拍得太清楚。只要有一张被公布出去,整个皇室的都将荡然无存。 若只是普通的艳照,其实也不算什么。可偏偏两虫那天都穿着礼服,再怎么说是合成的,也没什么可信度,反而只会激怒民众。 最可怕的是,这不是奥兰陛下和随便哪知雄虫厮混的照片。金发白肤、紫金异瞳已全然成了新一任亲王的代名词。 虫帝和亲王……相差一辈的亲缘关系…… ——这将是要颠覆整个皇权统治的巨大丑闻! 两个月前,迪亚斯陪同阿尔托利走下专舰、返回皇宫的视频在星网掀起了一场全民狂欢的搜索行动。 直播结束后短短几小时内,#圣子的神秘陪同者##跨越次元壁绝世美雄##呼唤裁判所#等话题冲上热搜榜首。 八卦小报跟风入场,撰写《神秘金发雄虫陪同圣子现身空港,身份成谜!圣廷沉默引发猜测》《圣廷裁判所+绝美神颜=新晋国民雄主?》《“口罩都遮不住的美貌”!金发雄虫照引爆全网,网虫:求摘口罩!》等一类吸睛报道,满意赢取大波流量。 社交媒体上,网虫们疯狂转发照片,对迪亚斯的完整外貌垂涎欲滴。 论坛区内,网虫们则纷纷化身身经百战的名侦探,试图从视频和截图如细节扒出他的身份。 有虫放大这只雄虫衣服上的徽章,推测他来自圣廷裁判所。又很快被虫否认,说徽章只露出一角,就连圣廷虫的身份也不能肯定,因为普通徽章有坚定信仰的虫都会佩戴。 还有虫说雄虫来自安全局的高级保密机构,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保护虫气越来越高涨、粉丝越来越疯狂圣子的虫身安危。甚至还有虫脑补了一段狗血的雄雄恋,认为他很可能是圣子的秘密情虫。 几天后,一些圣廷虫响应#呼唤裁判所#的标签,在不触犯隐私法的前提下,挺身而出,爆料了一些这只雄虫的更多信息。 一张有些模糊但依然能看出俊美容颜的旧照一角,几个不知真假的故事,以及一些主观评价。 【真的是裁判所首席??不骗我的吧。这么年轻。裁判所其他虫都死光了?】 【听说刚成年就打败了数十只比他大几十岁的对手。连续五年霸占内部战力排名第一。】 【雄子专校时被霸淩,后来不到半年全报复回去。欺负他的虫公开道歉,转校、退学。这故事现在还是学校传说。太牛了。】 【和他上过同一个学校,证实照片没P,真长这样,从小美到大,谁看谁感叹】 【好看是好看,不过脾气太差了。不按流程、不守规矩,将所有虫都得罪完了】 【没有吧。感觉罗**利还挺喜欢他的。】 【吃禁闭吃成那样还能在一队,妥妥有靠山】 迪亚斯越来越多的信息被网虫扒出的同时,关于教宗塞尔苏斯和林德元帅的神秘成年虫崽也同时被虫热议。 一些专家和媒体列出了一个清单,上面有十来只符合基本条件(出生年份、性别、出生地等)的名单。 有虫注意到了迪亚斯和后两者容貌上的相似,提出了一个可能: 也许迪亚斯就是这只他们苦苦追寻的神秘虫崽? 被全网嘲讽讥笑:不可能! 谁家双亲送自己虫崽去上那个雄子专校,脑子进水没苦硬吃?再说了,看看莱伊皇子就知道会是什么货色。本就是享有特权的雄子,再加上皇室血脉,不搞事就是宇宙主宰恩德了。 如此信誓旦旦的网虫们,被不久后的官方声明狠狠打脸!! 就见他们每天对着扒的照片本虫,拿着花束走向刚刚完成注册手续的教宗塞尔苏斯和林德元帅,叫对方雌父雄父。 全网震撼!!! 随后,关于对方身份说明的公开发布会的观看虫数直追圣子几个月前主持的祝祷仪式。 就连其他星际联盟国家的虫们,都涌进帝国讨论区,纷纷和帝国网虫一起津津有味地吃起了这个官方送上的超绝大瓜! 授爵仪式时,民众对迪亚斯的关注热度达到顶峰。 那会媒体已经将迪亚斯从小到大待过的学校、住过的地方全都搜刮了一遍,采访了很多他曾经的同学、师长。 七扭八歪地拼凑出了一个少年雄子隐姓埋名、努力磨砺自我、最终获得强悍实力、进入圣廷裁判所创下无数记录的励志成长故事。 迪亚斯的个虫经历、各种喜好、甚至喜欢去那间餐厅点什么菜全都被曝了出来。也幸亏是迪亚斯从小就独来独往,媒体们没获得什么争议性的信息,反而越挖越动容,被民间皇子的虫格魅力(脸+实力)纷纷折服。 有团队做了大范围的调查,超过85%的民众,对罗森克洛伊的新成员持支持认可态度。65%的虫,表达了极度喜爱之情。 至此,年轻的亲王殿下,短短时间内,便收获了无数议员大臣可望而不可及的支持度。 就连皇室的公关团队,都藉着迪亚斯的名头,筹划了一系列的宣传方案,势要借此一举抹掉莱伊带来的负面影响。 奥兰默许了。 他经历过的循环中,要不迪亚斯·阿布拉菲亚是刺杀塞尔苏斯的棋子,匆匆一瞥,便被护卫拿下关进地牢,是政治博弈被牵连的可怜虫。要不只是个名字或点头之交……总之,他从没有和对方深入地打过交道。 若早知道这只雄子不光有美丽的外表,还有更加迷虫的内在,奥兰也不会空度那么多次时光。他现在宛如一只充满原始好奇心的虫崽,满是期待地想要看着对方将会走到何处,同时又想对全世界炫耀、分享自己的独特发现,想让大家不停地夸赞迪亚斯,又想对所有虫宣告对方只属于自己。 但他不能。永远都不能。 因为将他们牵系到一起的血脉,也将是他们关系公开的最大障碍。 罗森克洛伊里,就连唯一知情的阿尔托利,每每看到他们在一起,也是目光复杂。 至于塞尔苏斯和林德…… 在他们眼里,奥兰知道自己就是个疯子。疯子自己疯就行,还要拉上他们的宝贝。这两只估计会气得直接拿刀捅自己吧。 想着想着,奥兰哈哈哈哈笑出声来。 真精彩,真有趣,真想亲眼看看那一幕。 ……不过也只是想想。 在看到这些偷拍的照片前,奥兰从没思考过这段关系将要如何继续。 这本来就是一场打发时间的游戏,他原本给予的预期是两三个月(已是最佳状况),谁曾料到,一晃眼从他第一次和迪亚斯做-爱,到现在都快要六个月了。 而他完全没有想要结束的念头。甚至就连最近刚刚察觉出的“喜欢”事实,都只是让奥兰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并未如以前那几只雄虫让他厌恶。 就这样结束,小朋友一定会很伤心。 奥兰感叹着,脑中闪过迪亚斯湿润明亮的双眸,身体一热,欲念如水奔流。 这食髓知味的身体也远远没有满足。 所以再继续一段时间吧。 奥兰愉快地就此下定决心,再检查了一遍放着照片的保险箱,哼着歌曲,去清理室泡澡。 被热腾腾的水流包裹住,感受水流的温柔和抚慰。 奥兰想起几天前雄虫在水里的亲昵拥抱,很是回味,于是比平日多泡了一会,甚至还梦到了迪亚斯。 睡了四个小时。 奥兰起床梳洗,没有选西装三件套,而是换了T恤飞行员夹克和牛仔裤高筒靴,又带了一把匕首一把枪,别在腰间,动作敏捷又无声地离开了自己卧室,绕过所有护卫,进入机库,随便找了架停在最外围的战斗飞行器。 激活,升空,朝着星球另一端迅速飞去! 两个小时后,奥兰来到了约定地点。 从高空稀薄的大气层看下去,此片局域冷寂黑沉,像一个巨大的坟场。 一个隐约的十字印记,如果不是提前知晓,也根本不会注意到。 现在,十字印记的中央处,插了一根高高的旗杆,上面飘着一顶罗森克洛伊家族的旗帜作为标识。 奥兰将飞行器停在一块巨石之后,展开双翅从高空飞到旗帜处。 风凄厉又刺骨,呼啸而过,送来死亡的寂灭气息。 真是好久不见啊。倒是没什么变化。 奥兰在附近随便逛了逛,又双手插兜,回到了旗杆下。 滴滴滴,终端闹钟响起,抬手,显示此刻已到了约定见面的时间。 “陛下很守时呢。” 一个阴恻恻的、使用了变声器的声音被风送过来。 奥兰抬头,搜索捕捉,锁定了十数米外一块矗立的岩石。光影处有一团阴影,想必就是那只虫。 “当然得守时了。”奥兰叹道,“不然晚一分钟,照片被发出去,帝国可就完蛋了呢。” “原来陛下知道啊。”黑影桀桀桀笑道,“知道了还要如此……亲王殿下当真如此美味?以至于我们英明神武的陛下,不惜乱-lun也不放过。” “真是恶心!”来者声音中充满厌恶和鄙夷,“听说陛下之前对圣子也有非分之想,可惜教宗看得严,你才没有得手。臣民如果知道自己臣服于这样的君主,不知要作何感想?” “在我眼里,虫只有两种区分。一种如迪亚斯这样的美丽物种,有存在的价值。另一种则是如你这样一文不值的垃圾,萨洛提斯公爵。” 奥兰轻飘飘的感慨引起岩石后黑影的巨大震惊:“你、你怎么知道……” “我看着很傻吗,公爵阁下。”奥兰懒洋洋地双臂抱胸,靠到旗杆上。 “你那些小动作一点都不高明,满是让虫捉急的马脚。我甚至得亲自替你擦屁股,才能让你多活几年。” “死到临头还嘴硬!” 被揭穿身份,萨洛提斯公爵索性扯掉遮盖身形面容的披风,从石头后站出来。 他哈哈哈大笑着,居高临下地看着旗杆下的虫影,内心无比畅快: “你们罗森克洛伊,早该被时代淘汰了!奥兰陛下,今天,就请您死在这里吧!” 下一秒,隆隆轰鸣声中,四道穿天越地的红光凭空出现,不断转挪腾移,连接形成十字形状,以旗杆为中心,向下深深扎入干裂的大地,瞬间激起无数灰尘与石粒! 萨洛提斯公爵显然早有准备! 奥兰抬眼、缓缓环顾四周,辨出红光发阵法四个顶端处漂浮于空的火元素结晶! 结晶足有鸽子蛋大小,纯净透亮,是浓度非常高的高级别圣物是萨洛提斯家族耗费近百年功夫,才收集起来的绝世珍宝。 “可真是让你大出血了啊……”奥兰悠哉叹道。 “不愧是陛下,识货。”萨洛提斯公爵冷笑,“那陛下可知道你脚下的是什么?德吉里布的火焰阵,连上古雄子都可以杀死的法阵!一旦落入,你就别想逃出!” “这可是我为你精心准备的埋尸之地!请陛下好好享受吧!” 黑袍随风猎猎作响。十几名身着长袍的施法者从周围石阵上现身,同时开始念诵起上古语。他们的声音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如晴空惊雷,在阵法上空不断回响,催发激活了火焰阵。 火焰阵中,红光如血,炽热的空气扭曲了视线。 那些火焰起初只是虚影,摇曳如幻象,但很快,虚影凝实,化作熊熊烈火,火舌如巨兽的獠牙,疯狂地舔舐着阵中的一切。 上一次火焰阵开启,还是三千年前,异族进攻、帝国面临灭族之灾时。 这一次火焰阵开启,却仅仅是为了对付一只为帝国而生的SS级王虫。 可真是给够了奥兰面子! 轰的一声,旗杆倒塌,罗森克洛伊的旗帜被火苗吞噬而起。银发雌虫见此放声大笑。 “哼,还在装腔作势,陛下,你也就只能得意这么一会了!”萨洛提斯公爵高声嘲笑。 在萨洛提斯公爵的示意下,施法者的声音愈发急促,火焰的攻势也愈发凶猛。 火舌缠绕上雌虫的身体,古铜色的皮肤在高温下发出滋滋的响声。头发被烧得卷曲,发梢燃起火星,随即化为灰烬。 然而,奥兰的神情却异常平静,彷佛感受不到丝毫痛苦。 火焰舔舐过的地方,皮肤迅速焦黑、裂开,却又在眨眼间愈合如初,彷佛从未受过伤害。 “只是如此吗,呵。” 雌虫冷笑。 突然,奥兰背后猛地展开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翼展遮天蔽日,掀起一阵狂风,将火焰吹得四散飞溅。 奥兰举起手臂,拳头紧握,肌肉绷紧如铁,猛然砸向地面! 第一拳落下,大地震颤,尘土飞扬。 第二拳紧随其后,地面发出沉闷的轰鸣,裂缝如蛛网般蔓延。 第三拳,裂缝迅速扩大,深不见底。 第四拳、第五拳…… 银发雌虫的拳头如陨石般接连砸下,每一次撞击都让整个阵法为之震动。施法者的念诵声被淹没在巨响中,火焰剧烈摇曳,呈现隐约消散迹象。 萨洛提斯公爵:“他这是在做什么?!被烧坏脑子了?!!” 被他召集而来的高级别雄虫同样愕然。 奥兰的拳头没有停下。如鹰一样尖锐犀利的目光死死盯着裂缝深处,感受着阵法中心的力量波动。 这些蠢货,根本不知道火焰阵是如何运作的。以为搜集几块火元素结晶就能驱动,真是天真! 火焰阵之所以在被废至了数千年后还能激活,是因为阵法中心的复苏之石还在! 复苏之石,此时此刻,就在他的脚下! 只有火焰阵被激活之时,它的能量才会被唤醒,才会发出奥兰可以捕捉到的共鸣与波动,也只有奥兰,才能以如此最快捷方便的方法得到它! “阻止他!” “不管他要干什么,阻止他!!!” 萨洛提斯公爵是只雄虫,同所有施法者一样,他们在这一刻,都感受到了一股莫名可怖的威压和力量。 雄虫们咬牙,齐齐加快了念诵。火焰再次蒸腾而起,温度骤然攀升,火舌如巨龙般咆哮,试图将雌虫彻底吞噬。 奥兰似乎毫无影响。 他的拳头再次落下。随着一声巨响,他的脚下裂开一个深坑,一颗火红色的心形石一跃而出,浮至半空! 奥兰紫瞳一亮,展开翅膀,跟着飞至阵法半空,朝石头伸出手去—— 下一秒,心形石化为一把血色巨剑,扬起万丈罡风,猛地朝奥兰砸去! 巨剑之下,银发雌虫如同一只渺小的蚂蚁。 可蚂蚁,也有反抗自己命运的时刻! 只听一声“刀来”! 下一秒,地动山摇,火焰阵的光芒瞬间黯淡! 立在周围石柱遗迹上的施法者在轰鸣坍塌声中,紧急释出精神力,才勉强保持站立,没有顺着滚落下去。 一把长刀! 一把漆黑如夜的精神力长刀抵住了天空那把血色巨剑。 几秒的沉寂,彷佛所有的声音都被这一幕吞噬。 就当萨洛提斯公爵心惊胆颤的以为那只雌虫要破阵而出时,却见血色巨剑虚影消散,雌虫收起长刀,身子直坠而下,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萨洛提斯公爵大笑,“你逃不出去的,奥兰!” “进行下一步计画!” 随着萨洛提斯公爵的命令,施法者们扬手,数十颗火元素结晶被抛掷火焰阵中。 瞬间,火焰阵的力量再度提升,一个巨大的十字印记闪着光叠扣,火焰化作有形锁链,缠绕绑缚住奥兰的四肢,将他牢牢锁在地上。 聒噪。 奥兰喘息着站起,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死死盯着阵法中心、漂浮在空又变回心形的复苏之石,有点点犯愁。 距离迪亚斯清扫他的精神域还不到两天。圣祭留下的无数惨烈痕迹尚未被修复。 而精神域是虫族能量流动的内核,一处不对劲,身体机能就会大幅受影响。 可以说,此时此刻的虫帝,是循环这么久以来,最为虚弱的一次。 迪亚斯帮他封住了那些记忆,某种程度上,也是封印了他的一部分力量。 更别说,复苏之石被镶嵌在火焰阵中,作为阵眼,它的使命就是斩杀阵中的所有活物,哪怕他是传承血脉的王虫,也不会是例外。 只能再试一试 。 奥兰咬牙,挥刀扑上! 感受到他的攻击意图,复苏之石再次化作一柄巨大的火焰剑,彷佛有生命般在空中舞动。 奥兰持刀与巨剑交锋,剑刃划破空气,带起灼热的气浪。 每一次碰撞,他的手臂都被震得发麻发痛,火焰顺着剑身蔓延,灼烧着他的皮肤。哪怕雌虫的身体有极强的复原能力,面对原始力量的侵蚀,愈合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砰!”巨剑猛然劈下,奥兰重重摔回阵中,胸口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还未流出便被高温蒸干。 再来! 既然复苏之石要和他斗,那他就如它所愿,看看谁才是最强者! 奥兰双眼蔓出一丝猩红,一刀扫出万丈冷光,在半空和巨剑狠狠撞在一起! 浑身骨头被震得剧痛,精神力被疯狂抽空,鲜血从皮肤中一滴滴滴渗出,就当所有虫都以为雌虫要被劈碎之时—— 雌虫仅仅只是后退了三步! 奥兰稳稳地站住身形,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不行,硬抗不是万全之策,复苏之石被火元素结晶源源不断地补充着力量,而他本身的力量被阵法大幅削弱剥夺…… 如果继续下去,他真的有可能会死在这里。 不行,必须先解决阵法外那些虫。奥兰抬头四扫,正在寻思着如何破阵杀出、砍掉那些碍眼雄虫后,却听一阵哀嚎此起彼落,几只雄虫竟然从岩石上掉了下去! ——有第三方! 奥兰立刻锁定那个搅局者。再一看,微微有些发怔。 是迪亚斯。 只见一只瘦削高挑的金发雄虫,一身黑衣,手持一柄冰火交融长剑,迅速斩杀着阵法的施法者。 不过几个眨眼,十几虫便死了一半。萨洛提斯公爵一看不对,冷嗤一声,朝暗处大喊: “他只有一只虫,不要怕,继续!” 暗影中忽地涌出一大片全副武装的军雌,空缺的施法位即刻有新的雄虫补充进去,刚刚才减弱两分的火焰忽地又烧灼起来。 “奥里,撑住!” 切瓜砍菜地捅穿最后一只雄虫,迪亚斯一脚将对方踹下石柱,纵身朝奥兰飞跃而下。 落到了奥兰身边。 “迪亚斯,你来干什么?!” 银发雌虫简直无语到极点! 这只雄虫攻击的确一把好手,但本质上还个脆皮的雄虫,进这里,两分钟都撑不住! “这话是我要问你的吧!!” “啊,你在干什么?活腻了要送死??有没有问过我,得到我同意了吗?!” “奥兰·弗里德里希·罗森克洛伊,你的命是我的,记住了!除了我,没有任何虫能夺去你的性命!!” 迪亚斯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俊美的面容在火光下恶如修罗:“听到了吗,回答我。” 奥兰眨了眨眼,感到很意外。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爬上他的心口,暖暖的,痒痒的。 “……遵命,我的主人。” 奥兰就势靠过去,咬了一口迪亚斯的下唇,成功惹恼对方,被一把推开:“干正事了!” “这就是复苏之石吗?要怎么做,它不愿意为你所用,那就打到它愿意?” 迪亚斯单手持剑,死死盯着眼前的巨大火焰,眼底一片冰冷。 “哈哈哈哈哈。”奥兰咳出几口血来,又用手抹去,站直身体,也握住刀柄,做出攻击姿态,“你说的对。就这样做。” 两虫几乎同步飞起,朝巨剑飞扑而去! 铿锵之声不绝于耳!冰蓝色的坚冰有效抵抗了巨剑的杀伤力,奥兰的皮肤终于不再浸出鲜血,得到喘息之后,快速愈合。 奥兰和迪亚斯,明明是第一次合作对敌,但却默契十足,像是已演练了上万遍! 依稀之中,奥兰闪过一阵熟悉之感,绝非幻觉,而是灵魂深处的激动和颤栗,像是属于王虫的那一部分基因,在万年的孤独寂寞中,终于盼来的可以并肩齐驱的亲密夥伴和灵魂伴侣! 天际乌云密布,隐约有轰鸣雷声。 法阵之中,在施法者的驱动下,炽热的火浪如海啸般翻涌。 巨剑再次膨胀,剑身缠绕的火焰几乎将整个天空染成赤红。 迪亚斯一刻不停地挥着长剑,每次挥出,冰霜之力瞬间爆发,将扑来的火焰冻结成冰。 然而,得于阵法源源不断的互生互转,迪亚斯的精神力仅仅支撑了片刻,便被高温蒸发殆尽。 “小心!” 奥兰低吼一声,猛然推开迪亚斯,自己却被巨剑的余波击中,胸口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 迪亚斯咬牙站起,再次挥剑,试图抵挡复苏之石攻势。 然而火焰阵的力量已催动到极致,他手中的长剑不知不觉已布满同样的火焰,对着同属性的巨剑,毫无抵抗之力。 一直紧密观察场中情形的萨洛提斯公爵大喝一声: “就是现在!” 漫长的念诵终于进入最后的小篇章。 十字阵型骤然变化,火焰如锁链般从地面窜起,朝着迪亚斯和奥兰袭来! 与此同时,巨剑猛然劈下,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直逼两虫。 奥兰和迪亚斯同时挥出最后一击! ——别做梦了。就靠你们,呵呵呵。 ——是啊是啊,提前认清现实,小子,没有我们,你很快就要死了。 ——记得你第一次死在这里的样子嘛?逊毙了! ——对对对,阿尔托利哭得可惨了。你也要让可爱的小朋友也那么哭吗? ——来求我吧,求我,我就帮你。 火焰的力量几乎将两虫完全吞噬。迪亚斯的手臂被火灼伤,皮肤焦黑,却依旧不退半步,咬牙死死支撑。 窃窃私语声,在奥兰的脑海里响起。 ——闭嘴。才不要和你们混,浑身都是腐烂臭味!你们这些老古董,早该死绝了!! 千钧一发之际,奥兰大喝一声,推开迪亚斯,驱动虫化态,用生出外骨骼甲的身体,硬生生抗住了这一击! 雷声轰隆而至,闪电刺亮夜空。 迪亚撒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突然间,又是一道闪电。这次,换萨洛提斯公爵和施法者们脸色惨白。 只见原本密不透风的火焰阵,竟然从中间分开,出现了一道裂缝! 一个身影从空而降,雪白的翅膀、金灿灿的头发,如雪一样冰白的皮肤,和一只向外发射激光的机械手臂,瞬间便将周边岩石上施法雄虫全部炮轰、洞穿而亡! “不可能!不可能!!我做了这么多谋划,怎么可能!!!”萨洛提斯公爵发出凄厉的高叫,“林德,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有布置,陛下当然也有后手。” 萨迦·林德落在萨洛提斯公爵面前,反手将他制住。 而后者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在他指挥的无数军雌之外,还有更多的兵力,他们正嘶喊着冲杀进来,战力之强,几乎片刻间就逆转了势力对比。 “你哪里来的军团?明明只是和谈……是……莱恩那小子??”萨洛提斯公爵念出的名字,正是离这片星系的掌控者弟弟的名字。 林德面无表情:“你们能做的,我们当然也能做。” “可弗朗西斯……弗朗西斯……”雄虫仍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输了。 林德:“弗朗西斯,是受陛下之命,听从于你的。” 萨洛提斯公爵:“!!!” 林德已懒得看他一眼,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飞向不远处的火焰阵中。 施法者已死,火焰阵已破,漫天灰尘狂风中,他能看到两个身影互相搀扶、倚靠。 迪亚斯:“你做什么?” 奥兰:“我是雌虫,当然要保护雄虫。” 迪亚斯怒:“谁要你保护?!!” 奥兰低笑:“是我想保护你,不行吗?” 他此刻浑身剧痛,一片狼狈,内心却无比敞亮,哪怕雷神阵阵、闪电嘶鸣,他却觉得自己看见了万里晴空。 迪亚斯咬牙,只发出粗重的呼吸声,显然在竭力憋着。 奥兰张开手心,让他看被他攥握在手心的心形石:“复苏之石,我拿到了。不夸我一下吗?” 迪亚斯怒瞪,可看雌虫一反常态的虚弱,退去虫化态后浑身浸出的血,又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 “我听阿尔托利说了,我都知道了。” “奥兰,你是个好哥哥,你做到了。” 奥兰满意地笑:“迪亚斯。” “怎么了?” 奥兰:“其实有那么一瞬,我想毁掉这东西的。只要毁了它,再对阿尔托利做点功课,这个时间线就能固定下来,我就可以解脱了。” 奥兰:“可是我突然改了主意。你说的对,我想活,真正地活下来。” 奥兰:“而就算这次失败了,重来一次,我也不怕了。” 奥兰:“因为下一次,我会去找你。” 迪亚斯深深地看着眼前的雌虫,下意识的,把奥兰的手抓得很紧。 正当他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林德已从高处飞了下来,对着奥兰抚肩躬身:“陛下,萨洛提斯公爵及其在场同党已全部逮捕。” “还有科尔·舒尔希……” 说到这里,林德略微停顿了一下。 迪亚斯一头雾水,就见奥兰冷笑一声,单手一抓,抱着迪亚斯张翅,朝萨洛提斯之前所在的那块最高石柱飞落而去。 这根石柱位置在最中间,地方足够大,现在跪着一排排被绑缚的叛乱者。一扫过去,大多都是生面孔。 想想也是。跟着谋划叛乱是一回事,光明正大来到谋杀现场是另一回事。 也就只有萨洛提斯公爵和科尔·舒尔希本虫,大概太想亲眼看着不可一世的虫帝被万箭穿心,今晚居然都来了。 奥兰来到科尔·舒尔希面前:“别想了,你们的援军是不会到了。” “至于这里,你们那点虫,根本不够边防军团塞牙缝。” 科尔睚眦欲裂,端正的面孔全然扭曲:“不可能、绝不可能!刚才那种情况,你不可能没有狂化!!” 火焰阵威力巨大,为了破阵,王虫必须借助先祖的力量。绝不可能还如此神智清醒,甚至看不出一丝一毫的错乱迹象! 但那恰恰是最大的陷阱!火焰阵是专杀怪物和各种异端的,对方越是爆发,反而却难存活。 而王虫狂化,在场参与这次叛乱的雌虫的死亡,也都可以全部栽赃到奥兰身上。成为新政府对抗旧帝国的一大有力证据! 科尔亲眼见过虫帝奥兰狂化后的可怖,也亲眼目睹过他死在这里的悲惨。可眼下…… 科尔恶狠狠瞪着奥兰,眼中涌起强烈的矜傲和不甘,怎么都算不出自己哪里出了纰漏。 “科尔·舒尔希,不管重来几次,你都没什么进步。”奥兰陛下傲然道,“还是这些腌臜手段,真让虫失望。” 说罢,不管雌虫巨变的脸色,奥兰又转向萨洛提斯公爵:“作为一枚棋子,公爵阁下,你很听话。” “让你往东,你绝不会往西。暗示听不懂,还要给你明示。真让弗朗西斯头疼坏了。” “……我不相信……”萨洛提斯公爵灰头土脸地跪在地上,“我多年谋划,怎么会输给你这毛头小子。” “弗朗西斯明明想让你死,你却说他是你派来的,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才没那么好骗!” “弗朗西斯。”奥兰唤道,话音刚落,一个声音就从阴影中站出,正是虫帝陛下走到哪就跟到哪的秘书官。 弗朗西斯一如既往的风度翩翩,谦逊有礼:“公爵阁下,其实我给出的很多建议和计画,都是陛下的主意。” 萨洛提斯公爵面上显出不敢置信的惊疑:“……为、为什么要这么做?!” “有一句话你说对了,萨洛提斯。” 奥兰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目光穿透了远方的地平线,彷佛在凝视着某种无形的命运。 在那里,乌云、雷声和闪电一同消散。广袤而古老的大地,在渐渐沉寂的冲杀声后,迎来了又一次的日出。 “罗森克洛伊,是该被时代淘汰了。” “但真正的革新,不是换萨洛提斯来坐这个位置,” 银发雌虫微微侧头,银色的发丝在晨风中轻轻飘动,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 “真正的革新……是剜去所有腐烂的臭肉。” “再长出新的骨架和血肉。” “感谢诸位,帮我完成这次换血更骨之举。” 阳光洒在雌虫的侧脸上,映照出他坚毅的轮廓。迪亚斯眼睛眨也不眨地直盯过去。林德、弗朗西斯则不由自主地垂下头颅,表情恭敬而肃穆。 在往后方,是跟着肃清叛党的下属。他们齐刷刷地单膝而跪,肩上统一的肩章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 这一刻,天地彷佛都为之静默。 随后,奥兰转身,目光缓缓扫过在场下属。紫色双瞳中没有傲慢,只有一种深沉的平静,彷佛这一切早已注定。 “走吧。”雌虫的目光在迪亚斯身上略一停留,声音低沉而有力,“战斗还没结束,让我们继续最后一程。” 第099章 西恩的等待 纳布洛特9VII星上的叛乱,开始得悄无声息,结束得十分突然。 对于帝国议员和贵族们来说,大部分虫都觉得在过愚者节。 感觉就是战后庆功多喝了两场酒,再醒来时一切都雾蒙蒙的,透露出强烈的恍惚和不真实来。 再之后,虫帝从和谈中归来。 内阁会议上明晃晃空出来的席位、不断被带走调查的官员、被查封的贵族庄园,重新开始调整的军团编制…… 再加上授权媒体的深度报道,让这场叛乱落地成切切实实的真实事件。 全帝国震撼、热议!星际联盟高度关注,各种离谱流言飞向周边诸国。 将近五分之一的高层官员都不同程度的被影响,数百位国防部将军接受调查,财政部更是被带走了一大半虫,还有边防军团…… 阿尔托利感叹:可真是大手笔的更血换骨! 帝国这么多虫里,也就奥兰陛下敢在普兰巴图之战刚刚结束、反物质导弹危机将将解决的这个时间点上,来这么个大清扫。 “本是没有这么快的。”银发雌虫拿着薄薄的水果刀,十分娴熟地削苹果,“但有的虫耐心也太差了,顺手收拾了,后面也清净点。” “所以我那天没看错。”阿尔托利说,“在萨洛提斯公爵府见到的那只虫,就是弗朗西斯……” “砰!”的一声,两兄弟话还没说完,迪亚斯冷着脸将茶杯摔到桌上,起身一瘸一拐地走了。 奥兰陛下刚刚削好的苹果就这样停在半空。 “一周了,阿尔。迪亚斯还在生气。” 雌虫默默地收回手,故作不在意地摇头,张嘴狠狠啃咬了一口,似乎在发泄某种不知名的闷气。 “我知道,自己和雌父忙里忙外,结果查到最后发现一切都是我在操盘……是不太能让虫接受,可我已经补偿了他。他还想怎么样?啧,雄虫,真是搞不懂的物种。” 阿尔托利:…… 同为雄虫,阿尔托利深知迪亚斯为何愤怒。 当他得知奥兰以身赴险时,也曾怒火中烧。但阿尔托利比迪亚斯更了解他的兄长——那只从出生起就以绝对武力碾压一切的SS级王虫。 对奥兰而言,死亡从来不是威胁,而是诱惑。 也许会死? ——那正合他意。 要让这种虫明白,“担忧你会丢掉性命”和“可我确实不会丢掉性命”完全不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那几天,阿尔托利几乎崩溃。 西恩用“假死”将他撇下,而他的兄长却毫不犹豫地奔向“真死”。 更令他愤怒的是,奥兰既不接通信,也不回讯息!简直岂有此理!! 他发给奥兰那几条关于西恩还活着、复苏之石的消息,对方已读不回。 联想到奥兰此前用道德伦理大棒压迫自己的行为,阿尔托利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奥兰会毁了复苏之石! 但很快,他冷静下来,推翻了这一因恐惧而生的猜测。 在无数次循环的记忆中,奥兰早已掌握了事件的必然律。 他的每一个举动,看似疯狂,实则暗藏深意。 比如林德的断臂。 在不知情者眼中,这只是虫帝又一次失控的暴行。 但阿尔托利现在了悟,这是奥兰精心策划的一步棋。 林德的断臂是必然,而奥兰选择在最合适的时机让它发生——既避免了战场上的意外,又借此打破了林德与赛苏尔斯的僵局。 再比如萨洛提斯公爵的不臣之心。 奥兰明知这只雄虫心怀叵测,却依然将他留在身边,甚至纵容林德暗中调查。 阿尔托利曾以为这是帝王权术中的平衡之道,如今才恍然大悟——奥兰不过是在将计就计。 既然无法避免,不如入局添一把火,让它烧得越旺,也灭得越早。 这是奥兰演了无数次同样剧本后的应对之法。 大肆更改会引发更混乱的结果。不如巧妙地推动事件进程,将因果串联,为己所用…… 正如西恩找到了破局之法,奥兰也同样试图在这场无尽的循环中,让总体收益最大化。 费劲心思拿到复苏之石再毁了它、灭绝掉西恩存活的最后可能? 阿尔托利将永远都不会原谅奥兰。 奥兰试过那么多次,他该知道阿尔托利有多么执拗。 毁掉复苏之石? 除非奥兰又一次疯了。 和迪亚斯的紧急通信后,阿尔托利度过了艰难的一周。 当奥兰安然无恙(看上去更黑了一点)地从专舰上下来后,阿尔托利情不自禁地拥抱了自己的兄长。 久违的肢体相触,带来的是无以伦比的安心感。 奥兰安静地承受。在拥抱结束后,从身上拿出一颗半个手掌大的、除了外形怎么看怎么普通的心形石,放到了阿尔托利的手心。 “收好,阿尔托利。丢了可没第二块。” 奥兰给得十分痛快。惊吓到了做好和对方讨价还价准备的阿尔托利。 “臭小子!” 雄虫是奥兰从小看到大的,一见对方表情,虫帝就知道对方预想了什么。当即不爽地当头抽他一个暴栗! “看在拥抱的份上,你不用说谢谢了。”雌虫转身就走,干脆利落的再次让阿尔托利震惊。 但当阿尔托利看到在战斗中扭到了脚从而一瘸一拐的迪亚斯,又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 ……感觉两虫同去和谈的这一路上,应该发生了不少事。 奥兰肉眼可见的心情很好。以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多了少有的明快。 迪亚斯更是。 金发雄虫一贯对私虫距离非常敏感。可奥兰要搀着他走,他居然没有拒绝反而默许了! 之后刚到宫里,奥兰陛下便招来医生,细细问询,甚至还以自己居所风景更好适合养病者散心的理由,强硬地将年轻的亲王殿下接到自己宫殿居住。 林德有两次久久地盯着迪亚斯和奥兰交互,眉头不觉微皱,似乎很是迷茫。 连迟钝的林德元帅都察觉出不妥了…… 阿尔托利觉得,不用很久,罗森克洛伊将再次迎来鸡飞狗跳之日。 恩莱特和谈成功后,帝国内庆祝普兰巴图战役胜利的节日气氛越发浓厚。 各星域各教区都陆陆续续举办了大大小小的庆祝活动。 林立的千米高楼间,璀璨的全息投影交织出胜利的图腾,象徵着帝国的荣耀与和平的回归。 无数民众簇拥在广场上,挥舞着帝国和罗森克洛伊的旗帜,欢呼声此起彼伏,彷佛要将星穹震碎。 皇宫内廷中,短暂休整一周后,奥兰陛下处理完了积攒的政事,林德对萨洛提斯公爵叛乱处置一事总方案也定了下来。 随后,奥兰陛下推迟了原定要举行盛大的胜利阅兵仪式,取消了一个月内的所有重要安排,并将内阁的决策权授给阿赛德代为执行。 这个周末,中央几个有名的大剧院和音乐厅排满了特别演出,史诗般的战争交响曲和歌颂英雄的舞台剧轮番上演。 所有席位在几分钟内一售而空。 演出当日,装点着庆祝标语的剧院和音乐厅门口虫流涌动。 旁边的纪念商店推出了限量纪念周边,从印有胜利标志的服饰到精致的浩瀚级机甲模型。 街道上,商贩们热情吆喝、售卖着特制的胜利甜点和饮品,甜点和饮品的香甜气息四处弥漫。 嘈杂喧闹声中,盛大的烟火表演宣布开始,五彩斑斓的光芒在夜幕绽放。 无数虫抬头仰望,脸上洋溢着自豪与喜悦。彷佛这一刻,所有的牺牲与努力都得到了回报。 前几个月,每天都有飞雪般的阵亡信从国防部、各军团下发到军雌家属处。冷冰冰的数字后是一个又一个家庭的支离破碎,他们是虫崽、是雌父、也是兄弟。 战争的胜利,由臣民流出的鲜血铺就,而现在,它终于结束。 他们在狂欢中又哭又笑,忘却过去的伤痛,继续向前,勇敢地走下去。 如此浓烈的气氛中,一只由奥兰陛下亲自统帅的军团,在军用港口秘密起航出发。 “为什么……你们都来了?” 看着一只接一只出现在舰桥里的虫,银发紫眸的雄虫十分愕然。 塞尔苏斯:“我说过,不管你选什么,我代表圣廷,都将支持你。” 贝卓:“你一直支支吾吾不肯告诉我内幕,没关系!我知道这是为了萨洛提斯少将。你要去救他,作为朋友,我当然也要出一份力。” 见阿尔托利不说话,贝卓有点心急:“半年来我进步了超多。阿尔托利,带上我吧,我的圣愈和你的圣愈,再不行加上圣座,哪怕少将已经死了,我们也能将虫救回来!” 哈马迪拍了拍林德的肩,对阿尔托利扬眉,痞痞一笑:“是时候让你看看前辈们的飒爽战姿了!放心,我和萨迦搭档,再来十个普兰巴图,依然是被轰成渣。” 林德:“殿下,多一只虫,多一份保障。” 迪亚斯:“打架,我当然要去。” 蒂利亚:“我是被强迫的……” 塞尔苏斯补充:“他的能力很特殊,我们会用上的,阿尔。” 阿尔托利呆呆地看着,白皙如玉的俊美面庞上,是不加掩饰的惊喜和感动。 这里面不太清楚来龙去脉的只有贝卓和哈马迪。其他虫,可是很明白地知晓,阿尔托利此行,赌上的是什么。 是塞尔苏斯和林德八十多年才修成正果的艰涩心酸,是迪亚斯躲躲藏藏的童年、被陷害而错失的大好未来,是奥兰无数次被动循环的疯狂和黑暗…… 还有贝卓永远停留在民用航行舰上的青春,以及哈马迪失去两只重要虫后的黯然神伤和永远消失…… 彷佛知道他在想什么,黑发紫眸的雄虫走过来,轻拍了一下阿尔托利的背: “阿尔托利,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和你无关。” 塞尔苏斯的发言,得到了其他虫的认同。 贝卓瞬间信心大增:“就是就是!我自己选的,和你一星币关系都没有。” 林德看过来:“……没关系,殿下。” 迪亚斯:“别太自恋。” 蒂利亚:“放我回——”话没说完,被哈马迪捂住了嘴,拖到了走廊里。 两分钟后,红发雌虫拍着手回来,绽开一抹灿烂笑容:“殿下,这可是我们第一次组团出游!大概此生就这一次,既然如此……” “笑一笑!”说着扑过来 ,就要对阿尔托利动手动脚,扯雄虫脸皮,被奥兰一胳膊挡了下去。 …… 出发十五个小时后,阿尔托利从床上坐起,踩着拖鞋在休息区晃荡了一圈后,来到了军舰最前方的舰桥。 舰桥是全舰的指挥中心,配备全息投影战术台、主控台、通信设备和导航系统,还有视野十分开阔的全息战术显示屏。 此时此刻,显示屏即时显示着军舰外部传感器捕捉到的宇宙画面。 广袤静寂的星幕中,黯淡的恒星孤寂地燃烧,破碎的星云如幽灵般漂浮,彷佛宇宙早已死去,只剩下无尽的虚空与冰冷。 银发雄子仰头静看,星光落入他的眼底,似一汪湖水轻轻荡漾。 睡不着。根本睡不着。 失眠已是这段日子的常态。 阿尔托利试过所有方法,最后索性让贝卓用精神力对自己催眠,强迫疲惫的身体陷入昏睡,休养生息,以为这最后一战做好准备。 太过思念那只雌虫,思念到阿尔托利有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他昏睡之时,意识应该和其他阿尔托利有了重叠,在品味到阿尔托利们喜怒哀乐的同时,也感受着那些西恩带来的温暖和慰藉。 却只是饮鸩止渴。醒来过来更觉空虚、沉重、失落和难过。只能疯狂修习,以此抵御内心焦灼。 现在,他拿到了复苏之石,经过最高速度的跃迁,最多半月,就能见到那只雌虫,可又有新的阴影将他覆盖。 如果他做不到呢?那么多虫的幸福快乐和性命压在他的手上,如果万一有个意外……万一失败…… 他对奥兰说那么绝对、那么势在必得,说他一定要救出西恩,事到临头,却满是真正将要失去的恐惧。 凝霜之息,冻结了西恩的时间,也冻结了普兰巴图皇后的时间。 另外,帝国驻扎扫尾的军团们发来报告,说前线的普兰巴图寄生体们纷纷赶回母星,像水滴回归大海一样,银色的金属汇流入了无生机的寂灭星体,再无活动迹象,好像跟着皇后一起死亡了。 阿尔托利专门钻研了凝霜之息的效果,他可以肯定,那些融入星球的寄生体,并不是死亡,却是比死亡更永久的沉睡。 前提是没有虫去唤醒。 而阿尔托利现在要去的做的,就是登录普兰巴图母星,用复苏之石唤醒存在于此的所有意识。 如果他失败了,赔上的不止是这艘战舰和中央军团里最精锐的士兵将领,还有一整个帝国。 那些笑着庆祝战争胜利的普通臣民、失去家人朋友落下泪的军雌家属、和蛋崽一样,刚刚出生,还没有过过第一个生日的新生命…… 脚步声传来,阿尔托利回头,试图看清是谁和他一样夜逛舰桥。 是披着一件银色真丝睡袍的奥兰陛下:“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阿尔。来一根吗?” 雌虫从烟盒中抽出一只,点燃,吸入,缓缓踱步到雄虫身边,站定,以相似的姿势同其一起俯瞰宇宙星幕。 阿尔托利:“哥,复苏之石……谢谢你。” 奥兰嗤笑:“习惯了你没正行的模样,如此郑重其事,让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阿尔托利:“……” 奥兰扭头,在灯光下看着雄虫挺直清健的俊美模样,思绪不止怎的,突然恍回他刚刚出生的孱弱可怜,少年时期明艳的笑脸、又飞快地掠过对方反手用刀扎入心脏的画面……一晃,大几十年又过去了。 奥兰眼眸暗沉地看着阿尔托利,沉默了半晌,叹气。 “阿尔托利,你我是双生子。有段时间,我执拗地只想证明,你和我是一样的。” 奥兰的眼神暗了暗,嘴角微微勾起,似是一个自嘲的弧度:“但你和我,根本不一样。” “你很善良,太善良了。” 静等自己兄长说下一句的阿尔托利等了半天,只等来了对方一个又一个烟圈。 阿尔托利:“??” 阿尔托利:“如果是夸我,那多夸一点?不可能只有这一个优点吧!” 而且善良算什么优点?凑字数吗? 奥兰嗤笑:“塞尔苏斯想救成千上万只雌虫,就已经很傲慢了。你是他徒弟,你比他更过分,觉得全帝国的命运,都背负在你一虫身上。 “这已经超出了傲慢的尺度,变为愚蠢了。” 阿尔托利:“??” 好好的虫身攻击做什么?? 奥兰:“善良、天真……还有过度的责任感、无用的道德枷锁,一点小事就心情不好,一点小事又兴奋到想要飞天,明明那么大一颗心,却藏不住一点事。” 奥兰看向雄虫,脸上竟浮现出淡淡笑意: “但这就是你。” “阿尔托利,是你的话,就可以做到任何你想做的事。” “西恩·萨洛提斯是这样想的。” “他对你的这种信任……让我很……”奥兰顿了顿,彷佛在搜索词语,“迪亚斯说这种情绪叫羡慕……那应该就是羡慕吧。” “羡慕萨洛提斯对你的信任,也羡慕塞尔苏斯那个老不死的……” “这么久了,我已经恨够了。我想,塞尔苏斯都可以那么快乐,凭什么我不行。” 听到这里,阿尔托利若有所思。 塞尔苏斯知晓那个真相后,阿尔托利一直很担忧雄虫的精神状况。然而现实是,塞尔苏斯虽稍有消沉,却很快就振作起来。林德也在这个时候宣布怀孕。 上一世塞尔苏斯被打击得一蹶不振,如今,一样发生的必然事件,就这样悄然揭过。 到底是哪里改变了? 阿尔托利知道答案,因为林德。因为和林德心意相同,确认过彼此的爱意,塞尔苏斯和这个世界有了全新的链接,更坚固、更真实、更强大的链接。 奥兰话中所指,便是这个他尚未清晰认知、却已然察觉存在的东西。 可奥兰目前展现出的改变,已足够让阿尔托利惊讶。 他们相差了十五岁,幼崽时期的亲密无间,在阿尔托利迎来发育期后只剩了一点。阿尔托利急着证明自己,想要独立出去、活出自己的模样,却也因此加剧了和奥兰关系的紧张。 阿尔托利跑得越快,奥兰追得越紧,只有阿尔托利服软认输时,才能得到这只雌虫的温柔和笑脸。 无疑,奥兰很爱阿尔托利,可这种爱让后者在依赖的同时,又想要远离。一边不断汲取,又一边深深恐惧。 他们…… 很少有这样的谈话,让阿尔托利觉得那层看不见的壳碎掉了,他好像第一次看到了奥兰真实的模样。 阿尔托利:“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见这句话问出,银发雌虫突然被烟呛到了,大声死咳数十声,才缓过劲来,却死死扭着头,避着阿尔托利的目光。 “咳咳咳……循、循环……不是你一只虫的责任。” “是所有罗森克洛伊的事。” “天榻下来,我们一起顶着。好了,我去睡了,晚安!” 一向游刃有余、强大淡然的奥兰陛下离开的脚步声中竟含了一丝匆匆逃离的味道。 阿尔托利原地怔楞,忽然间,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炸开,轰碎了自从西恩出事后,就一直笼在阿尔托利眼前的云雾。 那些沉重的压力、无尽的担忧,在这一刻变得轻如尘埃。 阿尔托利突然明白了—— 奥兰说得对,他太愚蠢了! 他不是孤军奋战。 无论前方有多少未知的挑战,他都不是一只虫在面对。 他的雌君、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一直以来,都深深地爱着他、相信着他、支持着他。 他也要相信他们。 相信他们一定可以救回西恩,打赢这场最终的战役。 …… 抱着如此信念,阿尔托利来到了普兰巴图的母星。 阿尔托利站在观测窗前,凝视着眼前那颗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星球。 曾经,这颗星球一半是炙热的沙漠,翻滚如金色的海洋。另一半是沸腾的岩浆,赤红的河流在龟裂的大地上蜿蜒流淌。白矮星的微弱残光为它镀上一层苍白的辉光,让其显得既荒凉又壮丽。 现在,它静静地悬浮在宇宙深渊中,表面漆黑如墨、冰冷沉寂,没有一丝光亮,也无一丝生机。 若不是定位仪器上闪烁的坐标,没有虫会注意到这里还存在一颗星球。它就像宇宙中的一个空洞,吞噬了所有的光与热,只剩下无尽的死寂。 阿尔托利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彷佛能感受到它的孤独,那种被宇宙遗忘的凄凉。 一想到西恩的意识已融于这颗星球,过去的辉煌和他们共有的所有记忆都被埋葬,他就感觉心被掏出、狠狠拧抓,胸腔上的肋骨也霍霍作响,似乎嘶吼着就要裂开。 蒂利亚锁定了西恩最后消失的局域。 阿尔托利摘下战术目镜,走到标识处,不由自主地跪倒,额头贴地,亲吻脚下的岩石。 “西恩,我来了。让你久等了。” 他从胸前掏出那颗小小的心形石,释出一股强大的精神力,朝复苏之石倾注而去! 精神力如同浩瀚的海洋,汹涌澎湃地涌入复苏之石。 宛如被潮水冲刷,复苏之石表面泛起一阵微光。 光芒越来越亮,从微弱的一点扩散到整个石头,最终化作一道耀眼的光柱,直直冲向、刺破漆黑一片的夜空! 阿尔托利不由自主地闭上眼,感受到一股熟悉的链接正被唤醒。 那是西恩,他的意识融于星球,与每一粒沙、每一块岩石共生。他能听到西恩的声音,低沉冷冽,带着长久等待后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阿尔托利。” 雌虫的声音彷佛从星球的深处传来,又像来自阿尔托利的心底。 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他的意识中闪烁,每一颗光点都是西恩的一部分,散落在这片死寂的大地上,等待着被唤醒。 他如此真实地感受到西恩的存在。 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 “我一直在等你,”西恩的声音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会来。” 阿尔托利的眼眶湿润了,精神力更加汹涌地倾注,似乎要将自己的所有,都在此时此刻全部献出。 复苏之石的光芒愈发炽烈,整个星球彷佛都在回应他的呼唤。 岩石开始震颤,地面剧烈起伏,宛如一颗沉睡已久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 第100章 西恩的重生 星球近地轨道上,哈马迪满含惊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普兰巴图的母星,原本已是一颗死寂暗沉的球体。可现在,一道亮白光芒忽从一点亮起,如涌出的水流,迅速向外扩散延展。 死寂的黑被猛地擦去,耀眼的银白汹涌流过,彷佛有虫用画笔将星球重新上色。光芒碾过之地,鲜鲜的绿横空而生,宛如跳动的血管,在星球表面奔腾驰骋。 “太神奇了吧……” “……难以置信……” 舰桥上的军雌们纷纷发出感叹。 哈马迪坐在最高指挥席,屏住呼吸,目睹这颗死星在眼前重获新生。 这就是复苏之石的力量吗? 这一刻,数十万的军雌们不住仰头,就连飞行在星球表面的战斗飞行器驾驶员也忍不住向下望去。 这是纯粹的生命力量。强大、浩然、充满生的渴望和生的愉悦,哪怕隔着最先进的合金舱壁,也一点点渗进了军雌们的心灵。 他们因远航而生的疲惫被一扫而空,精神域的陈年旧疴被彻底清除,浑身上下都是使不完的新生力量,强烈的信念冲刷过他们的意志—— 这一战,他们必将胜利! 然而,不止他们被这股力量惠及。 战斗飞行器驾驶员视野中,辽阔广袤的大地上,黑色坚冷的岩石块纷纷松动、崩塌、融解,扬起密集的黑色尘埃。 巨大的轰鸣和震响声中,山谷被重新塑造,瀑布从高处倾泻而下,在谷底形成碧绿的深潭。平原上,绿色的种芽破土而出、拔地而起,厚实的叶片凝结出晶莹的露珠。 一只灰兔从草丛中跃出,长尾鸟俯冲而下,一爪擒获,振翅高飞。其刚刚飞过云端,被黑色大鹰拦截撕咬。 大鹰落下,正要享用这顿美味,一只鳄鱼从沼泽中突袭扑出,一口咬住鹰身,溅起漫天血雨。 新的生态系统在驾驶员眼前迅速成型,雌虫还来不及细看,突然,漆黑的沼泽闪烁变化,变为流动的银色金属液体,瞬间将鳄鱼包裹吞噬。 下一刻,有着蜘蛛八条腿、却长有鳄鱼尖锐长尾以及偌大丑陋脑袋的怪物嘶吼着朝飞行器扑来! ——沙鳄蛛和普兰巴图的寄生体! 驾驶员不假思索,迅速打开摄像头,将眼前的一幕即时传回哈马迪所在的旗舰,同时对着这只老对手,开火炮击! 相同的一幕在无数个小镜头中上演。 沙鳄蛛长尾横扫,岩石崩裂。驾驶员猛拉操纵杆,飞行器急速攀升。 镜头切换。士兵躲在粗大的树干后,沙鳄蛛的利爪擦过头顶。 远处,三只沙鳄蛛围攻一架战斗飞行器。 机炮轰鸣,撕裂空气。一只哀嚎坠落,另两只凶残扑上。 行动有素的地面部队在树林间穿梭。 电磁炮发射,银色金属体四处逃窜,被滋滋作响的电网捕捉在地。 哈马迪冷着一张俊脸,坐于指挥位上,面无表情: “全体听令,按计画推进,务必在普兰巴图形成有效组织和攻击前重创它们!” 这一边,帝国的精锐之师正在对老对手赶尽杀绝。 那一边,阿尔托利等虫所在地,也在轰隆震颤声中改换了地貌。 然而,与另半边重新复苏的原始绿野不同,复苏光芒笼罩之下,脚下的黑色岩地突然消失! 大地咆哮,岩浆喷涌,海浪滔天。 新的火山拔地而起,喷出千米高的烟柱。 原本林立的山头瞬间塌陷,裂开深不见底的沟壑。 沟壑之中,熔岩滚滚,冒出巨大的气泡,气泡和硫磺蒸汽交织,溅起一片炽热火雨。 脚下,赤红的岩浆汇成涌动的熔岩流,照亮了这片火焰地狱。 眼看众虫就要落入岩浆湖中,塞尔苏斯的精神力化为一道半透明长板,悬空载起身边的阿尔托利等没有飞行能力的雄虫。 林德和奥兰各自展着一黑一白的巨大双翅,护卫在一众雄虫身旁。 在场所有虫,同时从通信器内听到了哈马迪讲述的星球巨变。 沙漠变成森林,原本灭绝的动植物纷纷重生,那也即预示着,眼前这片不断吞吐、涌出的岩浆内,也将迎来原本的霸主—— 普兰巴图的皇后! 比身影更先出现是撕破暗红色天空的尖锐鸣响! “————!!!” 塞尔苏斯的精神力长板瞬间碎裂,奥兰、林德双翼僵直,直坠而下,在场所有虫即将坠入炽热岩浆! 阿尔托利睁眼,银发和长袍随风飘动。 长臂一扬: “【停————!】” 圣言之力言到即显!众虫瞬间停在半空,彷佛时间在这一瞬被冰冻结! “老师,这颗星球既已苏醒,那么这里的宇宙能量,也可为你我而用!,” 阿尔托利神色肃然,一双紫眸冷冽镇静:“我要定位西恩的意识所在,拜托你们,帮我争取时间!” 话落,脚下岩浆忽地炸裂开来! 一头银色巨物破浆而出,高达百米! 银色巨物形体扭曲、彷佛无数不同粗细长度的蛇,它们聚集在一起,相互不断摩擦纠缠,吞噬触目所及的岩浆浓液。 “————!!!” 又一声嘶吼,无数长蛇张开细口,漩涡在银液中旋转。 鸣响声愈发刺耳,整个火焰地狱都在震颤! 这一次,塞尔苏斯圣守之力化作半透明的圆形蚕茧,将阿尔托利、贝卓、林德、奥兰和迪亚斯等虫一个个包裹而起。 抓紧时机,阿尔托利浓密长睫倏地落下,意识再次沉下,感受着另一重空间内的无形链接。 ‘西恩……西恩……’ 阿尔托利急切地呼唤,纷飞的光点落下、汇成一条舞动的丝线,围绕着雄虫瘦削挺拔的身形旋转起舞。 ‘在这里……在这里……’ 雌虫的声音低哑沉着,一声一声指引着阿尔托利,在光辉满溢的世界中不断前行。 西恩·萨提洛斯的确是死了。被普兰巴图的皇后彻底吞噬。本应尸骨无存,灵魂消散。 凝霜之息在最后一刻停滞了这个进程,保留了雌虫最后一点灵魂火苗,存下了复生的可能,却无法逆向复原到一切未曾开始之时。 西恩的意识已与整个星球融合。 阿尔托利要做的,是完整地将西恩的意识一一取回、并与其他生命剥离,重塑雌虫独立完整的自我意识和身体! 如此创造生命的行径,彷佛宇宙造物主,不外乎又一个创世神话! 但有复苏之石在手,阿尔托利充满信心、无所畏惧。 此时此刻,这世间最强大的力量,就在他的指尖! 内心无数个声音开始鼓噪不安,阿尔托利倏地睁眼仰头,一双紫眸穿透浓厚灰云,望向无数生命起源的无尽宇宙! 回来吧,回来吧,回到我的身边,我的雌君 ,我的挚爱,我永世的伴侣…… 西恩·萨洛提斯! 阿尔托利的意识在虚空中穿行,如同无所羁绊的旅者在星海中自由穿梭。 他看到一根细细的长线,在虚空中无限延展,一端是他的意识,一端是他刻进西恩精神域内的精神烙印。 阿尔托利轻握住那根线,线发出无声颤动、泛起一圈圈不断扩大的涟漪! 无数光点在他周围闪烁,每一颗都是西恩散落的记忆碎片。银发雄虫微笑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第一颗光点。 他们初遇的场景在虚空中重现—— 十三岁的黑发雌虫,在训练场与对手比拚。 一次次摔倒,一次次用手臂抹去嘴角血迹,用尽全力从地上爬起。 那一双绿眸彷佛最鲜亮的宝石,反射出午后的阳光,直直射进牵着奥兰手的年幼雄虫心中。 心脏剧烈跳动,同样的悸动穿越时空,再次击中阿尔托利的灵魂。 第一个光点飞起,化成缠绕血管、强劲跳动的心脏。 阿尔托利继续穿梭,碰触第二颗朝他飞来的光点。 十八岁,身穿礼服的少年小心翼翼地跪到他的面前,亲吻阿尔托利的手背。 ‘殿下,请跟我跳舞。’ 雌虫拉着笨拙害羞的小小雄虫,在水晶灯下起舞,跳到第三个节拍,阿尔托利就踩了西恩一脚。 被众虫围观,黑发少年顿时脸红,绿眸闪过一丝凶狠,在下一个动作间歇,贴到雄虫耳边狠狠威胁。 ‘怕什么,我会吃虫吗?!’ 十岁的阿尔托利怔楞看他,两秒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第一次有虫这样凶他。彷佛一头野生的猎豹,年幼却已看得出日后的凶残强悍。 阿尔托利哭了两声,又不怕了,盯着近在咫尺的冷脸,伸手……掐了一下雌虫的脸颊。 突地弯起眉眼,笑了出来: ‘西恩。’ 第二个光点绽放,在虚空中舒展,形成晶莹的双肺,吞吐著星光。 阿尔托利张开手心,这个场景停滞、缩小,融入他手心旋转的光核。 第三个光点。 二十二岁的西恩,穿着合体硬挺的黑色军装,剑眉微皱,看着阿尔托利丢给他的平板。 ‘这些论文我不会,你帮我写嘛。’ 阿尔托利揉着自己一头银发,黑眼圈在白皙的皮肤格外显眼,透着他没什么血色的唇,看起来格外的虚弱。 哪怕知道少年不是生病而是熬夜打游戏副本,休假回来的少校阁下也没法发火。 阿尔托利长高了不少,身形纤细、四肢修长,如不知不觉悄然绽放的玫瑰,让西恩偶尔一瞥,便脸红心跳,只能刻意冷眉竖眼,隐藏自己的紧张。 ‘殿下,这些内容不是前两个月才教过你吗?您这几个月是只长脸没长脑子??’ 第三个光点,凝聚成肝脏,脉络间流淌着鲜红的生命之液。 手心旋转的光核又扩大了一点。 再之后,生日送礼反而大吵一架、安息节之夜靠在一起通关《深空异境》、深夜发著讯息吐槽又在等待回覆中睡着、西恩日渐忙碌阿尔托利一次次查看终端一次次失望…… 更多的光点涌来,化作细密的银线,缠绕上阿尔托利。 每一条线都是一段共同的记忆:撕毁婚约的痛彻心扉,普兰巴图之战重伤时的思念,虫化态濒死时的道歉,圣廷实验室内两虫相拥的温暖体温…… 银线交织成网,包裹住阿尔托利,又蔓延至旁边新生的脏器和血管。 更多光点汇聚,编织出雌虫的身体骨架。 脊椎如银龙蜿蜒,肋骨似竖琴琴弦。筋膜如丝丝缕缕的月光丝绸,包裹着逐渐成形的躯体。 随着记忆碎片的归位,阿尔托利手心的意识内核开始发光,光芒越来越盛,直至向外爆裂—— 记忆如潮水涌过。无数时空交叠,无数次的初遇、相爱、深情、生离、死别。 晃动的光影中,雌虫炽热渴慕的凝望,含着哽咽的嘶哑呻吟,为他全力打开释放的强悍身体,尾鈎扎入脖颈腺体时汗湿痛苦的颤抖…… 黑发雌虫的身体在光芒中逐渐显现,每一个细节都让朦胧的身影更加清晰、真实—— 强悍充满力量的身形,性感修长的颈线,线条锋锐的下颌、宽阔厚实的肩膀。 最后,无数光点盘旋而上,勾勒出雌虫冷峻刚硬的轮廓。 锋锐的长眉、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微抿的薄唇。 黑色的睫毛轻颤,缓缓睁开,露出一双如亮如寒星的绿色眼眸。 西恩·萨提洛斯, 在虚空中织就的璀璨星河中,迎来重生。 雌虫开口,深邃的双眼隐隐带着笑意:“阿尔托利,做得不错。” 下一刻,现实世界,岩浆中涌动的银色金属物发出一声凄惨的嘶吼,扭动缠绕的长蛇被拦腰斩断。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液体中破出,黑发飞扬,目光如刃。 他双翅飞展,淩空而立。 抬手间,一波半透明的精神力刀刃齐齐向皇后射去,准确击中刚刚破出还未愈合的创口! “西恩!” 阿尔托利破开圣守护茧,黑发雌虫回身张臂,将朝他扑来的银发雄子紧紧拥入怀中。 这个拥抱跨越生死,饱含着无尽的思念与爱意。 两虫几乎同时咬住对方的唇,亲吻炙热、激烈而焦渴。 躯体紧紧相叠,纠缠吻动,任周遭的岩浆交融沸腾、火星飞溅落身也不动分毫…… 雌虫和雄虫浓郁的信息素狂野强势地向外喷发,两虫的动作越来越大。 眼看阿尔托利的手就要沿着雌虫的腰线伸到不该伸的地方、西恩压抑粗沉的喘息已染上了情欲,抓着雄虫的手就要将对方扑倒在地…… 塞尔苏斯终于忍不住地重咳一声:“阿尔托利!西恩!注意场合!” 阿尔托利:“……” 西恩:“……” 两虫互相对视,眼睛都能拉出丝,一秒停顿后,难舍难分地再次相贴,这次是雌虫粗暴地堵上阿尔托利的唇,重重的吻他…… 塞尔苏斯:“……” 十秒后,黑发雌虫艰难地移开脸,拉开两虫的距离。他转向在场其他虫,冷峻的脸颊微微泛红: “圣座、陛下,……贝卓主教、元帅阁下……殿下……” “许久不见,让你们见笑了。” 西恩与在场所有虫一一快速对视、点头,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一个眼神交汇,便达成合作默契。 “你回来了。有什么计画?” 奥兰贴身的黑色战甲布满灼痕,他一甩翅膀,阻拦下银色巨怪对他们的又一波袭击。 阿尔托利一愣,这问题不该由奥兰来问。 虫帝陛下心高气傲,从不肯向他虫求助,更别说如此直接的询问,几乎是变相的在承认自己力有不及。 银发雌虫不知弟弟正在腹诽自己。 他现在被激起了极其强烈的好胜心。 无数次与皇后的你来我往,让翻滚岩浆中为数不多的岩石布满焦黑的沟壑,空气中到处都是焦糊之味和让虫晕涨的热浪。 在阿尔托利利用复苏之石的力量查找、凝回雌虫意识和身体时,奥兰他们也在和皇后苦战。 复苏之石重新唤醒了这颗星球,也让普兰巴图原本衰老的皇后重回巅峰时期! 银色的金属液体几乎将触目所及的所有岩浆覆盖融合,同时一次次试图吞噬在场的外来生命。 和皇后一战,奥兰陛下打得十分舒爽,再也不用顾忌可能造成的伤亡。只需不断、不断地进攻! 迪亚斯和他一左一右同时进攻,互相掩护、互相配合,默契十足。 塞尔苏斯精神力操控全场,在做好所有虫圣守护盾的同时,与奥兰、迪亚斯彼此交错,声东击西。 至于贝卓,护着蒂利亚,东躲西藏,前者一个劲地摇着后者的肩,让他想想办法,蒂利亚快晕过去,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内核。” 西恩瞥了一眼阿尔托利,用眼神安抚对方,随后望着眼前可怖的巨物,沉声说道: “无论皇后如何吞噬、寄生,变得无懈可击,皇后的意识内核,即它最初形成时的那些原始细胞,都是它的致命弱点。” “只要内核毁掉,皇后会即刻死亡,其他普兰巴图寄生体也如离群之鸟,很好解决。” “但意识内核被它藏得很深,只能用精神力探查。” 话落,所有虫都眼神灼灼地看向阿尔托利。 阿尔托利:…… 阿尔托利点点头:“交给我。” 他刚刚才从星球意识中剥离西恩的灵魂,使用精神力说是修补、其实差不多算是里外彻底重塑、强化了一遍西恩的躯体,消耗不算少…… 可眼前这阵势,也容不得他退缩。 贝卓突然握住雄虫的手:“我帮你治疗。” 说罢不等阿尔托利回覆,贝卓的精神力沿着阿尔托利手臂缠绕而上,十分温柔地如涨潮的海浪,迅速填满了阿尔托利有些亏空的精神总量。 期间操作准确、动作迅捷,让阿尔托利眼睛一亮:“你好厉害!” “嘿嘿。”贝卓脸红。 “奥里,支持我——!” 众虫在这边商量对策时,迪亚斯一虫在半空,挥着火焰长剑,像是一片轻盈的落叶,猛地在山壁上足尖一点,将皇后向另一方向引去。 被逗弄着玩,皇后发出狂躁愤怒的尖叫,但塞尔苏斯在迪亚斯精神域所做的防护足够坚固,迪亚斯根本不怕。 手中长剑烈火炎炎,带着簌簌风声,猛地斩断皇后伸出的无数细长触角! 皇后在岩浆里左右发狂地翻滚,压碎无数岩石,就连附近的几条深沟也不断扩大、向外延伸! 奥兰如一阵狂风飞卷而去。扬起黑色长刀,夹着精神力尖刺,直直刺穿了皇后洞开的口器! 他的动作又狠又快! 皇后再次发出惨叫。接连受袭,让它对周围地貌的祸害变小了,不至于震榻阿尔托利他们落足的一块凸出大岩石。 阿尔托利便是趁这个时候,猛地再次沉进意识空间,快速搜索、试图定位皇后的意识内核! 这本应非常困难! 因为整个星球都是普兰巴图的精神体,从空中俯瞰,无数意识内核密密麻麻,彷佛同时被点亮的灯泡,壮阔恢弘的同时,也让定位特定个体,充满超高难度。 可西恩曾经被它吞噬过,身上残留的链接痕迹为阿尔托利提供了线索。 只用了短短一会,阿尔托利便找到了那个特殊的“内核”。 雄虫的精神力化成一只尖锐的利爪,猛地捏住那颗坚实有力的意识团块物! 几乎同一时刻—— 皇后巨大的银色身躯骤然僵直。身下的岩浆湖面忽地炸裂,喷涌出百米高的火柱! 迪亚斯和奥兰被冲击波掀落,又撞上皇后在岩浆中疯狂扭动的粗大触角,摔进岩浆之中。 阿尔托利的精神利爪越收越紧。 皇后发出刺耳的尖啸,躯体开始失控,银液四溅,触角愈加狂乱,将周围的岩石击得粉碎。 塞尔苏斯的圣祭化成一张大网,将皇后整个罩住、收缩,西恩飞扑补上,拿出能量武器,狂扣扳机,一发接一发,顺着皇后张开哀嚎的口器使劲炮轰! 皇后的意识内核在阿尔托利手中扭曲变形,试图挣脱却无济于事。 沸腾的岩浆内,皇后痛苦挣扎,银液翻腾如沸,掀起滔天巨浪,整个地面都在震颤不休。 垂死之间,皇后巨大的身形忽地迸裂成无数碎片,碎片灵活地从大网间隙钻出,迅速沉入岩浆之中。 另一维度里,阿尔托利只觉一股剧痛穿透脑壳,精神利爪不由松开,意识内核迅速逃窜! 阿尔托利睁眼:“不好!它要逃!” 皇后的碎片全部融入火海,原本赤红的熔岩开始泛起诡异的银光。 银光在熔岩河流中迅捷游走,如同蛛丝向外延伸,很快覆盖了整个岩浆湖面。 更可怕的是,这些银线开始向下渗透。 它们钻入岩层,顺着地脉蔓延,所到之处,黑色岩石和火热熔岩都被同化成银色的金属! 阿尔托利能够感受到星球的快速衰亡。 其原本蓬勃的生命力正在被这些银色金属液抽取,转化为皇后重生的养分。 而在近地轨道的战舰上,舰桥内一片死一样的静寂。 包括哈马迪在内的所有军官,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整颗星球表面突然出现的银色纹路。 它们如同某种巨大的寄生网络,不断地向外扩展、延伸。岩壁、地面、甚至空气中的尘埃,都变成了银色的金属。 贝卓:“它……在做什么?” 阿尔托利和塞尔苏斯对看一眼,第一次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敢置信的茫然和惊恐。 ——皇后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试图将整颗星球变成它的新躯体。 西恩从地上拉起迪亚斯和奥兰,扭头回看眼前这恐怖的一幕。 雌虫神情陡然冷厉下来,沉声说道: “它在试图寄生、融合整个星球……抽干星球的所有能量……” 塞尔苏斯:“继续下去,这里会变成黑洞。” 奥兰:“哇哦。” 迪亚斯:“该怎么阻止?继续找寻意识内核?” 阿尔托利摇头:“现在所有的普兰巴图寄生体,都正在与女皇融合。它们都是它,又都不是它。” 贝卓:“那怎么办?!都到这里了……总不能现在跑吧……呃,其实只要跑得够快,也来得及?” 林德:“就算我们返回军舰,也来不及撤退。” 塞尔苏斯闭了闭眼,似乎是在感知宇宙能量的快速流逝,又默默地在心中计算了一会: “皇后正在加速抽取星球的能量。按照它的进度,最多一个小时,星球质量将突破临界值,开始坍缩。” 林德指出问题:“军舰根本赶不到跃迁点,就会被坍缩产生的引力波捕捉。” 蒂利亚:“嘿嘿嘿嘿……” 被强扯过来、经过了惊心动魄的战斗后,再次变得有点疯疯癫癫了。 众虫看向阿尔托利。 阿尔托利:…… 为神马又看我!! 塞尔苏斯:“我们可以制造一个能量漩涡,反向抽取能量,达到平衡,制止坍缩……” 迪亚斯思忖:“理论可行。只不过需要巨大的能量源。” 奥兰看向阿尔托利:“复苏之石。” 阿尔托利摇头:“已经碎了。” 现场一片死寂。 阿尔托利沉默了一会,从随身携带的储物戒指中,抽出了一个东西: “但我带了这个。只是需要能量源的话,它应该可以。” 克墨斯大帝留给自己子孙的那把质朴长刀。 上古雄子的祝福之礼,也是循环的开启和闭合的工具。 阿尔托利右手紧握刀柄,指节发白。长刀出鞘,寒光乍现。 “就在今天,以此刀了结一切!” 银发雄子紫色双瞳灼灼燃烧,声音冷冽威严,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完结】 第101章 真正的终结 到达普兰巴图母星后,哈马迪指挥的精锐军团登陆星球表面。 目标是在寄生体复生前,占据星球上数十个重要战略位置,以便后续开展对战、全面剿灭。 寄生体乍看一模一样,彷佛最低级野兽,只有吞噬本能。 然而多年作战,帝国已摸清他们的作战特点和沟通模式。 这种具有虫巢意识的生物,通过生物电波和化学信息素进行群体沟通。 内部也有严格的级别之分,负责指挥的通常是里面第二级别和第三级别。 所有寄生体会形成“思维网络”,共享战场信息。 同时通过接受第二、第三级别的释放出的特定频率的电波协调进攻。 对此,哈马迪采取的是分进合击策略和铁壁合围战术。 分局域提前占领战略要塞,布防电磁屏障,阻断寄生体间的生物电波通信。 空中支持部队则使用战斗飞行器则进行即时信息搜集和监控,同时投放信息素干扰弹,扰乱寄生体指挥系统。 地面重装部队组成突击阵型,配备能量武器,与寄生体作战,目标是将它们引入和电磁屏障一一起布防的清除区,使用声波震荡器和电磁波能量武器,逐个击破。 最后地面部队将对占领局域进行彻底消杀,防止寄生体融合、复苏。 复苏之石力量虽强,但阿赛德亲手带出的军团战斗力同样惊虫。 目前开战已经有数个小时,一切都按计画有条不紊进行,帝国军逐渐占据优势。 这批返回母星欲同女皇一起死亡的寄生体,已被驱赶进了清除区,凄厉哀嚎此起彼伏,眼看就要进入到最后就一步…… 种族存亡之际,女皇发出了最高指令—— 与星球融合,消灭所有非我族类! 女皇的命令得到普兰巴图寄生体无条件的遵从! 全息战术显示屏内,指挥部参谋们和哈马迪再次被眼前的发展震惊。 星球表面不久前才重新焕发的浓浓绿意,转瞬间就如被瘟疫般蔓延的银色蛛网包围。 无数小屏幕不断变幻,如实转播着这场巨变的细节。 银色水流漫过参天巨树,繁盛的枝干、树叶化为金属,崩解成粉末。 士兵尚未来得及惊呼,脚下地面突然软化,身体没入银色沼泽。 不远处,隐在山体暗处的狙击手,目睹着惊慌逃窜的兽群被银色浪潮吞没的瞬间。 他正欲撤离,回身一看,却发现银色水潮已至。 通信器里传来最后一声惨叫,随后只剩下沙沙的杂音。 峡谷边缘,整个山谷都变成了银色的海洋。 低飞的侦察小队惊慌失措,试图飞离,却见银色液体从岩壁渗出,如同活物般,飞缠而上,从缝隙中挤入蔓延…… 哈马迪凝视着全息显示屏上不断扩大的银色局域,脸色阴沉。 舰桥内,参谋们和引航员等工作虫已乱作一团。 “元帅,E区所有分点已经完全失去联系!” “地面70%的电磁屏障已经损坏!” “……侦察分部请求立即支持!” 林德冷沉的声音从通信中传出:“皇后正在抽取星球能量。阿尔托利殿下已有应对之法。你们尽快撤离。” 嘈杂的汇报声中,哈马迪沉思片刻,扶着椅子站起身来,指挥部瞬间安静。 他调出全局态势图,银色局域正以指数级速度扩张。 众虫面色苍白。 哈马迪转向通信官:“传令下去:所有军舰,激活电磁主炮,能量充能至90%,脉冲间隔0.3秒。瞄准预定坐标,连续轰击,掩护地面作战部队撤离。” “地面各部队所有单位按预定方案,立即执行撤离程序!” 随后转身对左手边的军雌说道:“阿列克谢,你来指挥!” 阿列克谢一懵:“元帅,您要……” 哈马迪拿起披风外套,大步向外走去: “准备一架U787运输飞行器,打开机库紧急出口。在X7632接驳点留一支接应小队和一艘救援舰,设置120分钟后撤离!” 阿列克谢跟在后方:“元帅,太危险了!让我去吧!” 哈马迪停下脚步,转身看过来:“阿列克谢,我最重要的家人还在星球上。留下他们独自逃亡,和杀了我没有区别。” “这是我的选择。记住,120分钟后若我未能返回,立即离开,不必犹豫!” 红发军雌拍了拍阿列克谢的肩膀,扬唇一笑:“放心,你还欠我三瓶好酒,可别想赖账!等我回来,一次清算!” 阿列克谢握了握拳:“一次清算!” 哈马迪满意地点头:“说到做到!” 说罢,哈马迪大步走进高速电梯,离开舰桥,前往机库。 五分钟后,当通信官紧急下达撤离命令、所有作战单位都在纷纷逃离普兰巴图母星之时,红发军雌驾驶着飞行器,向银色行星飞去。 …… 当阿尔托利、塞尔苏斯、贝卓和蒂利亚四只虫聚在一起,研究如何用克墨斯之刀制作反向能量漩涡时,林德手持弯刀,一边警惕地护卫着他们,一边和哈马迪保持联系,沟通如何协同配合,从另一方面阻止皇后的融合。 不管阿尔托利能否成功,作为守护帝国的军雌,林德和哈马迪都有自己的职责。 大部队能撤多远撤多远。 但撤退,还需要一部分兵力殿后掩护。 头脑风暴式地快速探讨一番,两虫只得出了少数几个方案,其中现下可行性最大的,是在星球地表植入能量干扰器。 地面部队登陆时,能量干扰器是重要的战争装备。 由专门工程部队携带,预计作为电磁屏障的一部分架设。 林德:“我会请求阿尔托利殿下发送一份关键能量节点图,剩余的,还需你费心组织。” 哈马迪:“客气什么!哈哈哈哈哈好久没有打过这么刺激的一战了。萨迦,有没有感到心跳加快、热血沸腾?原来这就是年轻的感觉!” 林德:“哈哈。戴恩,你一直很年轻。” 哈马迪笑声愈加明亮,滋滋电流声中,林德嘱咐:“务必小心。待会见。” 哈马迪:“待会见。” 林德挂断通信,走近塞尔苏斯,汇报刚才和哈马迪的商议。 贝卓著急地问:“哈马迪元帅也来了?他不是在军舰上指挥吗?太危险了!不行不行,他得赶紧返航……” 林德:“……地面还有数千只虫,如要将损失降到最低,我们需要戴恩的战力和全局观。” 阿尔托利:…… 倒也不用这么正儿八经地回。 贝卓讪讪地低头,脸蛋红了又红,躲到一边不说话了。 阿尔托利即刻打开终端,展开之前由指挥部传来的星球全景扫描图。 对照之前搜索皇后意识内核在另一维度看到的景象,快速标注出了十几个关键点位,直接传给哈马迪和林德。 “能量干扰器会给寄生体制造一些麻烦,但安装能量干扰器,需要一定的时间……” 阿尔托利注意到了计画中最困难的部分。 他沉吟了一会,看向塞尔苏斯和远处的贝卓,将对方又叫了回来: “只要你们帮我,我便可以定位工程部队所在,为他们加持圣愈、圣守、圣祭。” 雌雄之间的精神力流动,从来都是距离越近越好。 而阿尔托利现在的提议,是相隔大半个星球,加持的对象还是从未见过面的单独个体。 贝卓第一反应是哈哈哈哈圣子殿下压力太大脑子坏掉了,所以开始说糊话了。 可抬头对上那双澈然的紫色双瞳,贝卓便知银发雄子是认真的。 前所未有的认真,且有很大的把握。 于是贝卓又想起,他们刚刚还在探讨怎么制造能量漩涡和一只巨可怕的怪物争夺一个星球的能量…… 听起来同样匪夷所思。 太没有见识了。贝卓想到,鄙夷自己贫乏的想像力:“该怎么做?” 阿尔托利转向全程都很路人、非常没有参与感的蒂利亚: “蒂利亚,我需要你在我铺展精神力的时候帮我准确定位每只雌虫。” “然后我来统计虫数,进行标记。老师,圣祭由你加持到他们的武器上。贝卓,圣守、圣愈拜托你。” 说完,阿尔托利根本不等蒂利亚是否同意,便拉起他的手:“准备开始!倒计时3——” “轰隆”“轰隆”几声巨响,震动余波几乎将他们掀翻在地! 众虫悚然望去,只见地面在剧烈震颤中裂开无数条巨大的缝隙! 不远处的银色山脉中,皇后的身躯在持续不断地膨胀扩大、扭曲变形。 犹如千百只交错的八爪鱼在空中张牙舞爪,银色金属的边缘延伸出无数触须状的导管,深深钻进沟壑、插进地壳。 而皇后“脑袋”的位置不断升高,鼓胀成一个直径数公里的能量球体,源源不断朝外散发著令虫心惊胆颤的能量波动! 长着复数头颅和蜘蛛节肢的银色生物们从沟壑中涌出,疯狂向众虫扑来。 迪亚斯挥舞火焰长剑,一只接一只地披斩。 长剑入体,银色生物分化为无数银色粉末,落入地表后又再次凝结、再次袭击! 迪亚斯、奥兰、林德一阵激斗,数量不减反增! “迪亚斯!” 奥兰大喊,起身从密密麻麻的寄生体中跃起,落至雄虫身边。 刚刚他看到迪亚斯的手臂被寄生体擦过,鲜血流出,银色液体裹住伤口,向外迅速蔓延。 迪亚斯咬牙,额头渗出冷汗:“有蒂瓦兹和苏里萨兹节印,寄生不了,没事!” 果然如他所说,寄生体一看无法入侵,化为粉末融进地表。 这两个节印,蒂瓦兹代表“勇往直前”,苏里萨兹为“保有健康”。 是裁判所用的最多,也是威力最大的两个。 战斗一开始,迪亚斯便用圣祭之力给自己加持了这两个节印,同时饮下相应药剂,在提升战斗力的同时,也强化了雄虫的身体,使其暂时拥有和雌虫不相上下身体强度。 更多的寄生体从四面八方涌来。 奥兰与迪亚斯背部相抵,互相支撑作战。 剑光与刀光交织,击退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高空传来轰鸣,林德的机械臂射出强烈的电磁波。能量光束扫射,一圈下来,碾灭不少寄生体。 西恩挥舞翅膀,狠狠拍散几只准备偷袭林德的寄生体,扭头冲后方的雄虫喊道: “阿尔托利,抓紧时间——!” 阿尔托利稳固身形,不由分说抓起再次抓起蒂利亚:“你不帮我,你也要死在这里!” 说罢,不管不顾地释出精神力,向外铺展,结出一张隐约可见的淡蓝色光网! 蒂利亚看着被三虫勉强挡着的寄生体大军,还再犹豫时,塞尔苏斯已经狠狠捏住他的手腕,用一种看待死物的眼神盯着他:“阿尔托利说的没错。” 话落,教宗的精神力同样铺展而开。 贝卓即刻跟上,同时抓起教宗和阿尔托利,释放出自己的精神力。 蒂利亚骑虎难下,左看右看,索性一闭眼,做起一样的事来! 四股精神力交叠凝结成一张巨大密网,向外延展荡漾,由近及远地穿过迪亚斯、奥兰、西恩、林德的身体,持续向更远处涌动奔腾。! 四虫的身形同时一滞! 西恩下意识地扭头回看! 普兰巴图女皇散出的能量波动,将整个天际线都染成了不祥的黑灰色。 一处被废墟包围的焦黑岩石中,忽然亮起一抹璀璨明亮的光,光破出的地方,站着一只身形修长的雄子。 风无端而起,拂动他肩头的银发。 雄虫修长的双臂在光芒中轻轻伸展,半透明的指尖闪烁着不断跃动的点点星屑。 在他背后,妄图偷袭的普兰巴图寄生体们发出无声的呐喊,被精神力粉碎成无数细小的银屑, 阿尔托利半垂眼帘,紫色双瞳无悲无喜,彷佛穿过万千时空、一直追溯到宇宙尽头—— 他看见了! 一颗缓缓转动的星球,载满大大小小的五彩光点。每一个,都代表一个或大或小、但独一无二的生命。 一株草、一朵花、一棵树、一只鸟、一座瀑布…… 然而五彩光华正在被银色水流吞噬,沉淀冻结为坚硬冷寂的灰块。 阿尔托利目光一一扫过,发出爱怜的叹息。 音节落地处,灰块裂开缝隙,五彩光点更为绚丽。 蒂利亚伸出手指,灰块崩落。 他随意点触,光点彷佛被无形的丝线串起,有节奏地闪烁起来。 塞尔苏斯跟进,金色的精神力逐次缠绕上那一颗颗光点。 贝卓惊呼,一滴又一滴的泪形水珠从空中坠下,在光点中融化荡开…… 光点飞速跃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如沸腾的开水,发出阵阵欢喜的鸣叫! 他们看见了! 由于精神力共振,就连西恩、奥兰、迪亚斯和林德,也在那一瞬间看到了—— 正在装设能量干扰武器的工程军雌们扣下扳机,射出的电磁波突然爆发出数十倍的攻击力,轻易地击退围攻而来的寄生体! 身体上还在流血的伤口快速愈合,脱臼的手臂重新挥出致命的一击,就连被寄生体吞噬大半的军雌也恢复求生欲,猛烈地和对方搏斗起来! “宇宙的主宰,这是什么操作……” “该说666吗?” 哈马迪驾驶着飞行器,刚刚到达工程分队的总基地。 他正在头疼该如何在愈发艰难的战斗中,让自己的这些兵挺下来,就见天降精神力水波,以极快的速度横扫周遭触目可及的一切景象! 寄生体们遭遇重创,齐齐发出尖锐鸣叫。 战斗力只能说一般的工程兵种却各个战力暴增,手中枪械打得更筛子一样,一鼓作气就打退了三波袭击! 后方干活的雌虫不再惊慌失措,眼快手稳、效率奇高地以一个破纪录的时间,装设好了干扰器! “报告长官,A3521局域完成装设!” “报告长官,N6698局域完成装设!” “报告长官……” 哈马迪眼前展开的星球能量图上的关键节点一个接一个地亮起绿灯。 “全听听令,激活倒计时十、九、八……” 哈马迪爬进飞行器驾驶舱,一边往头上扣安全帽,一边盯着战术作战屏,指挥地面所有工程小队。 “三、二、一!开启!”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飞行器引擎同时激活,向着千米高空一跃而上! “阿列克谢,同步星球表面能量扫描图!” “是,元帅!” 近地轨道上,一艘一艘的军舰正在有序撤退。阿列克谢坐在代理指挥官的席位上,指挥秩序的同时,紧密观察星球动态。 星球全息能量扫描图加载完毕! 能量干扰器起作用了! 扫描图上,只见代表着寄生体的能量信号迅速减弱。 尤其是皇后盘踞的红色内核局域,一片红色海洋里,逐渐出现一些蓝色斑块,显示着能量吸取进程的不畅和中断! 哈马迪在通信频道里高喊:“阿尔托利,就是现在!” 能量干扰器只能偷袭一次,待皇后反应过来,这些昂贵的机器瞬间就会变成破铜烂铁! 刚刚给全星球数千只军雌加完BUFF的圣子殿下不待喘息,紫眸一凛,反手拔出克墨斯大刀,双手举握—— 浑身漆黑的刀刃在银光的映照下泛出无限冷光,刀刃微微颤动,彷佛在回应雄虫内心涌动的无限战意! 砰的一声巨响,长刀落下,深深扎入脚下的大地! 阿尔托利的银发和衣袍同时向后扬起! 无比澎湃的精神力向刀身疯狂注入,布满裂痕的大地发出沉痛的哀鸣,就连不远处漂浮在半空的皇后似乎也察觉出了即将袭来的危险,从地下拔出触须状的导管,甩摆着向长刀扎下的地方快速奔袭而来! 迪亚斯的火焰长剑、奥兰的漆黑长刀、林德的激光和能量武器彷佛炸开的烟花,持续不断、此起彼伏地向皇后攻去! 西恩一手拿枪,一手拿刀,间或配合精神力薄刃尖刺,一次次展开双翅,近距离地与皇后进行肉搏! 蓝光从裂开的地缝中四射而出,如同无数条狂舞的蛇,撕碎了周围的暗沉。 阿尔托利站在蓝光中心,手臂青筋暴起,双手紧握刀柄。 刀身传来一阵阵剧烈的震颤,彷佛一头饥渴的野兽,正疯狂地吞噬着他的精神力。 要使用克墨斯之刀成功制造出另一个能量漩涡,必须先将这把刀激活,使其成为像皇后一样可以存储无限能量的容器。 成为容器之后,阿尔托利的精神力将流入地幔中,与星球的原始能量混杂在一起,顺着地脉网络,悄然缠绕上皇后的能量信道,创建链接。 再之后,就是“拔河”比赛。 只要阿尔托利这边形成的漩涡能产生比皇后更强的吸力,那么目前皇后吸收的星球能量就会被逆转抽取,寄生网络也会跟着崩裂瓦解。 最终,皇后失去能量支撑,无法继续寄生。此时再毁掉它的意识内核,便大功告成! 蓝光不断闪烁,刀身继续震颤。 彷佛有无数根细针在他的大脑中搅动,阿尔托利的瞳孔猛烈收缩。 他的视野开始模糊,耳边响起尖锐的嗡鸣声,双腿开始发软,就连站立都变得十分艰难。 短短十几秒,阿尔托利的精神力被这把刀快速抽干。 就在即将坠入黑暗之时,一根粗韧的线在意识边缘猛地拽动,将他快要消散的意识拉回。 是塞尔苏斯和贝卓! 两虫同时开口:“阿尔托利!!” 阿尔托利的身体一震,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他感受到两股熟悉的精神力正通过那根线,源源不断地注入过来,支撑起他摇摇欲坠的精神域。 阿尔托利咬紧牙关,忍着精神力被抽取的强烈痛楚,任感知继续在星球意识内下沉。 突然,精神域内涌过一阵冰冷,像是坠入极冷的海域——是皇后的能量信道! 阿尔托利精神一振,集中所有注意力,将自己的精神力伪装成地脉能量的一部分,成功与皇后创建了共振链接。 好,接下来是逆转方向…… 阿尔托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的双手依旧紧握刀柄,但这一次,他的精神力不再向外流动,而是如同一张无形的网,缓缓地向刀身包裹而去。 克墨斯大刀作为上古异宝,内部本就存储着不亚于复苏之石的庞大能量。 雄虫使用本源精神力与其接触、试图控制,相当于拆解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但阿尔托利必须去做。 他忍受着刀身能量的反冲力,如攀援轰然而落的瀑布,不断接近那团幽黑的炽热光球。 没有丝毫犹豫,在接触到的下一秒,就将自己的精神力与光球链接,开始逆向抽取! 克墨斯大刀中蕴含的恐怖能量,如决堤的洪水涌入阿尔托利的精神域,在带来剧烈痛苦的同时,也引发四肢百骸所有细胞的共同颤栗! 那是前所未有、被纯粹宇宙能量灌浇的充盈感!在阿尔托利心底唤起无比熟悉的安心和归属感,让他几欲泪下! “————!!!” 能量逆向流动,“拔河”正式开始。 皇后发出尖锐的嘶鸣,庞大的身躯猛然一震,无数触须狂乱地在地上乱甩乱砸。原本硬化成金属的地面忽然又变回了涌动的炽热岩浆,冒出蒸腾的热气和硫磺气。 皇后感到一股陌生的力量正通过地脉网络逆向抽取它的能量。它的精神力狂暴地扫过四周,试图找到入侵者。 它很快锁定了阿尔托利的方向,触须朝着雄虫猛扑而来! “想都别想!!” 西恩横刀拦在阿尔托利面前,几乎同时,一层棕色精神力防护网凭空而落,激起一地碎石!是塞尔苏斯的圣守之力! 圣守坚如磐石,稳稳地抵御住了皇后的几波攻势。 阿尔托利睁开双眼,额头渗出冷汗。 手中长刀震得他几乎要握不住。吸取而来的精神力从长刀漫出,继续在他精神域蔓延,几乎要将他的脑袋挤破撑裂! 然而只是几乎。 他下意识地按照元素循环,在体内运转起这股多出来的能量。 明明痛不欲生,彷佛每根筋骨都碾成粉末,他的精神域还在不断向外扩展延伸;明明已经快到极限,却仍可坚持、继续逼伸,再向前一步、再向前一步…… ‘停下来……停下来……’ 也许是创建起了链接,这一刻,阿尔托利清楚地听到了来自皇后的“声音”。 ‘这把刀容纳不了这么多能量……’ ‘它会坏掉,包括你,也会坏掉。’ 银色的庞然大物隔着眼前的雌虫阵线,用那双没有眼睛和五官,只是一片银色镜面的“脑袋”注视着阿尔托利。 ‘刀坏了,你就再也无法开启那个……怎么说,‘循环’?’ ‘他们都会死,你再也无法重来,只能孤零零地一只虫苟活于世。’ ‘多么可怕,不是吗?所以,放弃吧,孩子……’ “不、不可能!” 鲜血顺着阿尔托利的嘴角流下。他的意识开始涣散,眼前的景象如同被水浸湿的画卷,逐渐模糊不清。 他知道皇后没有在撒谎。 克墨斯大刀的确可以成为新的容器,但一颗星球加上无数普兰巴图寄生体的能量,在如此剧烈拉扯的“拔河”比赛中,有非常大的可能毁坏容器本身。 一旦阿尔托利对这股能量失去控制,那么这颗星球上的所有虫、包括普兰巴图皇后和所有寄生体都会死! 这个临时决定的计画还是太草率了。 阿尔托利想自嘲地笑笑,都没有力气。他全靠最后一点意志力在坚持,而皇后察觉了他的虚弱,竟然开始耍起了花招! 它利用精神力链接,逆向唤醒了阿尔托利的“圣目”! 死亡。 惨烈的死亡。 无数惨烈的死亡。 迪亚斯被寄生体吞噬、奥兰被撕裂身体、西恩没入岩浆、贝卓被吞掉脑袋、塞尔苏斯和林德奋力抵抗,却终是回力乏天,被女皇撕裂成无数血肉碎片…… ‘他们都会死,只剩你一只虫。’ ‘想想这种感觉,你经历过的,你很熟悉,不是吗?’ ‘孤独是毒蛇,啃噬骨髓。记忆化作尖刀,一遍遍剜割心脏。’ ‘宛如日日日夜夜,被地狱烈焰烧灼煎烤……你的灵魂在无尽绝望中尖叫,却无虫回应,只剩无尽的黑暗与冰冷。’ 阿尔托利又看到了自己。 跪倒在塞尔苏斯尸体边、想哭却哭不出来的自己。 望着奥兰被万箭穿心、世界崩裂落入无尽深渊的自己。 跪在马克里姆面前被其踩踏手指的自己。 失去虫崽敢怒不敢言的自己。 漫漫长夜无法入睡,只能吞下一把又一把药片的自己。 生不如死的自己。 宁愿下一刻就死掉的自己。 想要了断自己生命,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的自己。 不,他再也不想品味那种滋味……再也不想回到那种日子…… 阿尔托利握着刀柄的手逐渐松开。 “阿尔托利。我在这里。” 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随着一具温暖的躯体,朝他贴覆而来。 彷佛被虫打破厚厚冰层,从永无天日的冰川下捞出,阿尔托利麻木冰冷的感官迅速回温。 熟悉的气息将他包裹。雄虫怔怔抬头,看到了黑发绿眸的西恩·萨洛提斯。 雌虫张开有力宽大的手掌,牢牢地握住了阿尔托利握着刀柄的双手。 “没关系,刀坏了也没关系。” “你活,我陪你一起。” “你死,我也同你一起。” “不论你去哪里,我,还有我对你的爱,都与你同在。” 黑发雌虫静静地看着阿尔托利,神情沉静刚毅,目光认真专注。 阿尔托利怔怔望了一会,不由低头失笑。 “几月不见,少将阁下的口才……真的让我刮目相看……” “说这些,你不脸红吗?” 西恩也笑了:“这才哪到哪?你爱听,我可以天天说给你听。” 阿尔托利:“你说到做到!别结束以后耍赖不承认!” 西恩:“肯定不会。” 阿尔托利:“谁要不说谁是狗!” 西恩:“狗怎么了,狗明明也很可爱!” 阿尔托利:“你!果然打算反悔!” 皇后:…… 两虫又你来我往好几回合。 ‘别太嚣张!!’ 眼看劝说无望,又突破不了奥兰等虫的防线,皇后愤怒地甩动触须,空气中爆发出刺耳的尖啸。 它的身形骤然拉长变薄,如同一张透明的巨网,迅速在高空中展开,形成一个遮天蔽日的半圆罩,向下方轰然压下! 与此同时,银色的液体从地面疯狂翻涌而出,其中隐约可见扭曲的雌虫头颅和断裂的肢体。它们汇成一股股黏稠的洪流,顺着半圆罩的边缘向上攀爬,又交错流下,试图用这片死亡沼泽将阿尔托利等虫活活吞噬! “女皇陛下,打扰他虫谈恋爱,是要被虫活活踢死的!!” 想法不错。 但阿尔托利等虫可不会乖乖坐以待毙! 阿尔托利与西恩对视一看,下一瞬,同时握住刀柄,拔出! 刀身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 一击! 地幔中的星球能量如同被解封的洪流,顺着刀身逆涌而出,蓝色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空间,刺得虫睁不开眼。 半圆罩从中间一破而开!! 皇后庞大的身躯在冲击下剧烈颤抖,无数触须疯狂挥舞,试图做着最后的抵抗,却无济于事。 被克墨斯大刀逆向吸取的原始能量回应着阿尔托利的呼唤,幻化成无数把锋利的小刀,准确击中皇后的意识内核,连同其他无数正在活动的寄生体一起,在一瞬间内,被全部碾为齑粉! 遍布整个星球的银色金属液体变成焦黑的粉末,从灰黑天空上洋洋洒落,还未落至地面,便如同泡沫,消无影踪。 贝卓茫然抬头:“我们……赢了?” 落回地面的迪亚斯肯定道:“普兰巴图寄生体,已经全部被消灭了。” 塞尔苏斯微微闭眼,感知着能量的流动:“没错。” 贝卓正要欢呼,却见眼前黑影一闪,奥兰、林德、以及塞尔苏斯三虫同时向阿尔托利冲去! 女皇死了! 但能量洪流却并没有停下来!! 刺眼的亮光内,刀柄发烫发红,刀身狂暴晃动。阿尔托利和西恩咬紧牙关,死死合力并握! 两虫脸色苍白、凝重,只因他们清楚地知道,如果不能控制这一整个星球的能量,后果将不堪设想!! 下一秒,阿尔托利发出一声无比凄厉的惨叫! 狂风呼啸,蓝色刺光猛地爆开,能量光束于瞬间贯穿了阿尔托利的身体。 西恩被冲力摔抛出去,浑身几欲碎裂,他用手肘撑身爬起,就被眼前一幕扼去了所有心神! 雄虫悬浮在半空之中,疯狂涌动的能量包裹着雄虫修长的躯体,白皙的肌肤在冲击下裂开无数细缝,从中迸出刺眼的蓝光,照亮了雄虫体内的骨骼脏器。 他的双眼完全被蓝光占据,不见了瞳孔,只余下两团炽烈的光芒。银发在狂风中飞舞,每一根发丝间都闪烁着细小的电弧。 阿尔托利几乎被撑到极限,皮肤上的裂缝越来越多。他看着西恩他们,微微翕动嘴唇,似乎在说着什么…… 迪亚斯:“他在说什么?” 西恩踉跄地从地上爬起,嘶声低道:“‘快走’。” 贝卓:“什么?” 西恩猛地怒道:“快走!!” 说罢,猛地展开翅膀,逆着狂风朝阿尔托利飞去。 飞到一半,西恩被一把漆黑长刀拦住了去路,比他起飞更晚,此刻却比他飞得更高的奥兰从上俯瞰着他。 “我来。” 空气中溢出的能量如同狂暴的雷霆,不断撕裂空气,发出噼啪的响声。 西恩咬牙:“滚开!” 奥兰摇头。 西恩飞身扑上! 两股力量在空中激烈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S对SS,本该是一场相差悬殊、于片刻间就能做出判决的战斗,双方却于短短几秒内过了十几招!不相上下! 贝卓:“陛下在放水?” 林德摇头:“是萨洛提斯少将变强了。……二次进阶?” 塞尔苏斯肯定:“机密军报里说,他在上次决战前就有二次进阶的征兆,为了不耽误整体作战进程,他主动注射了强力抑制剂和延缓剂。” 赛尔苏斯继续,似乎在喃喃自语:“看来是刚才的能量抽取……直接冲破……又一只SS吗……” 又一次快速交战! 西恩落回地面,双脚深深陷入地面,向后滑了两三米,才堪堪稳住身形。 艹!还是打不过!!为什么?!! 雌虫吐出一口血沫,咬牙正要再次冲上,却被从旁边走来的塞尔苏斯叫住了:“西恩,就让奥兰去吧。” “圣座!” 赛尔苏斯神色复杂,眼神闪过一丝悲悯:“这件事,只有奥兰能够做到。” 短短两句交谈之间,银发雌虫已一头飞进如巨浪般席卷的能量波动中。 阿尔托利看着朝自己靠近的奥兰,不住地摇头,想要躲开,却被能量波动紧紧束缚,连一个指头都撬不动。 他的身体剧烈颤抖,嘴角溢出血丝,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紧牙关,死死管束、控制着整个星球的能量。 这已是目前阿尔托利能做到的极限! 但他坚持不了多久! 阿尔托利清楚地知道,他离那条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渐渐地、很快地,将会只有毫厘之差…… “阿尔托利,哥哥和你一起。” 奥兰潇洒一笑,笑容狂放不羁,野性十足。说罢,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紧紧握了上来。 巨大的能量如同狂暴的火焰,从两虫相交的指缝间迸发而出。 蓝色的光芒瞬间席卷奥兰的全身,他的皮肤开始龟裂,血管在能量的冲击下清晰可见,彷佛下一秒就会被撕裂成无数碎片。 “艹,可真疼啊……但是也很爽……哈哈哈哈。” 奥兰垂眼,发出一如既往的沉稳低笑。 阿尔托利:…… 半空中,奥兰和阿尔托利的身躯被能量包裹,蓝色的光芒在他们之间流转,愈加明亮刺眼,彷佛一颗即将爆炸的恒星。 肌肉在能量的冲击下自发地颤抖跳动,十分痛苦,但阿尔托利和奥兰都没有松手。 一只虫能坚持一小时,两只虫合力,就能坚持到西恩和其他虫安全撤离!直至进入跃迁点! 如此想着,奥兰向下看去,感觉有哪里不对。 那群虫怎么还不动?不走是想给他们陪葬吗?? 阿尔托利和奥兰同时着急起来:“走!离开——!!” 结果,不仅距离没有变远,反而更近了?? 一个黑影强势飞来,不怒而威的姿态显尽强势与霸道。 阿尔托利惊叫:“西恩!” 却见雌虫年轻英俊的面庞沉寒得让虫不敢逼视。 用可以捏碎岩石的力道,将阿尔托利另一只手捏得咯吱作响的少将阁下冷声道:“我可是你未婚夫,你还欠我一个正式的、公开的婚礼!” 在正式的、公开的两字上狠狠加重。 阿尔托利:“你是我雌君。我们是生了崽的事实婚姻。” 西恩:“那是两码事!!” 阿尔托利:“好好好……你想办几次我们就办几次。” 说着说着忍不住翘起嘴角,扭头对西恩甜甜一笑,眼底全是宠溺。 奥兰抽搐着嘴角,扭过头不想再看:…… 死前还要被塞狗粮。做虫怎么可以这么惨? 呼啦一阵炽热火焰席卷而上,一瞬间,奥兰以为普兰巴图女皇又复活了,这里又变成了那座岩浆炼狱。可一抬头,正对上一双含着薄怒的紫金异瞳…! 奥兰:“迪亚斯?” 迪亚斯:“闭嘴!不要擅作主张!我说过,你这条命是我的!” 金发雄虫眼神恨不得将他冻成冰。 下一刻,迪亚斯散去火焰长剑,持剑的左手不由分说地攥上奥兰另一只手! 蓝色光芒彷佛被添了柴的火,轰的一声再次扩大范围,窜进迪亚斯的四肢百骸。 一声短短的痛呼!还没完全溢出,就被雄虫咽了下去。 “迪亚斯!” 林德低沉的声音穿透了狂风的呼啸。 金发雌虫冲上前来。琥珀色的眼眸中是坚定。他紧紧扣住自己雄子的手腕,蓝色能量瞬间涌入他的身体。 林德皱起一双剑眉,机械臂更加用力地握紧迪亚斯的手。明明是冰冷的金属,却在这一刻滚烫的让迪亚斯心头微震。 迪亚斯看过来:“雌父……” 塞尔苏斯、 贝卓和蒂利亚站在下方,同时仰头。 半空中,五只虫组成了一个一字排开的方阵,蓝色能量肉眼可见地比之前稳定多了。 他们的身体被星球的原始能量紧紧连接在一起,光芒在他们之间流转,彷佛一条璀璨的星河。 星河的另一头,延伸到那把落在岩石缝隙间的长刀,又隐没进无数裂缝之中。 只有宇宙主宰知道,看到林德毫不犹豫扑进能量团块中时,塞尔苏斯的心瞬间被无形的恐慌笼罩,以为自己又将失去这只虫! 可林德在离开前一秒轻吻了一下塞尔苏斯脸侧,说了声“剩下的交给你”。 塞尔苏斯即刻被安抚。速度之快,连塞尔苏斯自己都觉得诧异。 却并不讨厌。 塞尔苏斯观察着半空几只虫,悬着的心慢慢放下。 只要暂时稳定,便可一点一点分化、吸收。吸收不了的,塞回那把刀里,剩余的大部分,由刀再次还给这颗星球。 阿尔托利已到极限,接下来就由他…… 塞尔苏斯释出一股精神力,却不料旁边有虫比他更快! 是蒂利亚!! 糟糕!!! 接触短短一瞬,塞尔苏斯察觉出一股让虫瞬间冷汗浃背的恶意。 蒂利亚朝塞尔苏斯扭头一笑,身体忽然四分五裂朝外炸开! 众虫惊愕,下一秒,一个纯白的炽热内核从蒂利亚脑部飞出,直直冲向虫帝奥兰!! 蓝光瞬间断开,阿尔托利、西恩、迪亚斯、林德重重摔回地面。 半空光芒暴涨,撕开天际厚厚黑云! …… 不知过了多久,光芒散去,整个星球都笼罩进一种更加浓郁、压抑的黑暗中。 原本奥兰站立的地方,现在激荡着极强的能量漩涡,此时此刻,那里矗立着一只更加魁伟、高大的雌虫。 不,那已经不是一只普通的雌虫,而是一尊来自深渊的魔神! 比原先庞大五倍不止的身躯,黑色树枝状的结晶外骨骼甲,从里向外散发出诡异的紫色光芒。 银色短发在能量风暴中起舞,六副翅膀全部向外展开,遮天蔽日,在地面上投下扭曲交错的巨大黑影。 他高高在上,俯瞰着脚下的阿尔托利,双眼空洞而冰冷,彷佛末日之中降临的堕落天使,正在执行神明授下的最终命令。 阿尔托利低咳出血,和西恩互相搀扶着站起。他看向因为太过震惊,而久久盯住那只雌虫的塞尔苏斯:“老师,这是……” “王虫。”塞尔苏斯干涩地挤出一个词,“罗森克洛伊双生子中,王虫的最终虫化态……” 手札记录,他的雌父死前也变成了如此模样,试图颠覆毁灭整个帝国。而杀了对方的格雷厄姆在笔记里详细描绘了王虫最终虫化态的特征,并做了注明。 最终虫化态的王虫,意识已不是本虫。通常是历代王虫中最强大的那只。 而这些生前就经历过无数循环地狱、死后依然不得解脱的生物,依然存在,却只有一个目的—— 毁了宇宙主宰的游乐场! 近期刚刚恶补过圣廷典籍和相关数据的阿尔托利蓦地沉下脸,心中彷佛被冰冻结。 最终虫化态……SS级日常就已是他们所有虫联手抵抗都赢面渺茫的存在,战力数十倍翻涨不止的最终虫化态…… 难道真的还是不行? 就差那么一点点?? 星球能量在他身体内暴动时,阿尔托利还有希望。 因为只要他一条性命,便可救万千虫。 可现在…… 面对在蒂利亚算计下,攫取了刚刚四只虫体内星球能量,并重新掌控这颗星球能量网的奥兰陛下…… 想起其他时间线内,奥兰沉溺杀戮、享受鲜血的疯狂模样,阿尔托利心中无比沉重。 他真的能够打败对方吗? “哥哥……”阿尔托利忍不住呼唤出声:“你还在这里吗?!” 这也是迪亚斯想知道的。 这一幕,迪亚斯在奥兰精神域内看到过。 迪亚斯知道奥兰有多么痛恨这些记忆,可现在,彷佛噩梦化作现实,失控的奥兰将要同样要走向他从出生起就一直在抗拒的道路! 不。他不答应。 迪亚斯出声高喊:“奥里!” 天空的雌虫缓缓抬起手中的武器。 那把用精神力凝结出的长刀,也跟着奥兰的身形一样暴涨扩大,成为一把硕大无比的巨刀。 “错了,我不是你哥哥。” 虫化态的雌虫声音冰冷而遥远,重重砸在阿尔托利和迪亚斯等虫的心头: “我是克劳狄。” “终于……终于摆脱了那个地方……” 银发雌虫张开双手,黑色的身躯在能量漩涡中愈发显得庞大而狰狞,外骨骼甲上的紫色光芒如同地狱之火,灼烧着周围的空气。 他的六副翅膀完全展开,每一片羽翼都覆盖着冰冷的金属尖刺,边缘闪烁着寒光。 翅膀搧动间,狂风席卷大地,卷起无数碎石和尘埃,彷佛一场末日的风暴正在酝酿。 “看在那小子的份上,我这就送你们痛快上路!” 克劳狄抬起手中的黑色巨刀,在空中划出几道残影,刀锋所过之处,空间彷佛被撕裂,发出刺耳的嗡鸣! 刀的残影齐齐切过,众虫肌肉突然僵硬,徒劳挣扎了几下,便全部酸软无力地扑通倒地。 迪亚斯从地上撑起身子,沉寒的双眸闪着冷光,宛如一头穷凶极恶的头狼:“最强最可怕的克劳狄么……那就让我试试,你有多强!!” 火焰长剑撕破空间,凝结成形。迪亚斯猛地窜飞上空,红色火焰如燃烧的一抹云霞,闪出刺眼火光! 塞尔苏斯袍袖一扫,半空凝出万簇长箭,朝奥兰飞去:“阻止他!!” 阿尔托利的胸口剧烈起伏,艰难喘息,一双紫眸,死死盯着天空中的克劳狄。 他的精神力还残留着一丝和克墨斯长刀的链接,而那把刀作为容器,同样和刚刚吞噬了它内部存储巨大能量的奥兰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由此,阿尔托利证实了克劳狄的意图—— 他将飞向星球表面,从高处重新激活并掌控星球能量!却不是为了对付他们这些蝼蚁,而是为了彻底碾碎、毁灭这个星系! 不、不是这个星系,而是整个……宇宙……! 意识不断深入,阿尔托利汗如雨下:“你做梦!我不会让你得逞!!” 一个计画在阿尔托利脑中形成,战斗在瞬间爆发! “西恩!掩护我!” 西恩:“啧,我才是攻击主力好不好!” 阿尔托利抓起克墨斯长刀,纵身跃起,和骂骂咧咧的西恩同时向克劳狄劈斩! 克劳狄抬手,轻松架住两虫联击,同时挥动翅膀,飓风将迪亚斯裹挟、扔向远处! 林德发出的激光从后背射来,克劳狄侧身闪躲,阿尔托利和西恩再次出击! 刀刃相撞,迸发出刺目火花,能量冲击波将周围岩石瞬间掀起、碾成齑粉! 克劳狄英俊的脸上勾起一抹冷笑,手腕轻转,刀刃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阿尔托利只觉得胸口一凉,鲜血已染红长袍。 “别费劲了。” 克劳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尔托利还未来得及反应,后背又传来剧痛。 雌虫巨大的身影如同鬼魅,在空间中自由穿梭,每一次现身都伴随着致命的刀光。 两虫躲闪间歇,西恩紧张询问:“阿尔,你怎么样?” 阿尔托利翻着白眼:“比你的魔鬼训练还差一点。” “阿尔托利,西恩,难道你们还没厌倦吗?” “无聊冗长的游戏,蝼蚁般被操纵的命运,太多的失望痛苦……” 阿尔托利和西恩联合,勉强架住一记斜劈,虎口却被震得发麻,刀险些脱手而出。 “这小子一直在嚷嚷着很是厌倦,你们不也曾真心祈祷过吗……我来帮他、帮你们实现心愿。” “——终结。” 克劳狄的声在所有虫耳边同时响起,彷佛无数个声音重叠、在无数个空间中同时回荡。 西恩哀鸣一声,胸口遭到克劳狄一击重击,从空中落下。 被唤起的能量网络在地壳下剧烈翻涌,阿尔托利能感受到星球在哀鸣。 “开什么玩笑!” “我要的终结,不是这个!!” 阿尔托利握紧长刀,紫色双瞳一凛,低吼一声,身影化作一道紫色闪电,与克劳狄在空中激烈碰撞。 刀光剑影中,两虫的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只剩下光与影的交织。 “有什么区别?”克劳狄轻笑,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他们都死了,只活你一个,你当然会重新开始循环。” “可循环哪会让你如愿?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你只会品尝到失败的苦涩。” “你问问奥兰,问问西恩,问问塞尔苏斯……这是永世不得安宁的诅咒……我来替你们解除,不好吗?” “不好吗?!!———” 克劳狄忽然出现在阿尔托利面前,展开全部羽翼,悬浮在半空,手中那把由精神力凝结而成、和克墨斯长刀一模一样的利刃高举过头。 漆黑的能量在他周身凝聚,形成一个将要吞噬一切的漩涡。 “结束吧!” 克劳狄发出解脱般的一声叹息,刀锋落下,毁灭性的能量奔涌而出。 时间突然慢了下来。 浮动的能量波中,阿尔托利看到自己缓缓举起克墨斯长刀,凝注起所有的精神力能量,向克劳狄胸口刺去! 刀身发出嗡鸣,刀刃深深嵌进坚硬的外骨骼甲,持续向内切入,流出一滴鲜红的血液。 一只手猛地攥握住了刀刃,刀尖彻底停在克劳狄胸前,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呵。”克劳狄看着那把曾经夺去自己性命的利器,嘲讽一笑,“杀了我,这把刀也会崩毁,你再也无法开启循环,无法挽救他们,无法得到你想要的幸福……” “值得吗?” 克劳狄诱惑道:“不如就帮我一个小忙,保留好这把刀,也许,你还可以重来。” 阿尔托利忽然笑了:“你口口声声说要终结,其实,都只是谎言。” “不甘消失的是你、无法忘记过去的是你,一边喊着痛苦,一边还想要继续存活下来的,也是你。” 克劳狄不可置信:“你……在说什么……” 阿尔托利傲然道:“要我说,这把刀,就该马上被毁掉!!” 话落瞬间,五色彩光从雄虫体内迸发,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光柱,将克劳狄向外炸裂的混乱能量全部横扫、裹进、吸取! 光柱迎风暴涨,化为数道贯穿天地的光栏,从四面八方轰然落地,似要将雌虫禁锢在天牢之中! 克劳狄急欲后退,身形却蓦地一沉,根本动弹不得! 一把细细长剑钉穿他的躯体,火焰从腹部席卷吞噬而上,是如幻影般踏风而至、沉眸冷脸的迪亚斯。 迪亚斯冷笑:“骄傲是最大的敌人,这可是你教给我的!” 这只什么克劳狄王虫确实很强,但和奥兰比,只会乱轰乱炸,毫无技巧! 就这也好意思称为最强?! 在他身后,林德的机械手臂弹射出数条能量锁链,如同毒蛇般缠绕住克劳狄的三对翅膀,将其死死固定。 金发雌虫上衣被能量光束消灭撕裂,露出如大理石般的肌肤。 机械左臂流淌着液态金属的冷辉,仿生神经束在合金骨骼间搏动。当其激活能量输出功能后,那些虬结的液压管竟与右臂贲张的肌肉纹理完美吻合,形成一种诡异的和谐之感。 林德曾经想方设法在塞尔苏斯面前遮掩这条手臂,因为其象征的不完美。可大敌当前,现在他已顾不得那些。 另一个矫健强悍的身影如同一道闪电掠过,跃至克劳狄左侧,双手猛然扣住、紧锁他克劳狄的左臂! 是西恩! 刚刚晋升SS级别,又被精神力重塑过躯体,只论□□强度,西恩是他们之中仅次于奥兰的存在。 与此同时,塞尔苏斯袍袖一摆,浩然精神力化作无形利刃,直刺克劳狄的脑海。 克劳狄发出一声哀鸣! 倏然间,只见以银发雌虫为中心,向外喷发出无数条灰色虚影,它们凝聚闪现在地面、山谷、半空……是无数交错往复循环重叠的记忆碎片! 灰色虚影几乎无处不在,随着塞尔苏斯精神力的驱赶和碾压,每一个都在张嘴哀嚎! “愚蠢!以为这样就能打败我??” 克劳狄笑得肆无忌惮,煞气凛凛,周身上下凶威滔天,能量波动震颤倾斜。 “【奥兰,回到这里。】” 阿尔托利淡然开口,释出圣言之力,平静轻松得如一阵清风。 “不,他们只是要驱赶你。” 克劳狄笑声即止。 是将他反压而过,重新掌控了身体主动权的奥兰。 奥兰握着刀刃,一寸寸将克墨斯长刀穿透了自己的胸口,滴滴鲜血顺着刀刃落下,克劳狄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瞬间转夺控制,试图反抗,然而身体在众虫的合力下彻底被固定,无法挣脱。 刀刃继续深入,刀身裂开一道道裂纹,眼看着就要崩解碎裂!! “快停下来!!”克劳狄怒目赤红。 “你要固定这样一条时间线吗?!!” 克劳狄双眸陡睁,面色剧变。将强悍的能量和杀机全部涌向身后数只虫,使得他们面现痛苦,各个颤抖不止,肢体就要被冲碎、断裂。 “他们都会死你也没关系吗!!” 一声爆喝震荡苍穹! “轰!”“轰!”“轰!” 刹那间,剧烈震响密密麻麻! 迪亚斯、林德、西恩、塞尔苏斯如陨石坠落,直直撞入深渊谷底! 感受到死亡临近的克劳狄拚命调动星球能量,一时之间,地底射出幽蓝烈光,整个能量都被吸纳一空,在空中凝出巨大法阵。 “不是固定,而是真正的终结,克劳狄。” “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想再选了。” 能量波动在全身迅速游走飞,又如银蓝交错的丝线,向外延展扩张。阿尔托利安静地与雌虫对视,一双紫瞳澄澈平和。 “遗恨、怨憎、愤怒、痛苦……都过去了。最重要的永远是现在,克劳狄,你也要学着接受。” 克墨斯长刀轰然碎裂,能量彻底失控、爆裂! 山谷剧烈晃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连接天地,无尽的火焰与冰雪形成一个巨大的云团,将西恩的嘶鸣和迪亚斯的怒吼全部吞噬。 天地被笼罩进一片白光,彷佛开天辟地之初,一切尚未开始之时。 第102章 尾声一 普兰巴图母星,X7632接驳点。 哈马迪点燃今天以来不知道第几根菸,站在一处山头,一边吐烟圈,一边看向绿意盎然的地平线。 距离120分钟的倒计时只剩下最后5分钟。运输飞行器中,导航系统已经设置完毕,只等驾驶员归来,便永远地离开这颗远离家乡的异星球。 多亏了阿尔托利他们的精神力加持,此次出战,跟随出行的军团伤亡数比预计要小很多。 预计的大规模反扑和绞杀也没有发生。普兰巴图的寄生体们就那样唰的一下消失得彻彻底底,全部化为焦黑的粉末。如果不是神迹,还能是什么? 帝国雄子啊,大多柔弱生活不能自理,骄奢淫靡任性放纵,让哈马迪看都不想看。 可无论何时,总有那么几只,外貌身材性格甚至连能力都要碾压他,让他的征服欲和狩猎心蠢蠢欲动。 所以就怎么也没办法跳出“雄虫”这个坑。回忆起被伤害过的种种,以及踩过的坑,哈马迪长叹一声。 “唉……” “唉……” 诶,怎么多了一声叹息?哈马迪一楞,陡然想起身后的“不速之客”,当即脸就黑了。 “很不错的香气啊,能给我一根吗?” “哐啷哐啷”的震地脚步声忽然顿止,一个硕大无比的黑色金属脑朝哈马迪凑来,手一伸,就将红发雌虫直接从地面拎到半空,凑到自己面前。 几十分钟前,当哈马迪在指挥地面工程部队安装能量干扰器、并驾驶着飞行器一路巡航时,他在某个岩浆熔岩温泉里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红发雌虫以为是敌对目标,正准备开火,再仔细一看,黑影居然是在那里泡温泉、据说已经跟随西恩·萨洛提斯战死的浩瀚级机甲墨丘利。 这只机甲!明明已经复活却不向军团报道!也不来参加战斗,就那样大喇喇地躺着,哼着歌,还看着偶像雄虫们的跳舞视频,简直没把哈马迪气死! 如此不务正业!也能叫浩瀚级机甲?配将名字放在他家欧洛斯(此次没有被唤醒还在沉睡)之前吗?国防部那群虫怎么想的? 对于他的指责,墨丘利哈哈哈大笑:好久不见。少将阁下,要劳逸结合,方是养生之本。 哈马迪:是元帅!元帅!! 墨丘利:哎呀呀呀老了老了记性不好,少将阁下。 那之后的巡航,都由哈马迪和墨丘利一起完成,虽然是大大减小了哈马迪的负担,但雌虫可不会承这个情!墨丘利没有提休假申请,那就是在工作!工作再多都是应该的。 如果林德在,估计又要头疼如何调解这一虫一机甲的关系,但林德不在,哈马迪只能忍耐着墨丘利过分旺盛的倾诉欲,听他扒拉扒拉了半天。 现在居然还要抢他为数不多的存货!(出征没有带多少)岂有此理!! 哈马迪对着已经用手指在他兜里搜来搜去的机甲大喊:“放我下来!你根本就闻不到香气,别老想装模作样,浪费我的烟!” “少将阁下嘴巴还是这么毒,心碎了。” 墨丘利掏出烟盒,整个全部拿走,才将哈马迪扔回地上。也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哈马迪被放回来时脑袋朝底,狠狠在石头上砰的磕了一下! 没烟抽。哈马迪更加烦躁、焦虑。 五分钟眼看着就要所剩无几,哈马迪发愁,自己到底…… 艹!艹!!艹!!! 戴恩·哈马迪,你怎么这么蠢!!! 120分钟是在这颗星球眼看就要爆炸、变成黑洞的极限情况下设置的,现在?这里风平浪静,绿草幽幽,完全可以支起画架现场写生,他完全可以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哈马迪用脚撵灭菸头,大骂自己,跳进运输飞行器,激活引擎,朝着十分钟前那个第二次能量爆炸的方向赶去!! 墨丘利一头雾水,跟着在后面飞,大声喊着什么,哈马迪充耳不闻! 心想:墨丘利你&^%$_坏透了!!居然不提醒我,是准备要当做黑料每次见面嘲讽我吗?! 哈马迪在星球表面飞行了半个多小时,就发现了林德等虫。他将运输飞行器停在一边,展开翅膀狂飞而去。 落地第一件事,先点虫头。1、2、3、4、5……等等!少了一只!是谁?!! 哈马迪心被虫紧紧攥捏,瞬间呼吸都要停了。强忍着巨大的恐惧,又挪到每只虫脸上,西恩、迪亚斯、阿尔托利、奥兰陛下、塞尔苏斯(先踏实了一点)、贝卓(心也踏实了一点)…… 哈马迪猛地扭过头,又在四处环视了一圈,下一秒狠狠捏住塞尔苏斯的肩膀:“萨迦呢?!!” 黑发雄虫皱起眉头,脸色冷厉,眼看精神力之鞭就要抽过来,忽然一个身影插入进来,挡在了哈马迪面前。 “戴恩,我没事。” 哈马迪喜出望外,快要涌进来的泪水被他一甩脑袋甩没了:“艹!!大哥,不带这么吓虫的!!” “通信器都没反应了,可能是电磁波原因。我飞得远了一点,尝试有没有信号。” 林德拍拍他的肩,哈马迪大臂一展,试图将雌虫抱进怀里,却听塞尔苏斯一声重咳。 林德一怔,猛地向后退去,哈马迪扑了个空。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墨丘利:“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马迪:X的!又一笔!你等着!! 哈马迪在林德联系上他之前,先找了过来,就代表刚刚经历过一番大战的圣子殿下等虫有了药品和物资。 出乎哈马迪意料的是,这些虫里,伤得最重的居然是奥兰陛下(昏迷不醒了)。其次是迪亚斯(身上血淋淋一堆伤口)。塞尔苏斯看起来面色也不好,林德尚有余力,但衣服全烂了,只裹着一件很显小的朴素内袍,一看就是塞尔苏斯身上剥下来的。 教宗阁下的独占欲哈马迪不愿再领教,索性不提让林德穿自己外套的事。只是一边帮着给奥兰清理包扎,一边询问阿尔托利刚才事情经过。 “皇后,被我们干掉了。它寄生的星球能量,我们几个平分了。蒂利亚最后搞了手阴的,被炸成肉沫,哥哥就变成这样了。” 阿尔托利明显不愿意说太多。倒是旁边的萨洛提斯少将补充了一些细节。 见到死而复生的虫,哈马迪不太吃惊。短短几小时见太多了。倒是对方晋升SS,让哈马迪羡慕疯了!! 后浪这么可怕,他们这些前浪,哪还有脸再得瑟?回家不得一千个引体向上马上走起? “哦哦哦对了对了,虫崽……没事吧?” 所有虫都已登上飞行器。哈马迪一边派发物资,一边藉机凑到林德面前低声问。他是真的怕了教宗了。 “有些闹腾。习惯了。” 林德下意识地摸摸自己小腹,之前穿正常衣服不觉得,现在裹着不合尺寸的,肚子上的弧度边能看出一些。 哈马迪:“呜呜羡慕。”轻轻摸了摸,眨巴着大眼睛,黯然神伤地转到下一只虫。 是贝卓。 对不同虫有不同定制面孔的哈马迪熟练戴上新面具:“贝卓主教,干得不错嘛,真让虫刮目相看。” 贝卓结结巴巴:“过、过奖了……我其实……什么也没做……”越说声音越低。 哈马迪大手直接抓揉雄虫头发:“你的心情我懂!我懂!那么多天才都让你给撞到了,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不过你没问题的!很有潜力!真的!”哈马迪热情地发著好虫牌。 出征前,他已经接受过两次贝卓的E级治疗,说实话让他非常惊艳。他觉得阿尔托利殿下推荐真不错。他后面三五十年,可算捡到宝了。当然得抓住机会讨好新的治疗师。 说完这句,哈马迪继续朝前走。是阿尔托利和西恩。小情侣大半年没见,此刻贴得紧紧实实,姿势暧昧亲密到哈马迪都看不下去了。 阿尔托利靠着舱壁已经睡着了。西恩枕着雄虫大腿,搂着对方的腰,整张脸几乎全埋进阿尔托利衣服里。 阿尔托利更绝。手放在雌虫胸口上,对,那里的作战服也破破烂烂的,雄虫下意识地来回抚摸,也不知道梦到什么,偶尔还吧唧一下嘴。 哈马迪啧啧,准备找件毯子给这两年轻虫盖上,一迈步,却发现西恩根本没睡着,清醒的很,且咬着下唇,脸和耳朵晕开一片红! 哈马迪一愣。随即暗暗瞭然一笑。大战完毕,他懂,他懂。他也曾年轻过。生死之间那种紧张刺激,带来的超绝享受,会让接下里几天都性致勃勃。 当下决定后面安排房间,一定要离这两虫最远。唔,安排到奥兰陛下附近吧。那里清净! 他丢了一张毯子,盖上西恩和阿尔托利。 再往前走,奥兰陛下还在简易病床上昏睡。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但以防万一,雌虫身上还接、戴着各种仪器。 塞尔苏斯守在一边,林德陪着他。迪亚斯裸着上身,正在给自己重新裹绷带,面色冷然、动作娴熟,让哈马迪感叹,不愧是裁判所首席。 “你也需要休息。”哈马迪走过去,对迪亚斯说,“挤挤还放得下第二张床。” “不用了。”迪亚斯摇头拒绝,转向林德:“雌父,为了虫崽,您还是睡一会吧。” 塞尔苏斯同意:“我帮你做治疗。” 林德拒绝:“圣座,您消耗很大,我不要紧。” 父慈子孝,和和睦睦一家虫。 哈马迪内心又酸起来,决定先走为妙,他还是回驾驶舱吧,墨丘利在那里打射击小游戏。虽然烦虫,但不扎心。 正要离开,滴滴滴,仪器亮起来。表示昏迷雌虫的苏醒。 哈马迪只能止步转头,正要去查看情况,眼前疾影一闪,有虫比他更快! 奥兰陛下刚撑着手臂,从床上勉强撑起身来,嘴巴里才冒出一个音节,便被迪亚斯抓着双臂,狠狠按回床铺! 迪亚斯狠狠吻住奥兰,舔咬着堵回奥兰陛下的话。 奥兰看着后面几虫震惊呆滞的表情,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却也没有推开,直接闭上眼睛,开始享受起了这个吻。 不知过了多久,迪亚斯终于亲完摸完,一回身,就见之前还面目温和、关心他伤口疼不疼的塞尔苏斯和林德,满面阴沉,一个守护场,一个压制场,几乎要将这艘传输飞行器挤破压垮! 塞尔苏斯:“解释一下,迪亚斯。” 林德:“你和陛下,这种关系?什么时候开始的?” 哈马迪躲在驾驶舱位,一个劲地盯着后方监控,戴着耳机,即时监听现场,哼起了和墨丘利一样的洗脑神曲。 啊,今天,真是个不错的日子呢。 第103章 尾声二 从普兰巴图母星返回中央星的整个回程,我都在睡觉。 真正意义上的睡觉,不是抱着西恩胡搞瞎搞的那种。 每天模模糊糊一睁眼,基本就是吃午饭的点了。 洗漱一下,西恩便会带着热腾腾的汤和菜从餐厅回到舱室。 吃完腻歪一会,又再次睡去。 晚饭后倒是能清醒一些,不过也只有短短两三个小时,刚够西恩抱着我在床上看一部电影。 我实在是太累了。 老师说这是觉醒第五项天赋圣守的副作用,和我之前晋升S级时很像。 那会我x欲旺盛,无法满足,抓心挠肝,别提多痛苦。现在西恩倒是随时可以让我扑倒,我却扑不了了。 有几次好不容易肉贴肉地抱到一起,一个恍神又差点睡过去,再抬头西恩神色复杂,那张帅脸上明白写着“阿尔托利你不行了”。 还有哈马迪元帅。 他从奥兰陛下隔壁搬到我们隔壁,有时在走廊碰见,他都会莫名其妙地盯着我看,再莫名其妙盯着我笑,末了摇头叹息,好像在惋惜什么。 真雄子怎么可以如此被质疑! 我咬牙撑着要洗刷耻辱,五分钟却还要休息一分钟,西恩实在看不下去,主动换了姿势。 刚开始我还觉得怎么可以这样! 试过一次以后我非常满意。原因无他,节省□□力后,我终于有余力可以欣赏西恩所有的面部微表情以及其他细节,那种视觉和心理双重刺激,是除了主导权外的另一种滋味。 咳咳,扯远了。 说回我的第五项天赋,圣守。 和克劳狄的决战中,在兄长的帮助下,我将克墨斯长刀,刺穿了兄长的胸膛。随后,长刀碎裂,克劳狄体内的能量和刀里的能量相关碰撞,导致了一场不亚于小行星撞击的巨大爆炸。 千钧一发之际,我所有的心神,都只聚集在一个信念上。 ——我要守护我的家人。 冥冥之中,一道新的大门在我眼前敞开。也是在那一瞬,我感觉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猛烈怒吼着,击碎了长久以来禁锢的堤坝,从里到向外狂涌而出。 那是圣守之力。 白光贯穿天地之时,我“看到”了拚命朝我扑来的西恩、神色淡然似乎做好一切准备的老师、同样冷静的林德元帅、愕然的迪亚斯、茫然的贝卓,还有向我露出赞赏认可眼神、同时面带解脱的兄长。 双生子中的雄虫,用开启循环的这把刀,杀了自己的兄弟,即可关闭循环,选定时间线。 手札上是这么说的。于是千百年来,这个悲剧反覆发生。 牺牲王虫,换取其他虫的幸福未来。 真的只能这样做吗? 我看到的记忆里,那只雄虫,将这把刀当做礼物,送给自己心爱雌虫和虫崽时,笑得那么温柔、充满期待。 那把刀,应该是爱的赐礼,而非受诅咒之物。 上古雄子降临、行走世间、最后又留下异宝离开…… 翻译一下,就是外星文明的观察员/探测者/狱卒们在一片原始星球上收集采样后离开。 最后走时,他们还故意留下了一些跨维度的工具/武器。 目的是什么? 我在圣廷图书馆翻阅复苏之石的数据时,发现了很多相似的记载,仔细分析,都是某位英雄虫,靠异宝做出了一些匪夷所思的巨大成就或者改变。 所以答案是: 因为自然演化太过漫长,只能使用外力,快速促进文明进程,让其有突破性的进展,以方便他们观测、记录。 可改变时间线这种一个弄不好,就会后患无穷的“偶然”,绝不是经过官方授意的行为。 很大可能,克墨斯大帝的雄主,送出那把刀,完全是一己私心。 他只是想给自己的血脉后裔,一次额外的选择机会。 却忘了这个被他们改造的原始种族,并没有高维智慧生命对精神力的把控,可以轻松穿梭时间线,而不承担任何精神和身体负担。 那把刀,被滥用了。 不能再让它存留于世。 我要毁掉它。 工具是死的,虫是活的。 仔细推敲,雌虫的死亡不是必然,其需要的应该只是雌虫的心间血。 然而我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仅仅只是毁掉它,就会解开循环。所以,我还是要用那把刀刺向兄长。 登陆普兰巴图母星前,我去找了老师。提议由他使用圣守之力,在那一时刻,护住兄长的自我意识。 克劳狄的出现打破了我们的计画。 唯一值得庆幸的,这只王虫太过自大,小瞧了在场的所有虫。 我们抓住了那一闪而过的机会。 那一刻,刀贯穿了雌虫的胸膛,兄长对我释然微笑。 由双生子开始的循环,也由双生子来结束。我在他眼里读到这样的信息。 也是在那一刻,我觉醒了圣守之力。 我看到了兄长的那些记忆,听到了亡魂们的窃窃私语,感受到它们的怨憎与不甘、痛苦与绝望。 我将它们全部清除,再用圣守和圣愈之力洗涤兄长的意识,如同拂去珍珠上的尘埃,还原其本真的光芒。 我成功了。 克墨斯长刀完全崩毁,连一个碎片都没留下。 在圣守之力的保护下,所有的虫都安然无恙。 兄长昏迷后又清醒,举止行为和以往毫无区别。他对我道谢,说精神域中王虫们都消失了,现在那里干干净净的,多少年来,第一次只有他自己。 回到中央星后一个月,时不时地,我仍会有瞬间恍惚,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不可思议。 我居然真的做到了。 “没错,你做到了。”老师不耐烦地说道,长眉微蹙,神色冷淡,“过去七天,你来找我三次,每次都要叨叨这个事情。阿尔托利,你很闲的话,我这还有很多任务作,可以给你的。” “你不爱我了,老师。”我垂下眼帘,幽幽然叹了口气,“迪亚斯回来后就有征兆。现在马上有老二了,您终于连听我说两句话都嫌我烦。老师,做虫可以这样喜新厌旧的?” “阿尔托利!”不知道哪句话戳到雷点,老师脸色蓦地一沉,冷声低喝,“你给我滚出去!!” “不要产前焦虑啦,老师。林德元帅还有两个月才生,你这样天天下去,小心提前进入衰老期。” 我充耳不闻,起身绕圈,晃到书桌后也就是老师身边,打量他堆在手边的一摞纸质书。 果然全是经过时间考验的养育虫崽类经典纸质书籍和数据。里面一本出版最早的,是在六百多年前。 全星际虫崽相关的所有行业,都很赚钱。不过他们显然是赚不到老师的钱。 自从在几本畅销育崽书籍中发现一堆逻辑错误后,老师再也不看任何所谓专家的科普文章,转而自己钻研起来。 学霸去哪都是学霸。 忘了说,我家也有一个学霸。 “老师,有没有关于虫崽词汇学习类的书?西恩想借本看看。” “啪”。老师抽出一本,扔到我面前。 “情绪管理能力和塑造良好行为的?” “啪”。老师又抽出一本,叠放到第一本上。 “虫崽社交的……” “啪”。三本被狠狠摞在一起。 “虫崽取名大全……” “贪多嚼不烂,看得了吗?!”老师怒道。 “……西恩送给您的。”我补完剩余的话,将我拿来的精装书册递过去。 一阵沉默,老师脸上的冰壳咔嚓咔嚓碎出几条缝。 “……替我谢谢西恩。”我扭动门把手离开前,老师说道。 ……其实我知道老师最近心情不好的真正原因。 不是产前焦虑和一大把年纪再当雄父的压力,也不是我这个代理教宗三天两头让他擦屁股,是因为迪亚斯和奥兰。 听说迪亚斯先是和林德大吵一架,父子两到现在见面都有些尴尬(宫内流言)。 之后又从老师那里摔门而出(宫内流言),再之后,迪亚斯拒绝和他们共进晚餐,问就是伤没好、没胃口、不舒服(我亲眼见证)。 “他们两怎么会搅到一起?!” 刚回到中央星那一天,行李都没拆,稍微找回点状态的我压着西恩重振雄风。衣服从玄关一路延伸到卧室那张大床。 辛辛苦苦两小时,我趴在西恩胸口上,还想说点贴心话,就见黑发雌虫皱着眉,绿眸格外犀利地盯着我:“阿尔托利,是你做的吗?” “你在说什么?”我心中一跳。 西恩横我一眼:“……陛下和迪亚斯。整个航行期间,该知道的虫都知道了。先不说他们态度如何,我看里面最淡定的虫就是你。老实交代,你参与了多少?!” 前几分钟还在湿着眼颤抖着身子叫我雄主,现在却凶神恶煞地审问“犯人”…… 委屈嘛,一点都不委屈,不如说,小阿尔非常喜欢,当即起立表示欢迎。 “阿尔托利,迪亚斯还很年轻、又是那种性格……你怎么能……” 西恩老师上线,语气之中,全是不赞同和指责之意。 我笑了一声,吻他脖颈,用舌头去舔腺体处的标记孔:“你也就比迪亚斯大四岁,怎么一副老爷爷的口气?” 西恩软软地推搡着我,开始喘气:“该死!别打岔!我是说你不能为了稳定奥兰就牺牲迪亚斯……” “永远不要因为年龄,就小看一只虫,西恩。这是阿尔托利老师给你的建议。” 我继续伺弄西恩的标记孔,这是我新发现的敏感带,成功实现脖子以上的位置,脖子以下的效果。 “还有,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你随便诬陷我,必须马上用身体给我精神补偿。” 如果西恩知道其他时间线里,迪亚斯对奥兰做了什么,他就不会说出“牺牲”这个词。 同理,如果老师和林德元帅也看到了,他们也不会在这生闷气了。 可问题是,他们没有圣目能力,他们看不到。 我讲给他们听? 算了,没虫会相信。 怪只能怪兄长自己,这么多年来,对外的虫设就是步步为营的野心家和时不时嗜血的残暴疯子。 现在想要在老师和林德元帅面前挽回点印象分,太难。 我倒是不太担心。 我熟知的迪亚斯爱憎分明、可靠沉稳、温柔体贴,却并不固执极端、不懂变通,其更是和软弱胆怯沾不上边。 社会道德和理法,无法强迫他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反过来说,只要他认准的,哪怕全天下都反对,他也敢和全天下对着干。 所以听说在我睡着时,他当着老师和林德元帅的面,强吻从昏迷中刚醒来的奥兰陛下时,我一点都不惊讶。 因为实在很像他会做的事。 他不是彻底忘了有虫在,而是从没想过要隐藏。因为,他从不以自己对奥兰的爱意为耻。 迪亚斯就是这样的虫。 刚好,藉着兄长这事,让老师好好了解了解自己虫崽的性格,从长远来看,也能加速促进他们父子关系修复。 说完迪亚斯,顺便谈谈兄长。 从普兰巴图回来后,他就一直窝在寝宫养伤。我仔细给他检查过,精神域方面问题不大,就是伤口看着害怕且吓虫。 毕竟捅穿了心脏。哪怕SS级自愈能力惊虫、能在事后不到五小时就苏醒,本质上还是一只差点没命的重病患者。 不过这个“重病”,也分好几种。 在我面前,除了暂时没法手撕机甲外,奥兰陛下什么都能做。 迪亚斯一来,瞬间脸色惨白、四肢无力,多走两步都要停下来喘气,喝个水吃口东西都要让迪亚斯喂。 之后再去检查兄长的精神域,我会刻意和迪亚斯错开。实在是受不了被辣眼睛。 当然我不会承认我有那么一点点羡慕。 回到寝殿后,我试着照搬兄长的撒娇模式:“西恩,好渴,我想喝水。” 少将阁下白我一眼:“去呗。” 我:“你就不能帮我倒杯水过来吗?” 西恩:“哈勒!殿下渴了!” 我:“你就不能喂我喝吗?!” 西恩:“阿尔托利,你残废了?” 我:“……” 我是发现了:但凡我不是真的惨兮兮,这只直雌癌晚期患者,都舍不得他的一点温柔。 一旦回归日常生活,我们的相处模式又变回了以前那样: 不是东风压了西风,就是西风压了东风。 大半个月前,我和西恩带着礼物,前往阿赛德的住处,接回由这只雄虫和其雌君代为照顾的蛋崽。 阿赛德将我们请进客厅,拿出点心和下午茶招待。 这里要科普一点。贵族上门互相拜访时,为表尊重和亲昵,招待的茶点,都是由被拜访者的雌君亲手所做。 被访者如果已婚,一般也会带些自己雌君的拿手甜品。这些蛋糕、饼干、点心会被当场打开,进行分享。 西恩一大早起来便在厨房忙活,烤出了一个堪称完美的巧克力布朗尼蛋糕。 “你的技术越发精进了。西恩,你退役后开个蛋糕店吧,我天天光顾,做你最忠实的顾客。” “阿尔托利,我说过,我讨厌做饭。”西恩一边解着围裙,一边没好气地说道。 “嗯,记得!可你喜欢做给我吃。”我托腮看他,绽放出我最甜美的笑容,“那就开一个只对我营业的店。” 西恩把围裙朝我甩过来,转身气呼呼地走了。显然又害羞了。 有西恩这样的例子在前,我本以为阿赛德的雌君手艺也不会太差。 但尝了两口,我和西恩默默互看一眼,便将餐叉放了下来。 “不好意思啊。”阿赛德给我们添茶,“早上让克里斯去买,店里只剩这块抹茶红豆……他就拿回来了,但抹茶和红豆,很多虫都不是很喜欢……” 所以阿赛德的雌君根本就不会烹饪? 我忽然想起一个传闻。 作为统率中央军团的最高指挥官,阿赛德从年轻时起,就一直是走哪镁光灯跟到哪的那种天之骄子和风云虫。 他很早就和自己的青梅竹马结了婚,以婚后过的很幸福、不想再多此一举纳侍收奴为理由,拒绝了能组几只舰队的追求者。 高级将领的婚姻状况是高度机密信息。 加上阿赛德刻意保护,到现在都没几只虫知道他的雌君身份。 只隐约流出过一点似真似假的传言,说他雌君在搞什么涉黑产业,又说那只雌虫根本配不上阿赛德,难听一点的,还有“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这样的论断。 楼梯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是带着蛋崽睡觉的克里斯下楼了。 我和西恩站起来,都对这只虫感到好奇。而随着雌虫一步步走进,我也明白为何会有那样的流言。 阿赛德的雌君,身高超过两米,身材健壮挺拔,皮肤黝黑,长相只能说是端正,留着短短的寸头。 脸上两处疤,一道在右侧眉骨,将眉毛截断。一道在下颌,延伸到左脸颊…… 配上一双狭长的单眼皮,面相确实很凶。看着很像非法组织成员的大佬。 “殿下,请允许我为您介绍。这是我的雌君,克里斯。” 雌虫将架在肩膀上的蛋崽抱下,塞回到西恩怀里,对我躬身行礼:“殿下日安。” 从克里斯那里回来后,蛋崽就有了新爱好,外出不让我抱,一定要坐在西恩肩膀上,把着他雌父的脑袋东张西望。 问就是“克里斯”“风景”“看”…… 结果就是,原来每日都要精心伺弄自己发型、喷上定形发胶的西恩,只能换了专门适用小虫崽的无刺激洗发水,每天“蓬头垢面”地带崽“骑”行。 有一次还被前来汇报的副官亨德利撞见了,堂堂一个少将……啊不,现在是中将阁下,第一反应居然是带着蛋崽转身就跑,可把和他一起散步的我笑坏了。 没错,由于在普兰巴图之战里立下的功绩,经过一系列流程后,西恩成功晋升中将。授衔仪式上,是林德元帅亲自为他佩戴中将军衔的领章,并握手对他表示祝贺。 职务也进行了调整。 国防部要组建一支全新的、规模更大、多种作战方式联合的特种军团,西恩将作为主要负责出任司令一职,领导这个新机构。 好消息是他亲自带队执行任务的时间大大减少,我不用再天天见不着虫。坏消息是司令部有很多行政工作,让他烦不胜烦,那张脸每天下班回来都是黑的。 “我知道你不喜欢和政客们打交道。”我给他系领带,调整多次,才让形状完美无缺,“但除了你,又有谁同时具备杰出的能力和强硬的背景,既懂得指挥作战,又了解如何配置资源和进行合作呢?” “前线打打杀杀是很爽,后方运筹帷幄、影响力更大,却能帮助更多虫。” 我苦口婆心地劝诫,末了伸手捋了下他打了发胶硬邦邦的新发型,换来西恩的怒视:“别摸!” “好好好,蛋崽专属。”我放过他的脑袋,手顺势下移,摸了一把那裹在紧实军裤里的挺翘臀部,“阿尔托利专属。” 西恩脸红了,抓起军帽落荒而逃。 8月初,帝国举办了阅兵仪式,纪念普兰巴图之战的全面胜利。 阅兵仪式在中央星举行,奥兰陛下、林德元帅、哈马迪元帅、阿赛德元帅等虫,以及老师和我都有出席。 兄长的伤终于养好了。 只是在胸口留了很大一道疤,医疗团队建议做消除手术,被兄长拒绝了。 理由非常高大上:忙着帝国政体改革,没有时间。 我却知道他多半是要留着疤痕让迪亚斯心疼。 这是他对付迪亚斯的杀手锏。 阅兵式后,是阵亡将士纪念仪式。在官方活动后,我和西恩又私下单独去了两次。 乌鸦声在头顶喧叫,我在公墓里长久地站立,听西恩给我讲述那些刻在石碑上一个个名字。 讲他们原先隶属于哪里,通过什么途径和机会来到了西恩这边,是什么职务,擅长用什么枪、口头禅是什么…… 最终决战,跟着西恩去的雌虫有十几只,除了西恩,全都葬身在熔岩之中。 说到最后,我被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惶恐淹没,只能紧紧抱住他,堵住他的唇,来确认他是真的回来了。 吻完之后,我带他去了另一边的一座无字碑前。那是克隆体西恩沉眠之所。 我简单讲述了我和这个西恩之间发生的故事。 “我利用了他,我对不起他。”西恩握起拳头,垂下头去,“我也对不起你,阿尔托利,但我没有其他办法了。” “如果我发现不了怎么办?”我问道。 “没有这个可能。”西恩摇头,“我爱的阿尔托利,关系里遇到问题一定是要追根究底、绝不妥协的。你很快就会发现他的不对劲,而他只要还有我的记忆,就永远没办法对你说不。” 我喜欢听这只雌虫如此笃定地说这件事,彷佛那是自宇宙形成时就诞生的什么不可置疑的基本规则。 林德元帅产下了一只雌虫。老师日夜陪护,什么工作都把他拉不走。 虫崽的名字是老师在西恩送的书里取的。多里安,意为生命的馈赠。 乍看好像是在说虫崽,但以为我对老师的闷骚程度了解,百分百是在指林德元帅。 算了,他们有恩爱可秀,我们有蜜月可度。 还记得兄长给西恩放的那半年假吗? 从时间来说其实已经放完了。但将最后的决战算进去,国防部人事部门还要再给两个月。 最后一个月时,我和西恩去了趟克墨斯星的奥尔德丽,住进了他那栋斥资不菲的豪华独栋别墅,过上了没有媒体、没有侍从,只有我们两和蛋崽的三虫生活。 每天一起出门采购,再一起回来做饭,我厨艺是比不上他,但简单做点还是可以的。 吃饭时,一般都是调到美食频道。 贝卓近期作为特邀嘉宾,出席了一档很有虫气的美食节目。按他说法,我得每期都看,从观众角度,给他最真实的反馈。 他的社交账户粉丝数狂涨,成为近半年内最受关注的公众虫。 我们用一半葡萄汁一半啤酒填满了别墅里的冰箱,还给卧室换了张更结实的床。吃完饭午睡,起来后带着蛋崽出门散步,暖洋洋的日光晒在我们身上时,我想,这就是幸福。 我看向西恩,正在前台点单的西恩心有灵犀地回头看我,随后拿着两杯冰咖啡,坐到我对面的位置。 我们现在所在的,是奥尔德丽市中心那家拐角咖啡店。在这里,我曾因不知如何付款而尴尬想要夺门而逃。 也是在这里,西恩拉起我的手,说回家。 家。真正的家。 奥尔德丽又放起了烟花秀。 我、西恩、蛋崽三只虫,一边观赏烟花秀,一边在窗前共进晚餐。 蛋崽七个月了,已经会跑了。喜欢自己探索各个角落,就连坐在崽崽椅上吃饭都不安宁,左瞅右瞅想要逃脱。 还真让他给成功了。 不知怎的打开了安全锁扣,跐溜一下滑到地上。西恩去捉他,蛋崽仗着身形小,溜了。 “不就是惦记他的拼图。让他去吧。”反正接下来的场面少儿不宜,我乐得大方。 蛋崽最早几个月的乖巧彷佛从未发生过。 那会我还觉得他智商有点不对,现在才明白,是将技能点全点到其他地方了。 实际心眼子一大把,且很有主意,越不让做的事越要去做,主打一个叛逆和对着干。 “……臭小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西恩咬牙切齿地坐回来,“阿尔托利,不能再这么继续放纵他!” “你说,你倒是去做啊。”我调侃着,将一个盒子从桌上推到他的面前。 西恩狐疑地挑起眉,谨慎地盯视,小心地打开。 里面放着三个细细黑色圆环,还有一枚新的绿宝石戒指。 “物归原主喽。”我扬眉笑道,“新戒指是对戒,我也有一只。” 我拿出另一个小盒子:“从圣廷收藏里扒拉出来的。也是大几百年的历史,不比老师他们的差。” “阿尔……”西恩低喃,深邃的眼眸望了过来,流淌着暖暖的湿意。 “我帮你戴上!”我绕过去,凑到雌虫身边,开始扒他衣服,被西恩一阵低骂:“混蛋,蛋崽还在呢!” “他没拼完是不会出来的,放心。”我低笑,吻上没有被项圈遮盖的标记孔,连续吮吸三五次,西恩就化作一滩软泥,只能任我处置了。 戒指、耳环、乳-环一一复位,那些昨日时光也一一一从眼前闪现,又一一融入记忆之海。 “西恩,我很开心,你选择了我。”我与西恩倚着玻璃窗紧紧拥抱,背后是一朵又一朵的绚烂烟花,不断地照亮深沉的夜空。 我低头凝视着雌虫的双眼,没有退出,就那么静静地与他合二为一,感受着最亲密的链接…… 在知道循环和自己身世之后,西恩完全有理由去憎恨去毁灭,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一如既往地坚定着选了我。 他甚至从没有在我面前提及过、抱怨过一句。 “为什么?”我问道。 “其实我有想过。”西恩低笑,磁性的声音震动着他的胸腔,“……因为我爱你,阿尔托利。我爱你胜过爱自己,你让我怎么去恨你?” “真可怕啊……这种感情……让我觉得,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完全没有底线……” “可也正是这种可怕的感情,让我变成了现在的西恩。你成就了我,阿尔托利。” 黑发雌虫微微笑起来,绿色双眸像春日的池水,在我心中泛起一阵又一阵柔和的甜蜜爱意。 “你改变了我,西恩。”各种意义上。 “我也爱你,不比你的爱少。” 我情不自禁地触摸西恩的双眼,触摸他冷峻帅气的脸庞,低下头来亲他,亲他的额头、眼睑、鼻子、嘴唇……亲每一寸我能看见、能碰触到的肌肤。 我的珍宝,西恩·萨洛提斯。 “我知道……” 西恩仰头,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哑难耐的呼唤,伸手勾住我的脖子…… 气息交融,呼吸交错,脸颊紧贴,身体彷佛燃烧起来…… 这一刻,我们的心脏同时鼓动跳跃,在静谧中奏起相同的乐曲。 落地窗外,金色的光芒划破天际,如流星般坠落,又在半空中炸裂成无数璀璨的光点。 落地窗上,按着我和西恩交握的手掌,他一声声叫着我的名字,我俯身,吻去他眼角滑下的泪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