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嬷嬷年老斑驳的面容在摇曳烛光中,显现出阴谋、阴森的意味。
她身后跟着两个略年轻些的嬷嬷,看着眼生,不像常在母妃跟前伺候的人。
来者不善。
她微微眯起眼,冷厉地看着来人。
“殿下,娘娘吩咐您今晚尚未用膳,让奴婢准备了几道殿下爱吃的菜。”
说完尖锐的下巴微微一抬,示意身后跟着的人将菜肴从食盒里拿出来。
摇晃的烛火中,云棠看清了其中一道是茄鲞。
她整个人都开始发抖。
像是冷得发抖,又像是气得,烧红了的那一双眼睛,恨恨地瞪向方嬷嬷。
“母妃亲口吩咐的?”
方嬷嬷走近几步,自上而下矮身下来,盯着公主的眼睛,“公主金枝玉叶,奴婢怎敢乱做主。”
真是母妃安排的。
原来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不是对自己这个女儿不上心,只是年复一年地驯化而已!
这些年的期盼、忍受像一只只苍蝇,活生生地往她喉咙里钻!
自胸腔起,突然涌上来一口怒血,她伸手欲去捂,却只得歪头吐在旁边的稻草堆上。
那口血,在暗淡的烛光里,是暗红色的,粘稠的。
好恶心。
“公主!”听雨赶紧给她拍背顺气,又扭头厉声呵斥,“公主吃不了茄类,快快端走!”
方嬷嬷眼神示意两人端起来强塞,那两位手上也是有些巧劲在,平日收拾半个壮汉都不是问题,何况两个病歪歪的女娃子。
但听雨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和勇气,像头小牛一般狠狠撞向嬷嬷的腹部!
撞完这个撞那个,直将人撞得“哎哟”几声,连连后退。
她们手中的青玉盘落地碎裂,茄鲞洒了一地。
“公主吃不了就是吃不了!你们谋害皇家血脉是想被诛九族吗!”她扯着嗓子大声喊,希望能引得人来。
只可惜只是蓬莱殿里的一处荒院,甚少有人经过。
方嬷嬷见那两个老家伙生了退意,皱眉道:“从前公主来蓬莱殿,每次都吃,怎么唯独今日吃不了了?”
“娘娘恩旨,不容违抗!”
听雨还要再辩,云棠在后面轻轻拉了下她的衣摆,嘴角还带着暗红血迹。
她轻轻道:“刚有句话没说,宁和恶狗斗,莫和邪人争。”
她示意听雨把她扶起来,伸出手,手心向上。
方嬷嬷见状,将带来的那一壶酒递了上去。
“公主,不能喝!”听雨伸手去拦。
她冷笑道,“都有茄鲞这道诛身又诛心的毒药了,又何必备毒酒。”
“更何况,我若被毒死在这蓬莱殿,怕是贵妃娘娘后半生要永居冷宫了。”
冰酒入喉,如甘霖、如烈火,生生剖开混沌的伤口与神志。
“让她走,”云棠指了指听雨,又指着地上的茄鲞,道,“我可以吃。”
未等她们说话,云棠又道:“一国公主意外而死,必有人查验尸身,若身上有挣扎、强制的痕迹,贵妃娘娘照样脱不了干系。”
方嬷嬷看着地上的那一滩泛着油光的茄鲞,略有迟疑。
趁其不察之时,云棠抬手抚发珠钗上的绿松石用力扣了下来,反手在暗处塞到听雨的手中。
“嬷嬷,贵妃娘娘在这宫里没有只手遮天的权势,出了事,她只会推你出去替罪。”
“若想不留痕迹,事后还想活命,还是听我的为好。”
这番利害分析下来,另两位年轻些的嬷嬷已心生退意,富贵纵然好,也得有命享。
上前附在方嬷嬷的耳边,轻声道:“方嬷嬷,就依公主的话办吧,别再节外生枝了。”
云棠躺在稻草堆里,衣裙、发髻凌乱,唇边挂着血迹,脸颊隐隐透出些不正常的红,只是那一双眼睛亮如星子,带着笃定、嘲讽的意味。
不成!
公主一贯心思机巧、能言善辩,不能被她一番话就乱了主意。
“你们按住她,我来动手!”方嬷嬷扔下灯笼,抓起地上的茄鲞就往云棠嘴里塞!
听雨在旁推搡,扑到公主身上挡着,却被两个嬷嬷架了起来。
俩嬷嬷似找到了生路,“方嬷嬷,这丫头碍事,我们先把她拖出去再回来助你!”
方嬷嬷恨那两人不中用,啐道:“拖出去打死,不要留活口!”
“是是是!”
“公主!”
听雨惊呼,惊慌害怕、自身难保看到方嬷嬷将一大口茄鲞强行塞到了她的嘴里!
云棠被攥着下巴,毫无反抗之力。
被迫吞咽时,她看到了门外那棵槐树,夜风吹过,落下一阵白色的槐花雨,如雪花般纷纷扬扬。
原来是在这里。
太子得知云棠失踪后,立刻去了坤宁宫。
皇后已卸了钗环、脂粉,长长的头发垂在胸前背后,一身白色绢衣,外头套着明黄色长衫,坐在屏风后,单手支着头,面色不愉。
太子将今晚的前因后果说得清楚明白,求皇后娘娘以坤宁宫失窃的因由,派人搜宫。
“母后,阿棠危在旦夕!”
皇后看着屏风后跪着的身影,想起上次东宫封禁时,太子也是这般跪着说,他不想当孤家寡人。
她似乎从他身上看到了陛下年轻时候的样子。
但又当如何,结果都一样。
如今她没有丈夫,只有陛下,她不想这唯一的儿子也失去,于是开口解释道。
“云棠是沈贵妃的女儿,她的婚嫁自由贵妃和陛下定,我虽是皇后,也不能越俎代庖,故而今晚你递来的那份信,我并未理会。”
“她们是亲生母女,虎毒不食子,你回去吧。”
不行,今晚必须搜宫。
云棠没了利用价值,又深夜忤旨闯宫犯下大错,贵妃这些年一直视她为威胁,毫无母女之情。
在此等情况下,难保贵妃不会下杀手。
既然亲情打动不了母亲,那么利益总可以。
他立时从屏风后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母后身旁。
“母亲,云棠不是父皇的女儿。”
“今晚您救下她,日后时机成熟时,这个把柄足以扳倒淮王一党。”
皇后目露惊讶之色,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太子眉头微微皱起,母后竟也知道?
“此事往后再议,当务之急是搜宫救下云棠,否则儿子多年图谋岂非一场空。”
“你的意思是,你对她,只是利用?”皇后不信,却又忍不住期待起来。
太子再下一剂定心丸,“母后,儿子是储君,未来的帝王,怎会为一缕情丝蒙了心智。“
”母亲难道忘了吗,当年云棠就是儿子主张寻回,若非知道这是一把破开淮王一党的利剑,何必费此心机。”
皇后怔怔地看着正当年的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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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几乎就要信了这一番说辞,“那你之前为何...”
“事以密成,以儿女私情来掩盖利益图谋,母后不是也信了吗?!”
以儿女私情来掩盖利益图谋。
这句话彻底击中了皇后娘娘的软肋。
蹊儿果然是陛下的儿子,实在太像了。
某个瞬间,她甚至对云棠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怜悯之感。
“好,我派人搜宫。”
皇后松了口,为了太子的情丝不可以,但为了太子的前程,可以冒险。
“多谢母后!”
太子眼眸锃亮,掀起衣摆跪下磕头,一直掩于袖中微微颤抖的手紧握成拳。
等在坤宁宫外的小侯爷着急地一直走来走去,宫门终于打开。
皇后调了戍卫坤宁宫的侍卫,约莫五十人左右,为首的四人身穿铠甲,坐高头大马,手持火把,腰挎长刀,在漆黑的夜里,犹如一把燎原之火,由坤宁宫熊熊燃向蓬莱殿所在的西六宫。
小侯爷见状,立刻翻身上马,跟在队伍后头奔腾而去。
搜宫并不容易,蓬莱殿主殿连同东西配殿,合计房屋五十余间,更要分派兵力搜寻其他宫殿以掩人耳目。
小侯爷心急,扒了其中一侍卫的衣服,自个儿带着一队人马往蓬莱殿里找。
远在太初殿的贵妃听闻搜宫消息,当下白了脸。
什么盗贼,分明就是想从蓬莱殿里救人。
不能让他们找到云棠,不能让这个把柄握在手里。
她从床榻上抖着身子爬下来,跪在床头向陛下哭诉。
“陛下,不过一首饰,皇后娘娘这是在侮辱臣妾,妾死不足惜,可淮王在前朝还要做人,这让朝臣、世人怎么看他!”
陛下对皇后的不满之心早已有之,挥手派人去蓬莱殿传旨,制止皇后胡乱施为。
贵妃一双泪眼,辞别君王,“想来蓬莱殿一片狼藉,臣妾先行回宫。”
陛下点头准了。
而蓬莱殿中,小侯爷心急如焚,搜遍主殿连同角落的荒殿,都一无所获。
“小侯爷,有人来报,贵妃在回来路上了。剩下时间不多,西配殿还未搜查,不如先去西配殿。”
他举目望着黑沉沉荒殿,阴风阵阵,犹如鬼蜮,内心隐隐有一种不详的直觉。
云棠恐怕凶多吉少。
“走吧。”
小侯爷转身之际,不远处的破旧花圃里隐隐发出点点绿光。
他皱着眉,举着火把走了过去,是一颗硕大精美的绿松石,这破地方怎么可能有这种珍品?!
他凝眸细看那颗宝石,有点眼熟。
去年云棠及笄时,太子爷好像送过云棠一枚嵌着绿松石的玉钗。
突然间,犹如灵光一闪般,他想起云棠刚入宫时,胆小害怕,受了贵妃训斥后总会躲到荒殿里来。
他紧紧握着那枚绿松石,喊道:“大家仔细找,贼人或恐就藏匿在附近!”
槐树!
云棠从前躲避的那件破屋门前有棵老槐树。
他举着火把照着记忆里的路线,一路行去,果然看到了那间破屋!
心跳如雷,他抿着唇,双眼发胀,抬手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吱呀”一声,漆黑的屋子落进火光与月光。
夜风托着一粒细白的槐花,慢悠悠地飘着,飘着,一直飘到女孩身边,轻轻地落在她散开的乌发上。
像是对少女的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