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大事不好啦!”
即便知道自家主子好不容易入了睡,可这位中宫皇后身边素来讲究礼数的嬷嬷竟也这般失了风度。只是到了自家主子身边,终是不忍心,嬷嬷收紧了声音。
她家主子好久不曾合眸了。
当下,春风得意,午阳当好,精致雕花贵妃榻上的女人无声侧躺在榻上,未见其面容,嬷嬷只见自家主子肤如凝脂的手腕微微阔开,其下垂落一册德训书籍。
岁月静好,当真是一幅温淑端然的景象。
可自家主子哪里是被拘束着的性子,不过是因为当今陛下的一句“中宫无德”,才会硬着头皮翻这些书册。
都这么久了,这些书册一点折痕未见。
嬷嬷心疼又难过。
嬷嬷紧着呼吸,又往里头靠了靠,女子未落后冠,发丝乌黑如檀,精致绝然的清俊面容掩映在随风轻荡的精致珠帘中。可不知她入了何种梦魇,恬静之中,秀眉微蹙。
依旧美的张扬。
无人不知,当今皇后天生明艳之气,牡丹贵冠,凤袍加身,金银庸簇,珠玉相缠,竟也不能丝毫掩映其风采。
家世背景更是显赫。
沈父为当朝先宰相,自先帝在时,便已居于朝堂高位,其长子尚未加冠就入了军营,入营后更是甩脱文人弱骨的说头,一手长刀猎猎生风。
次子聪颖过人,上为下场入试,便入多位大儒之眼。
沈氏荣耀满门。
而沈落鸢——
则是沈家唯一的嫡女,整个沈家眼中的娇娇女,放在手中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更是在新皇驾崩前夕,与太子定下姻亲。
新皇登基,帝王迎新后携手登上至尊皇权。
此后帝后恩爱十年,哪怕中宫皇后一直未有子嗣,新皇也不曾落脚别处,宫中无一妃嫔。
可惜……这都是外人看来。
其中苦楚,只有她家小主子知晓。
事情变故在帝后大婚的第十一年。
自沈落鸢嫁入皇家,执掌凤印,沈家便已日渐没落。
此前先是沈丞相病故衰亡,后头远在边疆的长兄沈羡青于战场突发意外,尸骨未还,等消息传入京中,沈落鸢的次兄沈羡书更是淤情悲绝,所以在一场大雪中意外上的风寒,此后咳疾缠身,郁郁而终。
民间谣言,甚嚣尘上。
传言中这位中宫皇后不堪家族落败,竟在皇宫之中大行巫蛊之术。
陛下念及旧日情谊,未做责备,只勒令皇后幽居梧桐宫,修研女德。
第十一年,帝后也终于貌合神离,皇后一直未有子嗣,满朝文武同那位陛下似乎终于想起被遣散去的后宫。
一位被传言“好孕”之妇的女子入宫。
入宫三月,该女子便被诊出喜脉,随后更是一举诞下双胎,龙凤呈祥。
大皇子二公主诞辰当日,大皇子被封为当朝太子,二公主为长公主,而他们的生母,那位娇柔的女子,更是一举踏上皇贵妃的高位。
随后,各色女子纷至沓来,陛下左右,莺燕环绕。
而她的小主子呢,当初也是满京赞绝的女子,现在则在坊间留下“妒忌”的风言风语——
刁难刚生产过的皇贵妃。
让其在冰天雪地中落跪半个时辰。
又怨怼皇贵妃的一双儿女,送去皇贵妃喜爱至极,一双子女却不得服用的糕点。
一次次的所谓失德终于让陛下对其丧尽了情分。
帝王暴怒,那些本该和小主毫无关联的恶毒词汇,一个个落到小主瘦削的肩头,她的小主子,这么尊贵的小主子,当朝的皇后,后面更是被缴械了凤印,除去了统领六宫之权,被幽禁梧桐宫中。
主子逐渐散去女儿心性,变得沉默不言。
饭时用的很少,夜里会突然从噩梦中惊醒,有时候甚至会看着剪刀出神,嬷嬷有好几次都看到她的主子女红做到一半,拿着一把剪刀愣神,还会在腕骨上来回比划。
这让嬷嬷吓得软了腿脚,偷偷将整个大殿的利器都藏了起来。
嬷嬷心疼的要命,可现在已经不是回想过往的好时候了,嬷嬷抹了把微湿的眼泪,果然,湿漉漉的。
她垂下身,屏气慑息:“皇后娘娘。”
“嬷嬷,怎的了,谁惹您老生气,居然还哭了,嬷嬷你告诉我,本宫去教训他。”
女声慢摇,叮铃铃若串珠玉。
沈落鸢早就醒了,女子当下轻飘飘地掀起眼睫,而挺翘的黑睫游走在阳光之下,瞳仁清明,水色逼人。
其实她又做了一个很美好的梦,她梦见了许久不曾梦见的父亲和哥哥们,她疯狂的跑过去,想要告诉他们,自己很想他们。
只是梦的边缘荆棘遍布,她去追寻父亲和兄长,那些可怕的利刺却将她的全身扎的鲜血淋漓。
好痛。
更有巨大的惶恐与后悔。
可她不愿睁开眼,就怕一睁眼,她连父亲和哥哥们的丝毫身影都捕捉不到。
她就这么一直静静的闭上眼,幻想尖利的刺痛能将她从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里唤醒。也幻想再一睁眼,她还是丞相府无忧无虑的女儿。
可这些嬷嬷却一无所知。
嬷嬷立刻弯下腰身:“是奴婢的不是,惊扰了皇后娘娘休憩!”
沈落鸢这段日子耳朵一直有些吵,嗡嗡嗡的,日夜不息,她抿唇失笑不语,只低头捡起那本不知何时被她丢在地上的闲书。
有些嫌弃,翻开一眼,便又轻轻阖上。
她只觉无趣:“那嬷嬷只说有何坏事便可,省的本宫到时候又莫名被人寻了去,还二丈摸不着头脑。”
已经许久一段时间,箫昃衡没有到她宫中,她的宫殿便如同寒窑一样,凄神寒骨。
这也并不是什么大事。
自从箫昃衡上旬迎了新一位朝中大臣拥簇的女子入宫,她的日子好像也就这样了,不,这样的麻木日子其实要来的更早些。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沈落鸢又开始走神了,她垂眸看向白皙腕骨,大底是自从她的亲眷一个个意外丧命开始的。
她的父亲,长兄,和二哥……
每听到一个亲人亡故的消息,她的身体就要冷上几分,连带着之前一直沉溺着的来自男人的爱,也会随之消失。
她的心中隐约有个念头,或许那位心里爱的不是她,而是她身后……
沈落鸢蓦然惊起一身冷汗。
可很快,她揪扯华丽宫袍,浅茶色的眸子盛满迷暗,苦涩翻涌不息。
现在又怎么能说得清。
更何况,她这日子还能差到哪里去?
只是这一次,贵妃惊慌着要全太医院诊断她呕吐不已的皇儿时,一把火再次烧到了梧桐宫。
比嬷嬷来的更快的,是陛下身边最为得眼的大公公。
“皇后娘娘,陛下有请。”
大公公那邪佞吊翘的诡异声线甫一出声,就让沈落鸢莫名不舒服。
听着大公公呕哑难听的声音,沈落鸢更不喜地觑了一眼德福不愿弯下的腰脊。
拜高踩低尤如此。
只是头一回这般明目张胆,她真的已经失宠了。
但如今这些都还重要吗?
沈落鸢轻嘲着,指尖捻去额前碎发,只面容平静地端看着大太监,然美目盼兮一变,倏然而逝的冷睨竟然让这位大太监寂然生怖。
“本宫知晓了。”
-
沈落鸢被陛下身边的德福公公恭敬带去皇贵妃的宫殿,自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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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终神色未变。甚至余光瞧见上头的男人拥簇着女子,二人神色亲密,也依旧神色平淡。
“臣妾参见陛下。”
女子恭敬的行礼,沈落鸢的家教和礼数让旁人挑不出丝毫错误。
除却,那微抬的眼眸。
蔑然不屑。
然而男人不得不承认,就是她这张倔强不驯的脸,哪怕许久不见,如今再次见到,他依旧惊觉惊艳万分。
不过沈落鸢的神色狠狠的刺痛了他。
沈落鸢不过一个女子,一个妇人,后宫中的妇人!
又怎能用这种淡漠不屑的眼神瞧望他,这样熟悉且许久不曾见到的眼神骤然让他犯起了恶心,也让他瞬间想起那个带着同样眼神的沈家上下!
气氛变得微妙而冷凝。
他不言,沈落鸢便一直维持着行礼的姿势。
没什么大不了的,沈落鸢努力稳了稳身形,即便行礼,也依旧仪态万千。
高高坐在上面的男人倏然攥紧了皇贵妃的肩膀,力道之大,引得怀中女子吟吟垂泣。
可她不敢高声言语。
只是余光一直打量着下面的沈落鸢。
沈落鸢面容娇好,岁月不曾在她脸上留下流逝的痕迹。而生育双胎的皇贵妃,眼角已经多了几道细纹。在这后宫之中,除却家世,容貌便是女子的荣耀。沈落鸢何德何能,她如今家亡孤寡,便该苍颜粗鄙!?可为什么沈落鸢已经被禁闭在宫中,还能这么怡然自得,平静无波!
卧在男人怀里的皇贵妃咬牙恨齿,美目流转,便流露出几许厌恶且嫉妒的光。
也不知僵持了多久,男人怀里的娇弱女人突然发难。
“陛下……呜呜呜……陛下,晏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便是下了地府,也要去陪了他……”
“爱妃不必心慌,太医已经说了,晏儿这次大已然无碍……”
男人终于松了松紧攥着的掌心。
女人便更亲密地攀附上去。
“陛下,臣妾惶恐,实在不知是何人要枪害我儿,若这宫中当真容不下我们母子三人,臣妾便带着孩儿入得那青山古寺修行余生,为陛下祈福,为这大圣朝祈福……”
还在行礼的沈落鸢头脑昏沉,直到现在,她方才终于知晓嬷嬷口中的大事不好,是何事了。
大皇子,不,是当今太子。
太子已满周岁,却又再次如同中了巫蛊一般,昨日太子的周岁礼刚过,今日便就高烧不退,神志不清,到了后来是甚至接连呕吐。
太医院诊断不出个所以然,只有钦天监看出星象骤变,少主有异。
这一番的阵仗就更大了。
女子幽幽不绝的哭啼,男人燥怒的问询,还夹杂着大太监尖利的回声。
空荡荡的大殿之中只剩下他们的声音。
他们似乎在审讯她。
只是她很奇怪地看过去。
这同她有什么关系?她一直在她的梧桐宫里,用食,睡觉,睡觉,睡觉……
不知是否是最近睡的少了些许的缘故,她总聚不起精神,就连当下在至关重要的太子投毒案,她也听得不甚尽心。
很困,很烦躁。
沈落鸢作行礼状的白皙手指不由扣紧。又开始了,她的耳边又开始起来轰隆隆的剧烈声响,无数个不知由来的锤子正细凿着她的脑穴。
只是在她又一阵倦意涌上心头,身形不稳之际,正首帝王爆戾而起。
怀中娇媚女子一声惊叫。
沈落鸢敛息抬眸,她错愕看去。
就见高首男人峻-挺面骨的昔日浓情尽散,满台奢靡杯盏顷数落地,明净盏面瞬化狼籍,与之俱来的,是帝王寒沥沥刺向她的冰冷的剑指。
“沈落鸢,戕害皇族太子,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