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声巨响，身后传来浓浓的硝烟味，一股热浪冲击而来，耳边狂风呼啸，沈惊澜被长林拽着后领贴地飞行，沙石直扑脸颊，一张嘴便被灌了一口沙。
少鹰周围黑雾夹杂浓烟，身体被掩于其中，一时没了声音。
其他四人架起尘逸紧紧跟在后面。
“你倒来得快，”沈惊澜忍不住咳了两声，喉咙一股腥甜。沙砾在齿间嘎吱嘎吱作响，她牙关酸痛，怕自己失去意识，仍强逼着自己说话，“多谢。”
长林支起另一只手扯着宽袖挡在脸前，顶住风沙，一脸苦哈哈：“您就别折煞我了。”
“少鹰惯是个狡猾的，苍山灵气犹盛，说明你没死，没了法力又下落不明，他肯定会费尽心机找你，绝不会放过你。”
说到此，长林颇为自得：“所以离开陵州后我们没有回苍山，而是一直远远跟着你们，我很有先见之明吧？”
这倒是出乎她预料。
其他几人的速度终是不及长林，被渐渐落在后面。
浓烟未散，一声鹰叫惊空遏云，紧接着一道黑影击空，张开双翅，从后卷云袭来。
沈惊澜目光一沉，凛然道：“能在他之前到莽山吗？”
“你的法力被封在莽山？”
“嗯。”只是到了莽山还有须臾兽，过了须臾兽这关，还得找到法力被封在哪里。
长林了然：“须臾之眼能纳万物，你的法力太过强大，少鹰一时半会无法吸纳，的确只能引入须臾之眼中。”
“放心吧，”他回头望去，“那几个除妖师没那么弱。”
只见几人见少鹰追来，御箫提着尘逸，另三人停下脚步，转身直向少鹰而去。
沈惊澜转回头，眼角湿润，她分不清是被风沙迷住眼睛还是因为其他。
如果能顺利到达莽山，他们知道自己所救之人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而是他们的死敌沈惊澜，会不会后悔此刻这般拼命，将所有努力和真心错付？
她忍不住又回头，三个熟悉的身影飞至少鹰巨大的羽翼之上，三人结阵，空中出现三道金光齐齐向下射向少鹰的背脊，撕扯下来的黑色羽毛一碰到金光瞬间化为齑粉消散。
少鹰长鸣一声，调整方向向下俯冲，三人紧跟其后趁势追击，重新结阵势要再击，谁知少鹰空中一旋，陡然向上，直冲阵眼飞去。
“别看了，他们肯定没事，少鹰若真对他们动了杀意，他们现在估计要折损一半了。”
长林见她脸色煞白，安慰道：“少鹰跟锦绣城那点勾当你还不了解吗，你还是担心一会自己恢复法力后怎么办吧。”
少鹰跟锦绣城的勾当？
沈惊澜脑海中有什么情节飘过。
她回想起梦中的景象，苍山之上，黑云相压，她踏长河直击长空，拽住少鹰的脚，狠狠将其摔下嵌入土地之中，正当她以为少鹰再无还手之力时，被青面银鱼啃咬的伤口开始剧痛，法力也渐渐流失。
他从船山盗青面银鱼，又在其中做了手脚。
她一直觉得奇怪，若少鹰真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吸走她全部的法力，怎会如此不堪一击被她打倒在地？
现在再来思考这个问题，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锦绣城。
只有锦绣城有这个力量。
沈惊澜浑身汗毛立起，天下第一除妖大宗，难道竟跟妖王勾结吗？
身后一阵热浪冲击，长林的身子在空中微微晃动，沈惊澜缩起脖子全身绷紧保持平衡。“怪不得少鹰一直没有戳穿我的身份，我当他是为了在妖界内部解决矛盾，如今看来是因为锦绣城传出我灭长刀门的消息败坏我的名声，少鹰是在配合锦绣城。”
如此一来便都说得通了。
“他们本想让长刀门除我，没曾想长刀门那两个是个蠢货，竟对妖用变妖咒，”沈惊澜冷笑，“失败之后，他们又怕事情暴露，便灭了长刀门，很有可能就是少鹰出手，而后嫁祸给我，再让少鹰来杀我。”
少鹰乃妖，杀一个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而她沈惊澜，就会成为天下所有除妖师的敌人，锦绣城只要找个适当的时机，向天下公布锦绣城杀了她，他们只要取走她的妖丹，便不会有人怀疑。
真是打得好算盘。
青面银鱼中那么强大的除妖咒，恐怕就是出自卫长枢之手。
她回望，三人的阵型已被少鹰冲散，几个翻腾之后落在地上，一时没有力气再次出手。
空中数片羽毛燃烧，化为灰烬，发出刺鼻的腥臭味，少鹰翅膀背脊秃了一片，狼狈地再空中翻滚，差点扑腾摔倒在地。
“老大，快到莽山了，再坚持一下。”长林揪住沈惊澜的手开始微微颤抖。之前在陵州，他也受了挺重的伤，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沈惊澜深吸一口气。前方莽山巍峨挺立，覆满白雪，黄沙渐渐变少，天上开始偶尔飘过几片雪花。
变冷了。呼气化作一团白雾，在眼前笼上一层薄纱。
那就是莽山。
沈惊澜艰难抬起头。
与苍山截然不同，孤山独立，清瘦登云。白雪覆黑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色彩，没有虫鸣鸟啼，没有绿树鲜花，没有炊烟细柳，只有风声，和黑白的死寂。
少鹰扑腾几下之后，速度便慢了些，沈惊澜稍稍放下心来。
正当时，“小心！”，身后传来卫昭明的惊呼。
长林感觉到什么，下意识侧身多少，一支飞矢擦过沈惊澜脸颊，蹭出一道鲜红的伤口。
飞矢未停，没入前方的雱雱白雪之中。
“滴答——”
伤口落下一滴血，悬在空气中，鲜红映在黑石白雪，成为莽山的第三种颜色。
已经到了莽山山脚。
长林被一股强大的力量迫使停下脚步。
双脚一踏在地上，沈惊澜整个身子失去力量向前摔去，长林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的胳膊，让她勉强借力站稳。
血滴在寒气当中凝固，渐渐被冰冻，外面形成一层淡蓝色的冰霜。
她小心翼翼伸出手，触碰冰血珠的刹那，血珠破碎，化作无数极其细小的凝珠，涌入莽山白雪之中，消失不见。
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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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这样？
御箫扛着尘逸悠然落地，手里是还未收起的弓弩。
他把尘逸往地上一摔，后者利落翻了个身，稳稳落地，顺便拾起一把雪，擦干满脸的血迹。
“尘逸、御箫，你们这是做什么！”三人匆匆赶来，立于沈惊澜与御箫之间。
尘逸一口吐出嘴里的血水，双手抱于胸前，歪头看着沈惊澜：“师兄师姐，卫昭明糊涂怎么你们也糊涂？难道你们看不出来，她是妖啊！”
御箫重新架好箭矢，肃然道：“听说长刀门于风和张少寻给她下了变妖咒，施法之后却不死，师兄师姐就不曾有过怀疑？”
“是妖又如何？你们两个跟少鹰勾结在一起，难道不解释解释吗？”秦秋举起大锤对准二人，目中不快。
“我们与少鹰并未勾结，只是目标一致。”御箫面不改色。
少鹰化作人形踏着白雪不疾不徐踱来，还不忘整理好杂乱的头发。
他乜斜着眼，觑沈惊澜，微微笑道：“箭矢上有毒，你活不久了。”
沈惊澜手蹭下脸上的血，果然，颜色已经变黑。“话别说太早。”
少鹰大笑：“你呀，就是嘴硬，难不成你还指望着能找到须臾兽？便是找到它，又能如何？”
“你帮我定住他一下，一下就行。”沈惊澜低声对长林道。
“你说什么？”少鹰还没反应过来，身体突然僵硬，刚施法解开，还未动作，只见一个雪球向自己的脸袭来，歪头想躲，又被长林从另一边攻击，不得不用脸结结实实接住。
雪球在他脸上散开，留下一点白。
沈惊澜手被雪冻得通红，赶紧搓搓手，冲他得意地笑。
少鹰彻底红温，一顿胡乱抓抹弄掉脸上雪水，大步向前怒吼：“沈——”
“惊澜”二字还未出口，所有人的目光被半山腰一个庞大的青色妖兽吸引。妖兽周围笼罩了一层淡淡的血雾。
竟是沈惊澜的血把它唤醒了。
苍山主生，莽山主亡，沈惊澜无法从莽山中获取能量，如今尘逸和御箫都站在少鹰一边，莫说打败须臾兽，就是到半山腰去找它都难。
须臾兽镇守莽山不知多少年，自莽山起，须臾兽便在，它从不出莽山，与苍山一南一北，形成妖界的生死两山。
若是莽山破呢？沈惊澜生出一个想法。
破山谈何容易，三个初出茅庐的除妖师，一个尚未痊愈的大妖，还有一个没用的她，即便没有少鹰在也难以破山。
沈惊澜眼睛定在少鹰身上，幽幽开口：“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少鹰气急败坏：“老子最看不惯你这副掌控全局的样子，我现在就杀了你，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巴掌硬！”
说完示意御箫和尘逸，一起发动攻击。
沈惊澜喝道：“借他们之力，破山！”
他们立刻领会，三人一妖竟出乎意料地默契，长林在前，三人在后，迅速结阵。
黑羽卷雪，化为万千利刃齐刷刷直下，卫昭明在阵侧趁机东斜，以四两拨千斤之巧，借阵势将无穷法力偏移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