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过神的杏娘顿觉春暖花开,冬日里的寒风都不觉得冷峻逼人了,只觉得春风拂面。
婆婆手里的银子爱怎么花用就怎么用,她操的什么闲心,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实在不必自寻烦恼。
冷静后的杏娘想一想又觉得索然无味,她把陈氏当一家子看待,心疼、恼恨她胡乱花销银子。但婆婆恐怕未必如此认为,家里的日常花费都是他们两口子承担,她老人家手里的钱捂得严严实实,不露分毫。
还真是丁是丁卯是卯,分得一清二楚,只进不出得叫人心寒。
这还得亏两口子能掌家,撑得住一家老小的吃喝穿戴,半点不敢指望家里的老人在银钱上帮扶。
要是换了那些指着老人吃喝拉撒的,怕是日子得过成何等样的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尽管不气了,杏娘仍是没好气地白了一眼男人:“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打水漂用的是碎瓦片,谁家用银子扔?你家那个姨妈也真是的,我把她当长辈好心好意摆席面,她可倒好,当面装好人背地里捅刀子。”
她转过身子正对着男人,气愤难平道:“讹人都讹到咱家里来了,有这么做事的吗,这还是亲戚呢,比外人都不如。专门逮着自家人吸血,对上外面的人屁都不敢放,这就是一个怂包,最叫人看不上。”
“谁说不是,”丛孝也是叹息,“姨妈年轻的时候多爽利、精干的一个人,儿孙生养得多了,又没有别的挣钱门路,许是日子过得不大舒心。老了老了,竟干起骗亲姐姐的勾当……
却不想想,旁人又不是傻子,吃了一次教训已是起了防备之心,断不会上第二次当。姨妈这般行事未免落了下乘,没得多少银子却伤了亲戚情分,属实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颠倒了主次。”
夫妻两个唏嘘不已,暗自警醒自个多多赚钱,以免落得姨妈这般吃相难看,被小辈鄙薄的下场。
怕媳妇吃心仍是想不开,丛孝又劝慰道:“家里的这些苕你不用担心,每天早晚煮饭或是等落雪了往火堆里埋几个,烤得焦焦的,喷香软糯,孩子们也爱吃。大不了大人多吃几个,指不定吃饭的时候还能省下半碗米饭呢。”
不得不说,丛孝跟他娘不愧是亲母子,两个有异曲同工之妙,连说辞都想到一块去了。
听了这话后杏娘愣了一会,面无表情死死盯着他,直把男人看地毛骨悚然,不明白自个说错了什么,媳妇发的什么痴?
忽见杏娘嘴角一勾,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你说的对,咱们家里大人、孩子都爱吃苕,那就好好吃个够,吃个过瘾。”
男人心里蒙上一层阴影,怎么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越发不安了……
果不其然,丛孝的第六感是准确的,接下来一连三天,丛家整整吃了三天的红薯焖饭。直吃得丛三老爷不敢张嘴,因为一开口就是一股红薯气味,打嗝、放屁也是如此,屁还尤其的多。
屁这个东西又不像屎尿,能人为控制,肚子疼有便意了提起裤子往茅房跑,只要不是三岁小儿都能体面地五谷轮回。
便是三岁小儿青果也知道肚子疼要拉粑粑了,要大声喊娘亲脱裤子。
红薯吃多了最先反映出来的就是屁多,不分时间,不分场合,稍不注意,“噗”一声就放了出来。
这还不是最叫人尴尬的,更令人汗颜的是连环屁,放起来没个完,越是夹紧屁股越是“噗噗”响。有时还带拐弯,亦或是连放一气停了,正放下心神松一口气,下一刻又是一连串的“噗嗤”作响。
亦或是不声不响一个焉屁放出来,巨臭无比,你想当作无事人般不知情的样子。周围人鼻子尖得很,一闻就知道是谁放的屁,一顿臭骂是少不了的,还离你远远的。
直叫人恨不得化身土地孙,就地遁走,了无音讯,从此再无颜见江东父老。
自打家里吃上了红薯饭,丛三老爷窜门子的时间都少了,他丢不起那个人,还是在自家丢丑吧。左右大哥不说二哥,五十步不用笑百步,都是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好好的一日三餐吃得几个大人愁眉苦脸,其实叫杏娘说,她觉得自家够仁慈了。
本打算全家老小齐上阵吃红薯,既当饭也当菜,不吃光不算完。后又心疼三个孩子,觉得他们也是受了无妄之灾,犯不着跟着大人一起受磋磨。
所以每顿饭煮熟了先给三个小的盛大半碗饭捎带一两个红薯,锅里剩下的红薯焖饭全归了大人。说是红薯饭都有点牵强,全是红薯块沾几粒米,那些米饭加起来还不够扒一筷子的。
菜也发了善心,每餐炒两个鸡蛋不等端上桌,先给三个孩子碗里分干净。空出来的盘子正好盛一盘炒红菜苔,冬天正是吃菜苔的时候,香甜多汁,百吃不腻。
原本按杏娘的心思是一盘菜都不炒的,她婆婆不是喜欢吃苕吗,那就好好吃个够。家里的两个男人不是拿婆婆没有办法吗,只能任她折腾,那就陪着一起吃吧,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后面又想了想,她自个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跟着一起受罪,至少得炒一盘青菜好咽下拉嗓子的苕。一个饭桌没有吃独食的道理,真是白白便宜了他们,算了算了,当她大人不记小人过,再心软一回吧!
如此这般,丛家几口人的一日三餐吃得生不如死。
早饭是红薯稀饭,晌午和晚饭是红薯焖饭配一盘子红菜苔,菜一端上桌几筷子就夹完了,接下来紧锁眉头伸着脖子往下咽红薯。
吃得那叫一个艰难,想扔了筷子走人不吃吧,肚子又饿得“咕噜”作响扛不住。继续吃下去吧,五脏六腑全都遭不住啊!
两个年轻人还好,尽管吃了不好消化,一天下来也能消解大半,到了吃饭时仍能端起碗筷。两个老的就遭了罪,清汤寡水的早饭还好说,吃了影响不大。
晌午饭吃完了浑身不舒坦,苕吃多了打嗝、反酸、嗳气一样不落,还烧心。难受得像胸口堵了一股气团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连喘气都呼哧作响,抓心捞肺地难受。
好容易挨到晚饭时节,肚子饿得“叮当”响,偏胸口堵的气不散,碗筷摆上桌不敢伸手,这过得叫什么日子。
陈氏尚且梗着脖子不肯认输,想让她给儿媳服软,那是白日做梦,异想天开。吃苕蛮好的,她喜欢吃苕,不就是吃多了不好消化吗,她少吃点也可以的,左右饿不死就行。
丛三老爷率先投降,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不大,他老人家的小命要紧。
私底下拉了儿子偷偷打商量:“已经吃了三天的苕啦,再吃下去老头子我就是个苕样了。你媳妇的火气应该消了吧,若是还差了一点,看在我的面儿上就消了吧。往后家里花钱的名目都听她的,咱们一定没有二话,不敢再擅自做主。”
丛孝沉吟半晌,在亲爹期盼的目光中缓慢摇头:“怕是还要缓上两天,爹,您老撑住,两天后估摸着差不多了。要是差了一星半点的火气,我再好好劝劝她,现下说的话就是火上浇油,越说火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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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子愁眉苦脸,青白着一张老脸,还真有些苕样了。
“我倒想撑住可肠胃经不住啊,你都不知道我过的什么日子,白天胀气肚子饿又吃不下,夜里嗳气躺也躺不平。一口气横在胸口,呼气进气都疼,恨不得一口气闭过去算了,省得遭这夹心罪。”
丛孝拍了拍老爹的肩膀,真心诚意安慰:“不会的,再多坚持两天,两天后就好了,我保证。
要我说,爹,您也该管管老娘了,她老人家手里攥着您二老的养老银子,舍不得自个花用,对小辈也死扣死扣的。结果却给那些八竿子打不着,不相干的人骗走了,您心里舒坦?”
“不舒坦,我都快呕死了。”丛三老爷苦着一张老脸,如同晒干了失去水分的皱巴老茄子,实话实说道,“可我降不住你娘,她撒泼打滚我就犯怵,我宁愿舍了那些银子也不想跟你娘对上,那不是人过的日子。”
丛孝:“……”
丛孝长叹一口气,同情地伸出胳膊搭在他爹肩膀上。这个可怜的老头子一辈子活在她老娘的阴影下,怪惨无人道的,他都不忍心指责他了。
父子俩悄摸摸的谈话无人得知,丛三老爷心里有了底,日子过得也有了盼头。不就是再坚持两天嘛,他都忍了快三天了,不差这一点时间。
最怕的就是永无止境地等啊等的,日子没了盼头过得还有什么趣味。
丛三老爷精神抖擞,重又恢复精神头,两头后他应该可以出去窜门子了,可喜可贺!
还没等到第四天,当天过了晌午丛家来了客人。
说是客人也不恰当,镇上学里放假,先生和学生都要回家过年。丛信也带着媳妇、儿子回了乡下,他虽在镇上谋了差事,可那里到底不是他的根,过年还是要回老家的。
既回了老家放下行李,头一件事自然是看望老爹老娘,问候一下二老。
老两口见了大儿子喜出望外,自打秋收后再没见过面,能不想念的紧么?拉了大儿子的手心肝、肉啊的肉麻一通,又抱了大孙子丛文不撒手。
这可是他们这一房头的嫡长孙,长得斯文俊俏,叫人见了就欢喜。
丛文今年十岁了,小小少年模样俊朗,既不像他肥胖如猪的爹,也不像精明过人的娘,十足一个读书种子。难怪林氏拼了命的供他读书,只怕再等几年,丛信于仕途上再无长进,林氏的心血就要倾注在儿子身上,顾不得夫君了。
丛文跟叔叔、婶婶打过招呼,又挨个摸弟弟、妹妹们的头。
两家大人不对付,孩子们倒相处的融洽,对于这个几个月才得一见的大哥哥,青叶三个很是新鲜,笑嘻嘻抓了他的手打闹。
丛文也不恼,只温柔地看着他们嬉戏,侧耳倾听大人们交谈。
几人当中丛信的谈心最浓,高谈阔论,指点江山,好不畅快。
“学里的东家对我十分满意,说我教得好,学生们的爹娘都夸自家孩子有长进,比之前的老顽固好了不知多少。临走时东家还跟我透了话头,估摸着明年的束脩会涨上那么一点,我们家日子也能过得更宽松。”
丛三老爷兴奋地搓着两只粗糙的大手,“好,好,你可要好好教书,万不可辜负了东家的一片心意,咱们拿了人家的银子就要把事办好,名声传扬出去只有好处没坏处。”
谁说丛三老爷憨厚老实的,老人家心里头明亮得很,读书人最紧要的就是“名声”二字,为了维护这两个字,怎么样都不为过。